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一夜,他一刻也睡不著,左思右想,问题最后还是没有答案。如果骆媞说的是实 话,骆天尧知道她习惯在自己的签名后头画上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那么,骆天尧应 该猜得到——想窃取“心之永恒”的人就是骆媞。既然猜得到是谁,又为什么要花钱委 托他调查?难道这背后隐藏了另一个动机吗?
骆天尧的用意固然令人疑惑,骆媞的态度更是教人不解。若说骆媞真的发了三封信 给骆天尧,她在明知道大伙儿都清楚她的习惯之下,为什么还要在信的署名部分故意画 上那朵红玫瑰?
解不开的问题想破了头也是解不开,但是有一件事他必须确定——是不是每个人都 知道骆媞的这个习惯。可是帮他确定这件事的大有人在,但是有一个人是绝不会对他起 疑的,那就是兰婶。
“兰婶,让你看一样很棒的东西。”将骆媞送给他的画像放在兰婶的面前,昱风故 意将骆媞的签名遮了起来,只留下那朵红玫瑰,然后用一种炫耀的口吻问道:“怎么样 ?像不像?”
“画得好像哦!”看到昱风栩栩如生的呈现在画像里,兰婶发出惊叹。
“你猜是谁画的?”
瞄了一眼签名的部分,兰婶毫不迟疑地说道:“小小姐画的嘛!”
眨了眨眼睛,昱风惊奇的叫嚷,“兰婶,你怎么这么厉害,一猜就中?!”
“我哪有厉害,如果不是你刚好没遮到这朵红玫瑰,我也不会猜到是小小姐画的。 ”兰婶一副没什么好稀奇的样子。
像是出谜却被猜到般的惋惜,昱风叹了口气,“怎么连你也知道骆媞喜欢在签名的 后面画上一朵红玫瑰。”
“不只是我知道,家里每个人都知道啊!”
将画像收在胸前,昱风仿佛自己很蠢地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骆媞会画画,只有 我,以为骆媞画画的姿势是装出来的。”这下子百份之百可以肯定,骁天尧的的确确知 道骆媞的这个习惯。
“骆家只有一个人不会画画,就是老太爷,其他的人都很有画画天份,尤其是老爷 ,他还是一个颇有名气的画家。”
“真不简单,老爷人在公司上班,还可以画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要有人接手老太爷的事业,不过老太爷答应老爷,等小 小姐进公司以后,工作上了轨道,老爷就可以不用管公司的事,专心画画。”
“不过,我老爹的愿望可能要等上好多年才能实现。”勾住昱风的手,骆媞插了进 来,“人家兰婶忙得要命,你还来吵她。”
“小姐,你不要冤枉我,我只是拿我帅气的画像给兰婶欣赏一下,然后兰婶就好心 好意地告诉我这个家谁会画画,谁不会画画,我哪有吵兰婶?”昱风抗议道。
“是啊!小小姐,阿风没有吵我,他是拿你帮他画的画像给我看,你画得真的好棒 哦!”兰婶也开口帮骆媞辩护。
“我画的当然棒,我可是用了很多心思在画耶!”
轻轻捏了一下骆媞的鼻子,昱风一副客气有礼的问:“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答谢你 这个大画家?”
“这还用说?你当然要好好谢谢我,我可是把你画得又俊又帅。”
皱了皱眉头,昱风不满地说:“听你的意思,我本人好像不怎么样,是你把我画得 比较俊、比较帅?”
“我可没这个意思,是你自己要扭曲我的话意。”挑了挑眉,骆媞提出质疑,“你 该不会是舍不得请我,才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吧?”
“你太污辱我了吧?我才不会那么小人。”
“很好,那么等一下午餐就让你好好表现。”推了一下昱风,骆媞跟著催道:“你 把画拿去房间放好,我在车棚等你。”
五指并拢,昱风公公正正地向骆媞敬个礼,“遵命,我这就速去速回。”身子一转 ,昱风马上往楼上飞奔而去。
一等昱风的人影看不见了,兰婶立刻担忧地说:“小小姐,你跟阿风……”
“兰婶,”似乎知道兰婶想说什么,骆媞打断兰婶的话,“你不要替我和昱风担心 ,我们两个一定会得到大家的祝福。”她顽皮地在兰婶脸颊上印下一个吻,挥了挥手, 边朝著外头跑去边喊道:“拜拜,我们中午就不在家里吃了。”
望著骆媞活蹦乱跳的身影,兰婶也只能摇头叹气,希望事情真如她所说的,他们两 个会得到大家的祝福。
☆☆☆
饱餐一顿之后,昱风再也不管他的话是否会引来骆媞的怀疑,尽可能摆出很自然的 态度问,“骆媞,从来没听到你提起老太爷,你是不是跟老太爷不和?”
