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湿透了,雨点噼哩啪啦地落地,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另一间房里,舒舒正在哭泣。
怎么可能?虽然他想见她,虽然他想抱紧她、保护她,不让她被外头交加的雷雨吓到,但……搞不好是他太过小题大作了,这样的雨势对她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的。
不行!不管怎样,看看也好,即使她不怕,他也要在旁陪著她。
「舒舒?」蓝旭星用力喊著,雨水斜打而下,皮肤传来刺痛感。
没回应,她睡了吗?「舒舒?」停电了,浑身湿透的他像瞎子一样四处摸索,雨水布满了他整头整脸,还滑入双眼。他用力地眨眨眼,想趁闪电时看清方向。
「阿星……」舒舒缓缓拉开门,小脸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
「轰!」的一声,巨雷划破天际,幽暗的天空绽开火花。
「哇——」她撞进他的胸怀,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小手拚了命地抓紧他,惊惧的眼瞳放大。「奸危险,快进来!门快关起来!」
他很听话地将门关起来,仔细地上了锁,柔声地安慰道:「舒舒,别怕、别怕,阿星在这儿!」
她拉著他走向床边。「阿星,快!快躲进被子里,被雷打到我们都会死的。」
「我会把你弄湿的。」水滴从他的发梢滑落,他不敢靠她太近。
「你会死的!」她慌乱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大大的被单包裹住他们俩的身体,舒舒整个人窝进他的胸膛里。
被单里有他们的体温,冰冷的皮肤泛著热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蓝旭星发现怀里小小的身躯仍在发抖,他放纵自己,将她紧紧拥抱。
「你怕打雷吗?」低低的嗓音环绕著,有镇定的功用。
「阿星你不怕吗?」
星眸泪动,光芒在黑暗中闪烁,泪光像碎钻镶在她的眼睫,很美,他离不开视线。
「怕什么?」现在他反而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我最怕打雷了!好像躲到哪里雷都会找到我,然後劈开我……啊——」
尖锐的叫声和外头的雷声配合得恰恰好,让他耳鸣。
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东西。蓝旭星好看的眉目笑得弯弯的。「别怕,我在这儿呢!要劈也是先劈我。」
她怔怔地望著他的容颜,忘了恐惧,他男性乾净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际,让她脑袋变得空白。
为什么?她害怕了好久的东西居然一下子变得不伯了?!以前只要一打雷她一个人就会哭个不停,她是胆小鬼,每次打雷她就会想到爷爷、奶奶,如果奶奶现在在她身旁,一定会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不好意思去找猪婶或是红姨,毕竟她已经这么大了。回来山上後,她什么都不怕,却最怕雷声,雷声一轰隆响她就寂寞得想哭。现在他一笑,就让她什么都忘了。
双手仍紧紧抓著他的衣襟,心脏不停地跳著,像咚咚咯的鼓声,虽然他湿淋淋的,她仍然觉得好热好热。
阿星的胸膛好宽,他的心也跟她的一样剧烈跳著,天色时暗时亮,可以看清楚他的那瞬间,接触到他带著笑意的眼神,她竞低头逃避了。不曾有过这种感受,紧张压迫她的胸口,好紧奸紧,她咽了咽口水,感到呼吸困难。
蓝旭星发觉她不再发抖了,她的身上散发著温暖的热气,淡淡的花香在他的鼻间缭绕,他心猿意马,原始的欲念让他的思绪又胡乱地奔驰。
不可以!理智又来搅局。
她是个单纯的女孩,什么都不懂,她刚才还抱著你哭呢!你不可以趁人之危。
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他深吸口气,却闻到她的发香——危险!
松开搂著她纤细腰肢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收回,滑过她细腻的臂膀,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可恶!
雷声持续作响,他听不见,他的思绪全放在别的地方。该不该?可以不可以?他好想要她……
阿星怎么了?他怎么全身僵硬?难道是刚才淋了雨不舒服吗?
