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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亲爱的亲 page 3 作者:华琤

  看著其中一张照片,他已经不记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拍这张照片了,但照片里飞扬著长发的人儿侧著身,双手环著他的腰,全身紧贴在他怀里笑得腼腆。

  这是她最喜欢摆的姿势,自从他得到她的人之后,她总是紧紧地黏著他,眨著大大的眼睛直看著他,仿佛那样看他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水盈是那么年轻、那么单纯,高职才毕业便进入职场,也敞开心房,初尝爱情的甜蜜。

  他是那么疼她、那么惜她,为了她,他真切的想改变以前荒唐随便的作风,谈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

  他是那么认真,甚至破例主动将她介绍给爸妈,还有爸妈社交圈里的长辈、朋友们认识,要他们明白他已心有所属,不用再费心帮他介绍对象。

  他甚至在出国洽公的忙碌时间里为她准备了一枚戒指……任轩猛力地摇了摇头,想摇掉恼人的回忆,但回忆可恨之处,就在于它的无孔不入。

  他想起水盈姣美出色的容貌令他在众人之中骄傲不已,她天真羞赧的神情让他怜惜不已,而她对他无时无刻不经意流露的眷恋和依赖,更让他自豪不已。

  她源源不断的纯净爱意一直令他惊讶,也令他有些微的不安和害怕,他怕他回应不起她的付出,更怕她哪天会终止这样的付出,但他始终深信她是无法离开他的。

  因为她对他的依赖就好像捉住延续生命的泉源,表现得像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花,仿佛没有他她就会死。

  然而隐约的不安却成为真实,他知道她愈来愈不快乐,也愈来愈退缩,但他从未想过结局却是离开他,趁他不备地离开他。

  那段如胶似漆般甜蜜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多月,之后他接受父执辈董事的建议,由美国分公司做起,在有计划的安排下一个职位接著一个职位的换、一个阶级接著一个阶级的爬。三年来,他工作得很辛苦,职级也愈来愈高,战场从美国转换回台湾,也从一个刚退伍的毛头小子锻炼成一个成熟又世故的商场人士。

  亲。

  水盈总说若世上能有一个字代表她对他的心情,那个字就是“亲”。

  她总爱眨著水漾般美丽的双瞳,低低切切地唤他“亲”。

  然后,“亲”变成“亲亲”,变成“亲爱的亲”,变成“亲爱的亲爱的亲”,她说那些全是他的名,也是她对他永无止境的恋慕心情。

  现在她的内心已不再把他当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看向他的眼睛不再闪著恋慕和爱意,她不再软软地唤他,不再受他的思绪左右,也不再柔顺的事事依他。

  事实上,她现在防他防得紧,她根本不希望有他参与她的生活。

  但他也不希罕参与她的生活……墙上的钟敲了三下,提醒他他已经为了“不希罕参与她的生活”而耗掉快一个钟头了。

  真是该死!任轩将相簿重重摔到角落,也用力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将水盈自脑海里清除,快快入睡。

  他是入睡得很快,但梦里却不断出现她的身影……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出现?

  水盈用力的一擤鼻涕后,甩了甩头以制止那股因太过用力而引起的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出了几天大太阳的台北,连冬天准备收起来的被子都还没晒好,这下子受锋面影响,又陷入令人情绪为之低潮的潮湿天气里。

  算了!管他天气如何、心情如何、身体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班总是要上的。

  “好可怜喔!你怎么感冒了。”晴瑶同情的说著。水盈难听的擤鼻涕声令她听了都禁不住为之皱眉。

  “你以为我愿意。”水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顺手再抽一张面纸。

  “都怪感冒病毒。”看水盈翻了翻白眼不再理她,晴瑶偏头想了想,道,“若不是病毒,难不成是细菌,不对、不对!我记得是病毒没错啊!”

  “没错!就是你这个大病毒。”三年的同事情谊,晴瑶早已由令她敬佩的前辈成为无话不谈的吐槽好友。

  “我?”晴瑶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的指著自己鼻尖,“喂!这次可不是我传染给你的,你不能血口喷人。”她跳脚抗议。

  “不用辩解了,凶手就是你,要不是你那些拖活拉的硬要我陪你们去联谊,我今天就不会感冒了。”

  没有那天那场变相相亲的剧码,任轩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他昨晚就不会来找她,不会害她比平常晚了两个钟头上床,不会害她还拿仅剩的宝贵睡眠哭泣,更不会害她今早起来便觉得头痛、喉咙痛,上了公车打了三个喷嚏后,鼻水便开始流个不停。

  “是那个帅哥对不对”晴瑶若有所悟的大叫。“你还说你跟他之间没有什么!”

  “是没有什么啊!”

