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强翻了翻眼珠,颇没好气。
“妈——你别‘人戏不分’好不好?不过,她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处处为人着想的女孩,再说……万一她真的去跳河怎么办?”
后面那一句是维强故意加上去吓唬母亲的,不过也很有效就是,只见唐太太很紧张地回过头向着老伴。
“袁家那边你去说吧!我最初的时候也曾嫌苓娟患过‘自闭症’,当然这是不应该啦,不过这一切还不是你想和老朋友结亲家!家世清白就好,我们家已经够有钱了!”
“怎么又全怪我了呢?”唐老有些不耐烦地回敬。“我还跟维强说过,只要他找到更好条件的女孩,我不会因反对而反对的!”
维强立刻乘机接问:“爸,你觉得思媛的条件比苓娟差吗?”
“我可没这样说!算了算了,我明天就去跟袁老说!”
见爸妈都已被说服,维强喜出望外。
“谢谢爸妈!不过你们反对也没用啦,我大不了用‘私奔’的!好了,我要上楼去洗澡了!”
维强一路吹着口哨上楼,唐太太半气半笑地喃道:“真是的!谁说只有‘女大不中留’?儿子大了还不是一样!都是你遗传的啦,三个小孩一副德性……”
老夫老妻互相嘻笑怒骂了起来。
三天后,思媛办出院回家;最怕打针的她,竟要在医院里待这么久,真是一段酷刑。幸好维强日夜来陪——当然她还不知道这是维强和院方串通好的“诡计”!
也是在同一天,宋茜如遭到警方收押侦讯,因为警方拿传单去她家搜查时,搜出了几支尚未开封使用的塑胶针筒;然而,在茜如被押送到警局刑案组时,她还口口声声嚷道:“我没有杀人!我是无辜的——我只不过是有施打毒品的习惯,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哪!”
好人?施打毒品还算是好人吗?
宋茜如所言是否属实,只要验一下血液里是否有毒品残留成分,便立刻可见分晓!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警方也暂时撤退了二十四小时保护,维强送思媛回到住处,莉去上班了,维强想多陪她一会儿,但是却被思媛责念。
“你几天没去公司了?我跟你是来日方长,可是你那些员工可不能一天没有老板!”
她的善解人意,令他更加心疼不已,两人又一阵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交换口水”之后,维强依依不舍地告别去上班。
不过,当维强回到办公室还不到十分钟,他就接到了詹组长的电话。
“唐先生,我麻烦你再到警察局一趟!”詹组长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啦?有什么状况吗?”
“我这里有个人,他说他认识你;在这之前,他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硬说他知道是谁袭击思媛的……”
“那就带他去指认宋茜如啊!”
“当然是指认过了,但是这个人却说凶手不是宋茜如!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神经病,还是请你来一趟对质,看你认不认识他!”詹组长心浮气躁地吼道。
“好!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后,维强只感到心中疑云再度密布,一波未平,另一波却又起……
第十章
警局刑案组。
唐维强十万火急赶到之后,詹组长立刻带他走进一间侦讯室,里面除了有一名警员之外,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粗壮的男子在等他。
“唐先生,就是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维强和魁梧男子面对面,他渐渐蹙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说你认识我?可是我……”
“我是不知道你姓啥叫啥啦,可是我们见过面!”那名男子急了起来,比手划脚地说。
维强仍然毫无印象,詹组长也厉声喝斥男子:“你知不知道来警察局谎报案情,我是可以用‘妨害公务’起诉你的!”
男子更加气急败坏,最后竟然开始脱起衣服。
“用讲的讲不清,用脱的卡紧啦!”他喃喃念着。“噢,真麻烦,为了来警察局跑一趟,又怕你们以为我在‘起疯’,才穿了这套几百年没穿的西装……”
西装脱了,衬衫也解开了,在座的其他人顿时同时惊喊一声:“哎哟!”
那里面的内衣胸前红红一片,好像曾经被人捅一刀后所留下的血渍斑斑,男子笑出一口槟榔牙。
“不是血啦!是辣椒酱!真正会被那个‘头家’气死,他黑白讲这款辣椒酱洗不掉,结果被‘阮某’一搓,全部‘落了了’!你记不记得?中华路的山东水饺馆啊,‘小表妹”用辣椒酱替我签名留作纪念……”
詹组长听得“雾煞煞”地插问一句:“你在讲啥米?我怎么都听不懂!”
这时维强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长声。
“你就是驶‘拖拉古’的那个‘鸭豹’运将嘛!”
这回詹组长轮到问维强:“你在讲啥米?”
“运将”索性把汗衫脱下来摊在桌上,指着自己的前胸和后背的刺青。
“他在讲这个啦!‘条子’大爷,我很久没有‘鸭豹’了哦,现在刺青也不犯法,你可不能抓我呐!”
