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刘秋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吧!我很忙,恕不奉陪。”说罢,他冷冷的挂断电话。
这……刘秋如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狠角色。这样没心没肝的人,阿文竟然也敢碰,真是不要命了!
附注:OPE——大空梭修护保养工厂,OMS——轨道行进系统,PCS——顷度控制系统,APU——辅助动力装置,VAB——组合装配大楼。
* * *
挂上电话,刘秋如看着满桌子散乱的照片,心中情绪依然翻腾。
这几个月来,她每次打电话到美国的别墅总是找不到阿文,留话在答录机里,他也很少回。后来问了小扬,才知道风流的宝贝儿子正跟个美国女人打得火热。
原本,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儿子对女人向来有一套。
可是连农历春节都不回台湾探望一下,这可让刘秋如火大了,一气之下,索性找了家征信社,二十四小时的跟监;不查还好,一查吓得她差点跪进庙里求神拜佛去。
她儿子的爱人竟是个男人!
别人家的儿子爱怎么样她是不管,但她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绝不能是个同性恋。
拿起桌上的照片,细细看着,地点是佛州的古城圣•奥斯汀,在充满西班牙优美建筑风味的城镇中,何文笑颜逐开抱着一个金发男孩,两人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旁若无人的拥吻着。
听征信社的人说,两个大男人常常利用休假外出旅游,亲昵的开着车、枕着手,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真是羡煞身旁众人。
刚看到这些照片时,刘秋如对这个一脸稚气柔媚的男孩十分不屑。心想,八成是这个漂亮的男孩耍了什么下流手段勾引她儿子,才会让他误入歧途;就像他以前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看上她儿子年轻又多金。
没想到,今天的一通电话将她先前的猜测全都推翻。
她蹙起眉头,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这性格孤冷的男孩,似乎是那种会让人爱到掏心掏肺、心头发疼的可怕人物!
* * *
晚上,雷伊回到布拉格山庄时,家里早已灯火通明,不用猜也知道,何文一定又煮了满桌子丰盛菜肴等他。
“回来啦!”还来不及掏钥匙,听见引擎声的何文已主动帮他开了门。
雷伊微微一笑,抬眼凝视眼前黑亮深情的瞳眸,他知道,这男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情人。
只是,太美好、太幸福的日子,通常都不会太长久。
“先去洗把脸,我把汤热一下就可以开饭了。”何文熟练地接过他的公事包,将雷伊往浴室方向推去。
掬着满手的清水,一波波往脸上拍打,雷伊空洞深蓝的双眼牢牢盯住镜中的自己,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不喜欢这种幸福的感觉,太过温柔的呵护,会让他有一种即将濒临毁灭的不安。
* * *
“今天下午,你母亲打电话给我。”吃过晚饭后,雷伊平静道出。
“什么?我妈妈打电话给你?”何文瞠大了眼,满脸不信。“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雷伊仍是一脸的平静,“她说已经帮你买好机票,希望你尽快回台湾。”
没错,他老妈的确一天到晚叨念着要他回台湾,不过,他已经拒绝了。
“那你怎么说?”他觉得雷伊的表情好像巴不得他赶快滚回去。
“当然是祝你一路顺风,半途不要摔飞机当烤小鸟。”
“你……”何文真想赏他一个耳刮子。“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人生无常,有聚有散,很自然嘛!”雷伊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何文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眼里充满愤怒。
“当然是真心话。”雷伊摊摊手,冷蓝的眸中迅速染上灰暗,“何文,不要以为我跟你同居、陪你上床,就希望我对你承诺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背负责任、也不要什么天长地久,你的去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未免也太无情了吧!”何文紧握的双拳喀喀作响。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雷伊的薄唇冷冷的透出讥讽。
“你……”何文气得想杀人,“那这几个月来,我跟你之间到底算什么?”
雷伊冷睨他一眼,无情吐出:“你算是个不错的……床伴吧!”
“床伴!”何文怒红了眼,愤怒揪起雷伊的前襟,“你竟然当我是你的床伴?有种你再说一次!”
雷伊冷嗤一声,“说一百次也没问题,我跟你本来就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是你自作多情、搞不清楚状况。”
“唔……”雷伊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已被何文狠狠的堵住。
他深深地啃吮、掠夺他的唇瓣,满心被糟蹋的悲哀让他痛到想哭。
良久,他终于退出一丝空间。
“床伴是吗?好!我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当个彻彻底底的床伴!”
