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准你半夜偷偷溜走哦!」
还在用命令的语气,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才懂得温良谦恭?该适度地给她尝点苦头,帮助她成长。
西门飞雪故意不置可否地说:「很晚了,你快睡,明天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他故意要让她担忧一夜,他呢,则要在隔壁房间里,好好地体验一下被她在乎的感觉。
原来她也会害怕他离去,嘻嘻!
☆ ☆ ☆
天快亮了,那一行连夜追找莫渡寒的人马,经过了一天一夜,仍无收获。
「奇怪了,渡寒姑娘的脚程怎么可能如此神速?」连他们几个大男人快马加鞭都追不上?
正当四角脸摸着人中的大黑痣,满面狐疑地碎碎念时,有个穿著衙门捕快制服的来人,见了四方脸立即下跪。
「少爷,有渡寒小姐的下落了。」
「她在哪儿?」
「我们在一家专做销赃生意的当铺抓到一个偷儿,他是在前庄的客栈里,趁渡寒姑娘去澡堂洗澡时,潜进她下榻的房间偷走金银珠宝和珍珠玛瑙。」
四角脸怒眼一瞪。「前庄?!」他先前不是已去敲门问过了--「可恶!那个该死的店小二,居然胆敢欺骗本少爷!」
四角脸气得咬牙切齿,那颗鼻屎似的大黑痣,被挤弄翻腾着,好象再弹一下,那痣就要掉下来似的。
「走,回前庄去把那个店小二给我抓起来问罪!」
来报的快马又吞吞吐吐地说:「少爷,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想到连个小小的店小二都敢耍他,四角脸的颜面有些挂不住,他抓狂地说:「有屁快放!」
「那个窃贼还从渡寒姑娘那儿偷了一样奇怪东西。」
「什么东西?快说--」
「周村一带的地契!」
咦?!四角脸的眉一皱起便成了八字眉。「渡寒姑娘带周村的地契在身边做什么?」原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子,现在更不灵光了。
「那个窃贼还说,渡寒姑娘好象不是单独一人,身边还有一个男人,长得英俊高大帅挺--」
「够了!」四角脸快变脸了,因为那些形容词他一样也没有,但他爹是知府大人,这一点强过英俊高大帅挺……等等等!
「回前庄去,把那个诱拐渡寒姑娘离家出走的男人,也一起抓起来问罪!」
「遵命!」
大批人马又掉过头,再回前庄的客栈去找女人和抓男人。
第六章
莫渡寒整夜没合眼,几乎守在西门飞雪的门外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听到他起床的声音,才确定他不会偷跑,赶紧兜回房间里,坐在房间里托腮发愁。
一见西门飞雪跨进她房间的门槛,她立刻站起来,还对他露出前所未有的阿谀谄媚笑容。
西门飞雪瞄了她一眼,难得她乖巧得像只哈巴狗,一定是怕他走了,才这么拚命地博取他的好感,在两人暖昧不明的关系中,这可是他头一回占了上风呢!
「姑娘家没事不要乱冲着人傻笑。」像个小白痴似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笑靥杀伤力有多大,定力差一点的男人,轻则发愣发傻,重则魂飞魄散。
莫渡寒的笑马上凝住了,心里有一丝委屈和气结,对他笑还被嫌弃,有多少男人要她笑,她还不甩呢,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那就换张没睡好又没吃饱的可怜相吧。
「你身上有没有钱?我肚子好饿哦!」
西门飞雪没好气地说:「我如果有钱,就不会还欠你一颗包子!」
「唉,说的也是。」向来她身边交游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西门飞雪是唯一例外的,他是佃农的儿子,穷得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的男人,偏偏她就是骨头贱,有钱的大爷不稀罕,就喜欢上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现在没钱吃饭了吧!她倒不是后悔爱上西门飞雪,只是觉得老天爷似乎故意要让她难堪,惩罚她以前命太好了,日子过得太舒适了。
「不过,现在我欠你一颗包子事小,你欠我一张地契事大了!」
「是。」哇,现在西门飞雪的气焰好高哦,她也只能扁着嘴,虚心受教。还摆出一脸自我反省了一夜的忏悔状,相信有点爱心的人看了她的可怜相,都不忍再责备了。
西门飞雪无意再苛责她了,想必她自己心里也极难受,昨晚才会哭成泪人儿,唉,其实,就算没有地契做交易,他还是会陪她的。
既然进京赶考对她而言是如此重要,又是她那么想做的事,他一定会帮助她完成梦想的,谁教他爱上了这么个宝贝大小姐呢?
