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君少爷真是那么得罪不起的人物吗?先前京里头来了大官,也没见嬷嬷这么热络哩!”
“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是因为?”
“心上人要来了,当然格外紧张呀!”
“嗄”嬷嬷喜欢君少爷
“好了,去忙各的吧!免得嬷嬷待会儿又河东狮吼了。”
“是——”
“嘴巴要记得合上,小心苍蝇飞进去了。”
“是——”
“小姐,要不要我留下来供差遣?”翠丫头问道。
“不用了,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
“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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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纵身起落后,蒙面人——也就是君立中来到了后花园,也瞧见了那独立于后花园中的建筑物。
飘柳榭独立在春意阁后花园的中央,四周由翠竹做成的栏杆形成回廊环绕着,虽是仅有一层的建筑,但若是以芙蓉小姐独自一人居住而言,这飘柳榭的占地已经是太过辽广了。
君立中抬眼,看着眼前的飞檐斜瓦、雕梁画栋,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却没有一丝华丽俗气,反而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古意盎然中带着典雅,仿佛遗世独立,完全不受尘嚣影响……这让君立中不由得有些怔忡了,她突然有种感觉,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她也许能好好睡上一觉、也许能忘却所有烦恼。
飘柳榭的另一边,隐隐传来人声。
莫非今晚要招待她的地方是在那儿!
君立中身影飞跃上飘柳榭的屋檐,踏着屋脊,无声无息地朝传来人声的地方欺近。
她伏在屋顶,听着那些人进进出出,为了她而忙碌,等到芙蓉挥退最后一名丫鬟时,她这才轻巧地落到地面上,而后紧贴着大窗旁的墙壁,等待时机,好将屋里头的情景先瞧个明白——
半晌,芙蓉不知想到了什么事而走进内堂,待芙蓉进了内堂,君立中微微探出了头,将里头瞧个仔细——
那是一个很大的偏厅,入口处没有门板,只垂下了布幔,一座面对人工湖的大窗,也就是她目前紧挨着地方,是没有窗棂的,只有往上卷成一大捆的竹帘,整座屋子全是木制的,四周飘着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木香。
墙上嵌着四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晕洒下来,让满室笼罩在一股朦朦胧胧的意境里。
靠大窗的地方地板筑成了一个平台,上头铺上了软榻,摆上大茶几,茶几上随意置放着茶具,还有一座价值不菲的古筝,而真正令君立中感到惊奇的,是分立于大茶几两旁,那两个由横梁上垂下来的粗麻绳所固定住的弦月形藤篮。
藤篮里,还摆着君家绣坊所制的鹅黄色软垫,看到这里,她真迫不及待地想坐上去,体验体验那是什么感觉?
唔……明儿个定要差人在书房和睡房里各做一个!那种看起来那么舒服而且有趣的椅子,说不定可以降低她对那些公事的厌烦程度,也说不定会让她好睡些。
这飘柳榭不仅是建筑物的外观,就连偌大的偏厅里,也透露着一股清幽静谧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最歆羡的生活环境啊!
同时,她也暗暗好奇起来,这芙蓉小姐,究竟是什么性子?虽有着卖艺不卖身的清誉,但一个众人捧在掌心中的花魁,应当是非常忙碌的,怎还会有那种闲情逸致,将偏厅布置得如此优雅舒适?她这飘柳榭,为何又能像遗世独立般,不受打扰呢?
难道都没有一些宵小趁机侵入吗?还是这儿其实有着她所看不出来、固若金汤的防卫之道呢?但想想又觉得不对,从方才潜入到现在,压根儿连个护卫也没有,更别说有人发现她了!唔——如果待会儿还有空的话,定要拿这事来请教请教芙蓉小姐。
内堂门被打开,芙蓉走了出来——
只瞥了一眼,君立中便赶紧头缩了回去。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已让她瞧见了芙蓉那秾纤合度的身段、绝美的姿容了!
果然是绝色花魁呀!就连她这个假男人看过后都不禁失神。
不过,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啊!是走路的模样!
君立中回想起许久前见过的另一家青楼的花魁,好象叫怜秀什么的,人家走起路来,像迎风摇曳的柳枝般婀娜多姿,而这芙蓉却反而像男子般沉稳大方。
阿娘常说,女子步伐若沉稳大方,性子上便是嘴不甜、亦不擅撒娇,莫非这芙蓉的性子便是如此?
哎哎,可不能净杵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呀!人都已经出来了,是该开始进行她的小游戏了!
“你是谁?”