何文疯狂的大叫,像头丧心病狂的狮子,完全失去理性,一把扯裂雷伊的衬衫,小巧精致的钮扣在蛮力的攻击下,掉落一地。
“住手!”雷伊出于本能反抗着,奈何力气不比过何文,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已被剥得全身赤裸。
“住手!”雷伊拼命怒叫着。
“鸣……”雷伊发出哀号似的悲呜,体内被撕裂的痛楚让他全身上下冷汗涔涔。
他十指紧紧掐住米白色的纯棉床单,那是何文特别为他挑选的。他说这颜色像他,纯白洁净。
他闭上眼,咬紧牙根,忍受何文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凌虐。浓烈缠绵的爱意背后总是伴随着蚀人心魂的可怕力量!
雷伊觉得呼吸愈来愈紧窒,向来白皙秀致的脸庞,此刻憔悴苍白得吓人,丧心病狂的掠夺行为愕然被终止。
雷伊意识迷蒙地睁开眼,恍惚中,仿佛看见一双狂怒到极点后、只剩下泪痕的黑潭深眸。
“何文……”雷伊无力唤着。
“你笑吧!”仿如低泣般,何文困难的蠕动双唇,“尽管笑吧!我这个没用的胆小鬼,你这样对我,我却还是舍不得伤害你!”见到雷伊那张苍白无助的脸孔,何文怎么也狠不下心。
抡起愤怒的拳头不断捶着床沿,整个身躯压在雷伊身上,抽搐般的轻颤传遍两人全身。
“文。”轻轻地,雷伊唤了声。
何文抬起眼,幽怨似地望着他,“为什么?何必对一个床伴叫得这么亲热?”
雷伊不语,仰起头凑上自己的唇,轻轻吻住他口中的酸涩。
何文推开他。“你太残忍了!”明明不给爱,却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对,我很残忍,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我就警告过你,是你无视我的警告,硬要闯进来,你不能只怪我!”
哈!何文哭也似地笑着。没错,雷伊不只一次告诉过他,不只一次对他做出无情宣言;只是,他太天真、太自以为是,是他像个傻瓜一样、死赖上这个没心没肝的家伙。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回台湾去吧!那对你、对我都好。”雷伊的话声轻柔得像黎明前的晨雾,才刚汲取阳光的温暖,就急着从大地中消失。
“雷伊。”何文紧紧的拥住他赤裸的身躯。
雷伊伸出修长的手臂,缓缓攀上何文的后颈,将头埋入他线条优美的颈间,微启双唇、轻轻咬啮起来。
“你……”他突然其来的动作,让何文不解。
“别说话!”雷伊在他耳边呵气说着。
“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方才积聚在他体内的热情还没完全消退。
“受不了就做啊!”雷伊干脆说道。
“你!”何文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纯粹想做而已。”雷伊淡淡回应,亲吻仍然持续。
“你还在流血。”何文提醒他。
“没关系,我想要,给我吧!”雷伊热切的缠上他的身躯。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可别哭着讨饶。”何文眸中蕴藏着火苗,贴附雷伊的身子开始灼烧起来。
雷伊热情的将他的头压下,细柔的手指没入何文黑密的发丝间。
何文疯狂的回吻着,渴求的唇舌扫过雷伊炙热的躯体。
温热的舌尖,像一剂抚平伤口的良药,为雷伊带来阵阵酥麻与暖流。
“唔!”他嘤咛一声,享受何文为他带来如蜜糖般甜腻的温柔。“啊……”
欲望逐渐升高,雷伊仿若徜徉在一片迷幻的欲望河流中。
文,如果,肉体也能谈恋爱,那该有多好!
如果,这火热的躯体有思想、有情感,那你跟我之间,早已谈了不下千百次的恋爱了。
第八章
风和日丽的四月天,甘迪太空中心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骚动与不安,紧张、期待、喜悦,各种复杂纠结的情绪在腹地广大的科技之城翻飞。
雷伊坐在三十九A发射台旁,从壮观的固定支援架上远远望去,他看见装配组合工厂的大门缓缓地开启了。
传说中的“通天之门”,终于开了。
高达一百五十公尺、足足有五十楼层高的雄伟大门一旦被开启,就代表太空梭即将升空出发了。
门内,发现号太空梭带着三具庞大的燃料槽小心翼翼地被推出,整个梭体被直立固定在乘载平台上,顺着地面的定轨慢慢往雷伊站立的发射台滑来。
辛苦了那么多年,成果终于要实现了。
雷伊倚靠着身后的钢骨支架,专注凝视着科技结晶下的庞然大物,思绪慢慢飘向远方。
何文离开多久了?十九天又八个小时。呵!雷伊对自己的精算程度感到可笑。
整整两个多礼拜的时间里,何文只来过一通电话,留言在答录机里。
“是我,我到台湾了,很遗憾,没有摔飞机也没有当烤小鸟。”
一句简短挖苦的报平安后,就没再接到任何讯息了。
何文大概恨死他了吧!
他看向远方的天空,好蓝、好清澈哪!
如果从太空中心邻近的大四洋出发,绕上半圈地球,大概就能看见那个带着霸气的深情男人吧!
