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且慢,我见令兄的伤势似乎很重,你们两个弱女子要照顾两个大男人恐怕不太方便,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养伤,你看如何?”
“这……”苏映星听了他的建议并不欢喜,反而很为难,若是为了伤者着想,当然应该找个地方帮他们解毒,但若是那些人又追过来,恐怕会连累无辜者受害,她一时没了主意,看着舞儿。
花舞儿也没主意,只得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又习惯性地望向主意最多的常笑月,希望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可是他正昏迷不醒,又怎能给她意见,最后她只能低头沉思。
男子见苏映星很是犹豫,连忙道:“在下只是见令兄受伤,不忍心让你们带着伤患赶路,全是一片好心,并无恶意,请姑娘相信在下。”
他见苏映星虽然没答应,但是频频看着受伤的人,知道她心下有些动摇,连忙加紧鼓吹:
“令兄受伤颇重,若是不尽快找大夫医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苏映星当然知道两人的情况危急,她又考虑了一下,才作下决定,道:“贤主人一番好意,小女子若再推却便是不知好歹,这便请贤主人带路吧!”
男子闻言收起折扇弓身行了一礼,道:“在下名叫徐清岚,不知姑娘芳名?”
苏映星本是江湖儿女,对于徐清岚初见面便问自己的闺名一事自是不以为意,便据实以告:“原来是徐公子,小女子名叫苏映星。”
她话一出口才想起,刚才将四人的关系称作兄妹,她自报真名,倒一时想不起要为其他三人编什么名字,便不替他们介绍。
徐清岚所关心的本来就只有苏映星一个人,对于花舞儿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连正面看一眼也无,所以知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倒是无所谓,只是招呼着苏映星回府,将其他三人交代给下人去处理。
第七章
苏映星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常笑月,不由自主地露出迷惘的神色。
最近为什么只要一看着他,心里就会无法平静?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看不清楚。
这思绪的波动又是为了什么?
花舞儿端着药汤进房时,见到苏映星呆坐在常笑月的床边,她俯身看了看常笑月,担心地问道:
“姐姐,你怎么在发呆啊?是大哥的病情有变吗?”因为苏映星伪称四人是兄妹关系,花舞儿便将称呼中的姓去掉。
苏映星回过神采喃喃自语: “我在发呆吗?”
为什么会坐着坐着就呆住了呢?在呆住之前她在想些什么呢?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抬头才发现舞儿正站在旁边,她怔了怔,问道:
“有事吗?”
花舞儿一听便知道苏映星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不安地问: “姐姐,你没事吗?”
可别连苏姐姐都病了,这样只剩她一个人,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苏映星疑惑道: “我?没事啊,有什么事?倒是你来有什么事?无言的病情有变吗?”
花舞儿没精神的摇摇头: “没有变,也没有起色,还是一样昏迷不醒。我来是为了送药,你交代的药煎好了。”
苏映星闻言,抗默了一会儿,才道:
“徐府有的药,能试的我都试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如果再没变化,咱们就起程去百花谷吧!我想他们会希望回去的。”
说着,便接过舞儿手上端着的药,慢慢吹凉之后,再将药一匙一匙的喂进常笑月嘴里。只见药汤大多从他嘴角流出来,只有小部份进到嘴中,苏映星对这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一边喂药一边擦拭溢出的药汁。
花舞儿闻言,脑袋如被雷电击中,立时呆在原地,苏姐姐的言下之意是他们两个没救了吗?所以要送他们回百花谷长眠!
“怎么会这样!徐家给我们这么多药材,难道都不能用吗?”花舞儿凄然地问。
苏映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黯然地垂下眼睫,慢慢地喂了常笑月一口药,道:
“徐家给的药虽然多,但是并没有什么解毒圣品,至今所用的解毒药,大多是我自行调配的,可惜我医术不够高明,那些药都没有发生功效,他们甚至连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徐府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而是山边的一座小村落,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更别说要找珍贵的药材了,而她的见识又不够广阔,不知道有什么名医住在蜀境,也没办法向别人求救。
花舞儿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就退出房间,走到隔壁,看着那两片雕花木门,里面,花无言正睡着。
睡着,是的,这是她对自己的解释,无言只是暂时睡着了,过两天就会醒过来的,否则她实在无法看着脸色苍白的无言而不掉泪。
她其实很想哭的,可是她知道光是哭并不能解决问题,以前不论什么事,总有无言护着她、帮她处理,现在无言累了、睡着了,得换她来保护他才行,她不能哭,她要照顾无言。
她开始后悔为了逃婚而出谷,如果她不逃出谷,大家现在都会平平安安的在谷里,一起玩一起闹。
她也知道后悔无济于事,可是总忍不住要想,早知道就不逃婚了,早知道就听苏姐姐的话快点回谷,早知道就不要他帮她挡毒,她希望她才是中毒的那一个……早知道,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为什么一个单纯的逃婚会演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道老天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成全?
