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要投降了吗?”
“不!什么投降,在下还好得很!”
“那就是要继续了?”
“是呀。不过老是你一坛我一坛这样暍著多无趣!咱们换点新玩法,小姐觉得可好?”
“阁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姐觉不觉得咱们脑袋瓜儿都有些混沌了?趁这时候,咱们来棋盘上对奕厮杀一局,输的人再暍一坛如何?”
“棋奕吗?”伏龙微微一笑,”恐怕这第三坛,是非阁下莫属了。”
“哎呀呀,芙蓉小姐的笑容果真是倾国倾城呀!能博佳人一笑,在下就算乾了这第三坛,亦是值得的。”
“花言巧语对本小姐无用。”伏龙拉下藤篮旁的绳子。
不一会儿,宝儿再度进了偏厅里。”小姐。”
“宝儿,去书房里把棋具拿过来。”伏龙吩咐道。
“是。那个……呃……小姐……”
“什么事?”
“翠嬷嬷急著要见你呢。”
“你告诉她先去忙别的,待我有空再说。”
“是。”宝儿走进内堂里,过了一会儿,棋盘和棋子便给摆上桌了。
“小姐,还有什么要宝儿做的?”
“没有了,去忙你的吧!”
“是。”
“宝儿姑娘,”君立中开口:“可以顺道请你把那些空坛于一块儿带走吗?”
“嗄?喔,好。”当宝儿看到那四个空酒坛时,一双眼睁得跟铜钤一样大,而且还忍不住频频看向芙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危险哪!小姐一次喝那么多,万一不胜酒力时,被那奇怪的蒙面人给怎么样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呀!?
伏龙慵懒的声音传来,“宝儿,你这丫头再磨磨菇菇,万一我这盘棋输了,你可得代我让这位公子‘为所欲为’了喔!”
“嗄?”宝儿惊喘一声,“小……小姐!我……我得赶忙去告诉嬷嬷你交代的事了!你慢慢下,宝儿不打扰你了!”
有些吃力地抓起四个空坛子,宝儿逃命似地跑掉了。
“噗——”一旁的君立中笑得好不开怀,“原来小姐也是会捉弄人的。”而且那丫鬟落荒而逃的模样,和家里头那个莽莽撞撞的晴晴,简直是如出一辙哪!
“那丫头想像力丰富,若不及时阻止,便会过头了。”
“那,咱们开始了,小姐要红还黑?”
“随便。”
君立中倒出棋子,开始摆上棋盘。
不同於方才双方你来我往的交谈,气氛一下于便沉静了下来,只剩棋盘上棋子落点及吃子时的声音。
虽然两人不说话,但棋盘上却是战云密布,两人费尽心机,谁也不肯相让,厮杀得格外激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於分出了胜负——
君立中竟以一子之差,输给了芙蓉!
“哎呀呀!”君立中轻吁口气,“真是天要亡我也!”她愈来愈觉得这芙蓉比她还要像女中豪杰了,真不是盖的!从来没有人能和她下棋下到这种地步的。过瘾!太过瘾了!
“能与本小姐下到这种程度,足见阁下非池中物了。”伏龙难得地开口称赞了君立中。
“能得小姐一番赞美,在下虽败犹荣。”君立中大方地提过第三坛酒,拔开酒塞,“好,在下乾了!”
咕噜咕噜……如同前两坛般,君立中面不改色,很快地又暍下—整坛。
伏龙微笑,”阁下这种暍法,定是三天三夜起不了床的。”
“好极了!”君立中也微笑,“起不了床,正好继续赖在小姐这儿。”
“阁下认为本小姐会收留一个采花贼吗?”
“是不会,不过若在下并非采花贼,小姐定会欢迎之至才是。”
“是吗?那阁下不妨醉倒试试,便知本小姐如何待你了。”
“哎哎……在下清醒得很,现在说醉倒,还太早了呢!来来,咱们再玩别的!”
还玩!?伏龙也给逗出兴致来了。这人并不像那些急色鬼,他不但聪明、有本事、说起话来更是妙语如珠,让人嫌恶不起来,而且还懂得循序渐进,企图让他这花魁输得心眼口服——
不过对方注定是要失算了,任他会飞天遁地也料不到,他这花魁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他就好好陪对方玩玩,待对方黔驴技穷时,他便来瞧瞧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般单枪匹马地登堂人室来招惹他!
君立中又开口了,“小姐这般直瞧著在下不开口,是否情不自禁喜欢上在下了?”
伏龙仍是一副神色自若模样,道:“阁下可知愈油腔滑调,下场会愈难预料?说吧,这次要跟本小姐玩什么?”
“小姐瞧了便知晓。”君立中伸手,探向摆在一旁的酒杯,取来了五个。
五个酒杯一字排开,君立中接著开了酒坛,将杯内注满酒,最後再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纸包打开後,里头是白色的粉末。
“阁下这是在做什么?”伏龙微讶地注视著那白色粉末。
“只是想和小姐玩些刺激点的游戏,这是迷药,现在我将它倒入这杯酒里。”君立中边说边将白色粉末尽数倒人位於中间的酒杯中。“待会儿请小姐闭上眼,我会将酒杯调换位置,为了公平起见,待我换好後,我亦会闭上眼,再由小姐换一次,之後一人一杯,如何?要不要赌一把?”
