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去跟爸爸说吧!强尼先生拨的第二通电话是打给爸爸告状的。”任峰双手环胸,态度冷然。
任轩的脸霎时苦皱成一团,“大哥,爸向来听你的……”
“那个女人是谁?”任峰干脆地问。
“你真的要知道?”任轩为难地蹙起双眉。
“废话!”任峰斜睨弟弟一眼。
“好吧!她叫江水盈。”反正知道是谁也不会怎么样……“江水盈?三年前那个女孩子?”任峰扬起剑眉。
“大哥,我不知道你的记性有这么好。”任轩沉下俊脸。
任峰耸了耸肩,“分手了还会把男朋友送的东西寄回来的女孩子不多,她令我印象深刻。”
那件事瞒不过家里的人,因为江水盈三个字就大咧咧地躺在每个寄回任家大宅的纸箱上,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在任轩阴郁的低气压下对这个名字绝口不提。
“我知道了。”任峰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人偶尔会有疯狂的时候,最近刚好有个女孩教会他这一点,所以算他走运。“爸爸那边我会跟他说明,不过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当然。”任轩沉著脸保证,目送哥哥出门后就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如果他和任峰不是兄弟,而是商场上竞争的对手,他一定会觉得大哥是个可怕的人。
大哥是威菱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比他大三岁,十几天前,因为叔叔由总公司总经理职务退休,大哥由美国转调回台接任总经理职位。
大哥的沉稳内敛、冷静自持向来令他望尘莫及,而自己的直率性子使他学不会隐藏喜恶情绪,在美国的那段日子,他受大哥调教颇多,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由一个开朗无害的男人转变为冷血无情的商场专业人士,往往脸上挂著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内心却想著要如何将对方吃得一干二净。
如今他的沉著稳重已和大哥一样为人所称道。
但这些却在一瞬间毁在水盈手上。
低头看了看胸前衬衫口袋里的小纸片,任轩将它拿了出来,跷起二郎腿把玩著。
“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再去找她的。”
偌大的大厅里,顿时回荡著任轩自言自语的声音。
既然如此,中午吃过饭摆著一张酷脸试图潇洒离开时,你干嘛硬拗她不情不愿地留下通讯方式?心底的声音小小声的提醒著任轩。
当然是……他妈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任轩挫败地爬梳著头发。
你想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对不对?
对……对个头啦!他见鬼的才不在乎她为什么离开他,何况事情都过了那么久,答案早就不重要了吧!
任轩将纸片揉成一团,将它准确地投进垃圾桶,脑海却浮起他想揍扁的那个男人向她表白示爱的那一幕。
他替她拒绝了,不会有事的。他下意识地安抚自己。
但是万一那个欠扁的男人不死心的找上水盈呢?任轩的心倏地狂跳。
水盈是个不容易让人死心的女人,当年若不是大男人被拒绝的难堪情绪大过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置一词地让她从他生命中离去……去她的,一时的失控已经够让他懊恼的了。任轩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他是个冷静的人,她要怎么做都不干他的事。
给自己倒杯酒、放点音乐吧!顺便打个电话给蜜安,她约了他很多次他都刚好有事,如果她知道美好的周日晚上他可以陪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任轩起身,行经垃圾桶,冷冷地望了眼静静躺在桶里的那团纸。
他若无其事的走过,心里为找回冷静自持的自己喝采。
但他得意的时候不多,因为当他轻啜著杯中红色酒液时,脑海里飞快地浮现了每个可以联络到水盈的电话和地址,清晰不已。
妈的!他的记忆力那么好干嘛!任轩对自己生起气来。
虽是盛夏,深夜的凉风吹久了,还是有点寒意的。
家门在望,水盈加快步伐,微显匆忙的身影在掠过坐在行道树旁的人影后顿了顿。
她应该不要理他,她这么累,而且明天上班还要早起,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舒服的热水澡和一顿好眠,不是应酬。
所以走吧!继续往前走两步,水盈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做该做的事。
但是……唉!水盈在心里轻叹口气。她无法这样视若无睹的走进去,因为她已经看见他了。
何况这几天,她不也一直在等吗?虽然她总是说服自己任轩不会出现的,但她却一直在等,不是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旋身往回走,水盈半弯著腰问著。
“看月亮、看星星,和蚊子玩你叮我打的游戏。”
“那你继续,我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水盈起身欲走,手却被猛地拉住,霎时她已跌坐在任轩的大腿上,被他紧紧地拥住。
“你干什么?”她欲拨开他紧钳在胸下的手。
“抱你啊!”任轩理所当然地说著,手却不放松。
“你干嘛抱我啦?”怎么拉也拉不开他托高她胸部的手,水盈气愤地捶了他的手好几下,却只感觉到他闷声在笑。
“因为我高兴。”他在她耳边吊儿郎当地说著。
“你高兴我不高兴!”水盈吼道,拔尖的嗓音在宁静的夜里更形尖锐。
任轩像被刺伤地瑟缩了一下,“你为什么不高兴?”
