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地吐出三个字:“庄晓生。”
瞧他一副委屈的模样,楚翼顿时觉得心软,这才注意到他全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
“你全身都湿透了,让我送你回家吧!”楚翼好意说著,松开紧抓著他的手,换了
一个更好的方式为他撑著伞挡雨。
“不用了!“庄晓生一口回绝,转身跑进雨里。
这时,一辆疾驶而过的汽车溅起一大片水花,楚翼本能地追上前去,将他往人行道
的内侧拉,免得让污水溅湿。带车子远离后,楚翼本想放开揽在他肩上的手,却发觉手
掌下的身体在颤抖著,所以非但没将他放开,反而顺势更往怀里揽。
眼前这少年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欲望,使得他无法放著他不管。
“会冷对不对?“你家是往前面走吧?我送你。”楚翼板著脸往前迈开步伐,语气
里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庄晓生似乎察觉到他表情的改变,也就放弃徒劳无功的反抗,任由他揽著肩静静地
往前走著。暖和的体温、善意的抚触,渐渐松懈了他的防备。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主动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缠著我?”
楚翼露出了笑容,为两人的关系明显改善而感到欣喜。
“因为我莫名其妙被你讨厌不是吗?我最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所以才想找
你问个清楚。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找你当我的模特儿。”
“模特儿!?”庄晓生吃惊地抬起头来。
“是啊!模特儿。我是美术系的学生,又专攻人物画,所以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就非常想请你当我的模特儿,不过你好象很讨厌我。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如何
,愿意当我的模特儿吗?”
楚翼很快地将情况和目的陈述一遍。
庄晓生沉静地听著,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轻低语:“原来是这样,只是为
了我的脸。”
楚翼没听清楚他的话,低下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庄晓生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楚翼虽然看得出他心里有事,但若是勉强他说出来,定会破坏现在短暂的和平,也
就没再多问。
雨持续下著,庄晓生在要转弯时会开口给楚翼指示,除此之外,连一句多余的话也
没有。楚翼尽量配合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他被雨淋到,但随著他家的接近,他心里的焦
躁不安却更加明显。
约莫走了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在一扇红门前停下。门上的红漆剥落,显得有些沉旧
;大门两旁是近二尺多高的水泥围墙,让人瞧不见里头的景况,只看到粗壮的大榕树将
茂密的枝桠伸出墙外。
说起来,这里离楚翼住的地方并不远,但由于有围墙围住,隐蔽性很高,若非熟知
的人,任谁都搞不清楚里头到底有没有住人。所以,楚翼这一阵子也曾到过附近,怎么
也没想到他就住在这里。
庄晓生开了门后,回头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朝楚翼有礼地颔首,脸上是那种应付客人的应酬微笑。楚翼原以为两人的关系得
到改善,谁知这时又被疏远、漠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
“模特儿的事呢?你还没回复我。”楚翼粗声说著,声音里有浓浓的责备意味,执
著的眸子紧盯著他不放。
庄晓生没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地提出问题,一时间露出惊愕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原
先的冷静。“不行!我无法答应。”
回答了的问题之后,随即转身走进屋里,准备将门关上。楚翼却突然伸出手扳住门
扉,让他关不了门。
“放手!”庄晓生冷冷地催促著,黑如深潭的眸子泛著冷光。
楚翼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正跟一个残酷无情的天使打交道,半点胜算都没有。但他就
是无法将手从门扉上移开,因为这次若让庄晓生逃进这座深宅大院,他恐怕再也没有机
会见到他。
“答应当我的模特儿。”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用这种哀求的语气求他,为何非固执地要他当模特儿,但他就
是不愿在这种状况下离开。
庄晓生避开他的逼视,冷冷的眸子里有轻微饿动摇;但从优美唇型中吐出的字句,
仍是一味的冷硬拒绝:“我不可能当你的模特儿,你最好死心。”
话一说完,庄晓生就作势要将门关上。他料想楚翼怕被门扉夹到,一定会在千钧一
发之际松手,到时候他就能顺利关上门,并且将这个扰乱他平静的人永远逐出生活之外
。
庄晓生关门的力道很强,但他希望在不伤害楚翼的情况下关门,可是眼看著门就要
关上,楚翼还是紧抓著门扉不放。他忍不住动了气,隔著门斥责道:“你再不抽手,别
怪我伤了你。“他很确定楚翼听到他的话,但他却仍执意不松手;庄晓生双眼一闭,狠
心地将门关上。
“唔!”楚翼发出忍痛的呻吟声。
庄晓生想漠视他的痛楚,但压著门的手在颤抖,眼睛了有著痛苦;他终究敌不过他
的一声呻吟,所有的坚持瞬间化为无形。
他缓缓地将门打开,那逼得他无处可逃的坚定容颜再度在眼前出现。
