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爷爷,你知道她的苦衷?」在旁听得一头雾水的苍封霬,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
「欢欢没有痛觉神经。」苍爷爷感慨的说道。
闻言,黑眸闪过无数惊愕,他震惊地看着她,「妳没有痛觉神经!?」
「对,我没有痛觉神经,我从来都不晓得什么叫痛,很畸形对不对?惹上了我这种怪物,你有没有觉得后悔?」她自我贬低地对他喊着。
「你现在知道原因了,你还要我帮你生小孩吗?你会让我去污染你们苍家的血统吗?你肯吗!?」
苍封霬为之语塞。
他的默然不语严重的伤害到了慕恋欢,不可讳言的,在她心底,她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她期望他会义无反顾的对她说他肯,只是他没有,他被吓得说不出话。
她自嘲地扯着嘴角,眸底盈满浓烈的悲涩。
早知道一开始就告诉他这件事,那么她相信他就不会再找上她,他会恨不得这辈子不曾遇过她这个人……
她不知痛是什么感觉,但是她为什么觉得她的心彷佛揪成了一团,又好象破了一个好大的洞,好伤心、好悲哀、好苦涩,好……痛!?
痛!?她居然感觉到痛!?
好稀奇不是吗?从来都不曾知道痛的感觉的她,竟然感觉到痛了!
呵……真是讽刺,在她最不想知道痛是什么滋味时,她却硬生生的感觉到了。
原来心理的痛是这个样子,但生理的痛呢?那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擤着鼻子,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孩子我会照原先计画拿掉,你放心好了。」
苍爷爷急忙阻止她,「欢欢,不要做傻事,那是一条人命。」
「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的,我现在只是把他送回原处罢了,趁着他还没成形就打掉他,他不痛也不会觉得难过,我相信这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决定。」拭去泪水,她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我想他应该不会怪我的,我全是为他好才这么做的。」她轻触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没人希望自己是在不欢迎的情况下被生下来……」
「你杵在那干嘛!帮忙劝劝她呀!你别忘了,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孩子!」见她决意坚定,苍爷爷劝不了他,赶忙拉着苍封霬想一同说服她打消想堕掉孩子的念头。
深深望了她一眼,半晌他才缓缓地开口:「妳先不用那么早下决定,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不要这个小孩,我是不能要,既然同样都留他不得,那为什么不早日结束他?」她幽幽地低喃,虽然她很舍不得,但她还是必须狠下心这么做,即使这样会让她痛不欲生。
她哀涩的样子像把利刃,在他心坎里狠狠的划过,所有不舍、疼惜,霎时涌出心头,「我没有不要这个孩子,是妳不要的。」
他刚才只是太过震惊,一时反应慢罢了,那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要。
「你敢要吗?你不怕等我生下他后,他会恨你一辈子!?」
「……妳活的很痛苦?」之前他弄伤她时,她说她不会痛,那时他以为她是在和他赌气,没想到她是真的不会痛……那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难受?抑或悲哀?
为什么他一直都没发现她有这方面的缺陷?如果他早点知道,他就可以尽量避免在无意间伤害到她的心,他——他真是该死!
他试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但她逃掉了,「欢儿……」
「不需要对我露出怜悯的表情,我用不着。」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再度夺眶而出,她之所以刻意想隐瞒她的缺陷不让苍封霬知道,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想要有多点和他相处的机会,因为她早在无意间就已经爱上他,爱上他霸道之余对她温柔的表现,爱上他虽口口声声说不爱她,不会让她怀孕,结果最后还是只想让她一个人当他孩子的母亲。
他或许真的不爱她,但她在他心底却一定占有一个很大的位置,他还不懂他的心情,但是她懂,所以她爱上了还不懂自己心情的他。
她早就该承认自己的心情,不该自欺欺人的骗了自己那么久,也不该妄想有朝一日他会爱上她,她贪心了,贪婪的后果就是让她承担不起的痛苦。
她早该离开他的,在还没查明自己的心意之前离开他的……
「对不起,今天我想回家去。」噙着泪水,她泪眼婆娑地转身。
「我不准,从今天开始,妳得完全住在我家,我再也不许妳回家去,直到妳把孩子生下来为止。」苍封霬坚定的嗓音,在她迈开步伐举步要离去的那一瞬间响起。
她浑身一僵,捉着楼梯的扶手,迟迟无法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他走上前扳过她的身子,用最认真严肃的口吻对她许下承诺,「我要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我们两人的孩子,不管他生下来后有什么样的缺陷,他还是我们的孩子,我会疼他、爱他一辈子,会让他活在快乐中,绝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活的痛苦,活的和别人不一样,相信我。」
眼泪滂沱而落,她哭得不能自已。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对她凶点,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温柔?为什么!?
