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红纱不未着寸缕,纱一层层地裹着,隐约显露出诱人的身躯。
美目低垂,红艳的唇瓣被小巧的贝齿咬着,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走得很慢,彷佛举步维艰,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脸孔微微扭曲,彷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大臣们都被她惊人的美貌和曼妙的身材吸引,张大了嘴等着她走过自己身边。
虽有皇甫宣维半瞇起眼,审视着来人。
她会这样出场,他毫不惊讶;只是,她脸上竭力隐忍的,是什么样的痛苦?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脚,这才发现她每迈出一步,脚都会瑟缩一下,眉毛也会痛苦地皱起。他立时明白了。
皇甫向远让她走在红色的长毯上,一点点地折磨着她的身体和意志,从殿门到父亲的宝座,至少隔着十几个大臣。
皇甫宣维闭目又睁开,缓缓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走向她。
他单乎抬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道:「妳是奴隶吗?」
沅湘看着他,眉头倏然展开,下一秒却紧闭上眼,蹙着眉,语带痛苦地道:「不是。」
皇甫宣维满意地点头,挥开两边的侍女,让她自己站着。
沅湘已无力支撑身体,身子往前倾,软倒在他怀里。
他将她腾空抱起,沉着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皇甫向远脸色微变,而众大臣早就知道他古怪的脾气,也惊讶一向温和的王子何以会公然反抗皇甫向远?众人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甚至有人暗暗期望王子能获胜,毕竟邑南国王残暴的个性已经使国家的名声大大受损,也让本来安居乐业的人民惶惶不可终日。
皇甫宣维坐回位子上,将沅湘放在脚边,重新举杯对父亲道:「我以这杯酒感谢父亲的赏赐!」
皇甫向远冷笑一声,脸色发青道:「她这种女人只配躺在你的脚下,在你的面前展露身子给别的男人看,还能面不改色,果然不知羞耻!」
皇甫宣维感觉脚边的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搭在自己腿上的双手抓紧了,指甲嵌进他的肉里。
他脱下黑色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弯腰为她褪去窄小的鞋子,这才感觉她的手劲放松了些。
眼角匆匆扫过她脚底的水泡,他低声问了句:「疼吗?」
沅湘缓缓抬起螓首,眸中隐隐有着泪光,可她终究没哭,眼中交织着痛苦和欣喜……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依偎着他,彷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伤害得了她。
沅湘的眼睛动了动,偎得更紧了。「我累了。」她忽然说道。
「一会儿就好了。」皇甫宣维安抚着她。「不必去管其它人怎么看,只要看着我就好。」
沅湘点点头,柔顺地将头靠在他腿上,长长的睫毛时而眨一眨,大部分时间只是半张着,看着他的长袍下襬绣着的鹰。
为什么将鹰绣在那个地方,而不是绣在正中?
她让自己的思绪缠绕在他的衣服上,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白色的脚裸露在外,火热的疼痛在冷空气之下稍稍消除了些。
「宣维,你真要为了这女人伤我的心吗?」皇甫向远站起来,脸上现出忧伤。
皇甫宣维跟着站起,躬身道:「不敢。」
「那我现在命令你把这女人丢到山里喂狼。」皇甫向远的眼神转为阴鸷。
皇甫宣维云淡风轻地说:「父亲,这女人是沐阳的大公主,虽然她的父亲死了,但龙竟对她还维持着最起码的尊敬。她,现在仍然是沐阳的公主。我需要一个子嗣,而这个女人是最适合的人选。」
皇甫向远坚持道:「我邑南不需要和沐阳通商!」
皇甫宣维同样坚持,「但我邑南不能言而无信!」
父子俩僵持着,大殿上的气氛凝重起来,众人噤若寒蝉。
皇甫向远看了眼沅湘,冷哼一声,「宣维,你若是我的儿子,在她生下我的孙子之后,就立刻赶她离开邑南,否则……休怪我无情!」
皇甫宣维笑了下,「父亲,我会如你所愿的。」
皇甫向远这才脸色稍霁,坐了下来,「赏那女人一杯酒,早日为我邑南生下王子!」
侍从端着一杯酒送到沅湘面前。
她木然地看着那杯酒,动也不动。
皇甫宣维替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抱起她,以口渡酒。
沅湘只觉得酒液辛辣无比,腹中如火在烧,痛苦不堪。
重被放在地上,她瘫软地伏在皇甫宣维腿上,难受地喘着气。
接下来的酒宴,皇甫宣维只当她不存在,依旧和脸色阴郁的皇甫向远谈着政事。
曲终人散,皇甫宣维走在众人前面,一身的白衣拥着一个黑衣的女子,彷佛怀抱着一团鬼魅。
「饿了吗?」他低声问。
沅湘没有答话,难受地闭着眼,脑子仍是天旋地转。
「生我的气吗?」他笑了,温柔的笑声将她包围住,「刚才如果我喂妳吃东西,妳会立刻被他杀了的。」
沅湘动了动。宣维口中的「他」是指皇甫向远吗?他这是在对她解释吗?
