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守候她?
为什么?这不像他的作风,一点儿也不像啊!
才上心头的内疚,却为他的下一番话顿时打住。
“既然住在蔷薇名邸,就该遵守它的规矩!”沙克洛夫其实对她刚才的机敏反应,再次留下深刻印象,只是当那毒蛇爬近她时,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浑身紧绷,一种超乎自己想象的悬系瞬间蛰满周身。
他关心她!
关心她的一切胜过自己,却又恼怒不能自控的情愫,搅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平定的梦魇!
明明是关心,却紧绷着一张脸,就算有读心术的人,也瞧不出他心底的温柔。
“沙克洛夫先生,你大概是矿场待久了,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该有的分寸,你凭什么老是对我大呼小叫?”惊魂甫定,怒火却上,纪曼菲几乎可以感到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分寸?你还和我谈分寸?!是谁三更半夜回到我家?而且还险险被毒蛇攻击,让主人出手相救!”他有如被激怒的狂狮毫不留情地朝猎物伸出利爪。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真想拿根针将他那张该德的嘴缝起来。
“你无理取闹!”他立时反驳。
无理取闹?!他说她无理取闹?有没有搞错!
她……她……要回家!绝不留下来再受这个该死的沙猪男人的气!
“明天我就搬出去!至于合作的事,我看不必了。对于情绪不能自控的合伙人,说客气一点,我无力招架;说难听一点,我不想忍受!”
“请便!当初想留下的人是你,如今想离去的也是你,所以说,情绪不能自控的不是我,而是璀璨王朝的五小姐你!”凌傲的嗓音,夹着反击与被人抛下的愤懑。
一字一句听在纪曼菲耳里,有如利箭穿心!怒火高涨的情绪刺激每一寸神经,轻颤的身子几乎濒临抓狂的边缘。
“好,算你狠!”她一个转身倏往二楼客房的阶梯迈去。
“你走啊!”他蛮横地像个不能处理情绪的小孩。
“你让谁走啊?”宫晨曦慵懒的声音划破紧绷的张力。
儿子今晚魂不守舍地盯着大门的情况,她可是看在眼底,焦灼地连戒了多年的烟也抽了起来,可见他对纪曼菲是真的动了心。
这本是好事,可叹,他向来对男女之间的良性互动没什么概念。
“妈?”沙克洛夫的脸色铁青,狼狈至极。
“宫女士——”辣紫的娇颜,登时冷静下来。
“你们两个都到花厅来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宫晨曦尽管身着睡袍仍不减优雅的风姿,一走进花厅后,就按下唤人的电铃钮,“杰克,替我拿水晶球座及沏一壶茶来。”
“是!”按钮旁的音箱立即发出声音。
“坐吧。”老太太她气定神闲地凝望了他俩一眼。
“谢谢。”纪曼菲刹那间感到官晨曦别于以往的精明与剔透。
打从她热情地邀自己住进梦之园,再转入蔷薇名邸,甚至到如今不让她“单飞出走”,在在显示宫晨曦一再贯彻“强留”她的意念。
只是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是单纯地为了替儿子多添一笔生意?
不像!宫晨曦的心思细密宛如经纬交织,不会如此的单纯!
那……究竟是为什么?
水晶球座及花茶在这时捧人花厅,杰克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花厅立时充塞着吊诡的凝窒气氛。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太太吸了一口花茶,“洛夫,为你及曼菲也倒一杯,茶能沁心、畅脾、降血压。”她意有所指的瞥了儿子一眼。
沙克洛夫不应不答,倒也顺着母亲的意思,为他俩各自倒了一杯花茶。
“谢谢。”纪曼菲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却不经意与他的手指擦触而过,麻麻酥酥的电流立时直钻入两人的末梢神经,只见他俩急急收回双手,花茶几乎被打翻。
宫晨曦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露声色,“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纪曼菲打破沉默,“宫女士,我想,我该回纽约了。”
“你与洛夫合作的事已谈妥?”温和的探问却夹着犀利的质疑,不容人闪躲。
红曼菲真不想伤老太太的心,噙住唇支吾不语。
“妈,我们不打算合作了。”沙克洛夫像座火药库炸了开来。
“不合作,为什么?”她只是想让这双小儿女能够面对失控的情绪,进而正视问题的轴心,可是他俩却不愿吭气。
“好,让我来猜猜——”宫晨曦故作神秘状,“洛夫矿场的东西不符曼菲的需要?或是开发成本高过回收利益?”她笑看一径低头望着地毯的他俩,径自说着,“其实,都不是。”
他二人旋即抬起头,迎向那双炯炯有神却心知肚明的眼眸。
