每次,我走过街头,看到一个个青春烧灼在眉间发上心上的青少年骑著摩托车呼啸而过,心里不免充满各种矛盾。
我不能否认我喜欢他们,也欣赏他们,只是,真的很为他们担心,想说:车子不安全啊,马路并不平坦,你们真的要小心,真的要好好爱护自己的生命啊。
虽然,我一直是属于前段班,不曾经历过那种被忽略被放纵的感觉。但是,我能够体会,也对于那种断然把学生粗略地一分为优劣的方式深恶痛绝。
我走过了那一段青涩的岁月,也深深地了解那潜藏在青春肉体下不安的骚动,而我们的教育制度传统观念却是狠狠地把男孩女孩阻绝开来一分为二,用一种荒谬绝伦的隔离,企图去压抑那燃烧的青春之火!当我想到,这样的男女分校分班的制度竟然还继续冥顽不灵地存在一些所谓的明星学校时,不安继续加深了,我真的为教育当局为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感到汗颜,感到不安……
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们,青春不是负担、爱情不是罪,飙车也不是坏事……但是,怎么说呢?面对你们的老师,你们尊敬的父母,你们崇拜的长官都不断告诫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只要好好用功读书,其他事都不重要……我该怎么说呢?
其实,真的,什么都不重要,连读书都不重要,只要你们活得健康,活得快乐最重要。
知识不一定从学校和书本上获得,人生,其实就是一部知识的大书,等待你去翻阅。好好生活,这才是要紧。
喜欢跳舞,尽管去跳吧,直跳到地球跟著你旋转;喜欢唱歌,唱吧,你可以唱得连星星月亮太阳都与你一起沉醉;热爱飙车,去飙吧,在速度里去寻找你的价值;喜欢某个人,尽管去爱吧,让你的爱唤醒这个世界,让你的爱与万事万物分享……。但是,你要小心,千万要保护自己,不要轻忽任何可能的危险。必要的配备,必要的措施是一定要记住的,千万不要让无知伤害了你的身体。知道吗?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烦恼困难等著你,它一点也不浪漫,所以,你才要保护自己免于各种伤害。但是,你也不用害怕,你,真的是活在宇宙神圣的爱和安全里。
尽管毒品肆虐、尽管犯罪案件分分秒秒不断发生;尽管读书的压力如山沉重;更尽管青春的烦恼一桩又一桩……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活在宇宙的大爱里,你慢慢会懂的。
怎么说呢?
阳光以永恒的执著照耀大地;雨水以不变的深情滋润土壤;月光,以无悔的温柔照映黑夜;而这宇宙,也以完全的爱包围你。这爱,以各种型式示现,所以我说:你,一直都在神圣的爱里。
勇敢去生活,除了课本,生活有那么多值得你去经验的。唯有你做过、走过、爱过,你才会长大、才能成就丰颖的生命。
真的,勇敢去生活。
这是我最想告诉你的一句话。
楔子
血红的夕阳滚落大度山后,染就西方天空炫丽的酒红,大地酣醉之余,渐渐合眼待歇。
向天际绵延而去的大度路,随著天色的转暗而逐渐酝酿紧张逼人的气氛。车子仍然来往穿梭如故,个个急著奔向家的方向。
远空的星子明明灭灭出现了,天空趋向暗蓝。市区的灯火一一亮起,对许多人而言,只是又一个夜晚的来临;然而,对罗飞、阿杰、戴扬、芊雅等人而言,这是一个充满死亡意味的夜晚。随著黑暗的噬吞,他们心跳急速加快,血脉偾张……
阿飞、阿杰为爱车做最后的巡礼,身著显目的“R”字样外套,眸光如剑,蓄势待发……
戴扬收起玩笑态度,严阵以待,心知这是一场死亡的竞赛,丝毫不敢大意,烟一根一根地抽,藉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女友阿眉一旁伺候,嘴角不时浮现一丝复仇的笑意……
林芊雅被反锁于家中,与外界断掉一切音讯。她心急如焚,深知自己必须脱困及时去到阿飞身旁,否则她不敢想像处于那样危险的阵势当中的罗飞将会如何……
市长千金的归宁喜宴在长荣桂冠席开百桌,林议员夫妇、贾局长夫妇、宋校长,都欣然赴宴,众人皆为著近日扫荡飙车族之捷报而举杯庆祝,浑不知一场殊死血战在身后一触即发……
警员李正豪冒著豆大的汗珠,在远远一角部署著。这沿路上来,那些少年仔的腾腾杀气与暴躁的情绪使他不安极了。
阿飞刚刚从身旁驶过,特别停下来,“你答应我的,别食言。这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我必须为阿正、为芊雅、为我的哥儿们和灰狼一决高下。就这一次了,玩完了,我毁车收山。”