「想吃什么,我让人弄给妳吃。」
她摇摇头,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皇甫宣维不再问了,离开父亲宫殿的路上只说了一句话,「他老了。」
马车平稳地驶进皇甫宣维的寝宫,即使在车里,他还是抱着她,彷佛她真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寝宫里的灯亮着,远远望去,就像黑夜里的鬼火。
「怕吗?那是鬼呢!」皇甫宣维低声呢喃着。
「不怕。」声音细若蚊蚋。她怎么会怕鬼呢?她感觉自己早已经住在鬼的腹中了。
「还疼吗?」
「嗯。」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幽幽地说道:「那时我被他带走,吓得几乎死去。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宫殿,想到你住在里面,便萌生一丝希望……只是,在大殿上看见你时,我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遇见过你。」
皇甫宣维低首,不意外地瞧见她满脸的泪痕,轻柔地一点点吻去,「我也总在想,如果当时狠心没把妳带回来,对妳而言是不是会比较好?」
沅湘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开来,「我从未怪过你,你救了我,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那时,我真恨自己没用,竟然在你的面前难堪至此。」
皇甫宣维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别再想了,以后不会了。」
沅湘渐渐放松身体,犹豫再三,悄声问着:「你想要孩子吗?」
皇甫宣维轻笑,反问道:「妳想为我生孩子吗?」
她低头不语。
这一次的试探,没有结果。
伸手探出马车,张眼看着夜晚的群山和宫殿。「漂亮的鬼火。」沅湘扬高了声音,第一次露出微笑。
她的问题或许永远也没有答案,也许,她的一生就如那鬼火。
「还有比这更漂亮的。」看着她的笑脸,他忍不住在她小巧的耳垂留下一个齿痕。
「在哪里呢?」身体因他的接触轻颤着,情欲悄悄滑过心底。
「寝宫后面的高塔里吧!」忽然敛眉,似是触到心中的死角,他放开了她,默默地凝视着沅湘美好的颈子。
沅湘不再问了,默默地望着窗外。
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悄无声息地缩回他怀里。
第四章
沅湘被抱下马车时,烈酒正在她体内作怪。天空旋转成大地,意识彷佛要离开身体,不管是呕吐还是头疼的感觉,都彷佛不是她的了。
皇甫宣维命人送上醒酒茶,灌她喝下,看她气息渐渐平稳,便找来侍女替她更衣上药,自己则到外庭坐下,望着远处的高塔。
沅湘朦胧的意识里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低声抚慰着她,于是,她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抓住那个影子。
「殿下,姑娘喊着要找你。」侍女匆匆跑过来,小声说道。
皇甫宣维只当没听见,挥手让侍女回去。他几乎把自己的一生想了一遍,从他懂事开始,他本来有个可爱的妹妹,但后来妹妹和娘都不见了,之后的日子过得麻木。
他很想离开邑南,但看着父亲日渐衰老,心里又是不忍。
父亲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儿子。
无论他多恨父亲夺走他的爱人,如今羽翼已丰的他,仍然狠不下心来逼父亲退位。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真心爱他、抚养他长大的是父亲啊!
侍女匆匆来过几次,说沅湘哭了。
他终于举步走进屋子,闻着空中飘散的淡香,是涟漪从前喜欢的香味。
他在沅湘身侧躺下,环住她的双肩,低声问:「我为了妳和父亲公然对抗,妳说到底值不值得?」
沅湘哪里能回答他,只是甜甜地笑了。
就是那单纯无邪的笑容,勾起皇甫宣维心底异样的情愫。
温热的唇吻住她唇边的笑,一点点探索她的脸,用自己的唇去记住她优美的形状,似乎那样的单纯和快乐就可以融到他的心里。
「妳会爱我的。妳会告诉我父亲,还有不会背弃我的女人,会告诉他从前的悲剧不会再重演,妳会的,对不对?」此刻的他宛如一个脆弱的孩子。
她在他怀里磨蹭,寻求温暖,迷蒙的眼带着醉意,显得风情万种。薄薄的衣物包裹着她娇媚的身躯,如蛇般缠上他的胸膛。
她微抬头,细细地嘤咛着,乌黑的发漾出柔柔的波,追魂索情般地贴上他的手臂。
皇甫宣维温柔地吻上她优美的颈项,彷佛是奖赏她无言的承诺。
欲望不受控制地蔓延他的全身,大手探向她温暖的身子……
衣物已褪去,凉风吻上她的胸。
机伶伶一颤,沅湘有些清醒了。
皇甫宣维住了手,「妳醒了!那,我走了。」她的目光有一丝胆怯,让他不忍继续。
沅湘重又模糊了眼睛,拉住他,让他的手覆在自己雪白的背上。
她明白,此刻的她彷佛在皇甫宣维的臂弯中找到归宿,一种幽凄的、荒凉的归宿。
他一旦离开,她的温暖就不复存在。
皇甫宣维薄弱的意志禁不起她一点点的诱惑,下一刻,他任由欲望席卷全身,只知道索求……
他解开外袍,拋到一边,再褪下白色的里衣,露出他宽阔的胸膛,还有结实的肌肉。
一步一步地,皇甫宣维修长的躯体展露在沅湘面前。
她的眼睛胶着在他身上,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肩头,而他的手指也触上她柔软的肌肤。她的身子是那么的柔软,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化成一摊水……
粉红色的皮肤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诱惑;青色的纱在黑夜的微风中晃来晃去,不时拂上两人的身体。
交缠,激斗。
疼痛,愉悦。
皇甫宣维将头埋进她的胸脯,彷佛回到了幼时母亲的胸前。
啃咬着,吮吸着。
沅湘的眼睛泛红,双手在头上乱抓着,不经意抓住了他的发。触碰他的肌肤,只让她感到千重万重的阻隔,将他的发抓在手里,却能感受到他是真切地在自己怀中。
皇甫宣维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压着她,将她压向自己。
鲜红的血滴落在床单上,成为狂欢后的证明。
清晨,鸟鸣山幽。
日光落在树间,影婆娑。
从宿醉和欢爱中醒来,沅湘痛苦地呻吟着,伸手探出被外想要坐起,却蓦然感到一阵凉意。低眉一看,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随即吓白了一张脸。
转过头,又是一声惊呼。她的身边,竟然躺着皇甫宣维!