“你没犯法,我怎么会黑白抓你?”詹组长没好气地啐道。“我现在还是一个头两个大,哪一位请把事情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维强于是将第一次和思媛约会吃水饺、如何遇到“拖拉古”运将以及汗衫签名的事,很简单地叙说一遍,这时詹组长才茅塞顿开地哦了一声。
“补充说明一点!”维强一说完,“运将”立刻说:“我不是在驶‘拖拉古’啦,而是在驶‘计程车’,你们看!这件内衣上面虽然被洗得血肉模糊……呃,我是说模糊不清啦,但是上面还看得出‘小表妹’的签名哦!你看:‘丹’思媛!”
维强立刻纠正他:“那个字念‘童’啦!‘彤’思媛!”
“噢,谢谢啦,小时候不爱‘读册’,‘册’是鲁读鲁‘册’……”
詹组长简直快抓狂了,他吼了一声:“讲重点啦!我们大家都很忙!”
“运将”把汗衫穿回去,样子很是委屈。
“好啦好啦!这话说来就长了,要从头讲起!就是我们在山东水饺馆相遇的那一天嘛,我吃饱饭就坐进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叫客’,后来我看见你跟‘小表妹’走出来,还在路边公车站牌底下谈情说爱对不对?”
他停下来看维强,维强脸红红地说:“那一段跳过去啦!后来呢?”
“后来,‘小表妹’就上公车了啊,你还站在那里就像被雷公打到。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匆匆忙忙跑进我计程车后座,一个女的哦!”
维强全身汗毛竖立起来。
“她长得什么样?”
“不是现在‘扣’起来那个啦!”
“那到底生着什么款嘛?”
“运将”努力想了想,巨细靡遗地说道:“矮矮的,个子不高,脸上画了像在演歌仔戏的浓妆,长得还不赖啦,我本来以为她是在西门町‘拉客’的,可是她穿得又不够露,嘿嘿,歹势啦,不是我‘猪哥’,而是现在台北市太乱了,驶计程车的也怕被客人倒抢,所以……”
詹组长赶快打断他,免得他又越扯越远。“那后来呢?”
“后来,她就叫我跟住‘小表妹’上的那辆公车!我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跟在公车屁股后面,一直到景美的一条巷口外才停下来;她塞给我一千块,没找钱就下车了。然后我就开回家,我还记得到家时,‘小表妹’的连续剧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我家没人相信‘小表妹’刚替我签名!”
照这样推测起来,那个女人便是当晚第一次袭击思媛的凶手了!
维强有些气愤地说:“运将,那你那一天怎么没去报警呢?”
被问的人理直气壮地驳斥:“你以为我是读博士毕业的噢?我起先还以为她是没赶上公车,才追着公车跑;后来我也觉得奇怪啊,就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她忘了交一样东西给她朋友,而她朋友就在那辆公车上,我听完也就没再多问了啊,有谁会去想这么多?”
詹组长又一副精明老道地问他:“那么,彤小姐第二次出事也好几天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运将”露出一脸无辜,很无奈地苦笑。
“她第一次被袭击也没报新闻啊,后来前一阵子,我跟我老婆去参加‘泰国八日游’,直到昨天才回国;回来后听邻居在说‘小表妹’住院,我才赶快去借旧报纸来看,一看我就呆了,报上说‘小表妹’被偷袭第一次的地方,就是我载客去的那里嘛!”
“你确定?”
詹组长再慎重问一次,“运将”斩钉截铁地点头。
“骗你我会死!那天因为有‘小表妹’签名,后来跑那一趟又白赚一千块,我就没跑而回家看电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而且只要再被我碰到,我一定还认识那个女的!”
但是他说的女人,却丝毫构不成维强的记忆印象,只能和詹组长大眼瞪小眼。
“唐先生,你再仔细想想,也许会想到一个符合这些外貌描述的人?”詹组长焦急地问。
维强就是急也没用,他将脸埋在两拳之间,想要从这些描述中找出一丝线索!
侦询室中突然一片阒静,“运将”轻咳两声问道:“詹组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詹组长点头放行,“运将”要踱出去时,维强突然想到什么地唤住他。
“等一等!那个女的有没有戴眼镜?”
他先是愣了愣,顿了片刻后说,他想起来。“你这一问我才记起来!那天晚上我觉得那女的不是专门在‘拉客’的,是因为我看见她付钱给我时,她皮包里放了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
“啊!糟了!”
维强脱口叫出一声,詹组长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想到什么?”
“我想我知道那女的是谁!快!思媛现在可能有危险!”