“一人一杯,倘若暍的都是无药的,剩下的三杯又该如何?”
“再将那两个空杯注满,继续玩下去,直到有人暍到,或者不胜酒力醉倒为止。”
“阁下这么做,并没有胜算不是吗?”
“是呀,不过在下今儿个心情愉快,只想好好玩玩而已。倘若在下不幸拔得头筹昏了过去,相信小姐应当会礼遇在下才是;倘若是小姐暍著了,嗯……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会占小姐便宜的。”
“是吗?”
“当然了,人总是得为自己留条後路不是吗?小姐,赌吗?”
“尽管放马过来。”
“该闭上眼喽,小姐。”
伏龙依约闭上眼,聚神凝听桌上酒杯快速滑动的声音——
这人真是聪明狡诈,有时是三个一起换,有时只是两两对换,就说了,如果这人认为他只是一介弱女子,那注定是要败北的!
听著那酒杯滑动的声音,伏龙微微一笑,脑子里已经拟好了稳赢不输的对策。
不过闭著眼的伏龙却也不知道,君立中在调换酒杯的同时,也怀著诡笑,顺道将某种药丸给吞进肚里了。
“好了,该小姐了。”
伏龙睁开眼,换君立中闭上眼——
伏龙继续维持著一介弱女子的假象,用著比君立中还慢的速度调换著酒杯……但闭著眼的君立中也同样不知道,伏龙袖口一扬,在其他的四个杯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洒进了些入杯即化的不知名粉末。
“好了。”故意换了好一会儿後,伏龙才停下手。
君立中睁闷眼,看著眼前一模一样的五杯酒,一双眸子正闪耀著兴奋,”是哪一杯呢?真令人紧张呀!小姐,请。”
“阁下先请。”
“不不,女子优先。”君立中比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是一样的,咱们谁也不知是哪一杯,不是吗?”
“当然了,但基於礼貌与尊重,还是小姐先吧!”
伏龙假意端详了一番,又思索了一番後,选择了最右边的那杯——
“愿小姐青春永驻。”君立中则是毫不犹豫地端起了最中间那杯,笑著一口气暍完了它。
“预祝阁下是猜错了。”伏龙也微笑著一饮而尽。
“啊!你……”就在伏龙饮尽杯中最後一滴酒时,君立中已经软倒在藤篮里——
第三章
“嗳。”伏龙起身,走到对面的藤篮旁,叫著君立中。
已昏过去的君立中自然是没反应了,伏龙伸手,扯下蒙面罩——
面如冠玉、羽扇般的细长睫毛……没想到这冒失鬼还生得挺人模人样的,不过他并不识得这张脸孔,为什么这人会来招惹他?
“活该,早暗示你该抽身了,不罢手的下场就是如此,想跟本大爷斗,还早得很!”伏龙边看著那张昏死的脸蛋边念道,伸手拉了垂绳。
不一会儿,宝儿再度疾步走了进来,当她进门看到倒在藤篮里一动也不动的人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谢天谢地,这人终於倒下了。”
不过当她走近瞧见了蒙面人的真面目时,忍不住低呼一声,露出惊艳的表情。
“怎么?宝儿,你中意这型的?”伏龙一脸兴味。
“才……才没有呢!”宝儿窘红了脸,“人家……人家只是觉得这人生得好看罢了,他方才差点儿就要对小姐不利,我才不喜欢呢!”
“那你识得这人吗?”
“不,不识得。”
“想瞧人待会儿再让你瞧个够,现在先去替我叫翠嬷嬷来。”
“是。”
约莫一刻钟後,翠嬷嬷掀开布幔,走了进来,她脚步才刚踏进来,嘴里已经说了一串,“主子呀!这是怎么回事儿!?宝儿说有奇怪的蒙面人闯进来,而那君少爷也不见踪影,偏偏主子您又下命令谁也不见,真是急死我了呀!”
“咦!这人是?嗄……”翠嬷嬷好奇的疑问句瞬间转成惊愕的大吼,”君……君少爷!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儿呀!?主子!你把人家给怎么了!?”
“什么!”才坐下的伏龙给翠嬷嬷那么一说,也震惊得马上站了起来!“这是在搞什么!?你说他是——”
“君少爷呀!他就是我一直等不到的君少爷呀!哎呀,君少爷怎会这身打扮?,还昏过去了!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呀?”
震惊过後,伏龙一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问我,我问谁?什么邀我中秋赏月,原来这家伙早计画好要捉弄我了!”
“主子,您的意思是?”翠嬷嬷还是不明白。
伏龙遂将方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翠嬷嬷愈听,眼睛睁得愈大,“什么呀……君……君少爷竟会做这种事?而主子您竟就这样把君少爷给……唉!这可怎么处理才好呢?”
