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开始觉得你抱着我,好温暖。」
她笑着给了答案,笑容犹如阳光,将所有冰雪化开。
Here comes the sun, here comes the sun ……
他又想哼这首歌了。
「妳这样很好看。」他最美丽的东方姑娘,
「谢谢。」搓洗完最后一大把筷子,聂日晴将自己的手洗干净,而毅恩还是抱紧她。
「对不起,曾经让妳难受了。」他在她耳边道。
「你道歉的是哪一回?」
「有很多回吗?」他有这么混蛋?
「有。」她扳指开始算。「一次是杰森的事;一次是分手的事;一次是你追到我家来纠缠我;一次是你拿着戒指要求婚,却用那种『是因为妳想结,我才勉强配合妳』的嘴脸;一次是你半句话也没说就回加拿大,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还有好几次他都出现在她梦里,让她哭着醒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好难受。
「不要再数下去了。」毅恩握住她屈指数数的手,再算下去,他都要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杰森的事,对不起;分手的事,对不起;纠缠妳的事情我不说抱歉,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求婚那次,我很抱歉让妳有那样的误解,但是我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就只是希望结婚可以留住妳,绝对不是抱着勉强或委屈的态度。」
聂日晴想问他,对于他的求婚后悔过吗?
毅恩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接续地说道:「我和妳的家人相处后,我明白你们东方人对于婚姻确实很看重,或许这和我的观念有些差异,但是我认同你们,就像伯父说的,他把一个女儿养大,难道连请亲朋好友喝杯喜酒的权利也没有吗?」换成他是父亲的角度,也会希望宝琳能幸福快乐地嫁人,而不是过着所谓的同居生活,这是做父母的绝对私心。「我应该要多替妳想,也要替妳家人想,我会让伯父牵着妳的手,把妳交到我手上,告诉我『我这个任性的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聂日晴抿嘴在笑,头垂垂的,脸却红了。
「我才不任性咧。」最后好不容易从积满笑意的嘴里挤出这句辩解。可是她突然愣了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蹙眉想,猛然发现症结。「我爸那句话是说中文耶!」她有翻译给他听吗?
「我的中文还不好,只会听一点点、说一点点。」前一句是怪腔怪调的中文,后两句又恢复成英语。他听的比说的好,说的比写的好,据他的中文家教说,他的中文程度目前大约等于一个一岁半大的中国小孩,所以聂爸爸的话,他还是努力推敲很久,私底下偷偷请教聂小弟才拼凑出来的。
「你--」聂日晴很惊讶。「在学中文?」
「希望有一天能和妳父母好好聊天,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要当一个台湾女婿还是要下工夫的。
这个男人,真会讨人欢心--用最实际的方法。
不过他要是把中文学好,以后她就不可以用他听不懂中文这个弱点来欺负他了,仔细想想,似乎是一大坏处。
还好,她还有闽南语,嘿。
「至于那次我不吭声回加拿大,是因为我看到妳和那个男人站在婚纱店前,我以为我被妳放弃了。妳说以后别见面,又说一个月内要把自己嫁掉,确实吓坏我了,我是落荒而逃。」他环抱她腰肢的力道变重,彷佛在宣告,他不要放开,不要以后别见面,不要她嫁给别人--
「我也让你不好受了……」她将手放在他交握于她腹部的手背上。「我以后不会再说出那种谎话了。」
话说了出口,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嗯。」
她踮脚吻他,他回报更多的热情。
「还有,我没向你解释南先生所扮演的角色。」
「我知道他是妳相亲的对象,也知道他对妳很有好感--」醋味横生。光知道这样就够呕死他了。
「他只是男配角,至少在我们的故事里。」
男主角只有一个,他。
【全书完】
附注:
Here comes the sun 为 The Beatles(披头四)成员George Harrison编写名曲。
文中歌词为蔡依林主唱《我知道你很难过》,作词者胡如虹。
番外篇--男配角之章
男配角,那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身分。
我总是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串场、跑龙套,一、两个场景之后,达成让男女主角卿卿我我的重责大任,鞠躬下台。
我习惯这样的行为模式,也习惯这样的惯例。
说到这里,一定会有人想说,等轮到你自己的故事发生时,你就会升格为男主角啦!