“拜托!没有一个女人在回家途中被性骚扰会高兴得起来的。”她怒斥,但这回有刻意压低声音。
“我这叫性……”任轩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他这种每个女人求之不得的热情,竟被当成那种卑鄙无耻又下三滥的登徒子才会做的事。
“对啦!不然要叫什么?”水盈扬了扬眉。
“友善的……拥抱。”他顿了顿,略带迟疑地道。
友善?水盈的眉挑得更高了。“好吧!就当它真的是友善的拥抱好了,一个友善的拥抱不需要这么久吧!而且时间很晚,你该回家去了。”她低头,试图扳开他的铁臂。
“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不请我喝杯咖啡”他的气息喷在她的白嫩颈项上。
水盈霎时说不出话来。他……真等她这么久?
“我可没有请你等我两个小时。”她微咬下唇。
“可我就是等了。”他微松了手,不过那是为了要空生只手将她的长发全撩至一边,以露出她整个雪嫩颈项。
“你干嘛等我两个小时?”
“因为我高兴。”
“噢!别又来了。”水盈有点挫败地低吼。
他又在发什么神经,难道他对她……不会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头皮却发麻了起来。
“你最近有点反常喔!”水盈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是吗?”任轩扬了扬浓眉,内心想著她说的话。
“你这么做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旧情难忘,想再追我。”水盈直视著前方的某一点,不看他的脸,让她有勇气这么问。
“你想太多了。”任轩脸色乍然有点苍白。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但你会吗?”水盈问得认真。
“会什么?”
“会再追求我吗?”
“我该死的会才怪!”任轩厉眼狠瞪她的后脑勺一眼。
水盈闻言,吁了口长气。
她不喜欢和他分手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他既不会再追求她,她就放心了。
真的是放心吗?
当然,那种心直往下沉的感觉不就是因为放心吗?水盈在心里自问自答著。
“那……你还是放开我让我起来吧!我不习惯和朋友靠这么近。”他们算是朋友没错吧!水盈在心里思索著。
出乎她意料之外,这次他很干脆地放开她助她起身,然后他也跟著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尘。
“呃!那……我要上去了,再见,很高兴今天晚上遇见你。”水盈最后一句说得极诚恳。
“我还没有要走。”任轩怒瞪她一眼。
他还没有忘记要喝咖啡吗?水盈为难地咬了咬下唇,看进他闪著坚决火花的双眸。
任轩环紧双臂,知道自己的行为简直就像个无赖,但他等了她两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耶,只换两分钟的相处,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他该死的不会再追求她。
他要缠住她,让她来追求他。
待她追上后再甩掉她。任轩邪恶地想著。
第二章
四、五坪大的空间还有一套卫浴设备,虽然布置得简洁、温馨,但仍是怎么看怎么简陋。
“你就住这种地方?!”任轩的口气带著七分不屑。
“你最好不要批评,不然我就把咖啡倒在你头上。”听出他话里的嫌弃,水盈有点火大的将马克杯重重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她就知道遇著他准会呕个半死,不过这回她要是再让自卑情结氾滥的话,她就白过这三年没有他的日子了。
“可是你不觉得这里真的太小了点吗?”任轩没有听进她的威胁,实在是他自己所有的那层公寓,光厨房都比她的所有空间大。
“套房已经很好了,你懂不懂!”她斜睨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她向来早出晚归,怕影响到邻居的作息,她还会租更便宜的雅房,一个月差两、三千块呢!
“喝完就走吧!顺便替我锁上房门。”水盈随口吩咐著,拿了盥洗衣物就往浴室里走去。
冲了个快速的热水澡,水盈踏著白腾腾的雾气出浴室门,一眼就瞥见两眼发直,直盯著她看的人。
美人出浴,清新柔媚得令人心跳怦然,尽管是再保守不过的睡衣,任轩仍然必须极力克制扑上前压住她的冲动。
“你怎么还没走?”水盈边拍著化妆水边皱眉头。
任轩朝咖啡杯努了努嘴巴,眼睛一秒也离不开她如芙蓉出水般的柔态。
水盈走近,往咖啡杯里瞧了瞧,“你根本没喝。”她微怏地道。
喝完又要被赶了,他才没那么笨!
