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倪正杰呢哺出声。
他瘦了，也憔摔了许多。原本活跃的眼神已失去了光彩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脸蛋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哀伤。
他好想现在就跑上前去拥抱他、亲吻他，呼吸着独同于他的味道。然而当他想跨出一步时，大姐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让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他们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忧伤地瞅着彼此，良久、良久……
突然，程东皓一个箭步向前，将他紧拥入怀中，薄唇精准地印上他的。
这是个缠绵、热切却充满苦涩的吻，他们吻得热烈、却也吻得哀伤。
倪正杰紧攀着他。只要这一刻就好，让他再好好品尝他那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以及他强而有力的怀抱。
老天啊！如果这一刻能就此停止，他愿意用他的生命来换！
然而正当他们吻得激烈时，程东皓突然用力推开他。
“皓……”倪正杰轻唤道，语调里有着不解及伤痛。
“小杰，你会如此断然地跟我分开，是因为你已找到喜欢的人了吗？”程东皓痛苦地望着他，问出了他这些日子来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不是的！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是因为……
倪正杰很想说出真正的原因，但为了让程东皓忘了自己，他决定隐瞒一切，来让他愿意切断他们之间那暧昧不明的关系。
“是……是的！”倪正杰说完，随即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动摇。
听到他的答案，程东皓整颗心都碎了，连日来的找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都没有像现在亲耳听他说已爱上别人的事实来得痛苦难当。
他轻轻地勾起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俊俏脸蛋，深深地望人那已水雾迷蒙的双眼，期望找寻最真实的答案。
他多么希望倪正杰是在说谎，但事实已由他亲口证明。因此他都说要分手了，他也没有权利强逼着他跟自己在一起。
无穷的失落与绝望冲击着他的内心，他很想放声大吼，但到了最后，他只能像个败战之将，落魄地逃离他身边。
“祝你幸福！”程东皓在他唇上烙下深深一吻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看着他绝望的背影逐渐走远，倪正杰压抑许久的泪终于决堤。
皓！对不起、对不起……倪正杰伤心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在心中无助地哭喊。
他好痛苦2他好想紧紧地拥抱他、他好想不断地说爱他！但是种种的原因及压力让他不能、也不允许说出对他的心意。
爱一个人真的好难、好难！
此时，一条手帕递到倪正杰面前，“老师……”是那个女学生，她的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担忧及同情。
然而倪正杰没有接过手怕，依然任由眼泪恣意泛流。
“结束了，真的都结束了……”倪正杰伤痛地轻声呢哺。
徐徐的和风吹过，却怎样也带不走倪正杰心底最沉痛的悲伤
***
逐渐地，原本轻柔拂面的秋风渐转寒冽。
因为连日来的雨水，让市内的街道显得潮湿及冷清。
原本应该星光灿烂的夜空，也因此而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此时，在市内一间香气四溢的面包店里，不同于店外的萧索，店内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拿着拖盘，仔细地挑选着面包。
然而在这拥挤的顾客之中，却有一个伟岸男子，静静地端详着呈列在冰箱内的精致蛋糕。
那你要多大？有几个人要吃？
不要太大，只……只有我一个人要吃。
为什么？
一个人过生日是很寂寞的，所以由我来陪你过生日。
去年帮倪正杰过生日的情景—一浮现脑海。
“小杰！”程东皓轻唤着，无尽的思念及哀愁盈满心头。
即使正式跟他分手已隔了一段时间，但他的心中依然充满着倪正杰的身影。
他好想念他的笑容、他洁净的嗓音、他因害羞而通红的脸蛋。因激烈情爱而魁人的娇态……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经过这几天，他的思念无止境地蔓延，而他的内心也因为领悟了一件事而大受震撼——
他爱他！
他一直认为他们会永远以好友的身分共同生活下去，即使他们有着肉体的关系，他们依然只是要好的朋友。然而曾几何时，自己的心已献给了他，他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占满他的身影，可自己却还是如此的迟钝而不自知。直到他的离开，他才深深了解到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好想将他紧拥人怀，跟他诉说自己对他无尽的爱。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他找到了喜欢的人，而自己再次回到了孤单的生活……
突然，一道湿热的水痕划过程东皓帅气的脸颊。
他沉默地看着玻璃，反映了正在哭泣的自己。
当眼泪流光的时候，他是否可以止住悲伤？当泪水停止的时候，倪正杰是否会再回到自己身边？然而一切的答案除了否定，还是否定。
心痛的泪水再次无声地落下……
***
自从正式跟程东皓提出分手后，一个月又悄悄地过去了。
日子仍跟往常一样，然而对于还未从悲伤中回复过来的倪正杰，每天的日子就像过一整年般的漫长；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其余的时间就是坐在阳台上发呆。
他仿佛就像个行尸走向一般，每天一醒来就是工作、吃饭、睡觉，偶尔去补习班兼课，然后又是工作、吃饭、睡觉，如此的反覆再反覆。他对生活完全提不起热情，任何东西都无法人他的眼中、耳里及心底。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如此浪费生命，但失去了程东皓的陪伴，他也跟着忘了该如何去生活了。
“正杰！”一道忧心的呼唤，让倪正杰神游的思绪渐渐汇集过来，他眨了眨眼，看了看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半晌，他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深爱他的二姐。
“二姐！你怎么来了？你今天没课吗？”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洁净，但语调却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正杰……”倪月华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心痛如绞。而对于自己的宝贝弟弟变得如此落魄，无法为他做些什么的无力感，就让她常常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正杰，醒醒好吗？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让我拜托你，赶快醒过来，再当回我最宝贝的弟弟好吗？”倪月华猛力地摇着他的肩膀，试图唤醒那沉睡的灵魂。