事不宜迟,一帮人匆匆奔出侦讯室……
阒静的午后,无聊的午后。
不用拍戏、不用拍照、不用拍广告,思媛突然觉得日子好清闲,连小公寓一下子似乎都变得好空旷!
这多出来的空闲时光,她要如何度过呢?用睡美容觉来打发?嗯,太可惜了;出门去逛逛?她又嫌夏日阳光太毒艳了……那干什么好呢?
宋茜如被警方收押了,这一切的噩梦似乎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她为什么老是觉得怪怪的呢?到底怪在什么地方?在黑暗的记忆角落里,似乎还有另一个谜底在等着呼之欲出,但是她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带着这样一个毛毛的心情,要做什么她似乎也都兴趣缺缺,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曾经和维强讨论过要做的事。把身旁所有可疑的人物全部列出一张名单,一个一个筛选过滤;这件事他们还没去进行之前,宋茜如就落网,而且搜出几只塑胶针筒作为证物……
但是这一切有这么简单吗?好像有个环节迷失在哪个地方!她现在反正也闲闲在家,干脆就来玩这个拼盘游戏吧……于是她立刻去拿出纸笔来。
她在茶几上列出一张名单,为求公平起见,她把她所知道或认识见过面、围绕在维强四周的人全部列出来,包括维强自己,他也曾是个嫌疑犯呀!
经过第一次筛选,把一些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排除之后,她剩下了这些人:唐维强、俞克莱、宋茜如、袁苓娟、袁宣楷(苓娟的父亲)、袁太太、司机小谢、女佣余妈,不过余妈也可以去掉了,因为袁家夜宴里,她并不在场,这样一来,只剩下七个人。
那么这七个人有可能去疯狂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思媛又分别列出一张纸来。
唐维强的动机:花名在外,可能是见“色”起邪心,爱一个杀一个,这个就叫作“变态”嘛!嘻,维强见了她这样写,八成会气炸!
俞克莱的动机:争风吃醋加上眼红嫉妒,这是在情场上而言,他是要陷害维强;但是他同时拥有唐氏建设的股票,也许是贪心,为了生意场上的争权夺利,把维强干掉,他就是最大了呀!
宋茜如的动机:一是为了保住“顶尖模特儿”的皇后地位,所以把其他模特儿一一给“做”了;二是她在倒追维强,所以把一些“可能情敌”大扫除,这两种动机可能同时存在,而且她并不是要“陷害”维强,而是为了自己的好处。
袁苓娟的动机:她也在暗恋维强,因为要不到,所以别人也别想要,这是“情杀”。
袁宣楷的动机:做的事业和唐家不同行,所以不太可能是商业财务上的,他有可能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而出马当“清道夫”吗?好像很薄弱……
袁太太的动机:又是为了女儿,唉,天下父母心!
司机小谢的动机:他是跟在维强身旁同进同出的人,可能因为工作上的方便,而和模特儿有许多接触,这又是个“变态”的例子。
列完之后,思媛看来看去,只有两个人的动机最强:俞克莱和宋茜如,因为他们都同时拥有两种可能动机;绕了个圈子又回来了,会是现在收押等待侦讯的宋茜如吗?为什么思媛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如果不是宋茜如,那么就是俞克莱喽?
如果是去谈论杀人的“体力”的话,先不论男女有别,俞克莱练得那么壮,是绝对可以“胜任”的,因为思媛第一次受袭就被掐过脖子,她非常清楚;至于宋茜如,当模特儿的“长腿姊姊”嘛,长得又比一般女性高,当然也就占了便宜,要杀女生也不是很困难!
那么到底是哪一个呢?可惜的是:当思媛在袁家夜宴被“打针”警告时,她是回眸一瞥了啦,但是花园那么暗,又因药性发作,她不但看得模模糊糊,甚至男女不分!
要是她看清楚一眼就好了……想来想去之际,她突然又想到一个新问题:既然要杀人嘛,就像“斩鸡头”一样不是很快?但是为什么凶手又要分成两个步骤呢?先打针,再套塑胶袋?噢,真恶心,该不会凶手有“特殊癖好”,喜欢看人“慢慢死”吧?唉,她又快吐出来了!
才想到这里,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把她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八成是维强太想她,又“跷班”了吧?思媛带着雀跃的心情去接听对讲机。
“思媛吗?我是苓娟啊!我听说你出院了,特地过来看看你!”
“噢,快上来吧!”
苓娟还真有心,这么善良的好女孩,真不知道维强在嫌人家什么?她也想趁这机会,好好和苓娟谈一谈。
门开处,站在外面的女孩却让思媛几乎认不出来,苓娟不但没再戴那副近视眼镜,而且显然上了不少粉妆,她身上不再是那些灰灰土土的修女装,而是一套“女强人”型的时髦套装,连头发都绾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