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秒针一格一格稳定进前。
答、答……
武成新仍然没开口,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将她垂散在前的发丝取了一绺放在薄唇上,这动作像在播放映机般地缓慢,安静无声。
她怎么会怀疑武成新不爱她呢?
他的爱全都表现于外,根本毋需多问。
清楚干净得接近透明。
她轻抚他的胸膛,感觉它的跳动比平常快了许多。
谁说武成新不爱她的?说谎的人真该下拔舌地狱。
武成新将先前买来的食物,一样样放上矮长桌。
“你太瘦了。”仿佛风一吹来就会随它跑似的,她这几天严重食欲不振,让原本就盈弱的身子骨更加消瘦。
她舒服地靠着大型抱枕,细嫩的双臂环住它。
原来他都有注意。
霍香蓟把玩着手指,在心里暗骂自己猪头。她当真被蒙蔽了才会看不出他脸上满满的担忧。
她想将事情说清楚,于是开了口。
“你……喜欢芙休伊吗?”她说不出“爱”这个字眼。“跟我说实话。”
她终于提了!
武成新停下动作,半晌,才拉开纸袋道:“她是老板,无所谓喜不喜欢。”事情跟芙林伊有关!他大胆假设。
她心跳快了一拍,可是——
“在法国……”她再度开口,手脚冰冷。“你为何没打过一通电话回台湾?”如果不是芙休伊的关系,那是为何?
“我一声不响的跑到法国学设计,依你的个性应该是气爆了吧!”他顿了一顿,察看她的反应。
就见她不情愿的点头,他续道:“在法国那几年,我寄给你的信没留地址,对吧?”霍香蓟皱着眉,没否认。
他继续解释。“我是怕你一冲动之下独自跑来法国,在那里你人生地不熟的,很危险。”
的确,如果当时知道地址,她极有可能会冲去法国找他,而且是在不告知他的情况下。
她瞥了武成新一眼,这男人把她的想法都摸透了,心机真重!
“不打电话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在台湾时,他学的是男性服饰设计;在法国,他设计女性内衣。“再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但又不想对你说谎,所以我选择不打电话。”
那何只是惊喜,应该叫震撼!
她还记得在她知道的那晚,她就穿着他设计的内衣,糊里糊涂得跟他做了那档子事……
霍香蓟粉脸一红,藏在深处的记忆排山倒海涌现。
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她全身燃着火——
她忍不住捧着小脸,粉颊烧红得仿佛在冒烟。
不由得咽了口唾液,霍香蓟觉得口干舌燥得像要喷火了。
武成新在旁观察她有趣的反应,她的小脑袋瓜铁定又在想些奇怪的事情了。
就见她红着脸儿,小手直扇风,可爱极了。
他真的很霸道……
等等!这句词似曾相识,有谁曾对她说过?
是芙休伊!
想到她,霍香蓟脸都黑了。
倏地,她丢开抱枕,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二个字。“你跟芙休伊上过床?”细嫩的手指配合字句用力的戳着他的手臂。
跟芙休伊?
上床?
武成新不悦的拢着眉头,这是哪门子的指控?他拒绝回答。
霍香蓟瞪着玲珑大眼,他张着小单眼皮,四日相交,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一触即发。
房里安静得能清楚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
街上,有一群初中女学生吱吱喳喳地争相讨论着哪班的男生爱着哪班的女生,又有哪个女生告白成功,她们笑得乱开心一把的。
而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就只会跟她大眼瞪小眼!
可恶!她的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到底有没有?”她咬着唇,力道强烈得见了血。
见状,他怒吼一声。“天杀的.没有!我只跟你做过。”他粗鲁的低头吻住被她咬破的红唇,将鲜红的血液吞噬人肚。
没有……
她泣笑。真的吗?没有。
他的吻一点也不温柔,充满雾气,她该生所的,但,她却开心的回吻他,双手攀上他宽阔厚实的背乱摸一通。
她相信他。
被芙休伊打碎的心,已让他修补完整,没有缺口不再淌血。
武成新困难地结束这个吻,气息微乱,鼻尖轻碰着她的,刚毅的唇疼惜地舔噬她唇上的伤口。
天啊!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死掉了。
“跟我一起你快乐吗?”霍香蓟知道答案,但想听他说。
“只要你快乐,我就快乐。”
她掩不住上扬的嘴角。“我爱你。”
武成新将她困在他和地板之间,温柔地拨开她前额的发。“我知道。”低哑的声音,隐藏许多说不出口的感情。
热泪滑下她的脸庞。
“怎么哭了?”他轻柔地拭去。
她好想大声尖叫,跟全世界宣告她的爱情。
“这是高兴的眼泪,因为我好幸运。”她挨着他的耳朵,和泪笑道。
霍香蓟总是美丽得让他意乱神迷,记得他俩小时候打架,罚站在教室长廊上的他严重挂彩,而她却毫发未伤。
仔细想,一个男生怎么可能打不赢瘦弱的小女生?只因从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朵坦率清纯的花。
武成新宠溺得揉着她的发丝,低下头寻找她的红唇。
“下回,别再咬破了。”小蓟的红唇尝起来甜得像蜜糖般,让他忍不住的一吻再吻。
回应武成新的是一阵娇笑。
* * *
武成新仔细地环顾四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装傻的可人儿。
“你要不要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忙着解释,所以没心思注意周遭的环境,如今一礁。真佩服她超强的破坏力。
电视机上多了个大型抱枕,而原本收拾整齐的时装杂志则被挤下来,散落满地;地板上除了杂志外,还有散乱的铅笔画纸以及枕头棉被,更夸张的是墙角躺着个支离破碎的手机。
哦,不,最夸张的不是手机,而是已碎成千片的古董花瓶。
一切的一切像台风过境般惨不忍睹。
霍香蓟镇定的兜拢头发。“哦,这些啊,我弄的。”她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般的自然无害。
“在我出去买东西的这段期间,你一个人弄的?”他重复。
“嗯。”她快速地将长发绑成一束。
接着,她拉着他到电视前,道:“来,这里交给你处理。”她指着最乱的地方。
啊?
