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扯了,我们现在是朋友,”水盈看见晴瑶不相信的眼神,续道:“是真的。”
她认真地用力点头。
晴瑶冷嗤了声,“我问你,草莓种在哪里?”
脑筋急转弯吗?水盈想著。
“土里吧!”水盈随口答。
晴瑶摇了摇头。
“不是土里,难道是草莓园?”水盈扬了扬秀眉。
晴瑶还是摇了摇头。
“好吧!草莓到底种在哪里?”水盈道。大热天玩动脑游戏实在太累,她不猜了。
晴瑶不语,一只手直指她脖子。
水盈倒抽口气,飞快地捂住颈间。天啊!任轩昨天晚上吸吮得是有点用力,让她有点痛,也让她的颈项有些瘀青,但没想到会被晴瑶发现。
“他都明目张胆的在上面种些颗颗的草莓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是朋友?”
晴瑶挑起秀眉。“还是现在的朋友都是这样子,我们已经有代沟了?”
水盈原本被艳阳晒得红通通的脸颊这下更红了。
“至少做好避孕措施吧!”晴瑶说道。水盈的心意未定,情况也不是两、三下可以搞定的,她不要水盈再受折磨,一点伤害都不行。
“我们没有……”
“就算没有,也只是还没有吧!照他这种吻法,像达到机会就要把你生吞活剥似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啊;水盈垂下眼睫心虚地想著。昨晚,要不是脱下裤子,点点血迹暗示著不方便,她的确已经被任轩生吞活剥了。
而那也是他为什么突然像发了狠似地重重吸吮她脖子的原因,欲求不满嘛!
“唉!说真的,你到底作何打算?”晴瑶摇著冰饮,满脸兴致地问。
“我作何打算,也要他肯配合才有用啊!”水盈一脸无奈。
“好吧!那他究竟作何打算?”
“他说他……要再追求我。”水盈小小声地说著。
“那你呢?打算让他追上吗?”
“我不知道……”
晴瑶闻言,微蹙秀眉。
“可是,我好像跑不了……也不想跑。”水盈无奈地说著。
“不想跑就算了,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也好,省得累人。”晴瑶大力揽住她的肩拍了拍,聊表安慰。
水盈将头靠上晴瑶的肩膀。“晴瑶,谈恋爱不是很简单的事吗?看小芬、小云还有你,每次谈恋爱总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为什么换我就变得这么困难呢?”
“这个啊!可以分为两方面来分析,第一,你顾虑太多了,换句话说,就是你太龟毛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第二,你遇上的男人做事实在太不爽快,换句话说,他也太龟毛了。”
“你可真会安慰我啊!”水盈垮下嘴角。
“本来就是了,好像一个简单的恋情,你偏要谈得乱七八糟的,两个人相爱不才是最重要的吗?管他家是否财大气粗,又何必因自卑情结作祟,你那时根本就不该提分手,任轩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你寄了封信跟他说要分手,还把他送你的东西全寄还了回去,他就算再爱你,也先恨死你。”
联谊餐会上任轩的精采表现,已经莫名的消除了晴瑶对他原有的敌意。任轩是爱水盈的,很爱、很爱的爱,虽然表现得有点粗糙,但这让她可以用比较客观公平的态度批评他。
“你真的觉得……我错了吗?”水盈快要哭出来了。
晴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是错了,错在太单纯,十九岁的她初入社会,没有太多的人生历练,即使现在二十二岁的她还是太稚嫩了些。
但任轩也真是宝,任她提了分手,连个理由也没要,他若愿意拉下脸问一下理由,事情被摊开来沟通了,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别想太多了,就算你错了,他也有不对,不过,犯错了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一错再错,能记取教训才是最宝贵的,咦?我怎么好像在讲小学老师的上课内容……”晴瑶说著。
水盈顶著一张哭丧的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晴瑶则偷偷松了口气。女人的泪,有时连女人都受不了呢!
第八章
星期四晚上水盈从面包店下了班,就和任轩迎著晚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任轩,你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水盈软声问著。这几个晚上,任轩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爱说话,有点反常。
“结束了吗?”任轩突地问。
“什么结束了吗?”水盈偏过头问道,不明白他说的话。
“女人家的玩意儿。”
水盈脸儿倏地嫣红。“快了,不过还没。”她小小声地说著。
一相情愿!