他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有点坐困愁城的味道。
莫渡寒有点不太敢直视他,小小声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没钱吃早饭也就算了,但是我们连结房帐的钱也没有。」
他也在担心这个啊--「我来想办法。」
自认脑袋很灵光的莫渡寒其实早就想到一个绝妙好计。「唉,我们不一定要走正门出去呀!」
「那你想从哪儿走出去?」他可不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千金大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她小小声地道:「不如,我们从屋顶偷偷溜走吧--」
西门飞雪眉头一皱,疾言厉色地大吼」句:「别说了!」
莫渡寒震了一下,马上闭紧两片薄唇,眼神惶惶地瞅着他看。
「我西门飞雪在少林寺修身养性,致力于成为一代大侠,所作所为向来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恕难从命!」
哇啊,莫渡寒看着一身正气凛然的西门飞雪,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浩然正气,甚至他的头顶好象笼罩着一环光圈,像是正义的化身,令人景仰。
但是浩然正气不能当钱花,大侠住客栈房帐还是要照付的。
「那--西门大侠你想怎么办?」
啊!西门飞雪甚感安慰,有她这一句「西门大侠」就够了,就算要他为了佳人去洗碗盘抵房帐,他也无怨无悔了。
「我看那位掌柜的人还不错,不如我下去跟他打个商量,也许他们会让我干点粗活儿来抵房帐。」
想到要由西门飞雪去做工抵帐,她心里万分愧疚。「让我去吧,楼子是我捅出来的,和你无关,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她又在耍什么倔脾气了?!他不对她好要对谁好,路人甲还是路人乙?笨丫头!
「你会干些什么粗活?」她可能连扫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莫渡寒答得直率。「我做过最粗重的工作,就是端昨儿晚上吃消夜时那个海碗,好重哦!」
差点没笑掉大牙,那叫粗重的活儿?唉,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和他过苦曰子呢?
「还是我去吧!」她去的话,只会摔破更多的碗,还得做更多的粗活来还帐,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他们可能变成客栈的长工。
莫渡寒一听他抢着要去,心头一阵酸楚。她错了,以前她一直以为西门飞雪不懂得怜香惜玉,今天才知道他的心思如此细腻,嘻嘻,他一定是舍不得她去做粗活。
「那你会做些什么粗活?」
「我会做的事可多了!从劈柴、烧饭、打水、打木鱼、打鼓、敲钟、晒经书、擦经书到洗碗盘,没一样能难得倒我的。」那全是他在少林寺打杂的工作内容。
没想到莫渡寒还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鼓掌叫好。「哇,你好厉害哦,那些事我一样也不会做!」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英雄」。
行事粗线条,但心思细如针的西门飞雪,本来就舍不得让她一个千金小姐去做些下人做的事,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连孔夫子都说过「吾少也贱,故能多鄙事」,他小的时候也挺贱的。
「哦,对了,我还能兼差做店小二呢!」
「不会吧?!」那么粗犷的男人做店小二,那满城的三姑六婆不抢着来,把客栈挤爆了。
「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还下去实习了一会儿呢!」说到这里,才想到如果不多是那个四角脸突然冒出来,他也不必下去当临时的店小二,那么她的房间也不会被闯空门,怪来怪去,都要怪那个长得有点恶心的四角脸。
「哇,没想到咱们西门大侠也会当店小二?」她掩嘴偷笑,其实心里也明白,他是为了她才那样作践自己,没有人以当店小二为荣的,他只是故作轻松状,不让她内疚而已,唉,这就是他疼惜她的方法。
他顶着一脸英雄气势,抬头挺胸走出去前,回头又跟她说了一句:「虽然我是干粗活,但起码光明磊落,这就是大侠;有所为,有所不为。」
莫渡寒感动得双唇颤抖,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是的,西门大侠。」脸上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西门飞雪来到二楼的楼梯口前,眼角瞥见一张熟悉的四角脸,马上隐身于墙柱后面,以防对方发现他。
四角脸依旧带着昨晚那队人马,围住掌柜的,找遍客栈就是找不到那个胆敢给他「装肖仔」的店小二,心头一把火气,不出不快,他猛力拍击着柜台威胁掌柜的。「想活命的话,就马上把店小二叫到我的面前来!」
掌柜的吓得脸色发白,忙把店小二叫到大爷的面前来,也不知道店小二是闯了什么祸?