些微的记忆窜进她的脑子里,面皮烧了起来,她赶紧把被子裹在身上,包了个密密实实。
皇甫宣维慢慢拉过外衣覆在身上,戏谑道:「把我的被子都抢走了,妳是存心要我着凉吗?」
沅湘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小声道:「我没有。」
皇甫宣维长臂一伸,将她连人带被捞进怀里,伸手就要扯开被子,惹得她又是一声低呼。
「害羞?那日拜堂后就该是洞房花烛夜,可妳病了几日,一直延迟至今。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吗?」
沅湘乖乖地任他钻了进来,酡红着一张俏脸,「隔了好几日,一时又忘了。」
他揽她入怀,手指揉着她小巧的耳垂,「我不信妳后来没想过这事。」
小手握成拳,她下依地轻捶着他的胸膛,「我已认定是你的妻子了,难道不能想想吗?」
皇甫宣维连忙握住她的拳头,在她耳畔说道:「别闹。大清早的,我不想起不了床。」
沅湘的脸更红了,他男性的气息呵在敏感的耳朵上,身子轻微地颤着。她安分地让他抱着,听着他关切地问:「还疼吗?」
半晌,她才闷声答道:「脚还有些疼。」
皇甫宣维大笑起来,不再逗她,「这几日就在床上静养吧!等身子好了,我再带妳四处看看。」
沅湘闻言,心里有些害怕,「我差不多都看过了。」
皇甫宣维心知她在怕父亲的所作所为,于是安慰道:「这次不同,我抱着妳去看。」
「不会觉得重吗?」沅湘探出小手,抚上他的脸。
几日不见,他的下巴冒出了胡髭,摸起来有些刺;他的模样也有了些变化,脸上的笑已达到眼底,再不是从前冰冷的笑容了。
这样的他,有丝人气。
「妳该多吃点。」皇甫宣维摇头,双手量着她的细腰,「盈不可握,似乎我一使劲就要折断。这样的小蛮腰固然诱人,但妳的身体一向虚弱,我宁可妳胖些。」
沅湘收回手,同样比比皇甫宣维的腰,再看看自己的,果然是天壤之别。
她嘻嘻笑道:「我觉得这样好看,可不能再胖了。」
皇甫宣维假装不悦,坐起身来,披上外衣就要下床。
她拉住他的衣襬,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真不能下床吗?」
他反握住她的手,「乖乖躺着,不然我戳破妳脚上的水泡。」
沅湘知道他是故作恶狠狠的模样,一早上闹到现在,她早就不怕他了,也缓缓坐起身来,背对着她,收拾起自己的肚兜。
双手背过身系带子,含羞带怯地道:「你若是真戳破了,我就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皇甫宣维心中一动,竟真的过去掀开被子,察看她脚上的水泡。
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水泡,她的腿不自觉地轻颤着。
看她说得那样,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皇甫宣维笑着,转到她面前,看她手忙脚乱的,怎么也系不好带子,于是伸出手帮她,偏偏那手指不怀好意,似有若无地在她的背上摩挲着。
她急急转过身来,羞红一张脸,「别这样。」
他笑在眼里,得意地刮刮她的小鼻子,「原妳只会在嘴上逞能。」
「嘴上如此逞能,已经够羞的了,你还来笑话我。」沅湘低垂着脸,声音软软的,彷佛有无限委屈。
皇甫宣维听得怜惜之心顿起,坐在床沿,拿过件中衣,替她穿上,「来,把脚伸过来,上药吧!」
沅湘拢紧衣服,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伸出脚来,放在他腿上。
他拿过药膏,细细地涂着。
她轻咬着唇,努力克制想抽腿的冲动,脑子里却不断浮现皇甫向远可怕的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