◎ ◎ ◎
徐府的花园中,布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弥漫着浓郁香气,但是凉亭上的人,似乎无视于这美好的园景,只是望着远方出神,一身的白衣,处立于万花之中,其独立于世的韵味,成为园中的另一种景色。
忽尔,亭中人口中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常笑月跟花无言还是没有醒过来。
自从见常笑月为了她而中毒的那一刻起,心头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压住,沉甸甸的,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是怎么了?
她应该想开的,看淡生死,抛去悲饬,这些天以来,她应该早已调适过来了,可是为何就是回不到原来平静的模样?
“苏姑娘,苏姑娘?”
苏映星“啊”了一声,转头看向来人,远望的迷蒙目光回复清澈,静静地问道:“徐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叫我清岚就好。来,这里有些厨房刚做的点心,你尝尝!”徐清岚一边说话,一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映星那雪白的面容。
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身白衣衬着她那绝世姿容,那时他才明白何谓美若天仙。
她在徐府住了四天,看过她许多次了,但是每次看见她,仍是会被她那美丽的容颜所震撼!每次看她,总会发现她好像更美了,令人忍不住期待下次见到她的时刻。
不过,她的眉目之间,总有几许落寞,那神情,虽然不减其丽色,但是总是令人忍不住想为她抹去愁绪,让她笑颜常开。
苏映星不知道徐清岚内心的震撼,直觉反应的唇角微微一勾,说: “多谢徐公子。”
她这微泛轻愁的笑,勾得徐清岚三魂去了七魄,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
苏映星看他一副着迷的样子,不明所以,本来想问他怎么了,忽然想起常笑月似乎也常常这么看着她,她问他怎么丁,他总是一脸的不好意思,然后顾左右而言它……
唉……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苏映星看徐清岚还是没反应,她才想开口问他有什么事没有,就听到舞儿大老远跑来的声音。
她人未到,声先到: “姐姐!姐姐!”
苏映星见她跑得慌慌张张的,连忙抛下徐清岚迎了上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清岚被舞儿的大嗓门唤回神智,也跟在后头出了凉亭。
“姐姐我跟你说!”花舞儿原本要说什么,在看见苏映星身后的徐清岚后倏地住口,伸手拉着苏映星就要走,眼角瞥见徐清岚似乎想要跟上来,她心急顾不了礼貌道: “徐公子,我们姐妹俩要说些体己的话,你若没事的话,就请自便吧!”
苏映星疑惑地叫了一声: “舞儿?”这样赶人,不太好吧?
徐清岚见状自然不好再待下去,只得道:“苏姑娘,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必须告辞了。”说完看了苏映星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花舞儿轻哼了一声:“算他识相!”
“舞儿,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花舞儿这才急道:“刚刚我去端药,结果回到房间的时候,无言不见了!我急忙跑到隔壁要找你,结果发现笑月哥也不见了,我看了以后吓一跳,接着我找遍整个徐府,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什么?”苏映星闻言忙跑回常笑月的房间,见床上被褥凌乱,床上的人却不见踪影,怎么会?
“啊!笑月哥的枕边有一封信!”花舞儿急忙拿起信来看,接着脸色刷白,抖着手将信递给苏映星。
苏映星接过信,只见信上简短写道:
若要花、常两人活命,速回百花谷。
这字条的目的很明白,对方是要引她们去百花谷,这恐怕有阴谋,只是常笑月跟花无言都被捉走了,想不去也不行了。
花舞儿等不及道:“苏姐姐,我们快回谷吧!要是慢了,他们会……会死啊!”
“嗯。”苏映星应了一声,随即开始准备行装。
花舞儿这时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可是百花谷对外人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什么意思?”
花舞儿道:“谷中的规炬,谷中人非经谷主之命不得出谷,若是外人不小心闯了进去,便要被终身留在谷中,不能出来了。”苏姐姐如果跟她一起进去,就不能再出来了。“所以我们是逃出来的。”利用她的新婚之夜,谷里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苏映星并不怎么担心这项规矩:“既然你们能出来,我也能,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这就去跟徐家主人辞行。”
她有预感,百花谷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她们了,只是她又怎能因此不去!