为什么呢?任务在即,他优秀的大脑为什么一反常态在此刻想起那个人呢?
* * *
四月十日,甘 迪太空中心的太空梭发射控制室。
中央控制台前,一字排开的终端机忙碌运作着。
打从三天前进入倒数阶段后,太空梭发射程式数以万计的逻辑运算与电路检查,就一直持续进行着。
雷伊双眼专注的盯着萤幕,倒数前七十二小时的准备作业,是整个甘 迪太空中心最忙碌、也最紧张的时刻。
“倒数前四小时!”电脑语音平稳响起。
“倒数前三小时!”
“到数前二小时,冰人小组请撤退。”
随即,三十九A发射台上,除了指挥舱内的太空人外,全部被强制撤离。
此刻的太空梭进入最后的煎熬阶段,庞大的梭体酬戴着充分搅拌的液体燃料槽,像一颗威力十足的炸弹,任何一丝微弱的星点火光,都是以酿成巨大灾变。
“倒数前十分钟。”紧张的气氛愈来愈高张,电脑语音仍然如常的机械报时。
“九分钟、八分钟……倒数前四分钟……”
突然,刷的一声,萤幕上出现一排醒目的红色“S”字体。
“Stop!”发射中心全体工作人员的肾上腺素一下子上升。
“在液压导航系统,快!”雷伊出声喊道。
“不行,没有反应。”
“试试看重新启动。”雷伊再喊。
“还是不行,无法连线,电源装置可能故障了。”
“可以修护吗?”
“可以,不过无法预估完成时间,所以……”
“我知道。”雷伊无力的双手一摊,泄气的看着静止的萤幕,“电脑已经中断发射程式了。”
发射控制室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室沉静无语。
雷伊单手支额,相当无奈,“通知休士顿,任务取消,准备让太空人撤退。”
没办法,今天太空梭是铁定走不了了。
* * *
晚上,雷伊终于回到家里。
因为发射任务的关系,他已经整整三天不曾踏入家门了。
幽暗的室内、空荡荡的客厅,在何文走了之后,这个家变得异常空凉。
他打开冰箱,拿出上礼拜在超市买的微波食品,随手丢进微波炉加热。对他而言,这已是今天晚上仅有的热食了。
不一会儿,他坐在沙发上,捧着食之无味的晚餐,一边按下电话答录机。
“喂!雷伊吗?我是史坦,听说HST要升空了是吗?恭喜你了!”
“雷伊吗?是我,乔治啦!!HTST有纪念T恤吗?可不可以帮我留一件?”
雷伊吃了两口盘中食物,面无表情的继续听下一通留言。
突然,答录机里静悄无声,长长的沉默散发着沉重的气氛;然后,在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后,电话被挂断了。
雷伊握着餐具的手猛地一颤,是他!
他跳起身,冲到茶几旁,想倒带再听一次,但下一通留言却先响了起来。
“是我!雷伊。”熟悉的低沉嗓音从小小的机器盒里传出。
“你好吗?”何文似乎在笑,“台湾今年好奇怪,都四月天了,还是冷得乱七八槽,害我好怀念佛罗里达的温暖。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跟厨房不对盘的你,大概还是一天到晚吃那种超没营养、又没味道的微波食品吧!”
雷伊苦笑了下,何文对他的生活作息真是摸得一清二楚。
“最近,我妈帮我找了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打算逼我结婚,结果,你猜我怎么说?”
雷伊绞扭的手冒出些许冷汗。
“我说,我在美国有个老婆,离婚还没办妥、赡养费也没要到,不想谈结婚。结果,那个纯情的富家千金一听,竟然气得指着我鼻子骂道:‘你这无情无义、待强凌弱的负心汉,竟敢跟个女人要赡养费,不要脸!’呵呵,笑得我腰杆都快打不直了。很有趣吧!”
雷伊蹲坐在茶几旁,水亮的蓝眸逐渐堆起一抹抹浓厚的幸福。
“雷伊,我好想你……”
低低地,何文突然吐出的深情话语,在雷伊耳边像水波般缓缓荡开。
好柔、好舒服的声音!
雷伊将头倚在茶几旁,合上眼上次又一次重复拨放着相同的留言,倾听着相同的声音。
文,我也好想你,可是,除了想你,我也怕你……
* * *
历经第一次发射失败后,四月二十四,HST终于由发现号太空梭顺利酬载上天。
号称美国太空总署自阿波罗登月后最庞大的太空计划,动用全世界超过一万名菁英科学家的心血结晶,总算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
三天后,望远镜正式与太空梭分离,参与该项发射计划的三大太空中心——强森、甘 迪、哥达德在一片欢声雷动下,兴高采烈的享受来自全世界的掌声与喝采。
可是,哥达德太空中心却在五月二十日发生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