“你们斗气。”宫晨曦蓦地下了结论。二人又低下头,答案已明白地跃出台面。
“这是你们共同的宿命。”她语破天惊地再挑起话题。
“什么?”这是纪曼菲听过最大的“神话”。
“妈,别胡诌好不好?”也顾不得母亲的面子,冲口阻断她的胡言乱语。
“稍安勿躁。”老太太一点也不以为意,对于他们的反应她早已知悉,“曼菲,你命中注定有这么一段劫难,它可说是洛夫为你引来的。”
“妈,你在说什么?”他可不服,大声抗议。
“这是什么意思?”吊诡的事,女人的兴趣总教男人来得大。
“虽然,我不知道劫难为什么一再找上你们,但却知道你们必须共同面对这个难关,才能——否极泰来。”本来该说的是“情定花开”,却明白这话会引起反弹,于是改口。
“宫女士,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怪诞的事都是无法避免的?”纪曼菲微翘的睫毛下似紫的眼瞳,泛着实事求是的坚决。
“也不是。人的一生劫难多有定数,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宫晨曦忙不迭地将水晶球座盘打了开来。
“水晶球?”纪曼菲心弦一震,清澄的瞳子瞬间遽变。
“妈,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会以为你是纽约黑人区的灵媒。”沙克洛夫对母亲这么“迷信”水晶球的态度,真想转身就走。
“洛夫,你可不可以换一种较平静的态度,来看待水晶球呢?”她当然知道对于事事讲求证据的儿子而言,这种超乎科学的东西是他最鄙夷的。
洛夫不再多言,但那张冷酷的脸却说明他的不屑。
酷爱水晶的纪曼菲可就沉得住气多了,她相信水晶有着许多不为人类所知道的“力量”,在适当的时机里,常会迸发出其不意的能量。
宫晨曦取出水晶球,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双手恭谨地往球面贴去……
“掌握万事万物的神,请降予您的大能,乌米拉玛……”老太太半闭着双眼,口中喃喃念道。
霍地,老太太双瞳圆睁,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避开彩虹!避开彩虹!”话毕立即恢复惯有的冷静,好像先前所说的“呓语”是异灵附身所致。
“宫女士,你还好吗?”纪曼菲深邃的眼写尽了关心与不解。
“我没事,孩子。”她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疲惫地吸了一口花茶,呼吸也平缓了许多。“这股邪恶的力量持续地在发酵,孩子,你们必须避开彩虹,知道吗?”
“彩虹?什么样的彩虹?天上的,还是类似彩虹的东西?”纪曼菲背脊倏地一凉,却宁可信其有,因为宫晨曦惊悸的眼神,绝对不是装的。
“孩子,我不清楚,只知道你们必须避开它。”宫晨曦蹎踬地站了起来,险些跌倒,须臾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妈——”沙克洛夫见状,到口的嘲讽又吞了回去。
母亲这些年硬朗地足以让年轻人向她求教养生之道,他从未见过她这么“逃避现实”。如今竟为这水晶球发出的信息,击溃了她多年的乐观与不畏,这反倒教他感到不安。
“妈,你先回房休息。放心吧,没有人可以击倒你儿子的,因为鬼也怕恶人!”为了母亲,也为了摆脱这一连串梦魔,他宁愿变为万恶之魔,教鬼见了他都得匍匐跪拜,臣服在他的脚下!
宫晨暖笑了,“好,很好。好好保护曼菲,你们可是同舟一命。”
“我扶你。”纪曼菲立即上前。
“不用,我很好。”宫晨曦轻轻地拍了拍纪曼菲的柔美,慈母的笑暖暖照进她的心窝。
纪曼菲突然好想回纽约,回到母亲身边。
“你也回房休息吧。”沙克洛夫幽幽道。
他得好好想一想,他不要再让任何人为他而死!
尤其是女人——心爱的女人!
第七章
伤害往往是不经意中造成的,却也最伤人!
沙克洛夫独对暗夜,久久不能成眠。
忆及先前以来他对纪曼菲的态度,用过分两个字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翻开被褥,他跳下床,决定向纪曼菲道歉。
一身轻便的他鼓足勇气来到纪曼菲的房门外,犹豫再三才轻轻地敲着她的房门,“纪——曼菲,你睡了吗?”
昏暗的长廊只有他浓浓的鼻息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么晚了,也许她睡了。
才打算转身回房,却瞥见先前被他轻敲的房门竟自动微微开启……
不对!松防的神经立时绷紧,“曼菲,你睡了吗?”
房门越开越大,室内漆黑一片,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他哪还顾得了绅士风度,大步地跨了进去,“曼菲,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啪地!他打开了卧房的灯,晶澄的灯光倏地照亮这间带有女人香的客房,却不见佳人芳踪!
难道……那隐在黑暗角落的凶手已经登堂入室,带走了纪曼菲?
不!
激狂的心痛,有如超级龙卷风,立时席卷他仅存的理智,不顾深夜是否会扰人清眠,他冲向一楼,扯开嗓门大叫:“曼菲?曼菲?”
