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低着头细声道:“不,我喜欢吃粥。”说着,便举着开始用餐。
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自己所煮的东西,不知怎地,他竟有种满足的感受,笑问:“好吃吗?”
她点头。
他又一笑,“对了,还有味噌豆腐汤哦!”说着,便起身去为她端来。
看着他为她盛汤的背影,嘴里咀嚼着温润滑嫩的葱花蛋,她心里不禁想到——真奇怪,她竟然可以在这里安然的吃饭,就像自己一个人吃饭时那般自在坦然……这是连她在她家人面前都做不到的事。
对于自己与家庭之间的冷漠疏离,她早就默然接受,并相信此生再无改变的可能,再加上她的“淡然处世”,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有这样的感受。但没想到,在这才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男子面前,她竟可以这般安稳自在,就像大学刚毕业那年搬离家在外租屋的第一个晚上,睡在只属于自己的床上那样的安稳放松。
是因为他的笑吧……他总是那样对着她笑,让她觉得仿佛全世界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担忧的事情一般。
他坐回她身边,将汤碗放到她面前。
“谢谢……咦?”她忽然抬头嗅了嗅四周。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摇头,可是心里却依旧有些纳闷怎么又有股青草香味?她知道现在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鼻息间依稀有闻到一股青草香……是她的鼻子出问题了吗?嗯,那改天得去看耳鼻喉科了。
吃过早餐,他笑看她——那种有点奸诈,却又奸诈得十分坦荡的笑法,对她道:“关于昨天晚上的情形等不到他的下文,她看他一眼,“嗯?怎么样?”
他把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从口袋中掏出两张金融卡放在桌上,道:“首先,这是你的金融卡,我已经把一百万从这两张金融卡中分别提出来了,谢谢你。”
他早上出门时已经到银行将她的钱转进另一个账户了。
她愕然看着桌上的金融卡。那是她的?怎么会在他那里?一百万?他怎么知道她有多少积蓄?而他说他已经提出来了?做什么?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密码?
他执起她的手,认真说道:“我是你昨夜用一百万买下的情夫,而你是我的恩客。”
她还在震惊的当儿,他就有如迫击炮般投掷出这颗炸弹,轰得她眼前一片花自,目光控制不住地对不了焦。
不过事实上他认为自己已经很体贴了,为避免她吃不下饭,还等到她吃完了早餐才告诉她这件事。
她僵愣在当场,完全回不了神,像两个电极之间没有导电体,电流根本通不过一样。
“所以从现在开始,在下我将为你随传随到,如需任何服务,只需打电话知会一声,我便会立即赶到。”他笑得像信誉良好的电器维修员。
总算勉强吞下了这个信息,随孔终于又重新聚焦,她像老鹰盯视野兔一般盯住他,确认道:“我用一百万买下你当我的情夫?”
她声音平板单调得像在念课文,但其实那是她惊吓过度的反应——她……竟然在昨晚的牛郎酒店……花了一百万……买下一个情夫……
“正是如此。”他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唇,笑得灿亮如阳光。
一连串的惊吓不断投掷到她身上,她愣愣的直瞪着他,他也毫不回避的接下她的目光,让她瞪着看,一分钟过去,她终于出声:“你……亲我?”
他笑,“对啊,我亲你。”
“可是我昨天吐了……又还没有刷牙……”嘴巴臭臭的,他竟然还亲她?她知道自己不该先想到这个问题,但她就是想到了,而且还相当认真的在烦恼着,甚至把原本该思考的问题全抛到一边去。
他不禁扬眉,爆出笑声:“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不理会他的笑声,她捂着自己的脸,问:“你有镜子吗?”
他看了下她的脸,笑道:“放心,你脸上没有米粒。”
“不是。”她仍困惑地摸着自己的脸,“我要确定我是原来的长相。”
她会不会变成了另一张脸,所以才会有这一切状况的发生?就像科幻小说写的那样,她其实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只是将她误以为是另一个人,所以才会对好这么好?
他又爆出笑声,而且真的笑得很大声,“我不是都说了我知道你叫张子宁了吗?更何况从我一开始见到你,你就是这张可爱的脸了,不会错!”
说着,又忍不在轻啄了她脸颊一下。
“等等,等等!”她推开他的脸,瞪大了眼,“可爱?”