  “没有什么你干嘛为他伤风、为他感冒。”

  晴瑶一句话堵得水盈黯然沉默了。

  是啊!是她自己笨,是她自己傻,是她自己逞强,是她自己欲拒还迎,是她自己白痴得为他落泪……“好了啦!虽然凶手找出来了,但是我也有错,今天中午我掩护你多睡一点,快快把身体养好。”晴瑶知道水盈晚上兼差的事,也知道她的经济压力。

  “晴瑶。”水盈将头倚在她肩上。

  “嗯?”

  “借我靠一下。”

  “那有什么问题。”晴瑶大方的搂住水盈,给她所需的支持,心下却不甚好心的想著那个帅哥肯定有问题,改天定要好好盘问、盘问她。

  “水盈,还是请个假比较好吧!”晴瑶拍拍水盈的肩膀。

  “唔……”水盈摇了摇头,“我还好,不会有事的。”

  “别逞强,感冒初期本来就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恢复得快,找人代一个晚上的班不会怎么样吧!”

  找人代班,她也想啊!不过,老板和老板娘刚好去参加了个四天三夜的美食研习营,专门负责做面包的师傅五点就下班了,更别提他根本不会收银,唯一的代班人选就剩和老板轮流排白天班的小琴了,但小琴最近要期中考,老板夫妻参加研习营,已经加重小琴很多负担了。

  “我还好,不会有事的。”水盈以坚定的口吻对晴瑶说著。

  晴瑶回她个狐疑眼神,但也没再多话。

  下班铃很快的响了,水盈整理了下手边的工作便离开。下午吃过感冒成药,鼻水似乎不再流了,可是总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头也有点晕。

  动动脖子、甩甩头、揉揉太阳穴,她走出电梯,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其实只是头有点发昏而已,不会有事的。

  尖锐头痛带来的晕眩马上刺痛她的自我催眠,她紧闭眼睛站住不动,等著那份摇晃感过去,再睁大眼睛深吸口气往前走。

  不会有事的。水盈的心里如是想著,没注意到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一抹高大身影正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我们快去吃饭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上班?”任轩挡在她身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手则下意识地接过她的提袋,就像他以前常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还要上班?”水盈也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提袋交给他,顿时脑中有点错乱,感觉像回到三年前,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分离过。

  看来她脑中的晕眩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你说过啊!”任轩道。咦!她忘记要生他气了,而且看情况她也不准备再拿她那固执的牛脾气拒他于千里之外。

  出了大门口,他从她提袋里拿出晴雨两用的碎花折伞,搂紧她的腰,让她尽可能不被雨淋到,他自己却淋湿了大半个肩膀。

  “你不是不信。”上了车后,少了他的体温加上车里开的冷气,水盈不禁一阵哆嗦。

  “我可从没说我不信。”任轩细心察觉到她似乎有点冷,脱下身上的大外套披在她身上,看她主动的拉紧大外套覆紧全身,他的心竟是雀跃的,毕竟以他这几天认识的江水盈看来,她似乎比较可能把它丢回来给他。

  她今天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任轩陡地心一紧。

  “谢谢。”拉好外套,为自己调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后,水盈偏头对他道。

  “气温骤降了好几度,你应该穿多一点出门。”任轩将身子斜倚过来,顺了顺她颊边的发丝,车里围绕的是再亲匿不过的氛围。

  是啊,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呢!水盈想著。

  “你……昨天淋了雨,还好吧?”她柔声问道。

  “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他额头抵著她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她的面颊。

  是啊!生病的人是她。水盈在心里无力的哼了声。

  “想吃些什么?”她显得有点苍白,应该吃营养一点。

  “谢谢你愿意陪我吃饭,不过我恐怕没什么时间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送我到我打工的地方,我吃个面包……啊!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马上下车……”

  “面包?”任轩的眼危险的眯起,短暂得可怜的温馨气氛已荡然无存。

  “是啊!”

  “江水盈,这些日子你都是这样过的吗?”任轩暴喝,眼底倏地迸出怒焰。

  “有……什么不对吗?”水盈眉头深锁。完了!他激昂的语调更引起她的头痛了。

  “什么不对?你都快营养不良了,你知道吗?”他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看看你,苍白得像鬼似的。”在车窗外灰暗光线的映照下,她的脸色更是苍白。

