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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主 page 13 作者:席晴

  他钻入工作室,望着满桌的病历表强迫自己坐下来,心忖埋入工作也许心以暂时忘却失恋的滋味!

  谁知,情关终究难过,尼尔森恼怒地大手一挥,只见病历满天飞,也因此撞向后方存放多年不曾启动的病历柜子。

  啪地!其中一个柜子被撞了开来,一张张已经泛黄的病历表就这么被洒了出来。

  “可恶!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你们这些没用的病历表也想欺负我!”

  满地的病历表多是出院多年,或是已过五年不曾到疗养院来就医的患者名单。

  “唉!”叹了口气,尼尔森认命地弯下身子,拾起那一叠叠泛黄病历表。

  突然,眼前有几个熟悉的字母吸引了他的注道

  “莉莎·罗门?!”他轻声喃道。

  她不会是洛夫母亲私人秘书的那个莉莎吧?!

  他抓起那本不算太厚的病历表,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百页——

  莉莎·罗门,女性,出生于一九七八年。

  就诊时间一九九五年,初步诊断罹患人格分裂症。

  症状:表面没有任何异状,只有经由特殊诊断方式时,会出现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的反应。

  主治医师:赛门·贺夫

  人格分裂症在精神科领域中,算是颇难医治的一种病症,患者在平时与一般人无异,即使被逼入角落时,他们仍可以“幻化”成另一个人,达到逃避或是某种特殊目的。

  尼尔森急急地翻着下一页,又见赛门医师对莉莎,罗门诊断内容纪录:

  就诊时间:一九九六年。(距离上次就诊时间已逾一年。)

  症状:情绪忽而激动,忽而沉默不语,明显的双重人格表现,其中“本我”对“虚拟人物”极端憎恨。甚至出现“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言辞”;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平静,仿佛不曾发生任何事情。

  人啊,这可以说是标准的人格分裂症的征兆,尼尔森冷汗直冒,不禁为莉莎·罗门可能就是洛夫身边的莉莎而忧心忡忡。

  如果她真是他们所熟知的莉莎……那么今夜她与苏菲亚“激烈”的反应,或许可以解释为一种“本我”不再压抑的反扑反应!

  简单的说,莉莎·罗门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对方或是自己误入“本我”的地雷区,引爆也就在所难免!

  她会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若能长期治疗,她的病情或许可以获得控制,可是她却在一年后才再就医,痊愈的机智渺茫,而且可能变本加厉。

  不安的情绪迅速地渗入尼尔森的每一个毛孔,忙不迭地又往下翻阅——

  就诊时间:一九九七年七月。(距离上次就诊时间,为时一年。)

  症状:此次就诊,她显得十分平静,只说了两句话,“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

  附注:

  疑点一,说话的“她”,不知是“本我”,还是分裂人格之一?

  疑点二,“事情已经解决”意指事或是人?不可查,却是关键。

  疑点三,“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一种强势主导权的呈现方式,突破一般患者会有的认知,显现她不承认自己“精神状况不稳”,反而诱导医者因她的意识而诊断。稍有差池,易导致误诊。

  “好个高明诱导医者的精神病患。”尼尔森喟叹。

  果然,这本病历表真的在莉莎·罗门的“放话”下,后面一片空白。

  她再也没有来过悲悯疗养院。

  “你在哪里?莉莎·罗门。”可惜病历表上没有患者的照片,否则就可立即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洛夫所聘的兼任秘书莉莎!

  “对!”尼尔森忽然灵机一动,连忙拨起已离职的赛门·贺夫医生的电话号码……或许他可以揭开谜底!

  电话声连响了三声后,只听见冰冷机械的声音传来:“这个电话已无人使用,请查明后再拨,谢谢。”

  尼尔森心口一凉,无奈地挂上电话。

  绝望的心情却在瞥见患者留下的电话号码,再次燃起希望;谁知又因照见电话号码的数字时,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是他们疗养院急诊室号码倒着念的数字。

  “好个刁钻的病患。”尼尔森阖上病历。决定打电话给洛夫,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莉莎,沙克洛夫都不应该掉以轻心。

  奇怪的是,他怎么拨也拨不通洛夫家的电话!