瞪着一双圆圆眼,她惊恐道:“完了完了!我一定变成另一张脸了!镜子呢?镜子在哪里?我要看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说过她——可爱?天!她一定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笑着拉住她站起的身子,也跟着站起,捧过她慌张四顾的脸蛋面对自己,道:“没错,没错,就是你,就是你这一双可爱的小鹿眼,我绝对不会错认。”
“可是我并不可爱啊!”她惊叫,非常难得的提高了音调。
他温柔一笑,坚定道:“这是个人看法的问题,对我而言,我觉得你很可爱。”
他的笑容与眼神让她一时无法反驳,只好瞪着他看,满眼的不苟同。
“来,看着我的眼睛。”他笑着温柔诱哄。
她斜眼看他,满眼“看你的眼睛做什么?”的怪异眼神。
他拉她靠近他,近到让她可以看见自己眼睛,认真笑道:“你不是想看自己的样子吗?来,看看从我的眼睛映出的你,有多么的可爱。”
她满眼呆愕,脑海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他会不会是个外星人啊?不然怎么讲的话全都这么怪诞离奇?
“嗯。”他沉思地看她一眼,“这么浪漫的话语你竟然没有感觉,看来你似乎没什么浪漫细胞呢。”
她还是怪异地看着他,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有哪一条神经是可以理解何谓“浪漫”的——从小到大、从发梢到脚指头,那就像火星上的石头一样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他一笑,“不过,没关系,跟我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了解并感受得到我的浪漫的,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说着,又忍不住偷香了下她那因惊讶而微张的小嘴唇。
“不要一直亲我!”她推开他的脸,忍不住又提高了音调惊叫:“也不要随便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谁是你的女朋友啊?”
“你啊!”他一脸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她为他的不讲道理感到有些……莫名的焦燥,她又没有说好,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样决定一切?
闷着气,她道:“就算我给了你一百万,也不能表示你就是我的……我的……”她实在讲不下去,有些赌气地撇过脸,忍不住蹙眉,低声自语:“我跟你之间一定有代沟。”
但他还是听到了,扬眉,问:“你介意与年纪比你小的人谈恋爱吗?”
“嘎?”她看他,不懂他这问题从何而来。
“你认为年纪会影响爱情的发展吗?”
“我不知道。”她又没有谈过恋爱。
“想一想嘛!”他要赖地要求。
她不明白地看他一眼,他们刚才不是在讲他的无理取闹吗?怎么问题会跳到这里了?
“想一想嘛!”他软着声音又要求了一次,柔性地胁迫。
抵不过他的要求,只好回道:“年纪并没有差别吧!我觉得我跟我同年龄的人也不一定能够沟通啊。”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对她耍赖,她向来懒得去理会别人,别人也不会特别来向她要求什么。然而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会拒绝人的人,甚至她其实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只是此时的她还没有注意到,牧云天已经让她这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赤裸裸地袒露出来了。
他满意地笑起,忽然想到:“你几岁?”
她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自己昨天刚好过生日……她怎么觉得昨天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昨天刚满二十八。”她道。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起伏。
“昨天是你生日?”他惊喜地说道。
她被他的惊喜音调吓了一跳,古怪地看他一眼,他则拉起她的手,开心地说道:“那还等什么!”
“嗄?”