「阿星?」她唤他,他没有回应,以为他睡著了,拉开被单,她撑起一只手臂托著脸颊。
青光再度划过天际,亮了半边天,那半秒的明亮,让上头的她和底下的他四目相接,发现他们的脸贴得好近,几乎鼻尖碰鼻尖。她发现他眼里浓烈的情意,像在黑夜里燃烧的灿烂火苗,正紧盯著她。他发现她泪痕未乾的俏脸红透,晶晶亮亮暗存著恋爱般的光彩,她懂吗?她懂她现在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呼吸急促了,屋里浓浓的暧昧暗潮汹涌,他试图压抑,将那深沈的欲望锁进心里,紧握的手指掐进手心的肉里。
「舒舒,不怕了吗?」他将她按回床上平躺,松开了手掌轻抚她柔细的头发。
「好好睡吧!雨小了点,雷声也快没了……」自己也回房里去吧!免得待在这儿受肉体的折磨。
他才想起身,又被一双小手拉下。
「我……我还伯……」语气有些急迫,扭扭捏捏的,开始懂了女儿家的娇羞。
「你别走好不好?在这里陪我,雨……还没停,呃……你定回去又会淋湿的。」
不是禁不起她的请求,是他自己想留下。沈默了两秒,他在床上摸索了个空位躺平。「奸吧!我不走,晚安。」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定会害自己短命的。
「晚安!」她笑了,笑得灿烂如花,可惜他看不到。
她好喜欢他喔!有他在身边,她连打雷都不怕了。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刚才他的眼神好温柔,她觉得自己好幸运,捡到一颗对她那么好的星星……
没多久,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紧握住他的臂膀,把他的手当做枕头,手圈著他的腰,睡得很香很甜。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他安慰自己,跟著外头没停过的雨,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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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个老女人冲著他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睛都眯了,皱纹、鱼尾纹交错纵横。
「阿、星、啊,昨晚睡得好吗?」这道活像自地狱十八层传来的声音,是红姨。
他头皮发麻,坐起身往後一看——不妙!舒舒又喂狗去了。「好……好啊。」
红姨愈走愈近,好奇地打量他眼睛周围的黑圈。「嘻嘻嘻……既然睡得好,应该精神饱,怎么我瞧你好像有点憔悴?」
妈呀!那是什么笑声?笑得他背脊发凉。
「可能是昨晚的雷声太大了吧?」怪了,他没睡好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吗?
「雷电交加的夜晚最容易做错事了,你该不会……」皱巴巴的手指伸到他眼前做了个「喀嚓」的手势,嘴上带笑却目光锐利。
「我、没、有!」刺眼的阳光照得他好无力。
「既然没有,你这么心虚干么?」猛然放大的瞳仁夹带红丝直逼向他。「而且你又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搞下奸我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呢,哼哼哼,你这个卑劣的小子……」
「对不起。」是,他是卑劣,他的念头很不要脸,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好啦!他道歉,道歉应该就没事了吧?
「哟? 」这小子可真有趣,傻愣愣的很好斯负。「干么跟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说吧!红姨站你这边,昨晚到底怎么了?我好像从窗外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跑到舒舒房间是吧?嗄?」很自然地勾上他的手臂,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他四肢僵直,笑容也僵。「我真的没有,保证绝对没有对舒舒怎样,虽然很想对她怎样,但最後还是没有。」口齿清晰地解释,他不想被误会。
「你或许很正直,但你一定不正常。」捏捏他的手臂,思,很结实强壮啊!这样的男人说没对舒舒怎么样,她不相信。
「我很正常。」他微愠,表情正经地反驳。真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他怎样?
「你生气了?」她嘴角一撇,一副「我就知道男人……」的表情。「男人哪,最禁不起别人说他『不行』了。」
「我没生气。」天啊!跟她讲话好累。
「说谎,你明明就气得要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奇怪,我又没说你不行……
「她低喃,同时往他身後一瞧,发现一抹纤细的身影。
蓝旭星快失去耐性了,他都说没生气了,她到底想怎样啊?一大早专程来找他抬杠的吗?
随红姨的目光望去,有个偷偷摸摸的纤细人影,那一身的白衬出俏脸上异样的红彩,他对她灿烂一笑,希望她来解救他脱离红姨疲劳轰炸式的审问,露出一口明亮白牙,伸手一挥……
那白色人影明显一惊,像只惶惶不安的老鼠,窜进屋里去了。
留下的两人一阵静默,地上几片落叶飘过。
「她在害羞?她是不是在害羞啊?」红姨惊喜尖叫。舒舒开窍了是不?好好好,这男人笨虽笨,不过在她看来是觉得算不错的啦!想了整整三天,她终於想开,管他丧失记忆什么的,等他和舒舒结了婚、生了小孩,落地生根後还能往哪儿跑?他一看就不是块做坏人的料。
蓝旭星沮丧了,愈想愈有罪恶感。
亏舒舒那么相信他,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对她「那个」,会不会是这样让她不舒服?她是下是讨厌他了?刚才她的眼神奸像很嫌恶,她跑得好快,难道她昨天有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吗?可他记得自己整夜都躺得直直的,丝毫不敢乱动啊!
发现有道目光笑著瞅他,瞬间头皮发热。
「好小子,手脚很俐落嘛!」她赞赏地上下打量,愈看是愈替舒舒高兴。「干得好!」
红姨的赏识让他误以为是讽刺,虽然他真的什么也没做,现在却充满了罪恶感,好像什么都做尽了似的。最难过的是舒舒竟然躲开他,他该怎么办?
他独自沈思,没再作任何解释。
嗯嗯嗯,红姨肯定这小子是真的喜欢舒舒。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瞧他失魂落魄的,还不就女孩子家的害羞嘛!
第五章
下午,艳阳高照,舒舒的脸也热烘烘。
早就习惯山上的太阳,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一整天都脸红红的?
