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通州一隅
「雅轩茶居」是通州小有名气的喝茶地点,既然叫「茶居」,又以「雅轩」这样风雅的字为名,当然不是普通人会来的茶居。但其实「雅轩茶居」刚开始营业时,也是有普通老百姓来的,毕竟这里的装潢很普通、食物也没有多精致。
只不过听说有一文人在这里待过,后来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时,曾经特地绕道来「雅轩茶居」向当时的老板左觉道谢,感谢左觉的举手之援以及盛情的款待,后来这件事不断地流传下去,「雅轩茶居」便开始成为文人聚集之地,久而久之,普通小老百姓也就不大来了,
「雅轩茶居」的建筑分为两层,楼下是专给人们品茶的;楼上则设有房间,方便一些人留在那里以文会友,但不留宿的客人。由于这里的食物与茶价钱公道,所以也有一些固定的老客户。
然而让「雅轩茶居」每天生意还过得去的、并且小有名气的原因,除了这里的环境、食物、价钱外,还有一样--就是现任老板左守的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四个女儿完全吻合了「一种米养百样人」这句古老谚语的意思。
大小姐--左霏霏,宛如一朵盛夏开的凤凰花,红得那么嚣张、开得那么灿烂,正如她的脾气--非常差!
二小姐--左霓霓,长得不算最漂亮,但极为妩媚,就恍如一朵正在月下开着的野姜花,袅袅柔柔、清清雅雅,但又幽香扑鼻。她的那种妩媚,真是连眨个眼、转个眸也是风情千万、迷死人的!
三小姐--左雾雾,见过的人都说她是一朵樱花,极美但脆弱,个性纯善得不得了,非常地没脾气?简单来说,就是胆小怯弱!
四小姐--左霜霜,美艳如一株清晨的玫瑰,美丽却不可摘取,因为她的刺也长得非常尖锐。她是这家茶居唯一会精打细算的人!
四位小姐虽然性格不一,但都非常吸引人,所以不少人就算不进来坐坐,也会在茶居门口逛逛。美人嘛,谁不爱看?
虽然她们都是不可摘取的娇花--慢着,谁说她们是不可摘取的?难道你不知道正有善于养花之人,打算摘取这四朵花儿吗?
幕启
聂云第一次见到左霓霓时,是在「雅轩茶居」。
他在等风征诏的门,于是便进来喝口茶。
茶居里一名女子在掌管——一个躲在柜台后算帐、一个正小心翼翼地给客人倒茶,而另外一个则背对着他。
聂云在一个角落坐下,眼睛快速地把四周扫描了一圈,最后他停在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子身上。
她的身材高挑又秾纤合度,一条嫩绿的裙带把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完全勾勒出来。她还有一把乌亮的秀发,单是用眼睛看,你几乎就能感受到它的那份柔滑与顺畅。
当然,聂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单是这样,还是没法引起他的注意的。而能让他的注意力定住在她身上的,是她那源源不绝的笑声。
很绵、很软、很妩媚、轻轻浅浅的像含着颗糖。光是听着,似乎就能尝到它的甜与腻。他的脑海中立刻升起一张艳而狐媚的样子。
想不到直爽的左霏霏会有这样一个妹妹!
「啊,对不起、对不起!」左雾雾一个不留神,把茶给倒溢了出来。都怪自己,想什么诗经呢!
「怎么搞的?你会不会倒茶啊?」男人弹跳了起来,厌恶地抖动着衣袖。若不是她长得美,他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左雾雾仿佛只会说这几个字似的,不停地重复着。她脸上很茫然、很无措的样子,明白显示出她不知该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你是鹦鹉啊?」男人不耐烦地道。
聂云不想管。要他管的事遍布大江南北,所以遇到这等小事,他宁愿不管。反正她还有两个姊妹,不是吗?