苍封霬低叹一声,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不要哭了,以后有任何事妳可以告诉我,我绝对可以和妳一起分担,妳再也不用独自去面对,我会永远在妳身边的,我会守护妳一辈子,直到老死。」
不要对她许承诺,不要!
她哭倒在他的怀里,她回应不起他的承诺,所以她不能要他的承诺,她不可以那么自私,她不可以……
第八章
今天,是她准备要动手术的日子,只是她却无法去医院,不是因为有人看着她的行动,而是向来身体超好的苍封霬却无缘无故生病了,发了一个很严重的烧,逼不得已,她只好打电话去跟医院取消手术,专心留在苍封霬身边照顾他。
「你怎么会突然生了那么严重的病?」她替他量了体温,没想到他竟然烧到将近四十度。
他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未语。
他怎么知道他会生病?有人会预知自己何时生病吗?这完全是天意。
「以我的专业判断,你应该立刻去医院就诊比较好,才不至于延误到你就医的时间。」
「妳不是医生吗?有妳在身边照顾我,我不以为我需要到医院去闻那讨人厌的消毒水味道。」他虽发烧到那么高的温度,但他说起话来仍是简洁有力。
「话不是这么说,医院有很多医疗设备,那是这里没有的。」
他握住她的手,「我只需要妳,我相信妳会让我痊愈的。」
他的信任让她叹气,「你真的是很固执。」
唇角微微上扬,「我也这么认为。」
「算了,幸亏平时我有多准备一些药剂,否则我不管你同不同意,一定会强制把你押到医院去。」抽回自己的手,她打开她的医疗用手提包,里头有琳琅满目的药剂和针筒,她快速地拿起两剂灌进全新的针筒内,动作俐落的将针筒内的药剂注射进他体内。
「你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去帮你配些药。」
「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听到她要出门,他立刻捉住她的手,略显慌张地道。
「我只是去药局拿药罢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没有紧张,我只是不喜欢妳在我生病的时候,不在我身边。」
「我去去就回来,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不准。」他的口气依旧霸道。
「封霬,你不要这样子,我是为你好。」她明白生病的人总是特别喜欢依赖别人,所以她能理解苍封霬会执意要她留在他身边,她完全没想到,其实苍封霬是怕她会趁着这段外出的时间去把孩子拿掉。
「妳可以把处方笺交给我爷爷,他可以帮忙去买,再不然,把我朋友叫来,我想他会很乐意帮我服务。」庞浩则要是敢说一句不来,他就有他好受的了。
「苍爷爷年纪那么大了,你还要他这么劳途奔波?」
「那叫我朋友来好了。」他起身想拿电话,却被她压回床上。
「不要乱动。」她轻斥着他,「你朋友现在人在哪?」
「公司,他是我公司的副董事长。」
「那你更不能叫他来,你这个董事长已经不在公司,现在又准备把副董事长叫出来,那么你的公司是打算来个群龙无首吗?再说,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大老远的把他叫出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反正不管是谁去都可以,唯独妳不行,我要妳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你不要这么固执好吗?我只是去帮你拿个药。」平日的他就顽固的令人受不了,没想到生病时的他更是固执的让人想抓狂。
「不用,我相信我不用吃药身体也会自然复原,所以不用去拿什么药了,一点都不需要。」她的执意出门也惹来苍封霬的不悦,他沉下了脸色,说话的口气遂变得强硬。
「我是为你好。」
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不发一语。
「封霬……」
他仍然是一脸的固执。
轻咬下唇,慕恋欢终于退而求其次,「好,好,我不出门,你把你朋友叫来吧!」她无可奈何的把电话递给他,苍封霬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
他接过电话,拨了一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立即被人接起。
「喂?我是庞浩则。」
「浩则,我是封霬。」
听到他的声音,庞浩则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椅背靠去,「大老板,你再度跷班了,告诉我,这会儿你的借口是什么?」
「我生病了。」
「很合理的借口,」他点点头,「不过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你则是最烂的一个理由,全公司上下有谁不晓得,咱们大老板的身体是铁打的,就算连操个几天几夜不睡觉仍勇到像条牛,你会生病!?哈!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言下之意,他压根不相信他的借口。
他的揶揄他听得一清二楚,苍封霬没好气地冷道:「就算我勇到像条牛,但我毕竟还是人,一个和你一样的凡人,你有听过哪个凡人不曾生病吗?我也不过比大部分的人少生点病而已,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神了?」他冷冷地嘲弄回去。