“你缠人的功夫真该得奖了!庄晓生叹了口气说道。
第二章
楚翼啜著庄晓生为他泡的热茶,好奇地环视四周。
这间日式客厅虽然老旧,却不失它昔日的气派,宽敞的空间足足有他房间的五六倍
之多;而有木质地板、墙壁闪耀的木头光泽来看,房子显然一直受到良好的维护。
说实话,当他第一眼见到这幢气派非凡的日式建筑时,真的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市
区里会有这样的房子存在。他知道庄晓生看起来出身不错,但没料到他是不折不扣的大
少爷。
庄晓生端坐在楚翼面前,极有教养、优雅地喝著茶,身上已换过一套干爽的衣裤,
浑身散发著清爽的味道。
楚翼的视线最后停在庄晓生身上,像是欣赏艺术品般的瞧著他,并深深地觉得这是
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别想我会当你的模特儿。”庄晓生自顾自地喝著茶,连脸都没抬一下。
“我不会死心的。”楚翼笑嘻嘻地说著,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
庄晓生冷冷地抬起眼,脸上是明显的不悦:“刚才真该让你痛死算了。”
“你才不会这么残忍!”楚翼得意地抓起桌上一瓶药膏晃了晃。
这药膏是庄晓生一进门就去帮他拿来的,而这个举动也让楚翼发现他的另一面;他
明明为弄伤自己而感到愧疚,却故意表现得很冷漠。所以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
,其实只是奘模作样而已,他根本没那么无情。
“你以为你是谁啊?少自以为是!”庄晓生恨透了他那种好象能将人一眼看穿的眼
眸,更讨厌他那自鸣得意的表情。他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懂。
“我才没有自以为是!你明明就是故意摆出这种态度想将我吓跑对不对?放心好了
,我才不会被吓倒!而且我决定要常常到这里来玩。你是一个人住对吧?虽然你没有说
,但这屋里实在看不出还有其他人住的样子,所以你一定很寂寞,今后有我陪你就不会
寂寞了。”楚翼自信满满、滔滔不绝地说著,他虽是出自真心,但也有几分逗弄庄晓生
的意思。
“你该回去了!”庄晓生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不可气地下了逐客令。
“你还没有答应当我的模特儿。”楚翼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庄晓生拚命忍下怒气,这才没将杯子里的茶往他脸上泼去。他从没遇上这么不要脸
的人,早知道他会如此耍赖,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进屋的。现在可好,自己将个瘟神般
的人请进屋里,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他离开。
答应当他的模特儿!
这想法一闪过脑际立即遭否决,但是该如何才能让他离开呢?用冷硬的态度不行,
难道该放下身段来摆脱他、求他吗?这可是他家耶!
楚翼饶富兴味地瞧著他,著迷地看著他脸上左右为难的表情。他明明是个男的,楚
翼却觉得他皱眉咬唇的模样很好看,对此,楚翼感到不解。
“拜托!你回去好吗?你这样让我感到很为难,”
楚翼看他卸下冰冷的面具后,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下来,俊秀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温
柔;而一直以敌意相对的眼眸,这时也闪耀著无言的恳求。
面对这样的他,楚翼实在无法用嬉皮笑脸的态度相对,只好坐直身子有认真的语气
问道:“我真的为你带来困扰吗?”
庄晓生无言地点点头。
“真的不能当我的模特儿?”楚翼又问。
他再度点头,竭力不让自己露出欣喜的表情。
“好吧!”楚翼重重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下后才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客气,请慢走。”庄晓生唢倏地站起身,像是怕楚翼会后悔似的,连忙率先走
出客厅,在走廊上穿起鞋子。
楚翼无奈地搔搔头,配合他快速的送客动作,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外。
庄晓生朝他笑笑,连半刻都没耽搁就将门关上了。
害得楚翼转身张著嘴,却对著沉默的红门说:“再见。”
晴朗的艳阳,无云的蓝天,一如平常的夏日时光。
楚翼修长的双脚在咖啡店里轻快、利落地移动,扬起的唇角和带著笑意的双眸,让
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愉快的心情。
“昨天遇到了什么好事了吗?”夏启志好奇地问著。他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楚翼这
种开朗的表情了。
“没什么!“楚翼笑了笑,继续收拾桌面的工作。
他没将遇见庄晓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若是说了,可能会增添庄晓生的困
扰,所以他就把这件事当成是他和庄晓生两人之间的秘密。
夏启志见楚翼不想说,也没有继续追问,无论原因如何,能重新看到好友的笑容就
是件好事;特别是经过一个星期的低气压之后,这种拨云见日的晴朗更是弥足珍贵。
“下班后有几个班上同学要聚餐,难得你心情这么好,要不要一起参加?”夏启志
好意问著。
“聚餐啊?”楚翼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我不去了。”
楚翼准备下班后要去打扰庄晓生,所以没办法参加同学聚会。
“这样啊!”夏启志点了点头,眼里却有著狐疑。
楚翼十点才下班,回家换了衣服,拿著特别拜托店长帮他买的戚风蛋糕,等来到庄
晓生家门口时一已经十点半另外。
一来到他家门口,楚翼心中暗叫糟糕------门外竟然没有门铃!