聂云抬抬眼皮,发现柜台后面的女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还是径自算着自己的帐。
「对不起。」左雾雾泪眼汪汪,嗫嚅地道。
「除了对不起,你不会其它的话吗?妳是不是做生意的啊?」她梨花带雨的容颜很是楚楚可怜,男人也忍住气没有喝骂,但心情仍然很糟。
聂云呷口茶,打算在那个男人再小家子气地欺负一个弱女子时,就将他丢出茶居。
不过有人先他一步开口说话了。
「呀,客倌,真是对不起啊!」带笑的嗓音悠然荡来,背对着聂云的人儿正转过身来,得以让聂云瞧个清楚。
她没有留刘海的光洁前额下,是一双细细的柳叶眉;再下面一点的是一对如丝的媚眼,小巧玲珑的鼻子,一张大小适中、但看得出来常常保持着微笑,因而有两条极细微的笑痕的红唇。随着她的衣袖微微晃动着,暗香逸出时有时无、隐隐约约的,嗅进鼻子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她有着猫儿般的敏锐与慵懒,这是聂云第一次看到她时,最直接的感觉。
当然,她绝不艳也不狐媚,但他还是将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虽然左霜霜很艳丽、左雾雾也很精致,而他丝毫不好女色、也没有留意没必要的人的习惯,但是——
「我妹妹很娇弱骂不得的,客倌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咱们嘛!」左霓霓柔媚地对客人眨眼,男人立刻晕头转向。
「但做事要小心啊!」刚刚还在抱怨的男人,此刻正咧嘴对着美人笑,不知有多高兴。美!很美!不似左家的三小姐,美虽美,但却有些呆气。
「是的、是的,客倌说的是,那这顿就由我们请客吧!」左霓霓拿着抹布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擦拭着桌上的茶渍。「只是我今日的工钱又没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客倌能常来就好了。」她故意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男人很心痛美人的叹气,忙说道。「怎么会没工钱呢?难道你不是左家的二小姐吗?」
「可是钱都由我们家霜霜掌管的,我们必须做事才会有钱呢!」左霓霓拋个媚眼,再轻声道。
「这么说她会扣你的钱了?」男人不悦地道。
「是啊!」她轻声地回道。
「我怎么可以让你受苦呢!」男人放下一锭银子,又不屑地对着柜台后的左霜霜嗤鼻。「有这种妹妹,你真是太辛苦了!以后如果觉得过不下去,就来找我吧!我是钱庄的三少爷,我会罩你的。」后面的那些话,男人说得很大声,分明是在向左霜霜挑衅。
「好的、好的。」左霓霓笑着收起那锭银子。「谢谢了,三少爷。」
男人几乎是仰着鼻子离开的,好象嗅到什么很难闻的气味似的。
「喏,一锭银耶!你有赚了,霜霜。」左霓霓把钱放到柜台后,说道。
左霜霜一手拿过银子。「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忘记你对我的诽谤吗?」居然把她说成不仁的雇主,她对她们有这么差吗?要不是为了让她们可以吃得好、穿得暖,她还不愿当家呢!
「所以,」左霓霓讨好地笑。「我一直知道妳很好的啊!何况你又赚了许多了,是不是?今天雾雾虽然给我们找了许多麻烦,但我还不是全摆平了啊!你一个钱儿都没少呢!」
「总算你比大姊和三姊聪明。」左霜霜要笑不笑的,又低下头看帐本。
左霓霓在心里叹口气。若是惹得这个四妹发飙,可是很恐怖兼麻烦的事呢!
转过头,不意撞进两泓深潭中。看他的专注眼神,应该看她不少时刻了。而且在被她撞见后,居然还不改面色、大方地与她对视。
无礼的男人!
左霓霓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他有着一张很深刻的五官,却非常严肃地板着脸,好象你欠了他很多钱似的,看起来比霜霜更不好惹。但她真的很好奇,如果惹得这张严肃到不行的脸或怒或笑,不知又会如何?
左霓霓踱步过去,带来阵阵馨香。「你是来品茶的,还是来看人的?」她甜甜地问道。
聂云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她。「品茶,顺便看人。」
「看谁?」左霓霓在他身边的长凳上坐下,媚笑道。
「一个烟视媚行的人。」聂云淡淡地说道。
「噢?」左霓霓扬扬眉,继而向他猛拋媚眼,还夸张地娇笑。「是这样子吗?」
聂云深深地注视着她,好象她在做一出猴戏。「你该找几个男人实践一下——我是指肌肤相亲的那种,或者你可以做得更好。」她虽然媚,但双眸很清纯,她只是行为举止有些放荡而已——他看得出来那是她刻意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吸引人,像一朵月下开着的野姜花,带着勾人的妩媚和纯洁的清雅。她是他见过的女子当中,唯一一个可以将这两者融合得如此相契合的人。
左霓霓微瞇起水眸。「你是谁?」双眸很利嘛!
「一个你很快就会认识的人。」既然他的好友风征诏要与她的大姊左霏霏在一起,他们没理由不相识的。
「有多快?」左霓霓常常上扬的唇角,终于微微向下弯了。
「很快。」只要风征诏回来。
左霓霓猫般的媚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那么,就让我们现在认识吧!」她伸出纤纤素手。「我是左霓霓,你好。」
聂云正色地看了她一眼,握住那如想象中柔软的小手。「我是聂云,很高兴认识你,月光下最美丽的野姜花。」
第一章
「大姊,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左霓霓越说,好看的眉头便皱得越紧。「把腿放下来。」
左霏霏终于熬过了五个月不再吐了。但进入第六月也只是表示,她旺盛的精力又回来了,并且好象下定了决心,要把那无法快意的五个月统统补回来似的,越是危险的举动,她就越要做,结果弄得全家人都紧张兮兮的。
而此刻,左霏霏正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身体斜卧在椅榻上、双腿却放到了桌子上。而她旁边的茶几上则放着各种各样她喜欢吃的零食。
「怎么了?」左霏霏满口零食,对左霓霓皱眉的样子完全不以为然。
「腿放太高了,这样对孩子不好。」左霓霓已经忘了这是第几遍提醒她了。她发誓,只要等她的宝贝外甥或外甥女出世,她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一下这个令人劳心劳力、还不知好歹的大姊!