笑了笑,骆媞说:“我们两个岂止不和,简直是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斗,哪天如果 不斗了,那一定是太阳打从西边升上来,天也下起红雨。”
“为什么?”轻蹙著眉头,昱风不解地说道,“我看过一些商业杂志的报导,上头 对老太爷的评语都很好,有领导能力、有远见、雄才大略。”
“我不否认我爷爷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我也很欣赏爷爷的魄力,不过,那是站在 商场的角度来看他,不是站在他是我爷爷的角色来评价他。”喝了口冰咖啡,骆媞接著 又道:“爷爷太专制了,他总认为晚辈应该没有任何异议的听他安排,他忘了,不是每 个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当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大千世界,形形色色,如果每个人都想要 当大人物,那谁来当那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其实人只要能够活得快乐、活得有意义,不 管是大人物,还是平凡的小老百姓,都教人敬佩。”
他不得不同意骆媞说的一点也没错,能够真正乐在自己角色的人,比去迁就一个虚 假的自己来得更令人嘉许。
“你很气老太爷的不讲理?”
“如果说我一点也不气爷爷,那绝对是骗人的,可是,也不是真的那么气他。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权利而战,我绝不同情那些不战而败的人,所以如果硬要说 爷爷太过专制,那也只能怪其他的人太过软弱。”
听骆媞这么一席话,昱风心里愈感疑惑。依骆媞这样的性格,她实在不可能使用… …偷取“心之永恒”的方法来打击骆天尧;她只会光明正大的跟骆天尧挑战,以争取她 的自主权。
眯起了眼睛,骆媞好奇地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我对爷爷的看法?”
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昱风满嘴精打细算地说:“想娶你当老婆,最可怕的一关就 是老太爷,我总要确定一下,如果老太爷反对我们结婚的话,你是会投降,还是会跟我 奋战到底,那我才好盘算是不是应该把你娶进我们展家的门啊!”
扬著眉,骆媞似笑非笑地问:“那你盘算的结果怎么样?”
“嗯……”像是正在盘算,昱风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可以考虑看 看。”
皱了皱鼻子,骆媞不高兴地说:“不用考虑了,我可还不打算嫁给你。”
骆媞这么一说,昱风反而紧张了起来,“小姐,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不用考虑了,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娶你当老婆。”
“再说吧!”这会儿可换骆媞摆出高姿态了。
“骆媞……”
“走啦,”拉起昱风的手,骆媞打断他的话,“今天天气很不错,我们到阳明山踏 青去。”
真是自找罪受,昱风无奈地点点头,拿起帐单结了帐,跟著骆媞上山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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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不想管她姊姊的事情,而且就像她老哥说的,姊姊自有主张,她不应该擅自 帮忙,可是她偏偏又很清楚,尽管距离康大哥回屏东教书还有半年的时间,对她姊姊来 说,那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基本上,骆妤是那种传统的女人,在男人和女人的恋爱故事 里,只能当那个被动的角色。
姊姊有困扰,妹妹岂能坐视不管?何况她这个人一向很有忧患意识,她可不想再次 看到那种会让人妒火攻心的镜头;既然不能插手干预,那就从旁推他们一把。
记得好些日子前,她还看到康大哥为情所困,也许康大哥爱的人就是姊姊也说不定 ,骆媞走进庭院不停在脑海中盘算著。
循著黄昏的彩霞,她最后在鲤鱼池边找到了书谋。
“康大哥,在喂鱼啊?”看著书谋手中握的饲料罐,骆媞问道。
点了点头,书谋反问:“你要不要?”
“好啊!给我一些。”伸手向他要了一些饲料,骆媞一点一点的撒下鱼池,看著池 中鱼儿抢著由天而降的食物,才闲聊似地说:“康大哥,你会留在台北,不会回屏东教 书吧?”
“我是很想留在台北,不过,我得回屏东。”会想到回屏东,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 不可以再对骆妤有所眷恋,然而走与不走始终教他左右为难,直到前些天无意中看到骆 妤和昱风接吻,他就明白是他离开骆家的时候了。
他不是个呆头鹅,在骆家住了这么久,他当然感觉得到骆妤对他的情意,所以明知 自己不能爱她,他还是为了她那份深情流连不去。骆妤、骆媞、昱风他们三个人之间究 竟是什么关系,他并不明白,但是骆妤会吻昱风,就表示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被昱 风取代了,那么,骆家当然也没有他恋栈不去的理由。
“康大哥,我不明白,既然你想留在台北,就留在台北啊,为什么你说你得回屏东 ?”皱了皱眉头,骆媞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我爷爷和奶奶身体愈来愈不好,我得回去就近照顾。”
“爷爷不是也说过了,让康爷爷和康奶奶搬来骆家住,这样子你去学校教书的时候 ,家里也有人可以帮你关照,这不是很好吗?”