“那个人”正生死不明,她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 ◎ ◎
苏映星早觉得这徐府并不简单。
因为徐氏父子都刻意隐瞒他们有武功的事实,而且看得出他们极力假装成是普通富商。
更奇怪的是他们所住的地方。徐府的外观很朴素很符合山边的小村落的形象,但是一进到主屋,便发现室内涂红描金,雕梁画栋,华丽非凡,内外相差这么大的屋子,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但是最有问题的,还是这场饯别宴。
席间徐家主人——徐富,他虽然一直向大家劝酒,可是他自己却一口也没,看到这种情形,笨蛋也知道那酒有问题。
她见舞儿禁不住人家好意相劝,就要举杯就口,她连忙挡下: “舞儿年轻,不胜酒力,这杯下肚,等会儿恐怕就不能起程了。”
“苏姑娘何必这么小心?今日不能走,明天再走也是一样的。”徐富笑呵呵道。
“我们有急事,今日非走不可,还望徐老爷海涵。”苏映星坚持道。
花舞儿见苏映星突来的举动,开始觉得不太对劲,苏姐姐应该知道她会喝酒,而且才一杯,何必这样在意?
若是在两个月以前,她刚从百花谷出来不久,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状况下看到这种情形,必定会不以为意;但是,在过了两个月的所谓江湖生涯之后,她渐渐发现,很多江湖人常常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从前她只是因为被过份保护而有些单纯,可是她不笨,在赴宴之前苏映星就有叮咛过她,要她小心,现在又发现苏映星举止怪异,便开始暗地观察,才发现,徐氏父子都滴酒不沾。
徐富见她跟苏映星都不喝酒,更拼命地劝酒,然而他自己却不喝;徐清岚则在旁边,一会儿偷看父亲,一会儿又偷瞄苏映星,一边食不知味的吃菜,对酒杯是连碰也不碰,看来这酒肯定有问题!。
花舞儿决定试他一试,她举起酒杯道:“多谢徐老爷跟徐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我们临行之时,还设了这个筵席款待我们,虽然我酒量不好,但是为了不辜负贵府的美酒,在此就敬两位一杯。”
徐清岚一听见花舞儿敬酒,脸色一变,看向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不喝酒那就穿帮了,可这酒怎么能喝!
父亲为了不让她们离开,早在酒中下了药,虽然他明白父亲害怕被仇家追杀的苦衷,但是因为这样就杀人,他实在不忍心下手,更何况,父亲要害的竟是他心仪的对象!
徐清岚内心挣扎不休,到底该不该说……
徐富听了花舞儿的话,不动声色的拿起酒杯,站起来笑眯眯地对苏映星跟花舞儿一揖,道:
“老实说,老夫的酒量也不好,但是既然是贵客敬的酒,主人怎好拒绝。既然贵客也不方便饮酒,那么咱们大家就只干这一杯,为咱们相识一场庆贺庆贺。”
见儿子还呆坐着,他使了几次眼色,都没反应,只得开口唤道:
“岚儿,来,咱们爷儿俩一起敬客人一杯。”
徐清岚闻言,迟疑了一下才站起来,拿着酒杯的手,忍不住颤抖,杯中的酒被抖了大半杯出来。
苏映星跟花舞儿见他这样的举动,这下子已经十分确定这酒有问题,只是她们不明白,她们跟徐家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们下毒手?而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到她们要离开了才动手。
徐富见儿子那心虚的模样,不悦地瞪了他一下,但还是决心要实行自己的计画,仍是拿起酒杯,道:
“老夫是主人,先干为敬。”说完便仰头将酒喝下。
花舞儿见徐富将酒一仰而尽,十分惊奇:心想:他怎么自己喝下毒酒?难不成想自杀?还是她们多虑了?
花舞儿转头看苏映星,发现她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徐富的袖口似乎湿了一块,登时明白徐富并没有把酒喝下肚,他是用障眼法将酒倒进袖子里。
发现这个手法,花舞儿偷偷一笑,他这伎俩笨拙得很,她也来如法炮制一番,跟着她也以袖掩嘴,仰头作饮酒状,偷偷地把酒倒进袖子里。
苏映星见舞儿喝了酒,先是一惊,之后也发现她学了徐富的伎俩,不觉莞尔,知道舞儿那爱玩的毛病又犯了,不过倒不失为解围的好方法,便也打算跟着做,没想到她才要举杯,徐清岚忽然伸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