「不会啦,他一定会像我这样健康、活泼的。」左霏霏给她一个「安啦」的眼神。
「拜托你,」左霓霓实在已经懒得再跟她解释这个姿势的坏处。「总之,把你的腿放下来;或者你进去睡一下,可以吗?」
「我已经睡够了。」左霏霏不情不愿地放下腿。「都怪征诏,没事开什么分店嘛,我们守着一家就好啦。」
「他还不是为了你!」左霓霓认为自己也很有抱怨的权利。「我被迫留在这里陪你兼给你们看店,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更别说还得抽空帮忙看一下隔壁自家的店。」她这个最辛苦的人都还没说话呢!
「知道啦、知道啦,」左霏霏又吃掉一个烧饼。「我宁愿你怀孕,我服侍你,顶着个大肚子,闷热得要命,更别说我吐得快没命的那五个月了。」想起还心有余悸哪!她发誓不再生了——如果风征诏同意的话。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一个可悲之处,只要风征诏在她耳边甜言蜜语几句,她便立即晕头转向,什么都会答应他了。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有这么一个疼你疼进骨子里的大哥,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左霓霓在左霏霏吃掉第八个烧饼时,终于阻止了她。「你是不是因为之前吐得太厉害,所以打算在这以后的三个月,把之前的分量都吃回来?小心吃坏肚子,请记住——」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还带着另一条生命。」左霏霏懒洋洋地接下去。见到没望再吃烧饼了,于是只好改吃酸梅。「现在我吃也不行?」
左霓霓拿起剩下的其中一块烧饼,慢悠悠地撕开一小块,再放进口中,小口、小口地嚼着。「不是不行,你知道,你实在吃太多了。」
左霏霏瞪着她。「卖烧饼的老伯伯看到你这样吃,肯定会气死!吃烧饼就是要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吃才快意嘛,你这算什么吃法啊?这样吃,哪能吃到风味?」她很可惜地瞄着盘上的烧饼,吞了吞口水。
「既然我没批评你的食相像只狼吞虎咽的野兽,那也请你不要对我发表意见。」她呷口清茶。「反正,你不许再吃烧饼了。要吃,就请你请示你家相公。」
「不吃就不吃呗,有什么了不起?」左霏霏撇撇嘴。哼!现在谁都知道她被风征诏吃得死死的啦,什么人都要拿他来做挡箭牌!
左霓霓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瞄瞄大姊的肚子后,还是闭起嘴来了。
门口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然后一个看起来比较壮和年纪比较大的小孩,踹了一脚身旁的弱小男孩。弱小的男孩站不稳,一下子就摔进他们玩的沙堆里,惹得其它几个小孩哈哈大笑不停。
「哎,」左霏霏跳起来,动作之敏捷与迅速,差点吓死左霓霓。「这个小黑又在欺负小二了。」说着,她捋起衣袖,气呼呼地就想出去教训人。
左霓霓连忙拦住她。「大姊,你就别管了,他们只是小孩子玩玩而已嘛。」
「什么玩玩!」左霏霏责怪地望着左霓霓。「难道你没看见小黑在踹小二吗?」
「他们是兄弟,小黑又怎么会真心想害自己的弟弟呢?」拜托,她都七个月了,肚子已经像个球般,她还想充什么英雄啊?别说她都快要当人母了,她也得看看自己是什么年纪啊?她也不怕人家说她以大欺小!
「可是他就是在欺负弟弟!」左霏霏指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左霓霓忍不住叹气,平常的妩媚、优雅全不见了,她现在只想大姊乖乖地坐下来,别再管那些芝麻大的事儿了。「大姊,他们只是小孩子玩玩,你小时候比小黑更凶咧,可我没听见你说这叫欺负。」
「那怎么同?」左霏霏认为她有必要让霓霓了解她的无奈。「我没有欺负人,我只是让那些自以为是、专门欺负弱小的人吃些苦头,让他们知道欺负弱小不是好事而已。」
「你比他们强,你打赢了他们,不也是欺负弱小吗?」左霓霓把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这、这,」左霓霓的说法好象有些道理,左霏霏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呃,那个——」
「好了,」左霓霓清楚自己的大姊有多少料子,要她动脑子还不如叫她打人比较快,所以还是别惹毛她比较好。万一她老羞成怒,左霓霓也不大有把握大姊会不会连她也一起打了。「我们别争这个了,我们回去坐,好不好?现在是冬天了,天气冷,冷坏了你肚子里可怎么办?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