玩完了?!李正豪心头哆嗦一阵,不安极了。
大度路上,越趋黑暗之后,车流渐少,人群渐多。风声肃杀。晦暗的星光无力撑起一片天空,远处市区的辉煌灯火也构不到这些黝暗寂寞的心灵……阿飞和阿杰在R党的簇拥下渐渐迈向起跑点:灰狼戴扬的鬼风队也吆喝著拥护灰狼披褂上阵,气势惊人。
死神则衣袂飘扬,嗤笑以待。
关于罗飞,说来话长——
第一章
很多事情都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五岁的时候,他打破鱼缸,母亲气得要打他,他骑上三轮脚踏车就跑,任凭母亲怎么追也追不上。
小学的时候,和朋友打架,打输了,骑上单车便飞快奔驰,他一直骑啊骑,竟然骑出了台中市。
升上国中,他可发飙了,每天上下课,在街道呼来啸去,和风赛跑。
那时,他是个逍遥的单车飙手,从来没有警察会拦下他,即使他飙得好快好快,快得几乎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也没有警察会对他有兴趣。
一直到他偷偷骑上摩托车之后,他便开始获得交通警察的青睐,每每成为他们追逐的目标。也因此,经常来去警局和训导处中间。
到了高中,事态日益严重,他不得不搬出高居警察局长位置的继父来当护身符,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除了飙车,他的另一特长是——长得很俊逸。
在幼稚园时,就有小女孩们为他大打出手;
小学的女老师则是太喜欢他了,常常故意错罚他人;
国中时,情书每天接不完;
到了高中,幸亏他读的是和尚学校,否则,情况不知将会多么惨烈。
他叫罗飞。
一个酷爱飙车又长得帅气非凡的小子。
那是一个带点懒洋洋夏天味道的日子。
星期六下午,罗飞和阿杰一下课,把脚踏车往阿正家一放,换上山叶一五○改装的“罗蜜欧一号”“二号”,顺便褪下制服。阿正一手拿著漫画,一手接过衣服,还捂了捂鼻子:
“臭死了!喂,下午我要K“灌篮高手”,不和你们遛了。阿飞,你去哪里?阿杰呢?”
“我去东海兜一圈。阿飞,你呢?”阿杰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
“我去把引擎检查一下。”阿飞沉思地望著远方。
“晚上见了!!”阿杰抛下一句话,呼啸而去。
阿正两眼盯住漫画,揶揄地说:
“阿飞,你真行,这个电玩高手已经被你同化了!叫我飙车?我还要命哩!不如看漫画比较安全。去吧,我要K书了。噢,对了,不要太晚回来,不然我妈又要骂人了。”
阿飞点点头,戴上安全帽,踩动引擎,右手一使劲,“罗蜜欧”飞快冲出,他,又在风中了。那在风里奔窜的感觉始终眩惑著他。
不由自主地,罗飞又往自由路上驶去。当那一栋醒目的建筑物出现时,“罗蜜欧”照例慢了下来,像往常一样,阿飞停在民生路和自由路口,等待“她”惊鸿一瞥地出现。
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会在这个时候练完仪队,走上一小段路去搭公车。
果然,三分钟后,林芊雅仿佛和他约好一般从校门口走出来,高姚纤丽的身裁衬著一张媲美漫画主角的脸庞,有点冷漠有些矜持也隐隐显露不以为然的眼光从阿飞脸上一扫而过,不留痕迹,阿飞一震,几乎魂飞车外。
“你来啦!”芊雅身后突然响起响亮的声音,冲著阿飞喊:
“对不起,我迟到了。”是孙如眉,阿飞的“女友”。
“没关系。”阿飞递给她安全帽,没漏掉林芊雅走过他身旁时很轻微的冷哼声。
“林芊雅,我们骄傲的乐仪队队长,省一中公认的女中校花,漂亮吧?!”孙如眉压低声音补充:
“而且很骄傲。”
“嗯。”阿飞似乎不感兴趣,说道:
“我们去修车。”
对阿飞的毫不在意林芊雅,如眉高兴极了。有一个像阿飞这样帅气拉风的男朋友,是孙如眉唯一觉得不被高高在上的林芊雅比下去的地方。
率性自为的如眉在校纪严厉的省女中自然也是风云人物——留级一年、记过一次、奇装异服、长发过肩,一样一样的纪录长长一列,令人咋舌,只差没被退学,那也并不是她的成果不足以致之,只不过是省女中鲜有把学生退学的纪录,宋校长不愿意轻易开例。
如眉自然大方地搂住阿飞的腰。
“你穿著制服,不怕损坏校誉?”阿飞拨开她的手。
“我们学校的校誉有够好了,被我损毁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平衡一下。”说著又搂住阿飞的腰。
阿飞微微一笑,不能不欣赏她的潇洒,只得由她去。
到了修车店,老板“黑仔”一见他,从摩托车底下钻出露出一张黑脸:
“少年仔,车子又有问题啦?!”看看如眉,又问:“七仔啊?!水喔!”