或许吧,我之前也这么想过,但是我的故事已经结束,我还是男配角,从发生到终曲,我,自始至终都只是男配角。
因为我的女主角,已经拥有属于她的男主角。
「好痛……」我龇牙咧嘴地面对涂抹在我嘴角的优碘药水,那正是让我的皮肉之痛加倍的罪魁祸首。
「霈谲哥,你又挨揍了?不是去吃相亲饭而已吗?」清秀小佳人放轻动作,棉花棒温柔滑过我的脸。「又像之前那样,和女主角相亲相到一半,男主角跳出来挥拳打你,将女主角抢回去喔?」超洒狗血的桥段。
「宾果。」这次的男主角是海军陆战队的,身材超魁梧、拳头超硬,我没被一拳打死算万幸,不过瘫在墙角流鼻血看起来也是很狼狈。
「那些女人真奇怪,明明有爱人还来相什么亲呀!用这种方式试探男朋友的真心吗?好过分,你是很认真想要找老婆耶!」
妳在替我打抱不平,轻轻软软的声调总是听来悦耳,现在添了气愤难当的关心口吻,同样可爱,更加温馨。
「无所谓啦,看别人成双成对也挺有使命感的。」这叫男配角的宿命,用来衬托男主角的英勇和痴情,有时候也衬托男主角的有钱有势和男子气概。
「现在还管什么使命感,你还不赶快找个女人娶,妈不会就这样跟你算了的!」妳故意弄疼了我的伤口。
「唔--」我低低嘶痛。「我好不容易才从妈的炮轰逃出来,拜托妳这个媳妇不要被妳的婆婆教坏,连妳也教训起妳大伯来。」我作势拍额头,一副无力模样。
我们之间的身分一清二楚,妳是我弟弟的妻子,我是妳丈夫的大哥。
「不过说真的,霈谲哥,我觉得是不是你太挑了?否则凭你的条件,你应该比祖谲早结婚的。」
「妳的意思是我条件比祖谲好啰?」那么妳为什么选择的不是我?我在心里问。
「嘿,他是我老公耶!我当然觉得他最好。我只是认为你和祖谲有得拚,没道理娶不到老婆嘛,霈谲哥,你到底喜欢怎么样的人,列些条件出来,我可以替你物色--」
要是我立刻告诉妳,我喜欢的人是妳,不知道妳会不会垮下脸,俏丽可爱的小脸变得不知所措?而妳,又会如何回答我抛过去的难题呢?
但是我没问,因为我的爱情,并不是为了想让妳为难而爱妳。
「我不挑的。」我意兴阑珊。
妳皱起了好看的眉。「的确,你是真的不太挑,每一次相亲你都没拒绝。」
对呀,就算事前看到长相非常非常抱歉的女方,我也从不推掉,我永远相信,人要相处之后,才能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光凭外表太过盲目。
我明明给自己这么宽松的择偶条件,为什么还找不到妻子呢?
是不是因为我心里的位置已经被妳满满占据,所以任何一个女人都只是过客,被拒在我心门外,可以当朋友,不能当情人?
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一天,顽皮翻墙逃课的妳,从围墙上跳下来时,接到妳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弟,妳今天的选择,会不会是我?
这个念头总是围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但是想着想着,想起妳那天胶着在我弟身上的视线,我就明白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就算那天是我,也许妳会在前三天属于我,然后妳会发现妳爱的人是我弟,现在唯一的不同只在于我无法拥有三天的短暂回忆。
「会不会是月老忘记把红线绑在你的小指头上?」
妳握起我的手,像要确认我的小指上到底缺了什么。
妳没注意吗?我的红线松垮垮地圈着妳的指,没有绑牢、没有打上死结,只要一不留神,我的红线就会被妳弄掉,但对于妳应该没有差别,因为妳的小指已经有另一条红线,牢牢系绑着。
我几乎可以顺着那条无形的红线,看见红端另一端的持有者正打开大门进屋来。
「祖谲,你回来了。」即使结婚两年多,妳总是像个新婚燕尔的小妻子,快乐地飞奔过去,或许妳认为我习惯了这样的画面,也或许妳以为我完全不以为意,所以妳在我面前表现出夫妻俩的幸福。
我嫉护地撇开眼,用着不着痕迹的方式。
「嗯。哥。」
「祖谲,你要先洗澡吗?热水放好了,我今天炖了鸡汤,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好。」
你相当沉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场,所以你才会表现得淡然,虽然我从小认识的你就是一个闷骚男,不喜欢在人前表现热络,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对待你的小妻子。
但是,你上楼去洗澡,没给她一个拥抱或亲吻。
我猜,也许你知道我爱恋着你的妻子,我一直觉得你是知道的,即使我总是刻意伪装起这些情绪,我从不在人前含情脉脉望着她,我也从不与她特别热络,甚至家族聚餐时,我也会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我无法了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感情,但你的表情和眼神就是写着了然与……责备。
你若知道,又为什么敢让可爱的小妻子和我独处?是因为你信任你妻子的忠贞,还是你信任你哥哥是君子?