就在君立中转头,准备要现身时,芙蓉竟已伫立在大窗前,发现了她——
第二章
真是,竟然被发现了!她原本打算要破窗而入,像个采花贼般登场的哩!现在被发现了,只好改从正门登堂入室了。
君立中双手闲闲懒懒地负於背後,转了个身,朝偏厅走去,不会一儿,布幔被掀开,她走进厅里。
早在方才一群人还在偏厅里忙著张罗的时候,伏龙便已察觉到屋顶上那股陌生气息了,但这蒙面人不知怎地,迟迟不肯现身,而不现身的话,他便无法得知这人究竟意欲为何,所以只好由他化被动为主动,先去发现对方了。
一般人偷偷摸摸时被发现,不是惊慌失措,便是恼羞成怒,而後可能马上就会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但这蒙面人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反倒是悠哉悠哉地直接走进偏厅里。瞧他那佣懒沉静的模样,唔……这样的人反而更危险!可得小心些应付才行。
“阁下是哪位?既然来了,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伏龙平静地问道。
“不是不敢,只是不想。”君立中仍是负手於後,漫步在偏厅里,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像在游览什么风景名胜似的。
“是吗?然後呢?”伏龙也不慌张,迳自走到藤篮前坐了下来。
“然後?你不是该要尖叫吗?”
“尖叫?为什么我该尖叫?”
“采花贼闯了进来,你不怕吗?”
“采花贼?你是说你?”
君立中轻笑一声,“这儿就咱们两个,不是我,难道会是芙蓉小姐吗?”
虽然表面上的情况是在掌握之中,不过君立中心底却是暗暗惊异著。虽然她对青楼女子没有很深的了解,但她怎么看,都觉得芙蓉不像是一般的青楼女子。
她甚至比她这个假男人还要冷静自持,那双凤眸里,有著让人难以理解的神秘幽光,她甚至注意到了芙蓉交叠在腿上的那双手,竟比她的还要大、还要修长,而且好似充满力量。
难道花魁都是像芙蓉这般特殊的吗?但回想起另一个什么楼的花魁那副柔媚入骨、软语呢喃的模样……一样是花魁,可就差多了!
伏龙也好整以暇地泡起了茶来,“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问,约定好的客人便会到来,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确定你这采花贼真能有所作为吗?”
“是吗?难道你不知道君家少爷已把机会让给我了吗?”
和之前的泰然自若相比,伏龙总算出现了些微错愕,“什么?”
“只要一些小手段,便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了,你说是不是呢?美人儿。”君立中朝芙蓉一步步走了过来,在大茶几前站定。
“你对君家公子做了什么?”那君家少爷真要有个差池,翠嬷嬷可是会非常生气的,而翠嬷嬷一生气,这人会被修理的多惨,那就不得而知了!
“做什么?芙蓉小姐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吧!”
“有些采花贼最後都莫名其妙失了踪影,阁下可知为什么?”
“好强烈的暗示。不过,在下可不想与那些冒失鬼相提并论,在下自认为还有那么点小聪明。”
“是吗?看样子……阁下是不打算打退堂鼓了?”
“那当然,既然人都来了,岂可空手而回?”
“是吗?不过想来阁下应该不会用暴力手段,强逼我这弱小女子就范才是。”
“哦?何以见得?”
“阁下不是自恃还有些小聪明?若是那么做,又和那些采花贼有何两样?”
“说的也是,但在下对芙蓉小姐让那些人全失了踪影的非常手段,还是好奇得很呢!”
“若是阁下那么想知道的话,不妨亲身体验体验。”
“不!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之下,那种事儿做起来才有美感。”哎哎,这么露骨的话儿要是让晴晴听到,她准又会娇斥她忘了自己是女人了!
“阁下真是够厚颜无耻了。”
君立中轻声一笑,回答得理所当然,“不够厚颜无耻,就不会上门来了。”说著说著,还伸出了手欲抬起芙蓉的下颚。
也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伏龙不著痕迹地闪过了。
“阁下究竟意欲为何?”伏龙看著来人,凤眸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幽光。
那丝幽光让君立中心底暗暗一惊,脑子里无端响起了警讯……难道她惹上的是不该惹的人吗?
“这么著吧,素闻小姐色艺双全,为了公平起见,就给小姐一个机会,小姐拿出最擅长的绝活儿,咱们来比划比划,在下要是输了,便立即走人,如何?”
“若是本小姐输了呢?”
“小姐便欠在下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小姐尽管放心,在下不会提出无理要求的。”
“是吗?阁下兴致勃勃前来,不就是等著享受花魁初夜?”
赫!怎么这个芙蓉说话比她还大胆!?不过,她亦有她的应付之道。
“呵,在下向来贪财重於好色,若是说和享受花魁初夜比起来,在下对那花魁初夜的标售金倒还有兴趣些。”这样芙蓉应该知道,她这蒙面人对她的身子是没兴趣的吧!
“说词前後矛盾,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君立中摊摊手,无所谓的语气中又带了些邀请的暗示,“就当是陪在下玩玩,好吗?”