任轩将水盈重重地拥进怀里,段立杰说的四个字在他心里翻涌起强烈的不安,他想说服自己她是要他的,就像他要她一般,但他迫切的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礼拜六跟面包店请假,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个两天一夜。”任轩道。两天一夜的度假,他一定要得到她。
“唔……不行耶!”水盈在他怀里说著。
“为什么不行?麻烦一下面包店老板和老板娘不就好了。”
“唔……不是面包店的问题。”
“难不成你又要去相亲了?”任轩将她拉离怀抱,紧盯著她的双眸。
“不是相亲啦!”她抗议得理直气壮。
“对,不是相亲,是普通的联谊,吃吃饭、认识一下而已嘛!”任轩没好气地说著。
“也不是联谊啦!”
“那好,你说我们去哪里好,宜前或花莲都不错,还是我们干脆跑远一点去垦丁……”
“任轩,我不能跟你去,我礼拜六有约会。”
任轩顿住。“你说什么?”
“我说礼拜六我有约会。”
“跟个男人单独出去的那种约会?”任轩眯起双眼。
“嗯。”水盈垂睫。她因任轩的追问而心虚了起来。
“跟谁?”任轩放开了她,面色铁青。
“段立杰。”水盈轻声道。
任轩心想,该死的段立杰,他竟真的枉顾朋友道义约她;而更该死的是水盈,她竟然无视于他的存在,答应段立杰的邀约。
“他的……你……你就答应?”任轩气到最高点,连声音都变调了。
“他是个不错的对象啊!”水盈随口答著。如果不是段立杰答应告诉她任轩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她也不会轻易答应。
“他哪里不错?”任轩恶狠狠地问。
“哪里不错?”水盈偏头想了想。“他满风趣,也挺平易近人……”
天啊!他不是真的要她数段立杰的优点,她要让他气死吗?任轩想著。
“去哪里?”任轩道。
水盈犹疑了下。“凯华饭店。”她决定老实告诉他。
“拒绝他,你不拒绝的话,我帮你拒绝。”任轩认真说著。
“任轩,”水盈直视进他眼底。“够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该明白你不能总是如此武断的替我下任何决定,如果我们还要继续相处下去的话。”她的双眸对著他传达著无言的坚定。
她的意思是她不会听他的,她一定要和段立杰约会,他当真只是一相情愿!
任轩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把牙齿咬断。
“还有,任轩,我告诉你地方,是因为你问了,而你既然问了,我不想也不愿瞒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破坏我吃东西的兴致了。”
一相情愿、一相情愿、一相情愿……这四个字不断回荡在耳边,任轩双手紧握得几乎抽筋。
沉默片刻后,水盈迟疑地问著,“你……要上来吗?”
“不了!”任轩艰难地道出。
水盈转身掏出钥匙开门上楼。
任轩杵在原地看著她离去的背影,感觉他的心又被砍了一刀,被她的无情所砍。
“任轩,怎么老是板著一张脸嘛!你以前很爱笑的。”娇软轻柔的女声响起。
“对不起,咪莉,我最近有一点小麻烦……”说到这儿,任轩顿住。
他倏地拿起杯子将整杯酒灌下,心里又对自己生起闷气。
午餐时间就快结束了,水盈和段立杰根本就没来,还说什么“不想也不愿瞒他”,都是狗屁,害他大费周章地查他们订位的餐厅,找了个女伴来,还花了为数不少的小费给坐镇柜台、负责接待订位客人的服务生。
“你那么行,任何麻烦一定都难不倒你的。”她伸了只手握住他举杯的手。
“不过,任轩,咪莉是你上上上任女友,我是蜜安。”
“对不起。”任轩难堪地道歉,语调却气呼呼的,仿佛她不叫咪莉是她的错似的。
太扯了,难道没了水盈,他连怎么哄自己的女人都不会了吗?但看著她顺势搭在他手上的手,触感不对、粗细不对、肤色不对,总之,感觉完全不对。
“你一定是压力太大了,不好好发泄一下不行喔!”蜜安甜笑著,反手搔他手心,传达著不容人忽视也不会被误解的讯号。“怎么样,待会儿上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任轩心想,这是很令人心动的建议,毕竟他最近禁欲太久,而且是欲求不满的禁欲,人间最大的酷刑。
蜜安说得对,好好发泄一下,也许他就不会再如此烦躁,而能找回原来的自己。
江水盈算什么?他仍是任轩,下属公认沉稳自持的上司,客户公认精明能干的主管,女人公认风趣体贴的情人。
“还等什么?就去你那儿!”不让自己有机会思考其他,任轩反手握住她的,另一手招来侍者结帐。
步出凯华饭店的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不远处的镜头里。
夜风由敞开的窗子吹了进来,轻拂起纱帘,为斗室带来丝丝沁凉。
水盈抱著枕头,缩在床上的一角发愣,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觉得麻木了。
水盈心想,身体会麻木,为什么心情就不会呢?