是前者吗?你的小妻子绝对对你忠贞,你是她最重要的人,永远摆在首位,无人可以取代。
要是后者,那么你真的错了,我不只一次幻想我吻着她,用唇尝逼她娇美的玲珑身躯,两个人在床上汗水淋漓地疯狂做爱,你所能想到的男与女之间的肉体纠缠,我都曾套用在我与她身上--
卑鄙吗?
是的,我承认,我很卑鄙。
当她笑着关心我的近况,或是夹了口她研发的新菜色到我碗里,招呼我多吃一些,我想的却是何其污秽的事。
「霈谲哥,等一下留下来一起吃饭,好不好?」妳凑过来的笑颜很亮眼,一直都是我喜欢的模样。
「当然,不然妳以为我挑七点这个时间来妳这里擦药是为什么?不就是贪你们一顿晚餐。」我笑着回答,将我心里的恶念全打包埋藏在深处。
男配角有两种,一种是不顾女主角的情绪,霸王硬上弓,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像占领一切,行径恶劣得像禽兽,态度差劲得像畜生,只差没满嘴流涎,在脸上雕刻「我是淫虫」四个字。
另一种则是默默跟在女主角身边,她冷了就递衣服,她饿了就递食物,她没钱还出借一整个月的薪水供她花用,等男女主角双宿双飞后,没有人注意到女主角最后有没有将那笔钱还来的好好先生,掏心挖肺之后只换来女主角一句「谢谢你的守护,我当你是哥哥」的残忍言语。
我是想当第一种,至少妳可以从我的态度知道,我是如何喜欢妳,妳会明白我最强烈的感情,妳会明白我爱妳爱得义无反顾--
但是,妳会哭泣。
视我如畏途,见我就躲,不可能像现在和我有说有笑。
我想要的爱情,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妳在我面前可以完全信任、不造作的大笑,而非短暂的肉体关系,换来妳一辈子的仇视,那样火花般的绚烂,只有我单方面的以为是爱情,我不要这样。
所以我会变成第二种男配角,是逼不得已。
我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被恶念驱使,做出让妳难受的错事。
「你每天来吃晚餐我也不会赶你呀。」
别这样笑,妳这样笑会让我想吻妳。
停止对我笑,妳不知道我爱妳吗?当我深深眷恋着妳,而妳又不属于我时,这样灿烂的笑容对我就变成了折磨,妳懂吗?
「不过你还是赶快找一个天天煮饭给你吃的爱妻吧,这样你才会吃到幸福的味道,祖谲每次都说外头的菜比不上我煮的好吃,我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外头都是专业大厨耶!可能是因为吃我煮的菜,有家的味道吧。」
「妳煮的菜真的比外头餐厅的好吃。」我完全同意我弟的说法,只要是出自于心爱女人用心烹煮的食物,再难吃也能舔干净。
「你是怕我等一下不给你吃,所以先谄媚谄媚吗?很会做人耶!」妳扠腰在笑,却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也没有立场解释,只能让妳照着妳所认为的方向想。
我苦笑,妳知道吗?我多羡慕我弟弟可以光明正大夸奖妳的手艺,对,就是这样小小的举动,我都好羡慕,我认识的妳,是一个极容易取悦的女孩,一句赞美,就可以让妳笑得好甜美,而这么卑微的权利,我没有。
「谁教我孤家寡人,没有小妻子疼我,只好让别人的老婆分一点关爱给我呀。」我想我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吧?我在妳面前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大哥,妳可以在和我弟冷战时,一整夜窝在我的沙发上,无话不谈地对我放声哭着,倾诉妳和他闹脾气的原因,然后我会担任起和事佬的责任,说出妳最想听的话,等妳气消之后,让妳再挽着我弟的手回去,而我,只能窝回妳待过的沙发上,在那逐渐飘散的香味完全消失之前,想象妳还停留在那里……
「你一定可以找到的啦,我相信有个属于你的女孩子在地球的某个地方等你呢!有些人缘分比较早,有些人比较晚,你没听说过吗?该你的就是你的,绕了一大圈之后还是你的,对不对?」
我只记得那句话: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强求也求不来。
妳,不该是我的。
我无法否认,这个事实让我揪心,像有人不留情拧着我的心脏,那种疼痛,我形容不了,只是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将心脏丢弃,让这种痛楚再也折磨不了我。
「上回妈不是说你去相亲相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好像也很喜欢她,还单独出去好多次?没有下文了吗?」
「妳说那个呀……」我撑着下颚。「我只是她的男配角。」
「咦?又是一个和男朋友吵架才愤而相亲的女人?」妳嘟起红唇,对于这种行径不苟同。
「她很诚实跟我说她不是真心和我相亲,我喜欢她的坦白。」我替那女孩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