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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人鱼 page 13 作者:夏草

  “那是我的继承人。”

  “也是你和她的血肉。”翠姨突地尖锐起来:“对你而言,妻子只是法律上的财产  ,孩子只是地位的后继者?你——你比你的父亲还要愚蠢!”

  雪契一扬眉,脸色相当阴沈,“看在卫廷的分上不追究你的无礼,我想我们不必再  继续这个话题。翠夫人。”

  翠姨又悲又怒地看著他,就在这时,卫廷手里提著两条还会活蹦乱跳的大鱼闪进门  ,“哇哈!令天收获好,翠姨!鱼来了!啊……”最后一声﹃啊﹄是因为他发现屋里的  气氛比他出门前还沉重,苦著脸,他走向翠姨:“翠姨……鱼……”

  “交给我吧……”提过鱼,看了雪契一眼。翠姨扔下话离去:“你的表弟来这里接  新娘去见他父亲,你最好先去和潋滟说一声。”

  “接潋滟去见陛下?”卫廷一时反应不过来,“干嘛?他不是连雪契的婚礼都不去  ,哪还会对潋滟有兴趣?”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翠姨冷哼一声,提著鱼便走进厨房。卫廷甩著两手,看向  雪契:“你是来带潋滟去皇都?……等一下——”他陡地大叫起来:“什么啊!喂!潋  滟现在怀孕六个月了,你还想带著她跑来跑去?你有没搞错啊!还有你这家伙啥时变孝  子了,国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才不信。”说著他又对雪契挤眉弄眼,“别装了啦,  你是找借口来探望她对不对?”

  雪契叹一口气:“你再不上去我就自己上去。还有顺便告诉她,尽快整理好行李,  时间不多,必须马上出发。”

  “那你自己上去。”卫廷一瞪眼,“我手上都是腥味,要去洗手。”

  卫廷话刚说完,雪契已经掠过他走上楼梯;前者一咂嘴:“看你急得——假惺惺、  笑死人。”

  ***

  离开日绝近一个月,蝶羽一直试著振作精神。但她还是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如以往  ;而雪契不在,士兵跟著有些散漫。不该如此——她只不过是问了一个积压已久的问题  和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已——应该只是如此而已啊……与那个大概只有十四五  岁的战俘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面,四周围都有重兵严加看守,可是她却常常突然间失了神  ,也不见得是在想些什么,就是……那个孩子从上了囚车以后一直瑟缩在角落一语不发  ,看著她的神情充满疑惧戒备。看著他,她总是会想起雪契——那个十四岁就上战场,  至令已在生死与血腥中度过将近九个年头的男子,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微小臣子的女  儿,有著薄弱的一点贵族血统。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命运若是一切依从父母的安排,充  其量就是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庸碌一生……她不甘。她有头脑、有武技、有自信,她懂  得把握机会。趁著皇子出征到家乡附近时,她不顾世俗限制毛遂自荐,终于得到皇子的  注意,并进而立下功劳,而得以待在皇子身边……她崇拜雪契。崇拜他敢于挣脱父亲的  掌控而以实力取得自己的天下、崇拜他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能耐教叛军敌国闻风丧胆…  …她忘了自己是何时爱上雪契,只知道十六岁那年她在战场上受伤从此不能生育,得知  这个消息时她内心所下的决定是如何地毅然毫无反顾。而今……后悔了吗?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雪契爱上潋滟又如何呢?她是他的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只见…  …只是她……虽然精神有些不济,她还是克尽职守,不论日夜都不离开俘虏一步;少年  有时哭泣有时沉默,看得出他并不是个坚强的孩子。想要给予他一点安慰,但仅是稍微  的接近她都会让他惊恐得发抖,她忍不住开口:“凭你这个样子,迪萨的残党还对你寄  予希望也未免太蠢了点。”

  男孩闻言停止了颤抖,张大眼睛看著她,还是不说话。

  她在说什么,想什么呢?可是她总是会想起雪契——想起当他年少时失手被擒,己  方所有的人都惊惶失措,他却乘机扰乱了敌方的军心、而后从容逃出,顺利引导我军得  胜。想起自己那时的心情,那时的雪契……“如果我是你的臣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大概会马上弃你而去。”

  “胡……胡说!”这句话似乎给了男孩相当的刺激,他马上胀红了脸争辩:“费文  他们……绝不会丢下我的!”

  费文?蝶羽蓦地注意到这个名字,并很快地联想到那些城破时没有找到的漏网之鱼  。她看著少年,笑了,“是吗?那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你知道吗?  以你的情况,不管是被你的外祖父引渡回去或是留在暝国,都是死路一条。”

  少年脸色一白,微微地发著抖又不说话。

  蝶羽轻蔑地笑了,“迪萨那种弱小无用的国家还会有什么忠臣?你还指望他们?不  设法自立只会仰仗他人,只有落得悲惨的下场。你的父母就是明证。”

  “不是……”

  “不是吗?你忘了当初引我军入城内是谁?不就是你父亲的政务官吗?”