  水盈眉头蹙得更紧,她无力挣扎,也无力以晕疼交错的脑子想出什么话反驳他,她只能沉默的闭上双眼。

  “我带你去吃大餐,不许说不。”任轩用力的抓握倏地转为爱怜的轻抚。

  偏偏她只能说不。水盈开了车门就要往雨中奔去。

  “喂!你在搞什么?”他急得用力拉住她。

  大用力了,水盈整个人撞上他的座椅,痛得呻吟了声。

  “有没有怎么样?”任轩忧心如焚地抚著她的头,轻轻按摩她撞到的地方。

  只有头痛得像要爆掉而已。水盈在心里哀喊著。不过他大手在她头上施的劲道的确让她舒服,似乎连本来的头痛都有舒解的倾向。

  而后酸涩眼里映入车前闪烁的绿光,上面的时间告诉她,如果她不想因迟到而被扣钱,最好现在就下车。

  “我好了。”水盈倏地坐正,刚才的傻瓜举动让她注意到她的伞并不在她这边。

  “很好,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我喜欢面包,而且我真的要迟到了,你可以把伞递给我吗?”水盈努力在昏暗的车子里瞄了老半天,总算瞧见在他脚边的伞。

  “不!”任轩由齿缝迸出话来。什么嘛!他刚刚还以为她顺从的态度表示了些什么,内心还期待不已。

  水盈探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把伞给我。”

  “不要。”任轩漫不经心地说著,似乎笃定有了那把伞她便无法拒绝他。

  水盈想著,去他的,看到他的存在,她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她是那么脆弱得以为他是上天派来救她,让她节省体力好应付接下来的忙碌,结果他却是来折磨她,让她死得更快的。

  气急败坏下,她再次打开车门就要往雨里冲去,而且这一次她使劲扳住车门,不让他轻易拉回她。

  “你在搞什么!快给我进来;”任轩死命拉她,但车门外任雨淋著的水盈却使劲扳住车门。“好、好、好,吃面包就吃面包!”他狂吼著,总算拉回她乖乖坐著,但她如丝的发已让雨水淋湿了。“真是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别扭。”他口里忍不住叨念著,手里拿著车里头的备用毛巾擦著她湿发的感觉却是心疼的。

  任轩的话让水盈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情景。

  他们总是对彼此表现出再温柔、再贴心不过的举动,围绕在他们周身的,总是加深再加深的眷恋依赖,加温再加温的轻怜蜜意。

  “你大可不要理我。”水盈低下头,突然觉得好想哭。

  “对,我大可不要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到哪家该死的店去买面包了吗?”

  任轩将毛巾丢到后座,闷气横生。

  水盈低声说了个地址。

  第三章

  面包店就是水盈晚上打工的地方,为了不让公司里的人发现,找的打工地点不能离公司太近,而她又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车程上,所以面包店就在她家附近,晚上十一点下班后,只要走个几分钟便可以回家。

  回到家洗个澡,再将琐事完成,她通常能在十二点前便上床,隔天七点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

  其实油腻腻的面包对她稍嫌脆弱的胃而言并不是很好的选择,但既省钱又省时间,有时候过晚下班,或是她觉得这一餐对面包还满有胃口的时候,她通常会直接去面包店,啃两个面包裹腹。

  任轩好像不高兴,一路上都紧抿著唇专心开车,睬都不睬她,但她也因此短暂地睡了个觉,觉得有精神多了。

  水盈微伸了下懒腰后偷觑任轩一眼,他的脸臭得就像她入睡前的样子,连下巴绷紧的弧度都没变。

  到底不高兴什么嘛?她又没有叫他陪她一起吃面包,他还是可以吃他的大餐,她难道会阻止他吗?

  啊!也许他是不高兴他得自己一个人吃,这倒是不高兴的好理由。如果不是要吃东西人才会有体力,平常一个人的时候,她连吃都不想吃,更别提吃大餐了。

  “啊!就在前面,‘飘香面包店’,红色招牌那家,你靠边停,让我下车就行了……喂!你开过头了。”水盈急急地说著。

  “我知道,我先找个地方停车。”

  “可是这里不好停车,而且你不需要停车吧!”

  “你在说什么啊?”任轩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幸运的是,有辆车刚要驶离,他赶紧将车停了进去。

  任轩撑伞将水盈从车内接了出来,走在骑楼里,他收起湿漉漉的伞,她则赶忙将伞一把抢了过来,下一刻,他们已走到面包店门口。

  “谢谢你送我来上班,你一定饿了,赶快去吃饭吧!”水盈微笑以对。还有两分钟才六点半,好险!没有迟到。

  任轩挑高一道浓眉看著她。

  “总之,真的很谢谢你大老远送我过来。”她转身向前走,面包店的自动门开放,她踏了进去,知道后面的人也紧跟著她进来了。

  唉!他又打算像麦牙糖一样黏住她不放了吗?可是她今晚无力招架啊!

  “欢迎光临!”柜台内的小琴喊了声后认出了来人是同事。“阿盈,你总算来了,我还在想要不要偷偷帮你打卡呢!”最后一句她是压低声音说的,但紧跟在水盈身后的任轩扬了扬眉,还是听见了。“啊!你是不是感冒了?”她又回复原来的大嗓门。

  “感冒了?”任轩闻言,沉下俊脸。

  “没有啦!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水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系上白色围裙,戴上白色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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