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认什么?”她诘问道。
“默认你不应该背著我找房子,尤其不该跟唐文华在一起。”
“请问你,滕先生——”她边说边用食指点著他的胸膛。“我们现在是分居状态,我找房子难道还要跟你报备吗?即使我们的关系不变,我总有交朋友的权利吧?你凭什么不准我和谁在一起!还有,在我不想和你谈话的时候,请你尊重我!”
他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在他胸前肆虐。
“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有不良企图。”
闵雨枫抽开手,气愤地想离他远一点,却反而被他一把搂住。
“你干什么?”
他无视于她的挣扎,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了,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一起看房子,你要这个男人怎么冷静得了?”
“是你自己心思不正!你还说相信我,听听你自己的口气,分明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定我的罪了,你还要我说什么?要我解释?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他在她无畏的凝视下感到些微的心虚。
“我承认我反应过度,但这是因为我担心——”
“不止这样,唐文华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出口伤人?”闵雨枫还是不放过他。
“我只是想提醒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什么事实?”
“你不适合他。”
闵雨枫正要反驳的时候,橘园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滕洛寒放开她,上前查看。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纵然时值六月,但是在高山之上,傍晚的温度还是令人觉得阴凉。
离开了滕洛寒的怀抱,闵雨枫开始觉得凉意袭人,于是手抱著胸,想让自己温暖些。她转头看向天际,果然发现乌云又开始聚拢。
滕洛寒注意到她单薄的衬衫,体贴地走向她。
“冷吗?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点点头。
这时,唐文华从橘园里走出来,他一看到滕洛寒和闵雨枫在一起,脸上便闪过惊讶的神情;接著,他担心地看向闵雨枫。
“这时候上山,应该加件外套的。”他指责地看了眼滕洛寒,然后脱下夹克,在没人来得及拒绝以前,迅速地披在她的肩上。“我去巡山了。”他对闵雨枫露出了个真诚关怀的笑容之后,便又消失在橘园里。
滕洛寒沉著脸看向唐文华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快,却不能否认自己过于粗心的事实,竟然没让她加件外套,就硬带著她上山。
闵雨枫拉紧了夹克,然后看向滕洛寒,轻声问道:“走吧,你在想什么?”
他看了眼披在她肩上的夹克,觉得非常碍眼,但也只是淡淡地说道:“他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你对他有偏见。”
滕洛寒斜睨了她一眼。
“我不该吗?他在打我老婆的主意,你要我笑著跟他说‘goahead’吗?”
闵雨枫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别又来了,我真的很厌倦跟你争执了。”
说罢,闵雨枫迳自往山下走去,不想理会他。
滕洛寒揉揉眉心,显得疲惫万分,然后沙哑地大声说道:“又要逃避了吗?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正处心积虑地想介入我们之间?我一直忍耐,可是……你要我视若无睹,我做不到!”
他脱下西装外套,快步追上闵雨枫,专制地拿下披在她肩头上的夹克,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并且刻意地拢紧。
“你……”闵雨枫有点气他的霸道,但是,当他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传来他的暖意和气息时,说也奇怪,她顿时不想跟他争辩了。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他,可以吗?”他紧盯著她问道。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随你。”
若他真的要这么疑神疑鬼,她也无可奈何。事实上,这些天来,一个滕洛寒已经搞得她心慌意乱了,她根本懒得去想唐文华的事;更何况他对她一向没有恶意,面对他对她的关心,一味的拒绝似乎大不近人情了。
第七章
滕洛寒满意地看著她披著自己的外套,觉得顺眼多了,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探向外套的内缘。
“你干什么?”闵雨枫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滕洛寒挑著眉看向她,无赖地笑笑,从外套胸前的内袋中掏出一只绒布盒,打开递到她的眼前。
闵雨枫一看,发现是她退还给他的结婚戒指。
“这是你的,为什么不带走?”他拿出戒指,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将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嗯,还是套在你的手指上适合。”
闵雨枫呆呆地看著戒指,她原以为这枚戒指也将属于回忆,但是……她的决心呢?难道她就这样屈服于他吗?