  少年哭著大叫一声:“费文他们不是那样的!他们说过会来皇城救我的!”

  “什么时候说的?”蝶羽脸色一寒,男孩立刻捂住嘴拚命地摇头。但是她很快地就  放松了表情,“啊,真是,何必问呢?这一路上我都和你在一起,想想他们能和你联络  的机会也只有趁你在日绝的时候了。至于什么时候……大概是发现皇子妃有孕那时一片  慌乱的情况吧?是不是啊?”

  少年僵住,恐怖地看著她;蝶羽却不看他,自言自语著:“要猜出谁是内应也很容  易的……如果有的话……”说著她睨了少年一眼,“其实现在就杀了你也是可以的……  只要做得技巧,像是琏邦下的手……那不但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暝国还可以用这个理  由向琏邦要求更多的利益……”

  “不……不要……”少年惊惶失措地滑下椅垫抓紧了门把——当然那是上了锁的,  他不可能移动分毫,“我……我要是呼救,你也难逃嫌疑……”

  真是个傻孩子,暝国也好琏邦也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冒险的事?蝶羽笑了起来,  神态更加优闲:“紧张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本来皇太子之所以让你活著就是为了要  引出那些余党加以铲除。谁会期待鱼钩上的饵会告诉自己鱼在哪里呢?”

  含笑引用了雪契的话,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男孩静了半晌,一声含恨的低话传来;蝶羽没有睁眼,却听得非常仔细。“你们不  敢的……只要抓到皇子妃,你们绝对不敢的……”

  ***

  二楼的阳台上有花台、有藤架;藤架底下摆了一副简单的桌椅。天气好的时候,潋  滟喜欢坐在这里眺望底下的渔村和海景——距离远一点,那么这里和珍珠海便真的很像  ……简朴的屋子、小船、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村中的小路上来回、一望无际的海……就像  是由海神祠下望村子的感觉,她觉得安适、稳定,刚到这里时是春初,而令已经仲春了  。阳光和煦的白日潋滟甚至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天,看著村庄、感受腹中婴孩的成长……  啊,动了。她含笑轻轻覆著隆起的肚皮。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时她兴奋地大叫起来,当晚  翠姨还特地为此煮了她爱吃的大餐作为庆祝呢……孩子你安心地长大、妈妈会好好守著  你的……身后的脚步声有点陌生,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潋滟并没有回头:“卫廷吗  ?他刚刚又动了呢。”

  “……是吗?”

  潋滟全身一僵,这个声音……她回过头去,带点惊慌;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直觉地用双手护住肚子,她向椅子缩深,但是眼神炯炯直视著出现在她面前神情淡漠的  丈夫,宛如将他视为大敌。

  雪契将她的一切反应收进眼底,稍微地垂下眼帘、略顿了一下,而后像以往那样地  :“父王想见你,快点收好东西随我出发吧。”

  潋滟微一怔,随即有点轻蔑地笑了,“是吗?你想带你的继承人去向国王陛下炫耀  ,稳定你的地位?”

  雪契静了静,别过身去扶住身边的栏干;潋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漠然的声  音:“随你怎么想,动作快。”

  潋滟没来由地心头火起,却又一阵怆然,鼻头酸了,她捂著嘴不想说话;这短暂的  沉默让雪契回过头,看见她的模样,他向她走近一步,却又硬生生顿住,再次别过身: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想哭就等上路再哭。”

  “……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潋滟喊出这句话,随即落泪,“我要在这个地方待著,直到我的孩  子出生。我哪里都不去!”

  “哦?”雪契回身冷视著她,笑了却隐含著薄怒,“原来你也会发脾气的?好极了  。想发脾气想骂人,都请尽快,发完脾气就快点去收拾行李,我下去等你。”

  潋滟瞪著转身就要离开的他,再也忍受不了地起身怒斥:“你站住!”

  雪契缓缓地回身看著她,后者微微地颤抖著,正全力地克制自己的怒火,但是泪水  潸潸滑落,她终于无力地摇头:“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所有物?你的财  产?可以生产继承人的机器?别太过分了!我是有感情的、我有思想我有灵魂——我是  个和你一样的﹃人﹄!”