“发生了什么事?洛夫?”宫晨曦穿着晨楼从卧室走了出来。
管家杰克也衣衫不整地跑向沙克洛夫,“大少爷。有什么事吗?”
“纪小姐她不见了!”惊悚的面容说明了他的担忧。
自从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后,他们家的保全系统已改装为最精密的声控系统,除非自己人动手关闭它,否则,就算神偷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破解密码入内。
再说,他们这栋古堡深入半山腰,有心人若想潜入,在山下就会被监控系统侦测到,意图长驱直入谈何容易!
那她会去哪里?
“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找。杰克,十分钟后,我若没有进屋,你立刻报警!”沙克洛夫命令后,倏如一阵旋风呼啸而去。
宫晨曦瞧着儿子匆匆飞奔的背影,本想喊住他,却临时改变主意,“杰克,待会儿告诉少爷,纪小姐去花园散步了。”
看来儿子这次是真的动了凡心!
太好了!不枉她这半年这么费心地写传真给纪曼菲。
※※※
为了寻找真相的纪曼菲,压根没有料到沙克洛夫会因良心不安,半夜发了疯似的寻找自己。
她一个人顶着月光,重新回到巨门深锁的玫瑰园门外,衷心希望借此打开这一连串的吊诡事件。
巨锁在她认真的翻动下,发出铿锵声响,虽已锈如废铁,单凭一已之力想扳开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忽地,她从颈间的项链上取出一把尖针状的发饰,钻入钥匙孔中……
雾浓的暗夜,纪曼菲那纤细的黑色身影远远望去宛若夜盗,立刻激怒了闻声赶来迎救她的沙克洛夫,“你在做什么?”
“啊!”纪曼菲低呼一声,尖状发饰也应声落地,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迎向他责备的目光。
“我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那杀伤力十足的炮声,划空射来。
“我……”她相信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降低音量,以免再度激怒他。
“好奇心太重,有时是会害死一个人,你难道不懂?!”狂哮的怒嚷仍无法平息他的震怒。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你说话也犯不着这么冲。”纪曼菲终于对上他盛怒的容颜。
“做错事还有理由可说!”他再次数落。
“够了,沙克洛夫先生,我只是想找出你母亲口中的隐喻,我不愿一直处在挨打的地位,让真相水落石出的最根本方法就是回到原点!既然这里是你三任前妻遇难的地方,就该从这里着手。”怒火在烧,却阴不断她追求真相的心。
沙克洛夫的脸一下子刷白。
她怎么知道他的事?
烙痕被揭开的刹那,痛是在所难免。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反击有时是自我保护的方法之一,他不愿软弱的缩在角落任人挖凿。
“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自救,处在黑暗中的凶手,不也多次欲置我于死地?”她直言不讳地点出事实。
“你想找什么?能找的,巴西警方全找过了,就连我都曾被怀疑是弑妻的凶手,结果呢!多年来,真凶就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挖苦中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落寞。
“沙克洛夫先生——”她为他的黯然神伤动容了。
“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没有那么脆弱!”他像只受伤的倔强幼豹,拒绝任何人为他疗伤。
“我知道你没有那么脆弱,那请你看在上苍有好生之德的分上,告诉我多年前玫瑰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孤魂野鬼。”有时自我调侃更较殷殷劝诫容易让人妥协。
“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他再度深喟。
“我知道,但总比死得不明不白来得好吧!我相信你的前妻一定盼望有人能替她们揭开生死与疯癫之谜,显然我已被凶手‘圈选’为下一个‘受难者’,那么我愿以身试之,揪出那只黑手!”盲目的勇气是愚蠢,但知其危险却为力求真相大白,而以身为饵,就较前者有智慧得多。
沙免洛夫沉凝地望向她那双不畏凶险的湛光,终于松口,幽幽道出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她们都是我母亲精选的媳妇,美丽、热情,而且是中国与葡萄牙混血的女孩。”
“你母亲选的?你……”他怎么可能会这么乖乖听命?
看出她的疑惑,他冷笑以对,“也许是由于孤儿寡母的原因吧,我敬爱她,再说,女人——”他又不自觉地流露鄙夷的神色。
“不及矿石有趣!”她抢白道,“所以,你就任由母亲为你选妻。”一脸促狭。
“不提这个。”他幽幽续道:“她们全都是在新婚当日在这栋玫瑰园中遇害……”
“你可曾在现场看到她们口中所说的毒蛇?”纪曼菲提出一直悬在心中的疑惑。
“没有。”
“那么,我是惟一看见蛇的人。”她作了结论。
“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被扯入?
“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她再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沙克洛夫自我调侃着,“我在你心中的评价也不高,谁知道你会不会因此化诅咒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