“怎么处理?我可不轻易饶他,否则日後传了出去,我这花魁如何抬得起头来?”伏龙抚著下巴,直盯著昏迷的君立中,脑子里不断盘算著,“照我看,乾脆将他脱个精光,给他写上个采花贼的牌子,带他上街去走个几遭好了!”
伏龙话还没说完,翠嬷嬷已经大惊失色地护在君立中前头,“不成不成!主子!这万万不可呀!”
“为何不可?他这般戏弄我,我当然得好好回敬他一番才行。”
“哎哎!君少爷风评甚好,绝不是什么采花贼,而且他更是咱们春意阁的半个恩人,这般待他……不好,不好啦!”
“那你倒说说,该怎样比较好?”
“这……:反正他也尝到苦果,昏迷不醒了,让他好好休息便罢。”
伏龙双手抱胸,“那怎么行?不整他—番,难消我心头之火呢!”
“主子!我看您还是高抬贵手吧。我想,君少爷吃了闷亏,也不会再去张扬了。”
“嬷嬷,莫非你……爱上了这小子?”
“欵!”翠嬷嬷一脸哭笑不得,“主子,嬷嬷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您就别再开我这老太婆的玩笑了!”
“否则为何你一直护著这家伙?”
“君少爷年轻有为,是难得的人才,真要给这么一游街,前途只怕是要毁了,我这老太婆舍不得呀!”
“看样子,你是决心要护这家伙到底了?”
“呃?……”翠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是的话,等於是公然违背了主子;但若要说不是的话,主子那古灵精怪的脑子,只怕又不知会想什么主意来整君少爷了,她怎么回答都不对呀!
“好吧,今儿个我便看在嬷嬷你的面子上,放那家伙一马。”
“谢谢主子了!”翠嬷嬷立刻道谢。
“我话还没说完呢!”
“嗄?主……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家伙……就赏给嬷嬷你好了。”
“什么!?主子的意思是……”翠嬷嬷不明所以。
“既然你这么护著这家伙,那就好人做到底,自个儿照料人家吧!”
“主子,您就别折腾我这老太婆了!”说来说去,主子还是不肯轻易原谅君少爷就是了!唉唉,真伤脑筋呀!她这主子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记恨了?
“你若觉得太辛苦也无所谓,他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不不!交给我!还是交给我好了!”
“嬷嬷,这家伙生得俊,这可是给你大饱眼福的好机会哩!”
“主子!我老太婆可没那种老牛吃嫩草的癖好呀!”
“嬷嬷,机会难得,建议你还是将就点吃吧!”伏龙一脸似笑非笑的神隋,迳自走向内堂的方向,“好了,人就交给你了,方才一口气灌下两坛飞瀑流泉,我要回房去休息休息了。”
翠嬷嬷哭笑不得地看著主子的背影。主子这飘柳榭独立在後花园中央,从这儿到最近的厢房也有一段距离,要她这年届六旬的老太婆背个身形比她还高大的年轻小伙子,简直是折腾哪!
什么老牛吃嫩草!?只怕她还没吃,这条老命就已经先给累垮了!
对了!翠嬷嬷怱地想到,主子回卧房去了,与这偏厅相连的内堂里还有床铺,既然王子没说不可以,那乾脆扶君少爷到那儿去休息好了!
主意既定,她走过去扶起昏迷的君立中,移往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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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天,春意阁的後花园内已是一片静谧,与前头夜夜笙歌、人声鼎沸的情景,有著极大的差异。
花魁芙蓉居住的飘柳榭内堂里,怱地传出了一声苍老的惊吼声——
“天……天哪!主……主子!”
内堂的另一边,连接的是伏龙的书房,而後才是伏龙的卧房,这几个房问都有供进出的大门,看似不相通,但其实是相通的,因为这些房间,都预留了暗门。
翠嬷嬷惊叫後,不一会儿便听到两道暗门分别启动的声音,接著,伏龙很快出现在内堂。
“嬷嬷,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她、她、她……”翠嬷嬷指著躺在床上的君立中,“君少爷她……”
“怎么?他不舒服吗?”伏龙走近床沿端详著床上昏睡的人,他仍是穿著原来的黑色劲装,只是腰带被解下了,衣服松垮垮地覆在身上,看样子翠嬷嬷应该是正要替他更衣。“哪里不对劲?我瞧瞧——”
“不!不行!”翠嬷嬷赶紧一把拉紧君立中身上的衣服,“主子,瞧不得!瞧不得呀!瞧了可是要负责的!”
“负什么责!?头一次听到嬷嬷你叫那么大声,总该让我好好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对吧!”
“主子!说来或许您不相信,但我方才确是亲眼瞧见了,绝不会错的!”
“嬷嬷,镇定些吧!你不觉得你已经语无伦次了吗?”
“主子,我清醒得很!只是这事儿实在令我太震惊了!这君少爷竟是……”翠嬷嬷瞧了下四周,才凑近伏龙低声道:“竟是不折不拙的女儿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