阿飞摇摇头苦笑,不答,只说:
“引擎声音怪怪的,今晚要比赛,怕驶不动。”
“放著吧,等一下就帮你看,带“七仔”去喝一杯咖啡抬杠一下再回来,包准万事OK。”黑仔露齿一笑,自顾自又修理车子。
“好啦。”阿飞转向如眉,说:
“走,我们喝咖啡去。”
在咖啡园坐下,如眉就兴奋地问他:
“今晚又要飙啦?!我可不可以跟去?”
“随便你。”阿飞只顾著喝咖啡,拚命看表。
“喂,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如眉故意放慢声调,把尾音拉得老长。
阿飞皱起漂亮的一字眉,想了半天,摇摇头。
如眉两眼一翻,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五月十日,我们认识周年的纪念日。”
“噢。”阿飞恍然大悟。
“你说,我们要怎么庆祝?早上你来我们学校逛园游会,然后去跳舞好不好?”
阿飞摇摇头:
“我受不了里头的空气,会闷死人的。”
“看电影?”
“最近的片子你不是都看过了?”
“说的也是!”如眉有点颓然,坐回位子,眼睛骨碌碌地转。
“如果你不反对,我想一个人去阿王家休息就好了。”
如眉有点生气,赌气似地不发一语,不过,这种僵局维持不了多久的,她一定会软化,在两人的关系上,如眉一直处于下风。
“今晚的比赛,我拿第一,算是送你的礼物,好不好?”阿飞实在也不忍扫她的兴。
如眉很快地破涕为笑,喜出望外地在他颊上印上一吻。阿飞怔忡一下,想起一年前的往事。
他原来是特地为林芊雅而去的。
他和芊雅两人是初中同学,同校不同班,却又同是风云人物,彼此知道却不曾有机会认识。毕业之后,芊雅果然如愿考取省女中,而他却运气不佳,上了私立高中,差强人意。
对芊雅的好感早就深种,只是未曾有机会开花结果。上了高中之后,心中澎湃如浪潮的情感愈发不可收拾,终于提笔给她写信——信还是寄到学校去的呢!
校庆园游会之前,芊雅收到信,在教官的眼中依然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林芊雅,又是男生写来的哦?!”教官明知故问。
芊雅耸耸肩,随便一揉,扔进垃圾桶。教官赞许地笑开了,满意地走开。因为那姓氏“罗”,芊雅又折回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才火速地捡回来,快步地跑开,一直跑到无人的小角落,才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地撕开信——果然是罗飞,终于是罗飞!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写信的。
林芊雅:你们学校的校庆园游会快到了,我想去参观,可否顺便与你见面,请你当我们的导游?(我们包括阿杰、阿正等人。)
罗飞芊雅看完信,有点窃喜,却始终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回信。她想,轻易地回信,会不会让他看扁了?
校庆那天,阿飞和阿杰他们果然如期来到。芊雅虽然没有回信,心里原也是盼著见到他们,心想当面再和阿飞说抱歉没有回信的事。可是,当她表演完毕满心企盼,四下梭巡罗飞等人时,却看到他们早已和声名狼藉的孙如眉又说又笑,于是她远远地却步了,愤而掉头走开。
阿飞只见她冷冽著一张脸,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是孙如眉热情洋溢地招待他们,极尽所能地讨好罗飞。
“正点吧?!”阿正私下向罗飞宣称:
“这马子是我的老同学,想把一直把不上。”
阿飞笑而不语。
自那以后,孙如眉却倒追起罗飞。
罗飞起先为了阿正的关系,以及心中根本没有意思而拒绝她。后来,由于内心某种莫名的气愤,想激一激另一个绿衣人,所以,勉强地和孙如眉交往,慢慢地,也就被凑成一对。
自从某个周末午后在民生路口和林芊雅不期而遇之后,他就著了魔似地钉上了那午后四点的约定——和孙如眉的,只为了等在街口看“她”一眼,不管接收到的是怎样冷漠不屑的眼神,他却无法改掉时间……
“阿飞,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喔。”如眉有点战战兢兢。
“你究竟认不认识林芊雅?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她为什么这样?阿飞心里充满疑惑,嘴巴却不忘敷衍如眉:
“知道而已,她国中和我同校。”阿飞沉下脸,说道:
“去吧,我们去牵车,黑仔大概修好了。”
从黑仔那儿牵回车,阿飞载著如眉直奔大度山,和阿杰会合,三人一起吃了饭,并在山上试飙了好一阵子之后,才赶赴每月一次的飙车赛。
这一次向阿飞下载帖的是一个绰号风神的团体,中心人物叫疯子,从他的绰号就可以知道他行径的疯狂与不合常理了。
阿飞和阿杰到达大度路时,疯子一伙已经严阵以待了。入了夜的大度路,车子渐少,只不过聚集了一些爱看热闹的民众敲锣鼓噪,煽动这一些少年的气焰。
“你就是阿飞?”疯子留著长发,嚼著槟榔,对阿飞评头论足:
“看你幼秀幼秀,亲像查某囝仔,敢有影驶那么快?”
“有影无影,等一下就知道。”阿杰凑上去,丢给他一个狠劲十足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