四角脸一看不是他,气得大吼大叫:「我要找的是另外一个店小二!」
掌柜的忙加解释:「大爷,我这儿就只有一位店小二而已。」
「你乱讲,昨晚明明是另外有一位店小二骗我--」四角脸气得变成了八角脸。「来人呀,上楼去找我的渡寒姑娘--」
西门飞雪一听,坏了!火速又奔回头。
不管那个四角脸和莫渡寒是什么关系,绝不能让对方带走渡寒,他们的感情还正在培养之中呢,不容他人来破坏。
回到房间,莫渡寒见了他,心喜地问道:「哇,西门大侠你这么快就和掌柜的谈好了呀?」
他没空回答问题,急着一肩挑起莫渡寒进京赶考要读的书册,一手紧拉着她往门外跑。
莫渡寒觉得只要跟在他的身边,她就好有安全感哦,那景仰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上呢!「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大门口走出去喽?」
「大门口人太多了,恐怕很难挤出去,不如从屋顶上走吧!」施展轻功,两个人一起跃上屋顶。
莫渡寒看着他那张正义凛然的俊脸,有点狐疑不解。「走屋顶?你不是说,大侠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吗?」她一个不小心踩破了瓦片。
西门飞雪连忙将她抱起。「嘘,别惊动了客栈里的人。」
莫渡寒看他露出少有的紧张忧色,两只手牢牢地圈抱住西门飞雪的脖子。「什么人?」
西门飞雪边走边问她:「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四角脸的男人?」
「四角脸?!」她很认真地想象出一张四角形的脸孔,随即噗哧地笑出声。「哈哈,西门飞雪你形容得可真是贴切,难怪我一直觉得知府大人的公子长得有点奇怪,问题原来是出在那一张脸,四角脸,哈哈--」
西门飞雪瞪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他已经追到客栈来了。」
她的笑容又被冻结了。「完了,一定是我爹叫他来带我回去的……」整个悬空的身体紧紧地贴靠着那片厚实的胸膛,呓语地说着。
「西门飞雪,别让四角脸把我带回去!」她从没发现自己是如此需要他的保护。
他那深邃幽微的眼神闪烁着爱的光芒。「不会的!」谁也别想从他的身边带走莫渡寒。
为了躲避四角脸的追拿,西门飞雪和莫渡寒已经在荒郊野地中过了两夜,其中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没有钱可以住客栈了。
莫渡寒也不敢再抱怨没洗澡睡不着觉,虽然两天没洗澡,她的全身每一处都在围痒,而且已经到了痒得想破口大骂的地步了。
第三晚,睡在离莫渡寒十步远之外的西门飞雪,又忍不住铁汉柔情地心疼起美人来了,他闲步到她的身旁来,关心地问道:「是不是没洗澡睡不着觉?」
莫渡寒忍着奇痒无比的身子,摇摇头。「我只是担心,在荒野之地到了夜晚没有烛火可以让我温书,这两大担的书册恐怕来不及念完呢!」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点,进京赶考可是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书册如果没念完,怎么会考得好呢?
西门飞雪马上催促她说:「收拾一下,前面不远处好象有灯火,大概是有人家,我们去借住一宿吧。」
「真的?!」她兴奋得站起来。「太好了,那我可以洗完澡再读书吗?」
还说不洗澡没关系?!「当然可以。」看她那么开心,他也跟着莫名地高兴着。
走了几步之后,莫渡寒忽然敛起笑容,转过脸去凝视着西门飞雪,问道:「你为什么还要陪我进京赶考?」
西门飞雪斜瞟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信心考取功名?」
这家伙老是顾左右而言他,什么意思嘛?!她表情明显不满地说:「当然有信心啊!」
「那就好!别让我白忙一场。」
他是在嘲讽她的实力吗?太瞧不起人了吧!「如果我没把握考取功名的话,你就不陪我走这一趟了吗?」
西门飞雪又瞄她一记,眼神闪烁。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穷追猛问的,他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表明爱意的。
「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没念过一句话叫『大丈夫一言九鼎』吗?」
真教人失望!因为那可不是她心目中的正确答案,她期待的标准答案,可是短短的三个字。
本来进京赶考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但是这一路上,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点点滴滴她都感受在心头,跟他在一起,好象不全然只是为了进京赶考,而是单纯的喜欢和他在一起,连自己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有西门飞雪心里明白,他越是冷漠,就表示自己越想掩饰对她的狂恋。
当他淡然地从莫渡寒的身旁经过时,关爱又冷漠的眼神和她热切而赤诚的眼眸相遇,静默以对,一切似乎是无声胜有声。
莫渡寒期待他会停下来,抱抱她或是说些话来抚慰她,给她力量,勇敢地说出对他的爱,不再畏畏缩缩,老想着面子问题,因为她真的很怕会失去他,然而--
西门飞雪终究没有停下脚步来,只有他那被夜风刮得轻扬的衣袖,经过她时,拂掠过她的身子;他终究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越过她,走在前面领路。
莫渡寒站在他的身后,望着那雄壮高挺的背影,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就像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