交给他?
说完,她便下楼。
有没有搞错?叫他整理,而她却跑得不见人影。
实在是……
他抱怨归抱怨,但还是听话的开始动手整理;
枕头棉被,丢回床上;抱枕,放回地板;杂志,摆回电视机上;铅笔画纸,搁回矮长桌。
至于那碎得彻底的手机,以及古董花瓶……
正当他愁着如何处理时,她拿着扫帚簸箕上来 了。
“你收好设?我要扫地了。”她说得理所当然。
“早好了。”他从她手中拿过扫帚簸箕。
到处都是碎片,太危险了。还是他来扫比较稳当。
没两三下,室内恢复原本的干净清洁。
“丢哪?”他指着簸箕上的垃圾。
“楼下吧台里有个大垃圾筒。”她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
好像都是他整理的,那她绑头发做啥?英雄无用武之地嘛!
倒完垃圾的武成新一上楼,就见她口中念念有词,他淡笑地用拳头轻敲上她的前额。
“为何你的房间会乱七八糟的?”
呃,她心思百转,挑出重点讲。“因为芙休伊对我说,你跟她上过床。当时我很生气,气得毫无理智,所以……房间成了‘第二受害者’。”在确定他爱的人是她后,她比较有心情说笑了。
虽然她有好心情,但不见得他同地一样……
武成新脸色铁青地锁着眉。芙休伊……跟她说这个?!
这种莫须有的事她还真敢讲!
难怪小蓟阴晴不定的不信任他。
想到她连日来的精神折磨,武成新不由得握紧拳头。“她还说了什么?”
呃……她吞了口唾液,支支吾吾地将芙休伊跟她的对话从头到尾钜细靡遗地转述。
武成新愈听心愈沉,听完后,脸色紧绷得吓人。
“你生气啊?”霍香蓟小心翼翼地问。
废话!芙休伊那工于心计的女人……他沉着脸没回应。
“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小声地道,以为他在生她的气。
呜——都是她不信任他,才惹得他生气了,他的脸色好难看。
“对不起啦!”呜——
“你没有错。”他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心疼得安慰。
“错的是芙休伊跟我。她希望能让我去德国而对你说了谎,伤透你的心;回国时我没对你解释清楚三年来的动向,这是我的疏忽。”他握紧她的柔荑,将她带人怀中。“应该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能原谅我吗?”
他的大手很温热,暖和了她的冰冷。“早就不怪你了。”这么优秀的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但他却深爱着她,她何其幸运……
武成新完美得能引发任何女人潜藏在心中汹涌澎湃的占有欲,连她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芙休伊。
若换个角度想,如果今天武成新爱的不是她,难保她不会做出跟芙休伊相同的事。
“我不介意芙休伊做的事了,或许刚开始真的很生气,但看在她很有眼光的分上,我愿意原谅她。”再说她刚才也对人家大发雷霆的破口大骂,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更何况我也有不对,我不信任你。”她低着头忏悔。
他笑道:“你也知道。”要不是他出去买东西被她误以为去找芙休伊,他更不知她何时才会想通。
“我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我。”她双手合什放在唇上。
“看你表现啰!”
“别这样啦——”她难得撒娇。
武成新沉稳的笑声回荡在她心田,像和风吹抚般舒畅。
第十章
云的触角延伸遥远天际。
洋装,她做好了,正挂在假模特儿身上。
今天是一日,繁茶相亲的日子。
霍香蓟手里拿着漫画,随意翻阅。
漫画中的惟美人物抱在一块,说着感人肺腑的动容对白……
无聊!啪地一声,丢到桌上。
“繁茶的电话打通没?”她别了眼忙着打电话的武成新。
“没。”他已经打很久了,可是都没通。“她手机还是没开。”
霍香蓟慵懒地躺人沙发椅,叹道:“你说,她是不足忘了今天的门子?”