  雪契寒著脸一句话不吭,潋滟无视于他的神色向后退去,轻轻摇头:“我不想再任  你驱使彷如木偶一般毫无自主的权利……是的,我是你的新娘,是你孩子的母亲……我  记得,而且我会试著将自己套进你的规范里去生活。可是孩子出生前,不要逼我……不  要再逼迫我……给我一些自由,我只是想好好地和这个孩子相处、去爱他……”

  “我不是逼你。”雪契不耐地:“我说过这是父王的敕令,不是如此我也不想来这  里。”

  潋滟虚弱地静了半晌,就在雪契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打算下楼时,她幽幽地挣出  一句话:“你杀了我算了。”

  雪契霍然回身,看著他的妻子神色虚无地注视著他:“把我当成一个人看待,对你  而言这么困难吗?既然如此,你干脆杀了我。因为你是鬼——”她神色一变,含怒的眼  神直视著雪契,“只有死者和你是对等的!”

  雪契迎著她的眼神,竟然举步走向她;潋滟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等著他走近,即使  他将他因握剑而粗糙的右手置在她细弱的颈项上慢慢地收紧,她也没一点动摇,只是看  著那张向来冰冷无情的面孔,渐渐地呼吸因难……雪契却在瞬间松手,托住她的下颚,  左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低下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这比杀她更让她震惊,潋滟茫然地任他在她口中需索著她,没想到要反抗,也没想  到要回应。然后她被他推开,雪契没有看她一眼,只扔下依然淡漠的一句话:“我在下  面等你。”

  他下了楼。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潋滟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是一点也不明白。卫廷却在这时跑上  楼来,不时回头看著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表弟,然后跑到她身边:“潋滟,怎么啦?你  是痛打了他一顿还是骂得他狗血淋头?我已经十几年没看过雪契那个样子,活像以前被  他父王踢出皇宫时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潋滟扶著椅子慢慢地坐下,脑中一片混乱,只能重复这句  话:“我不知道……”

  卫廷看著她良久,又回头看看楼梯,突然地他跪倒在潋滟跟前:“潋滟,我很喜欢  你。”

  再一个惊吓,潋滟瞪大了眼,看著卫廷的表情知道这不是平常嘻嘻哈哈把她当成朋  友或妹妹那样看待的“喜欢”,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可是卫廷还是一脸正经  地继续往下说:“我也很喜欢雪契。所以你们两个在一起最好,我希望我喜欢的人都能  幸福快乐,你相信我的话吧——雪契爱你。”

  潋滟僵硬地摇头,试著理清思绪,“但是……但……”

  “那家伙……”卫廷叹一口气:“他母后为了一个很重大的理由离开了他和他父王  ,偏偏他小时候和他母后很像……国王看到他就难过,把他丢到我家给我父母照顾,一  年也没见他几次面。你可以想像雪契的心情……后来他跟著我父亲上战场、立下功劳,  可是国王一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他愈大对他愈恶劣;雪契后来对他父王完全死心了  ,把心力全用在战场和政治上,你也知道……那是不能随意表露感情的场合。雪契不是  鬼,他只是把自己包装得太厚了……”

  潋滟怔怔看著卫廷;后者拍拍她,对她笑笑:“我没要你喜欢雪契,不过给他一个  机会好吗?他已经在变了。何况……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啊。”

  潋滟默然不语,卫廷已经笑著起身扶起她,“好了,我们下去收拾东西吧。我会跟  著你们去皇都,这一路有我照顾,你不必担心身体和孩子的事情。”

  收好行李下楼来,雪契和翠姨似乎又有过一场不愉快的谈话;看见潋滟与卫廷,他  很快地避过潋滟的眼神当先出了房子,什么也波说。

  “翠姨,我们走了。”

  “嗯,卫廷你要好好照顾潋滟。”

  “我会的。”卫廷看看外面那个男子,有点询问地望了翠姨一眼,后者轻轻一叹摇  摇头,没有说话。潋滟没去注意他们的动作,心头千思万绪都还在刚刚阳台上发生的事  情与卫廷对她说的话上面。

  和翠姨相拥道别,她和卫廷出了小屋。雪契依然没有看他们,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们从陆路走吧。翻过这个山头,离皇都就不远了。坡路虽小但很平缓,我想孕妇走起  来虽有点辛苦,应该是没有问题。”

  “嗯,多休息就好。”卫廷笑著将潋滟手上的东西丢给雪契;后者轻松接住,一时  有点不解地回头来。卫廷则对他打个手势:“你老婆的东西你来拿。”

  雪契没说什么,将行李往肩上一套,转个身便往山坡上的小路走去。潋滟无言地看  著他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

  蝶羽和俘虏到达皇都的时间大概比雪契三人晚了四五天;正好逢上国王特地为皇子  妃及她腹中婴孩所召开的庆祝宴。虽说国王与他的独子之间并不融洽,但潋滟总是皇太  子之妻、又为他怀了后代;再怎么说也得将她介绍给王室的其他人员认识。在这之前因  为皇子妃长途跋涉的疲劳尚未恢复,在卫廷的坚持下将宴会后移到蝶羽预定到达的日子  。刚好连人犯交接的仪式一并办理,国王也乐得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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