她开始慌乱地想拿下戒指,但滕洛寒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拿下。
“你放手……”她徒劳地挣扎著。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他的声音变得严厉,把闵雨枫吓住了。“既然我把它给你了,你就有权利处置它。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这真的是你要的结果吗?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作好决定了,我绝不会阻拦你,我不希望你冲动的决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以退为进?”闵雨枫怀疑地问道,她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民主。
滕洛寒赞赏地笑了,他就知道她是了解他的。
他当然不可能放弃闵雨枫——此生,绝不可能!他有决心让她回心转意,但前提是他要她心甘情愿。
“以退为进也好,欲擒放纵也好,总之,在这个游戏里,你是当然的主角。”
“我没有说不的机会?”
“你没有说不的机会!”说完,便揽上她的肩头,走向中心的方向。
不知何时,最后一抹晚霞淡掉,天际的乌云已然散去,只剩阵阵的晚风带来些许凉意。
滕洛寒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闵雨枫带著幸灾乐祸的笑意看了他一眼。
活该!谁要他那么霸道!
※※※
闵雨枫心不在焉地坐在服务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著小晨的问话。五岁的孩子就是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
小晨对母亲的不专心似乎没发觉,犹自喋喋不休。
滕洛寒怎么了?
晚上,从他们下山回到留风,她就感觉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可是关怀的话溜到嘴边,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能默默地看著他走上三楼。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再下楼,连晚餐都错过了。
这不是他的作风。
要不要帮他准备一点东西?她暗忖。
她定眼看著小晨,忽然说道:“小晨,你到爸爸的房间看看他在做什么,好不好?”
小晨乖乖地点了个头,正要爬下椅子,她又说了:“如果爸爸在忙,你就不要吵他了,知道吗?”
“知道!”
看著小晨兴奋的样子,闵雨枫不禁为自己利用了儿子的单纯而感到惭愧。
“爸爸……”
滕洛寒微张开眼睛,看到儿子站在他的身边,不禁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
“小晨乖,来,上来。”他拍拍床沿示意小晨。
小晨乐意地爬上床,静静地躺在父亲身边,大眼骨碌碌地转著。
过了一会儿——“爸爸没有吃饭。”小晨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
“爸爸不饿。”滕洛寒轻笑道。
“爸爸忙吗?”小晨又问。
这小鬼,哪儿学来这老气横秋的问话?滕洛寒好笑地想。
“如果爸爸忙呢?”
“妈咪说,如果爸爸忙,小晨就不可以吵爸爸。”稚嫩的嗓音中带著认真的口吻。
滕洛寒窝心地将小晨拉近些,又闭上了眼晴。
“爸爸现在不忙,爸爸想休息一会儿。”
“哦!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小晨仍是两眼晶亮地盯著父亲看——他可是第一次和父亲同床共枕呢!怎么能不兴奋?
左等右等,等不到小晨“回禀”的闵雨枫几乎快按捺不住了。她不知道儿子怎么就一去不回,也不知道滕洛寒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急地屡次想冲到三楼亲自瞧瞧,却又都忍了下来。
其实,非假日的晚上到了这段时间,多半不会再有游客求宿了,她早就可以回房,而不用无所事事地待在这儿;可是……她担心住宿的房客会临时有所需要——目前,留风唯一的房客是滕洛寒。
终于,她叹了口气,对自己屈服了——她决定自己上楼看看。
到了滕洛寒门外,闵雨枫看见门内是暗的,不禁微皱著眉,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叩叩!”
她敲得很轻。
没有回答。
闵雨枫直接转开门把,推门而入。
她掩上房门,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心虚得心跳加快。窗外透进的星光让她能清楚地看清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她不禁莞尔,悄悄地走近床边。
霎时,床头灯一亮,她惊讶得不敢再前进。
“嗨!”滕洛寒没有起身,用嘴型无声地对她打个招呼。
闵雨枫无力地笑笑,等到自己的心跳较为平缓之后,才开口回答他。
“嗨,要不要我把小晨抱回他的房间?”