  明天他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

  斗室里,殷红诡橘的灯光照着那方小小的祭坛,坛前站着的仍是那帧披头散发、双眼发狠,人鬼不像的一具活死尸,口中不住哺哺念着:“呜木乌拉翁,呜木鸟啦翁……”

  只是这会儿桌上的五彩粉末换成细白粉粒,前方还放置了一只晶灿夺目的水晶杯,就在这一切告一段落时,那诡橘身形谨慎地抓住杯脚,将那团混上水的粉粒往杯口一路抹着……

  “我敬你!干!”双唇凑近杯口,佯装敬酒的动作,却没有真的碰到杯缘。突地,咯咯大笑,疯状十足。

  “铃……铃……”乍响的电话铃声,斗然唤回那剥离的理智。

  是恼恨也是不耐,这人猛狠地抓起电话,就着往桌面上用力重击了几下,这才凑近话筒,“喂……”声音森诡地令人毛骨悚然。

  “该死的,你又躲到那鬼屋做什么?”对方愤恨的指责化作邪厉的符咒,热辣地一箭穿心射中这端的她。

  “关你屁事。”她也不客气地回敬那端的中年女子,又将话筒连续往桌面上重击,以泄心头之恨。

  “该死的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要不是你姐姐的忌日就快到了,我才没有这闲工夫打电话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女人又骂道。

  “你这么爱她,就和她一起——地狱呀!”她不客气地恶咒。

  “可恶!”女人恶言甫落,突然有感而发,“唉!彩虹,这世上只剩下咱们母女相依为命了,难道就不能和平相处?回来吧,我想你姐姐会希望你回来看看她的。”

  “是吗?”诡冷的声调隐隐地透出她的绝情。

  她很怀疑姐姐会想看到她!

  “彩虹——”中年女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接口。

  “等我把这里的事解决后,我会回去。”喀地一声,她切断了电话,也割断了母女仅存的情分。

  她再次回到祭坛前,侧面的镜面映照出披头散发的轮廓,仍可找到她一向彩妆的容颜,她竟是——

  莉莎!

  第十章

  曙光乍现。

  纪曼菲匆匆抓起大哥大就用力敲着沙克洛夫的房门,“洛夫,你醒了吗?”

  凌乱头发、裸着上身的沙克洛夫,气愤地冲到门边将门拉开,一见她眼中的哀伤,因睡眠不足而燃起的火气骛地降温,“有什么事?”

  “我得赶回纽约。”焦躁爬满她那张脂粉未施的容颜。

  “发生了什么事?”关心的同时,却又迷失在她无邪的净澄脸蛋中。

  “我母亲突然生病住院了。”酸涩的情绪催迫着滚烫的泪水涌上眼眶,倔强的个性却强令将决堤的泪一一逼了回去。

  他二话不说,将她拥个满怀,刚毅冷峻的神情顿时化作绕指柔。“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我本想打电话订飞机票的,偏偏我的大哥大刚才摔坏了;而你们的电话竟然也拨不通,我想,我还是直接到机场订位。”她吸了吸鼻水。

  “哦,对不起,是我将电话拿了起来。来,给我你的护照号码,我帮你订位。”他拍了拍她肩头,像哄孩子般地耐心十足。

  “谢谢。”闪着泪水的紫瞳格外的明艳照人。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还想说什么,却化作无语,决定让她走得更无牵无挂。

  爱一个人,不该成为对方的负担。

  他相信爱情的获得及持久,就如商场的订单,除了彼此供需平衡之外,更重要的是建立在双方乐于维系这分感情,而维系感情的关键就在于心智成熟。

  纪曼菲在各方面几乎无可挑剔,惟独在这件事上显得稚嫩许多。

  对于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应有更多的耐心,等待含苞待放的她,为他绽放爱情的花海。

  “洛夫——”再不懂爱情的女人,也能感受一个人对她的好。纪曼菲主动地抱着他富有弹性的腰际,闻着那光裸的男性体味,迷醉的感觉再次钻入鼻端,一路延蔓至全身……

  他再次拥紧她,千言万语尽在这个拥抱中。

  “铃……”电话声突然响起。

  “喂。”沙克洛夫收起桀笑,“嗯——嗯”不到十秒钟,他将电话给挂上,撇着唇,“机位已敲定,我送你。”

  “不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则,何不就此话别,少些感伤。”她苦笑,也感染了那分离愁。

  “你也会感伤?”有感伤点总是个“好的开始”,他略略勾唇反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开这种玩笑!全然不知沙克洛夫的“用心良苦”。

  “好,好,很好。蔷薇名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看着她由含苞,再一寸寸绽放的过程。

  “别像那夜,我才敢来。”忆起她与尼尔森回他家时,沙克洛夫的表情,真是教人敬谢不敏。

  “只要你身边带的是行李,而非男人的话。”

  他在说什么?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醋味熏天?

  难道他……爱上了她?!

  会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为什么从不曾听他表白过?