“不可能。”
“那你说,相亲可不可能取消?”能取消最好,她已经看太多伤心的泪水。冬雪的……繁茶的……
“我不知道。”
她翻身侧躺道:“我们外出,好不好?”老实说,她后悔了,不该答应繁茶的。
“逃避不是办法,”他低笑。
“那你说该怎么办?”
“繁茶有她的考量及顾虑,你能做的只是配合。”
“但……我不想配合。”因为配合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难过,她难过、繁茶难过、贝大哥难过。
武成新顿了一会儿才道:“你想去哪?”
“去……”霍香蓟停顿,哪儿都不用去,太慢了。在看到推门进来的贝樊风后,她在心里暗道。
“小蓟,好久不见。”贝樊风挂着淡笑,明白指出来意。“我来拿繁茶的衣服。”
“她呢?”没见到向繁茶,她感到奇怪。
“在忙。”贝樊风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武成新,礼貌性对他点了点头。
“她手机为何没开?”她将洋装放人纸盒里问道。
“我不知道。”
霍香蓟突然觉得纸盒变得沉重,深吸口气道:“贝大哥,你真的想让繁茶去相亲吗?”她知道不该问的,但还是忍不住。
以贝家在商界的地位,相亲宴定是隆重华丽气派,即使向繁茶不姓贝,但以她绝尘清雅之姿,男人还是多如过江之鲫挤破门槛。
贝樊风抿着唇不发一语,神情痛苦严厉。
他的表情让她难过。“这是繁茶要的衣服,你看着办吧!”
贝樊风盯着纸盒,半晌,开了张支票。
“不用了,我不收。”那张支票太沉重。
贝樊风手没停。“这是繁茶的意思。”拿钢笔的手轻微颤抖着,他加重握笔力道。
他写支票的平静模样,气坏了霍香蓟,她怒火狂烧的指着贝樊风道:“我真的很受不了现在的情况,你们同父异母又如何,繁茶爱的是你,贝、樊、风!不是她的大哥,在繁茶眼中你是她的男人她的天,为什么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繁茶去相亲,你就这么无所谓吗?”
贝樊风眼中翻飞的狂乱及明显的伤痛让坐在一旁始终投出声的武成新看不过去,出声制止。“小蓟别再说了。”
贝樊风闻言,感谢地看了武成新一眼。
武成新随即拉过红着鼻头欲掉泪的霍香蓟到身后。“请原谅她的口不择言。”
“我不会介意的。”他知道霍香蓟会如此激动是出自对繁茶的关心。
霍香蓟如猫叫的哭声。一声不漏地传人武成新的耳朵。“如果你能给繁茶幸福,我们会很高兴。
贝樊风神情复杂,叹道:“我也希望。”
说完,他便离开了,留下满屋子的惆怅忧郁。
玻璃门旁风铃发出清脆纯净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久久不散。
“我不是故意的。”霍香蓟梗声道。
“他知道。”武成新揉着埋在他怀里的头。
“我在哭。”好丢脸!有什么好哭的嘛!
“我知道。”他温和浅笑。
武成新因笑起伏的胸膛,让霍香蓟感到安心,这是她的港湾,只属于她一个人,意识到这点,霍香蓟反手用力地紧抱着他,武成新身上温暖的热力一阵阵传人她心田。
“不哭了。”她将鼻涕眼泪全往武成新身上擦干净。
“别闷闷的,开心点,嗯?”
她的情绪太容易受外在事物影响,时常大起大落得让人无所适从,但他还是爱她。武成新充满包容地在她额上亲了一记。
“好——”她被亲得呵呵直笑。
* * *
武成新双手放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打量这间豪华饭店。
挑高的大厅笼罩在剧院般的层层柔纱布幔后,巧妙地自成一局。右方墙上悬着一幅古董级的中国刺绣,底下铺置了尼泊尔羊毛地毯,拱顶天花板拼贴了银箔彩绘。
饭店华丽豪奢得让他联想到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正是他来此的目的。
武成新往大厅瞧一眼,迅速找到芙休伊,而她背对着大门口,所以未察觉他的到来。
“没想到,这次你提早到了,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有事‘忙’。”武成新坐人芙休伊对面的位子,语出嘲弄。
”新,你……”芙休伊惊讶,她万万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讽刺。
武成新待人接物是出了名的绅士圆滑,如今她惹恼他了吗?或是他已经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芙休伊惊恐地想。
“说吧,找我有何事?”灿烂的笑容辉映上冷淡的眸子。
他真的知道了——
“我……”她欲语还休,内心挣扎着是否要坦白。
隔了好——会儿,她才垂着头道:“我不是故意对她说谎的。” 。
他不置可否地冷哼,眼神锐利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