蜜安,著名女模特儿,威菱集团小公子的新宠,但前些日子备受冷落,大家都预言他们不久便要吹了,谁知情况急转直下,他们今日又回复原有的亲匿,不但在凯华饭店共用午餐,之后更相偕出入蜜安位于市区的寓所。
这是今晚晚报的影剧版,如果不是一整天没事做太无聊了,她也不会去翻报纸,继而看到这则令她伤心的新闻。
这就是任轩今天一整天没来找她的原因了,他陪女朋友去了。水盈闭上双眼,觉得好累、好累,身体累,心里更累。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人为什么要想不开?人的喜怒哀乐为什么要掌控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从认识任轩开始,她始终被他掌控在手里,她为什么就不能只做她自己?
一个月的真情挚爱,换来三年多而且显然还会持续下去的折磨,不值得,好不值得。
爱太苦,她好希望解脱,如果她从未认识他该有多好,她会谈一场再平凡不过的恋爱,嫁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过再平凡不过的日子。
为什么老天要安排他们相爱?
她以为真爱可以战胜一切,再大的鸿沟也可以跨越,但她的爱却连和他在一起最基本的自卑都克服不了。
这不是她的错,一开始,她并不知道任轩是一个大企业集团的接班人之一,直到他开始带著她走出两人世界,带她进入他的生活圈和社交圈。
他请专业化妆师和设计师为她设计造形,带她出席各个上流阶层的宴会;她爱他,虽然他的身份地位令她恐惧、令她惶然,但她真的不喜欢这样,她真的爱他,仅仅为此,她可以勉强自己配合他的步调。
在几个宴会里,她任由任轩将她介绍给各个长辈和朋友,他的长辈通常和她寒暄一、两句后便不再搭理她;他的朋友们则拿她和他之前的女友比较,说著他们自以为好笑的俏皮话。
她知道自己格格不入,在他的世界里,她像个莫名闯入的外来者;在他的世界里,她只能当哑巴。
但这些她都还能接受,只要任轩仍在她身边,只要他爱她。
令她绝望的是他将她介绍给他父母的那场晚宴。
任轩父母的疏远冷淡伤了她的心,更让她觉得她和任轩是两个世界的人,令她彻底心碎。
她以为两人相爱就够了,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爱他并侍奉好公婆,这一切都和她原有的梦想相同,所不同的只是嫁入豪门。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们俩的父母站在一起的画面,她根本想像不出双方父母要用什么样的言语交谈,他的雍容贵气根本不是她可以高攀的。
彻底的失望让她在他出国洽公的时候写了封信,连带将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封箱寄还给他。。
她痛不欲生的离开他,以为自卑的折磨会消失,却只换来更深的痛。
在流干了泪也盼不到他的一丝丝回应后,她以为他们已缘尽情绝,后悔像绳索将她紧紧捆绑,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到生命的气息。
她努力的再觅新恋情,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一个人,但她是那么怕孤单,怕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再想起他。
她总是时时刻刻想念他,她总是在骞然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想念他,她想念他,好想、好想他,别说爱人,连被爱都好痛苦,因为他们全不是他。
多少次她盯著电话期望它响,盼望他从另一个角落捎来讯息,就算只是一声简单的问候,她也会满心欢喜。
但没有,每一次的铃响都不是他。
多少次她拿著话筒流浪,渴望听他的声音;被心酸与欲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时候,她也曾赌气的想找人上床,想知道这么做是否能从噬人的空虚里解脱,但完全不行。
味道不对、气息不对、呼吸的粗浅频率完全不对,她的心、她的身,都只认定任轩,虽然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几十天,她的心、她的身却将他记忆得很清楚。
待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失去他之后的宁静与自得,他却又闯进她的生命里,而她则毫无抵抗的让自己陷入更万劫不复的境地。
任轩既然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一个曾经很亲密,所以现在可以很随便对待的女人吗?
水盈绝望地想著。
刺耳的门铃声惊扰了她,水盈盯著房门发愣。
不会是任轩吧!
不过除了他,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
但……真的会是他吗?
水盈一开铁门,便对上任轩深邃的眸子。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水盈想由任轩眼里寻找她问题的答案,却只看见两团火烟在他眼底缓缓燃烧。
“你们根本没有去凯华。”进入她房里后,任轩直接说道。
“嗯。”她机械化地为他倒了杯水。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他恶狠狠地问,这口气他已经憋很久了。
“哪里也没去。”水盈平静地道。
“那你让他进你房间喽?”任轩的脸孔瞬间狰狞。
水盈缓缓摇了摇头。“我拒绝他了。”
“你拒绝他了,为什么?”任轩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