顿了一下,庞浩则的眉头才紧紧的拢起,「你真的生病了?」
「真的,发烧烧到快四十度。」
「不会吧?太阳真的打从西边出来了?」他煞有其事地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呀!太阳明明还高高挂在东边的天上,怎么你竟然真的生病了?」
「废话少说,我要你立刻到我家来一趟。」
「做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现在问那么多做什么。」他不耐地反驳他。
「听你讲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发烧到快四十度的人该有的语气。」庞浩则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晃点他。
「该死的,我叫你立刻过来我家,你就立刻给我滚过来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苍封霬火爆地对着话筒大喝,「你是想测验我在生病时的脾气是好是坏是吧?嗯?」
「呃……我没那个意思。」庞浩则赶忙把话筒拿远一点,等他吼完,再把话筒拿回来。
「没那个意思就赶快挂断你的电话过来我家,不要再啰哩叭嗦了。」到最后还是苍封霬按捺不住地首先挂了电话,「这个该死的浩则,愈来愈喜欢和我抬杠。」他埋怨地哼了声。
「你该为这个现象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这代表他和你感情愈来愈好,否则他不会这么胆大妄为和你顶嘴。」
黑眸斜睨向她,「就和妳一样?」他问。
闻言,慕恋欢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妳很喜欢违背我的意思,这是否代表妳觉得妳和我的感情已经好到那种程度了,所以妳不怕我,敢跟老天借胆的屡次拂逆我?」
「你又说到哪里去了。」她不想理他,径自收着她的医疗手提包。
「我有说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无法给你答案。」
「以前没想过,但现在可以想。」他不放过她,继续追问。
「你是个病人,要少说话多休息,别呱噪不停地一直动着嘴巴,这对你的病情没有益处。」她起身,弯腰倾向他,拍拍他的脸庞,用像对小孩子般的口吻对他告诫着。
他趁机将她拉入自己怀里,正想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覆上他的时,蓦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病,眉宇一纠,懊恼地放开她。
「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妳。」
她微微一笑;轻拍他的胸膛两下,「还是乖乖躺在床上养病吧!」她走到梳妆台坐下,拿出纸笔开始写待会儿要麻烦庞浩则去配药的处方笺。
盯着她专注的模样,一股满足的幸福感在他心底荡漾开来。
他的女人……他的。
***
「封霬,你这么急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庞浩则大力地推门而入,看见苍封霬躺在床上,他立刻趋向他,略显慌张地急问,完全忽略了在旁写着处方笺的慕恋欢。
他一挂断苍封霬打来的电话后,就拋下一切事务,马不停蹄地从公司急赶而来,他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是封霬口中的好友,庞浩则先生?」慕恋欢问道。
她出声庞浩则才发现她,他惊艳地盯着她,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了。
她走向他,朝他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慕恋欢。」
好不容易找回神志,庞浩则忙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妳,妳就是那个封霬口口声声说应该已经爱上的女人,慕恋欢。」
「浩则你在胡扯什么!?」心事被人捅出,没有心理准备的苍封霬,恼羞成怒地对着庞浩则大吼。
「我才没有胡扯。」他反驳他的话,「慕小姐,我告诉妳,我从没见过封霬对哪个女人如此失魂过的,记得有一次他到公司来上班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甚至他还找我来询问,看他是不是应该爱上了妳,妳知道我们讨论的结果如何吗?」
她呆愣地摇着头,还来不及消化庞浩则说苍封霬已爱上她的消息。
「该死的,庞浩则,你给我闭嘴,闭嘴听到了没有,闭嘴!」苍封霬在床上气得快脑溢血,但庞浩则却依旧自顾自地说的很高兴,一点也没把他的吼叫声纳入耳里。
「我们得到的最后结论就是,他百分之百爱上妳了!恭喜妳,妳可是封霬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璀璨的明眸大眼眨了又眨,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他……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