“我有话要问你,没心情喝。”任轩以认真的口吻说著。
“没心情?那你还说要喝!”水盈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干嘛那么凶?我问完问题,得到答案,就有心情喝了。”任轩看著她,理所当然地说著。
“那你该死的快问!”水盈几欲跳脚地道。她瞥了眼时钟,都十二点多了,她宝贵的睡眠时间正被这个瘟神一分一秒的剥夺。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任轩原本不想问的,因为问这种问题似乎显得有点窝囊,但想到她可能是跟某个男人玩得那么晚才回来,就无法阻止自己不问。
“上班。”她说得漫不经心。
“那么晚了还上班?”他的口气摆明了要她最好解释一下。
“不干你的事吧!”
“我警告你,我已经受够这句话了,别再对我说这句话。”任轩危险地眯起双眸。
水盈不语,迳自放下方才因洗澡而绑起的长发并梳了梳,然后铺床、摆枕头、调闹钟。
“喂!你干嘛不说话了?”任轩眼珠子随著她忙碌的身影转。
水盈将窗户锁紧后,将窗帘放下。
“喂!说话啊!”任轩愠怒。
现在只剩赶人一事未做,水盈面无表情的面对他,瞳眸里无言地请求他离开。
“喂!说话。”任轩激动地握紧她的纤肩摇晃著。
“除了那句话,我无话可说。”水盈倔强地看进他眼里。
雨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而后雨点愈来愈大,马上在小小的斗室里形成僻哩啪啦的声响。
良久……“好,我不问就是了。”任轩气得大力放开她。她不说,难道他就查不到吗?
“喝咖啡。”水盈凶瞪他。
任轩半负气的端起马克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很好,请慢走。”她打开房门。
“下雨了。”他动也不动,只说著显而易见的事实。
“对。”
“你至少可以借我一把伞吧!”他挑起一道浓眉。
“我只有一把伞。”水盈抿著双唇。
“真不巧,明天一定还会下的,你会需要用伞。”
“对,所以我不能借你。”水盈扬起下巴。
“好吧!”任轩状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只好委屈一点,今晚就在这儿打地铺吧!”
“你不需要这么委屈,淋一下雨就可以回去的。”水盈怒道。
“这么大的雨,你不会真的要我去淋吧?万一我生病了怎么办?”他皱起眉头说著。
“没关系,我会买水果去探望你。”水盈紧扯著睡衣下摆,控制住几乎要尖叫的冲动。
“你骗人,这三年来,我感冒了好多次,有两次急性肠胃炎还住院,你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突然介意起她对他的毫不关心?没有理由的啊!
“你搞什么?胃肠不好还这样喝咖啡,你自杀啊?”她气急地道。
“我死了也不干你的事吧!反正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水盈瞠大双眸看他。今天真是遇到神经病了,有理说不清。她打开橱柜,拿被子丢他,拿枕头砸他。
“盈,你生气了?”他唤得小心翼翼。
“睡觉!”水盈爬上床。
“盈,别生气……”
“睡觉!”她拉起被子将自己盖好。
“盈,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你别这样……”任轩几乎是低声下气在哀求了。
“睡觉!”她熄灯,只留一小盏晕黄的灯光。
“盈……”
“再说一句话,别想我以后会再理你。”
一室沉默,更显得窗外雨声之大。
规律的雨声向来是她喜欢的,它和规律的秒针移动声一样,能帮助她入眠,但今晚却只令她精神紧绷。
浑浑噩噩中,唇上的温柔触感让她知道她被偷吻了。
而后她听到一声长长叹息声。
他为什么叹气?水盈心口难受地想著。
房门被轻声地打开,落了锁后又关上。
他走了。
雨声淅沥哗啦的,惹得她鼻酸、眼酸、心酸兼肠胃纠结,全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他竟顶著这样的雨走掉。水盈边想边气得哭了。
水盈变了!
没变的是她仿佛漾著无边秋意的翦水双眸,令他忍不住沉醉其中,而她那蜜桃小嘴,依然令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一如三年前。
任轩的身体自动记忆起她的柔软和甜蜜,因渴望而发痛。
她曾经变得十分模糊,不!应该说她曾经被锁在他记忆的底层,很久没有被想起,毕竟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个礼拜,也不是三个月,这一千多个日子以来,公事上、私人上,他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谈过几段恋情,也抱过许多女人,但水盈是特别的,但他不是念旧之人,没有理由一直记得她。
但尘封已久的记忆一旦被她柔如水、媚如花的容颜触动,他对她那未曾被满足的渴望便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换过湿透的衣裳洗了个澡后,明知隔天一大早便有个会议等著他,任轩仍从橱柜底层找出刻意被近忘了三年的大相簿,里头都是他和水盈的合影。
这大概是他和水盈仅存的纪念了,原因是因为这本相簿一开始便保留在他这边,所以它没有遭受到被丢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