庄晓生的家是深宅大院,如果从门口叫他,恐怕最后街坊邻居都跑来,他都还未必
听得到。
楚翼转头看看四周,正巧没人经过。他立刻将手里的蛋糕放下,退后两步再朝围墙
跑去,一跳一蹬,再加上近一百八十的身高,顺利轻松地翻墙成功。
他为自己开了门,拿起问外的蛋糕,再将门关好,随即往屋里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脚下的落叶传出沙沙声。他皱眉看著逐渐接近的大房子,气
派的屋宇在黑夜里幽幽矗立著,屋外的走廊亮著暗黄的小灯,整座大屋子只有一扇窗户
透出昏暗的灯光。
一股强烈的孤寂感袭来,令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他无法想象庄晓生是怎么度过这孤
孤单单的日子,若换成是他住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不出三天铁定会疯掉。就因为有这
种想法,促使他非得来看看庄晓生不可。
“晓生!庄晓生!”楚翼一踏上屋外的走廊,就出声唤著庄晓生的名字,希望自己
的不请自来吓到他。他边叫边走向唯一有亮光的那扇窗户,最后在窗外站定。“晓生,
我是楚翼,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但是老半天都没听到房里有任何的回音。
“他该不会睡了吧!”
虽然觉得一个年轻人这么早就上床是不太对劲的事,但依眼前的情况看来,庄晓生
不是睡了,就是不在家。
“难得我还特地买了蛋糕来向他道歉。”楚翼长叹了口气,咕哝著抱怨。“真是的
!白跑一趟。‘他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转身是听到屋里传出轻微的咳嗽声,沮丧立时一
扫而空,他喜出望外地拍打著窗户。
“晓生,你在家吗?我是楚翼。”
这次屋里传出了缓慢的脚步声,接著是开窗锁的声音,然后是庄晓生一脸迷惘的出
现在窗后。他呆呆地瞧著楚翼,眼神有点恍惚。
“我一定是烧昏头了。”他喃喃说著,又将窗缓缓关上。
“等一等!你别关窗啊!我是来道歉的。”楚翼急得大叫,将他才关上的窗重新拉
开。
他抚著额头慢慢转身,再度正视楚翼,好半晌后才真的理解到楚翼的存在。在确定
这项事实之后,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我很不舒服,没办法理你,
你快回去好不好?”
“你不舒服?”楚翼关心地问著,长脚同时跨上那到腰部的窗台,一个纵身往屋里
跳。
庄晓生目瞪口呆地瞧著,一时也忘了阻止,等到楚翼进到房间才想起要阻止他:‘
出去!出去!”他伸手推开他,可稍一移动全身就酸痛得不得了,根本使不出力气。
他因为昨天淋雨而感冒,这是正发著高烧。
由于手臂上传来他的热度,楚翼很快就发觉他正生病且发著高烧。
“你生病了!有看医生吗?”楚翼随手将拎著的蛋糕往榻榻米张一放,扶住他躺回
睡垫上。
他紧闭双眼,急促喘息著,似乎起身走动已让他消耗太多体力,病情因而加剧。看
著他难受的模样,楚翼深深自责,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吗?”楚翼跪坐在他身边,焦灼地问著。
他没有回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楚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立即被手掌上传来的热度吓到,脱口喊道:“好烫!”
楚翼起身想去拿冷毛巾,一站起来才发现他还穿著鞋,慌忙将鞋子脱下,才摸黑走
入屋内窄窄的走廊。由于屋内的情况他不熟,好半晌才在走廊尽头发现了厨房。他亮了
灯找到可以盛水的锅子,就是遍寻不著干净的毛巾。于是他回过头重新搜寻,却找不到
浴室。
“什么鬼房子,怎么会没有浴室呢?”楚翼急得出口抱怨。
日后他才知浴室是另建在屋外的,而这时他只能用锅子装了水,脱下身上的棉布
T恤当毛巾,急急忙忙跑回庄晓生身边。
庄晓生睡著了,但呼吸急促且不平衡,双颊因发烧而泛著桃红。
楚翼将衣服沾水扭干,轻轻擦拭著那发烫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动作,庄晓生慢慢张开双眼,幽黑深邃的瞳眸漾著湿润的雾气,花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