“那么,就来喝酒划拳比划一番,阁下觉得如何?”
“呃……”君立中轻咳一声,”小姐已决定要放弃了吗?”
“阁下哪只耳朵听见本小姐说放弃了?”
“好,小姐果然够胆识,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伏龙伸手,拉了拉垂在藤篮边的绳子,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名丫鬟快步走进厅里来。
“小姐有何吩咐?啊!小姐,那人……”当丫鬟瞧见厅里头还多了个蒙面人时,吓了一大跳。
“不打紧,宝儿,先送十坛飞瀑流泉过来,再去吩咐厨子烧些下酒菜。”
十……十坛!?宝儿瞠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飞瀑流泉质醇却後劲强烈……小姐不会是想和那位蒙面人拚酒吧!?这……这太危险了!
见宝儿愣愣地杵在那儿不回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伏龙又问道:”有问题吗?”
“是、是!”宝儿不放心,还向芙蓉猛递著“要不要搬救兵”的眼色。
“去忙吧,”伏龙语调平稳,要宝儿安心。”对了,顺道差人去告诉翠嬷嬷,君少爷出了点事,今儿个应是不会来了,要她别再等下去。”
“是……”宝儿一脸的疑惑。小姐明明人就在里头,怎么比翠嬷嬷还知晓外头的事儿?但小姐都这么吩咐,她只好照做了,不过翠嬷嬷知道这事後,定会再来问个清楚的。
“另外……”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从现在起,除非是我应允,否则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
“是。”宝儿躬身告退。
约莫一刻钟後,酒陆续被送来了,之後厨子烧的下酒菜,也陆续端上了桌,待酒杯摆上,丫鬟们退下後,两人的比划,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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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再考虑考虑?”飞瀑流泉是她亲娘所独创的,自小她便熟得不能再熟……再怎么看,她都胜之不武哩!
不过不打紧,她只是想和芙蓉玩玩,试探试探这位名满天下的花魁,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清高而已,她知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的。
“阁下似乎还在犹疑不定,是否担心赢不过本小姐呢?”
这芙蓉可真是嚣张,她好心替她著想,没想到她却是一点儿也不领情,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君立中左右手各拿起一坛飞瀑流泉,一坛放到芙蓉面前,一坛放到自己面前,而後坐回藤篮。
“开始吧,小姐。”
“阁下打算蒙著面饮酒吗?”
君立中轻声一笑,伸手撩高面巾,露出姣好的唇形,“就当是送小姐一个惊喜好了,若在下输了、醉了,随小姐爱怎么瞧便怎么瞧吧!”
伏龙轻哼一声,“本小姐阅人无数,岂会贪瞧你一个?”
“那可不见得呀!说不定在下这副德性,正巧是可以让小姐神魂颠倒的类型哩!”
“是吗?”伏龙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过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被芙蓉这么一瞧,君立中内心好似升起了一股难为情的感觉……哎呀呀,女人瞧女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她真是多想了。
“在下不请自来,打扰了小姐清静,在此先乾了这坛,给小姐赔个不是。”君立中打开酒塞,用著优雅俐落的姿态,就这样一口气暍光一坛飞瀑流泉。
“好说。”伏龙也跟著打开酒塞,“阁下贸然闯人,打坏我与君公子会面的兴致,还妄想著要破坏本小姐的名节,本小姐只能劝你自求多福,留得小命归了。”说完他亦捧起酒坛,轻轻松松解决了它。
看到这里,君立中也不禁暗自惊异了起来。原来这芙蓉竞也是酒国女英豪!不打紧、不打紧,既然赌酒捉弄不了这花魁,她还有其他方法——
君立中拍手,“小姐真是好酒量,佩服!佩服!”
“怎么?阁下不继续了吗?”
“那么,再来一坛如何?”自从进君家後,她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受到瞩目,为了保护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畅饮的机会了,今儿个在这种亦敌亦友的弩张气氛下,大口大口暍著酒,似乎别有一番风味哩!
君立中再开一坛,一饮而尽,“呼……与小姐虽不是把酒言欢,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真够痛快了!今日之事,在下会当成心中最美好的秘密。”
“你究竟是谁?真够莫名其妙的了!”伏龙眼儿半眯,虽吐出责备的词儿却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也跟著开了第二坛酒,咕噜咕噜灌入喉。
第二坛人喉後,两个人都明显感受到了身体上的变化,入喉的酒在腹中化成了热烘烘的暖炉,热气开始一阵又一阵产生,直冲四肢百骸——
酒气薰热了、薰红了君立中的脸,她瞧向芙蓉,发现芙蓉那白玉般的耳根也泛起了红晕……哎呀呀,君立中有些混沌地暗笑在心底,怎么耳根红了,脸却没红呢?可见那妆粉哪,扑得有些厚了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