“这当然很好,不过我爷爷不会答应的。我住在骆家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怎么可 以鸠占鹊巢,全家都搬进来?”
“康大哥,你说得太严重了。”拾起一颗小石子往池里一弹,骆媞有感而发地说道 :“其实,奶奶去世以后,爷爷就变得好寂寞,虽然有松伯陪他,但是松伯毕竟无法像 老朋友一样和他泡茶、下棋、谈天说地;爷爷需要的是同年纪的朋友,康爷爷和康奶奶 搬进这里,只会让爷爷多了两个伴,不再感到寂寞。”
“小□,我知道你们大家的好意,可是我们毕竟是外人,这么搬进骆家,容易招惹 闲话。”
“康大哥,你想太多了,如果你是担心左邻右舍会说什么闲言闲语,那大可不必, 因为台北不比乡下,周围的邻居大多只是点头之交,我们不去外头说,人家哪里会管我 们家住了什么人。如果你是担心家里会有人说话,那就更多余,我们都当你是自家人, 康爷爷和康奶奶也等于是自家人,他们搬进来住,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意见 ?”
“这……”
“当然,也许你并不把我们当自家人,才会跟我们那么见外。”
看到骆媞一脸伤心难过的样子,书谋紧张了起来,“不是这样子的,小□,我一直 把你们当成是我的家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书谋支支吾吾,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骆媞突然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看著书谋,大胆的猜道:“康大哥,你这么坚持非 回屏东不可,是不是另有原因?”
“我……”清了清喉咙,书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当 然没有,我还会有什么原因非回屏东不可?”
“是吗?”盯著书谋的脸打量了一番,骆媞迳自摇头回道:“不是吧?!”
在她锐利的眼光的凝视下,书谋顿觉无所遁逃,心一急,仓皇地说道:“小□,你 不要乱猜,我只是为了我爷爷和奶奶才决定回屏东,没有其他的原因。不跟你聊了,我 要进去了。”
“你爱我姊姊对不对?”根本不打算放过他,骆媞再度大胆地猜道。
书谋的脚步顿时僵住不前,想逃避却又不敢逃避,此时此刻他如果就这么走掉的话 ,一切就昭然若揭?正了正自己,他转向骆媞,好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你的眼睛、你的表情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摇了摇头,书谋一副好像她是个小顽童似的笑道:“小□,你又在胡诌,想设陷阱 害我是不是?”
“康大哥,我只是关心你,不是想窥探你,也不是想设计你。”骆媞真心道。
气氛忽然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书谋才缓缓地说:“小□,谢谢你的关心,我 只能告诉你,有一些事情多说无益,爱与不爱其实都不重要。”
“我不同意,如果说两个人是彼此相爱,也没有任何意义吗?”
笑得很无奈、很苦涩,书谋一脸沉重,“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头一转,他快步 而坚定的往屋内走去。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骆媞心时里不明白的呢喃著。
☆☆☆
今夜的空气似乎滞留著一股沉闷的气息,即使已经是冬天,仍感到不到一丝丝的凉 意,骆宅里房内的人们辗转反侧,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心事难以入眠。
沿著走道,一道鬼祟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朝阁楼上去,她身著紧身黑衣,披著及肩长 发,仿佛是黑暗的一部分。
如同以往,黑衣人用钥匙开启了“收藏阁”的房门,走到了吊柜,找到一只像是正 在玩耍,乐不可支的狗造型陶瓷玩偶,轻轻地转动,有一块墙突然向下开启,露出墙里 的小秘室,隔著一个玻璃防护罩,里头安放的正是那串“心之永恒”。
走上前去,隔著玻璃防护罩,黑衣人再次赞叹“心之永恒”的美丽,然后伸手在密 码接收器上按下了一串数字,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显示器出现“密码正确”四个字,接 著,玻璃防护罩像被切成一半,各向两边移动。
黑衣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快乐的笑容,她成功了,她终于拿到“心之永恒”了。
正准备伸手取出“心之永恒”,突然有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为什么要偷‘心之 永恒’?”虽然眼前的女子背对著他,但是只要看一眼她玲珑有致的体态,昱风已经可 以确定她就是骆媞。
手垂了下来,黑衣人,也就是骆媞缓缓地转过身。
“原来上一回让我失手的人真的是你。”在骆媞冷静的脸庞上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它?”走到骆媞的面前,昱风沉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