“走走走!我们去买蛋糕庆祝!”说着,拉着她的手就住房外走去。
“嗄?”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被他拉着走出了房门。
“我们现在就去庆祝你的生日,嗯,我看,就先买一套衣服送你好了,总不能一直叫你穿我的衣服吧……”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心里兴奋地计划着要带她去哪里、要怎样庆祝他们在一起的她的第一个生日……
“嗄?”而她仍是混乱一片,像个旋转木马似的,被他拉着不停转。
第四章
礼拜一。
矩达科技企业行政部,资讯管理课,资料处理室,室务办公室内,上午十一点,接近午间休息时间。
张子宁在发呆——看着握在手上的一支手机发着呆。手机是关机的,面板屏幕呈现一片金属的暗沉颜色,然而她却动也不动地直看着手机。仿佛它随时会响起,就这样呆呆傻傻地看着手机看了一上午。
“到底有几天了呢?怎么老觉得那天的情况像场梦似的……”偶尔从嘴里吐出细若蚊蝇且模糊不清的自语,没人注意,也没人在乎,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那其实不过是两天前的事情而已。
回想礼拜六那天的情景,一切简直比爱丽丝梦游仙境更加不可思议。牧云天就像那只戴眼镜的兔子带着她到处团团转他先是带她到服饰店买了一套衣服给她,而且还是她向来不太爱穿的碎花洋装。她总觉得自己阴暗的个性实在不适合那么春天的衣服,但他却说她穿那种清爽淡雅的洋装一定很好看,硬是要她穿给他看,虽然她不挺愿意,不过实在拗不过他的要求,最后还是试穿了那套碎花洋装,而且就那样穿出了服饰店,还穿了一整天……因为他看见她试穿后就直嚷着好看、好看,教她实在抵挡不了他的耍赖加要求,只好穿着了,省得他像牛皮糖似一直黏着她不肯放弃。
出了服饰店之后,他带着她转战蛋糕店,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与几瓶饮料,然后在她还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就载着她骑出了城市,出了城市之后还骑了整整一小时的车程,最后到达一处她根本不知道东西南北的风景地去“庆祝生日”。
他欢天喜地,像为了某个节庆,然而对她而言那只不过是被她年年遗忘的一个日子,不具任何意义。她不懂他为何可以高兴成那样,但他的欢欣鼓舞渐渐感染了她,让她随着他的欢愉而慢慢感觉到快乐,并渐渐相信自己似乎真的是在“过生日”。
事实上,她这辈子根本没离开过这个城市几次,也不曾被一个男生用机车载着四处兜风,就像每个大学生都会做的那样,更不曾有谁会特地为她庆祝生日、让她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那日的一切简直像场梦似的,她一整天都处于飘飘然的状态,愣愣的只能接受他的一切安排与惊喜。
坐在摩托车后座感受到的风很凉,目的地的风景很漂亮,买来的蛋糕很好吃……她简直像个灰姑娘被王子牵着手舞得团团转,而那一整天,她也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灰姑娘。
后来,在夕阳西下,他将她送到她家门前时,问起她的手机号码,才惊讶的得知她竟然没有手机好方便他随时可以联络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又往通讯行去。
在通讯行,他东挑西选,终于买到一支满意的手机给她,说是她有事找他时方便联络。虽然她在心里纳闷着,实在想不出来她究竟应该、可以或者会拿什么样的理由找他?但她还是默默收下那支手机,因为由经验推断,她如果不收下大概就别想回家了,他绝对会死赖着直到她收下为止。
第二度送她到家门前,他看起来似乎相当依依不舍。她没有多说些什么,但在关上门之后,她站在门板后仔细听着他下楼的声音、他发动摩托车的声音、他扬尘而去的声音……而且一直到摩托车声远去很久之后,她仍旧站在门板后方傻傻地发着呆。
这不过短短一天的记忆,竟然远比她过往二十八年所有可回想起来的回忆都还要来得……精彩,并且深刻。
花那一百万,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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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她已经到银行去确定她的两个户头里果然总共被转走了一百万元,所以牧云天的的确确是她用一百万买下的“情夫”。
对于那一百万,她其实一直没有多大的失去感受,她以为她至少应该会在乎一下下的,但其实并不。虽然那笔钱说来也是她这几年来所有的积蓄,但事实上那大部分只是因为买对了股票而增加的财产,再怎么说,以她一个小小职员,是不可能在大学毕业后的几年间就存下那么多钱的。她一向把那些钱看作是自己额外多得的,并不是以自己的能力辛苦赚来的,所以对于那笔钱的得失心也就没有看得那么重。
再者,她生活向来简单,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之外,根本花不到什么钱,而目前也没有一定非得要用到一百万来解决的紧急状况,她还有工作,就算真要应什么急,户头里剩下的十几万块其实绰绰有余……她理智的将情况思量了再思量,都还是认为失去那一百万对她根本没有差别。
而且只要一想到那些股票可靠消息的来源是“那些人”,她就觉得那一百万给了牧云天算是替她省去了一些可能发生的麻烦。否则,要是哪一天不小心给“那些人”知道她一直都在“偷听”他们的商业机密,怕不被逼问到死为止了。
而关于牧云天……她理智的那部分一直努力要自己认清一件事实——他是她用一百万买下来的情夫,他的工作就是要让她高兴,所以他才会对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买衣服与生日蛋糕给她、带她出去玩、给她手机方便与他联络……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的“工作”。她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灰姑娘,只要午夜钟声一响,百万契约的期限一到,她的美梦就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