  “我想我该去向你母亲辞行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飞往台北,参加什么小说人协会的颁奖大典。不过,她特别交代我,代她给你一个离别的吻。”不待她反应,沙克洛夫原本应该烙在两颊上的吻,却不安分地印上了她的香唇……

  轻柔的舔舐,细细地挑逗着那两片艳的唇瓣,直到她忍不住轻启呻吟,又趁隙深入那温暖湿润的天地,尽情吸吮那令他怀念的气息与甜美。终于,他不再浅尝,改以热烈的方式探进口中与她的唇舌交缠,霸气攻占她如蔷薇花瓣的柔软……

  她立即感到有如雷殛似的电流蹿进她的身体,蜜色的柔肤瞬间覆上了一层瑰红色泽……身子突然变得麻颤,无助地想贴近从某一处所扩散出的诡异渴望。

  “曼菲……”他想说,不要走!却临时打住,持续以热吻表真心。

  “嗯?”体内炸出的渴望早已让她晕眩,连回应也显得心不在焉。

  “别——”他几乎冲口而出想留下她,最后还是收口。

  因为,他已决定让她走得无牵无挂,自然不能临时变卦,对吧?!

  纪曼菲这时也隐约感到离情依依,却不明白体内狂野奔腾的奇异感觉,为何一层层地扩大,几乎要爆开来,一股未会有过的快感纷沓而至,终于让她情不禁地发出欢愉的呻吟……

  那如天籁的娇声,瞬间将沙克洛夫仅存的理智唤回。他轻轻抚着她娇羞的脸庞,深情地望着她,“我只想告诉你,我有多舍不得你走。”

  纪曼菲轻喘地睇着他,很想对他说“不走了”但;一想起病中的母亲,却不得不道别,“我会想你的。”

  沙克洛夫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曼菲……”

  纪曼菲脉脉含情地凝视着他,回首过去填些日子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种种,感觉是那么炽烈,令她无法漠视它的存在。

  突然间,她很想这样做,就脱口而出地说:“洛夫,你可不可以低下身子,让我再靠着你的肩头一下子?”

  他索性将她抱上自己的胸膛,让她的头钻入他的颈项间。

  她轻易地找到那个“缺口”将满心的失落补足。

  就是这个肩头,让她眷恋不已,就是这个硕颈让她欲走还留,就是这分宠溺让她开始正视自己的情感……

  天啊!她怎么放得下!放得下啊!放得下啊?!

  说!说他会来看她!说!拜托他承认他的生命不能缺少她!说,他已爱上她.不愿与她别官件刻!

  说啊!

  可是沙克洛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多年的人生经历,已经把他训练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就算世界崩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一怒一瞠竟然可以完全掌控他的情绪!

  对她的离去,他有太多的不舍,却又不能不松开手;为了揪出那致人于死的黑手,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了;如今适逢她母亲生病,正好可以让她脱离这个是非圈,未尝不是老天爷给彼此最好的安排?!

  “保重!最后,他还是将她推离——他的胸膛。

  “你也是。”她面露忧戚地说。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记得想我!可能的话!最好来找我!可是,她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唉!只希望……她走后,他会……像她一样——想着对方!

  这样,他们或许……还会重逢。

  ※※※

  送走了纪曼菲,沙克洛夫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般,呆坐在花厅,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眺望满园的蔷微。

  “大少爷。”管家杰克的声音划破沉寂的花厅。

  “什么事?”他双目呆滞地继续凝在窗外的花研上。

  “莉莎小姐来了。”

  “她不知道我母亲不在吗?”他幽幽回神问着。

  “她说,她找你有事。”

  “找我?”唉!“让她进来吧。”

  “是!”杰克恭谨地退了出去。

  莉莎在一分钟后走进花厅,“姐夫——”

  背着她的沙克洛夫似乎无意转过身子,“有什么事吗?”

  “我要向你辞行。”她缓缓走近他。

  “辞行?”他倏地转过身子。

  今儿个是怎么了?原来待在这屋子的女人一下子全向他辞行!

  “我母亲病了。”莉莎忧戚地说着,噙着泪水的花容益发憔悴。

  她母亲也病了?!怎么这么巧?

  “那你是该回去看看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我可以料理一切,只是,我想向你及伯母请辞,因为我不知道我母亲的病会拖多久,为了不延误你们的工作,所以,还是一并辞职比较好。”她有条不紊的说着。

  “哦。”前后一小时内,他看着两张因母亲生病而忧心忡忡的面容,却隐隐感觉莉莎的忧戚神情中有点——不真实。

  那是一种——言不由衷的表情。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这多年来的照顾。”莉莎优雅地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盒拿了出来,“这是送给姐夫的。”

  “这么客气做什么?”他站了起来,无意收下礼物。

  “打开它,你一定会喜欢的。”莉莎信心十足地保证。

  “哦?”他接过礼盒,拆了丝带,黝黑的脸上,终于有了惊叹的表情,“紫水晶杯。”

  “这不是一般的紫水晶杯,据闻以它饮酒,至少可以保持杯中物半小时的‘保温’,也就是说,如果品尝冰品,三十分钟之内,饮者都会感到它冰冷如初。”

  她又掏一瓶由家中带来的圣塔摩尼卡冰葡萄酒,“就拿它来做个实验,并借此向你道别。”她径自打开葡萄酒,将酒盛入两只水日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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