滕洛寒转头看看儿子熟睡的模样,不禁疼爱地笑了。
“不用了,是我叫他留下来的。”从小晨进房之后,他就只是闭上眼睛休息,没再睡了。
闵雨枫担心地看著他。
“你看起来很疲倦,连晚餐都没吃……”
滕洛寒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再睁眼看向闵雨枫时,眼神中竟带著请求。
“你……可不可以也陪我躺一会儿?”他的口气中有著深深的不确定感,好像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似的。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楞楞地望著他;在眼神无言交会的时刻里,她清楚地看出他的脆弱,让她不忍心拒绝。
“嗯……”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但滕洛寒听见了。
他挪了挪身体,空出他右边的位置。
“一会儿就好,只要我睡著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他不忘承诺道。
闵雨枫咬著嘴唇,怀疑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可是,现在反悔似乎也太迟了……她认命地上了床,带著牺牲的心情闭上眼睛。
身边响起的轻笑声震得她不得不睁眼看向身旁的他。
“你看起来像是要上刑场,怎么?跟我睡是件这么恐怖的事吗?”他笑意不减地问道。
被他看穿心思的闵雨枫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随时可以回我房间的。”
滕洛寒这才收住了笑意,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君子的。”
他分了一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看了眼小晨;他完全不受他们的对话所干扰,兀自睡得香沉。滕洛寒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细嫩的脸颊,只见小晨更偎紧了他,嘴里喃喃地喊著:“爸爸……”但眼睛还是紧闭著的。
闵雨枫微微探起上半身,越过滕洛寒帮小晨拢紧了被子,自然得像是他们一向如此——她、小晨和滕洛寒。
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待她满意地看著小晨稍微蠕动了一下,又继续他的好梦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几乎有一半贴在滕洛寒的身上;而此刻,他正用著灼热的眼神看她。
她被两人亲密的姿势吓著了,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他的铁臂不知何时已然拢住她的腰,让她更形亲匿地靠在他身上,丝毫动弹不得。她这才意识到——他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结婚六年的她,竟然忘了他不穿上衣就寝的习惯。
她在心里把自己骂得半死,却没忘了要挣扎著离开他远一点。
“你放开我……你才说自己会很君子的……”
滕洛寒叹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
“别动,我只想这样抱著你就好。病人有权利要求一点福利的,是不是?”
经他提醒,闵雨枫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她不再挣扎,探手摸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闵雨枫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对了,就是昨天!
滕洛寒苦笑了一下。
“Bingo!”
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能就这样睡一个晚上,服务台那儿有急救箱,我去找找看,应该会有退烧药、温度计什么的。”
说著,她又挣扎著起身,但滕洛寒还是没有松手。
“别忙,我不用吃什么药,只要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我哪次感冒不是这样?”
这倒是,他对那些抗生素向来没什么好感,逼他吃药的结果只会累了自己——这是闵雨枫认识他十年来得到的经验。但她就是学不乖,每次都一定会使出百般磨功,非逼他吃不可。
只是她从来没成功过。
也还好他真的是健壮如牛,不管病得多重,第二天一定又生龙活虎。
“除了发烧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滕洛寒摇摇头。
“除了热了点之外,我觉得一切都很好——事实上,有你和小晨陪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像个皇帝。”他真心地说道。
“饿吗?你晚餐没吃。”
“睡吧,别那么紧张,你快变成唠叨的老太婆了。”
看在他生病的分上,闵雨枫不想跟他计较了。既然他没松手的打算,她也只好就著他的手势,尽可能让自己舒服地伏在他的身上。
其实感觉满好的……她默默地承认。
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那么快进入甜美的睡梦中。
※※※
落地窗移动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刚上床不久的安若云,她没睁开眼,却清楚地感觉到房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没有移动,仍站在开启的落地窗前。一阵山风吹进房里,安若云故意不安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待一切又恢复平静时,她知道,房里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子还是没关,在明亮的星光下,她看到广场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人似乎感觉到她的凝视了,从容地转过身来,迎向她的是一双熟悉含笑的眸子。
韩季扬……※※※
夜里的寒意袭来,闵雨枫在浅眠中打了个哆嗦,感觉身旁似乎少了点什么。她半睁开眼,在看见小晨甜美的睡相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拉高了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继续难得的好眠……不对!
她猛地坐起身,原本拥著她的滕洛寒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摸摸身旁冰凉的床单,接著担心地起身,小心翼翼地以免吵醒熟睡的儿子,随意地披了件滕洛寒的外套之后,便离开房间。
循著微弱的光源,她在厨房里找到他。
他坐在流理台旁,皱著眉头盯著身前那一份看起来像是公文的东西,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她。
看著他专注的神情,一阵浓烈的心疼撞击著她的心扉,浓烈得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若不是因为她,他不需要两地奔波,只为了维持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也不需要抱病在半夜起床办公。可以想见的是,他躲到这儿来,是为了怕打扰到她和小晨。
就在这时,滕洛寒刚好抬起头发现了她,脸上的神情混合著惊讶和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