大狗赖在她身旁,吐著舌头散热,不懂她的心事。舒舒拿了根青草逗弄大狗的耳朵,它甩甩头下理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睡觉去。蝉儿唧唧叫,时间像停止了似的,只有她的心节奏紊乱的怦怦乱跳,讨厌!她究竟怎么了?
雷雨闹了整晚,她也哭闹了整晚,整晚抓著阿星不放,他一定觉得她很爱哭、很没用。捧著脸,舒舒又轻叹了一口气,想到昨晚,他的脸贴她的那么近,他的眼神好认真,她没看过有人用那种眼神瞧她,瞧得她心头一震,麻麻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再随便拿了根青草在嘴边咬著,风是一样的风,怎么再也不觉得凉爽了?阿星还是阿星,怎么她就不敢再用正眼看他了呢?
一定是因为睡醒当时,她一睁眼看见他躺在她身边,他浓眉微蹙,像睡得不是很好的样子,伸手想帮他抚平,摸著摸著,忽然觉得他的轮廓奸深、鼻粱好挺,薄薄的嘴唇抿著,像个可爱的大孩子。不知不觉,她愈凑愈近,等到她发现时,她的嘴已经贴上他的唇了……
「轰!」的一声,脸颊像把火在烧,她的脸又红了。
她好不知羞!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亲爸爸时,妈妈笑著说她「女生爱男生,羞羞羞!」那时她还小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她长大了啊!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唇办,她头晕目眩,真没有勇气再见阿星!
不敢看他,只敢偷偷瞄他。
回想起早上偷看阿星跟红姨说话,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发现他长得好高。看见他侧着头对自己笑,那一笑,让她头都晕了,觉得今天的阳光亮得好刺眼。
中午,煮了饭菜,跟他坐在同桌吃饭,旁边有红姨和猪伯、猪婶他们在,她竟忍不住想抬头看他在做什么。总以为他直盯著她看,害她低头猛扒饭,吃得一点滋味也没有。他跟她说话,说要她带他四处绕绕,说他想出去走走诸如此类的话,她也都漫不经心地应著,耳根子却瞬间热烫了起来。
刚才,她躲在竹林里偷偷看他,见他正在跟狗玩,狗儿尾巴摇得很开心,他也笑得很开心。舒舒看了好羡慕,真想加入他们。然後一会儿又见到他被狗掌扑倒,呵呵呵的朗笑,任狗舌在他脸上乱舔,她看得儍眼,觉得他好帅、好俊,以前怎么没发现?忽然他往竹林的方向一瞧,又对她眯著眼笑,她吓得赶紧转头,不想让他看见她脸红的样子。
然後,她就躲到桂花丛来了。这里比较阴凉,凉风可以吹散她脸上的热气,不过好像一点儿用也没。
撑著头,烦躁的她看著地上蚂蚁行列整齐地前进,她恶作剧的用手中的草根拨乱它们的队伍,看它们乱成一团没头没脑地跑来跑去。「噗哧!」一声哈哈大笑。
没多久,它们又恢复整齐的队伍,舒舒歪著头,蹙著细细的眉呢喃道:「你们有没有烦恼啊?唉!你们哪一只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喂,你你你,就是你!快说……」食指指著一只爬得最慢的蚂蚁叨念著。
「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天籁。
心里又是一震!「没没没……没有啊!」天,他一定看到了她跟蚂蚁说话的蠢样了。舒舒只能紧张地替自己辩驳。「我只是……只是在想晚上吃什么好。」
她好可爱!为什么她连逃避都是那么可爱?
蓝旭星从早上到下午都追著她跑,害怕她讨厌他,不敢靠得太近,趁她低著头垂著眼睫时,他偷偷瞧著她,发现她红通通的脸蛋好可爱,她皱著眉故意不看他的样子也好可爱!无论理不理他,开心还是疑惑,模样都奸可爱,让他无法不看她,无法不接近她。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好听。她可以想像现在他的下唇正微微地往上弯起,他的唇……蓦地,又是一道熟悉的热流涌向头顶。好糟!她捧著头觉得好懊恼。
「晚上吃烤蚂蚁?」他坐到她的身边,跟随她的视线看向地面。
放开捧着的头,她双手慌张地挥动。「不是啦!」她怎么可能让他吃那种东西?
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才恍然明白到他是故意在逗弄她,於是气呼呼的握起拳头抡向他,完全忘了害羞。
「哼,吃蚂蚁是吧?给你一盘蚂蚁炒饭!」连带瞪了他一眼。
「那还要找一窝,这些可能不太够。」他哈哈笑著,因她而快乐,同时他发现这种快乐对他来说很陌生,可想而知,他记忆丧失前一定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她一时愣住了,因他的笑比阳光眩目,因她从没有过这么奇异的感受。在这山里,猪伯、猪婶待她如己出,红姨陪她说话解闷,可是她不曾对任何一个人生过气,也不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完全表露她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