然而倪正杰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推开了她。二一姐，我是你宝贝的弟弟啊！我没事的，请你放心。”
看着他牵强的笑容，倪月华知道他依然被浓浓的悲伤所包围；也让她不禁开始怀疑当初让他跟程东皓分开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啊！截稿日快到了，我该回书房工作了。”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倪正杰收拾桌上的咖啡杯，就要往书房走去。
“正杰！对不起！”倪月华背对着他，道出了这些日子来她最想对他说的话。
倪正杰听了，心头一震，也停下了脚步。“为、为什么道歉？”
“我当初真不该赞成让你跟程东皓分开，对不起……”说到最后，倪月华不禁有些硬咽。
“你不需要道歉，我们会分开是迟早的事情，而我只是把它提早罢了！”倪正杰平静地说完，再次迈步走向书房。
“正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黯然背影，倪月华早已泣不成声。
而当书房的门关上时，房内那故作坚强的身躯立即像断了线的玩偶一样跌坐在地上，早已枯干的泪水霎时涌出。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现在才说抱歉？倪正杰双手掩面，在心中放声呐喊。
然而，如果当时姐姐们不阻止他跟程东皓继续在一起，他们的幸福生活就真的可以一直持续到老？亦或是换成程东皓因家人的反对，而断绝与自己的往来呢？
一思及此，倪正杰茫然无助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不知道，也不愿再去想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一切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河流淡忘吧！
第九章
程东皓站在卧房门外，静静地看着姚净芙温柔地为女儿盖上棉被。
而当她安顿好自己的女儿，并为她关上灯时，她险些被程东皓突然站立在门口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她将他推离门边，然后轻声地关上门，再转身面对着程东皓。“东皓，你想吓死我啊？没事请不要突然站在门口好吗？”姚净芙半是抱怨半是好笑地说道。
“净美……”程东皓望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好像有什么事想说又说不上来似的。
“怎么了？”姚净芙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鼓励他不要旁惶，好好地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我们结婚好吗？”程东皓说得诚恳，但从他的眼中却看不出他的真心。
对于程东皓如此唐突的请求，她着实吓了一大跳，但她立即恢复镇定。
“嗯……很令人震撼的请求，但我不能答应。”
“净芙……”听到她否定的答案，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程东皓竟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真心的。”姚净芙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相处，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母女，也希望能跟你们一起生活，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
话未完，姚净芙一手捂住他的嘴。
“你只是喜欢我们，但是你爱我吗？”她反问。
爱她吗？被如此一间，平时在商场上滔滔雄辩的程东皓也不住嗽声。
沉默了良久，他宽阔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答案想必是否定的吧！姚净芙早预料答案会如此，但她并不为此感到悲伤，反而为他的恋情感到惋惜。
“你爱的人其实是倪正杰吧？”
这几个月跟程东皓相处下来，她隐约能从他口中得知他们两人的关系，而且她发现自从倪正杰离开后，程东皓就变得十分消沉及颓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但从他的眼神看来，似乎有无尽的悲伤藏在心底深处，因此她相信这一定跟倪正杰有关。
程东皓不禁瞠大了眼，“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吗？”她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其实是我推敲而来的，我所认识的程东皓是个幽默风趣，又稳重、值得人信赖的好男人；然而现在的你虽然还是很迷人，但你的眼中却透露着深深的忧伤，会让你变得如此，想必是倪正杰的离开所致。而且有时候你在我家打瞌睡，我都会听到你呼喊着倪正杰这个名字，那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落及不舍。东皓！你是爱他的吧？”
“净芙……”他瞅了她一眼，随即敛下眼，一脸痛苦地说道：“是的，我是爱他的。但当我发现时，他已爱上别人，而且也离开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了。你知道吗？我有时想他想到整夜都无法人眠，对于他的离开虽然很不舍，却也无能为力。这几个月来，我真的好痛苦、好心痛！”话一说完，不轻易滑落的男儿泪突然缓缓而下。
“东皓……”一见他流泪，姚净芙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她鲜少看程东皓掉泪，可以说是从未见过。但今天看到他为了倪正杰伤心落泪，虽然有些羡慕，但还是为他的深情感到同情。
她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而程东皓也像落水的人儿抓住浮木般地紧紧回抱。
“那你有告诉他这份心意吗？”
程东皓摇了摇头，“我是后来才发现爱他的，但是因为他已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想让他为难。”
“但是你跟他在一起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你确定他对你没有好感吗？”凭着女性的自觉，姚净芙拉开两人的拥抱，怀疑地问道，程东皓不禁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在意她再说下去。
“你不是说倪正杰是个很内向的人，他有可能主动去认识女性吗？而且即使他跟女友交往，以他的个性，还会持续跟你发生关系，并且又不让你知道他有女友的事吗？”对于倪正杰突然的离开，她一一提出令自己困惑的问题。
听到姚净芙的质疑，程东皓混饨的脑袋顿时变得清朗：心中的悲伤正一点一滴地瓦解。
是啊！如果小杰有了女友，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并立刻终止两人的肉体关系。
而且就算他有女友，他也不会躲躲藏藏了一段时间，到最后才告诉他自己已爱上了别人。
所有的矛盾，程东皓逐渐理出了些头绪：让倪正杰会撤下这么多的谎言，显然不是因为不爱自己，而是为了他而选择离开！
“是啊！我终于想清楚了，他会撒谎要跟我分手，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为什么我没问清楚就这样让他离开了呢？我要跟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不接受，我会乐意当他一辈子的好友；如果他接受了，那我会发誓爱他一辈子！”程东皓立誓般地说道，原先黯淡无光的双眸再次充满了晶亮的光彩。
“净芙，谢谢你！是你让我了解这一切的，谢谢！”程东皓兴奋地搂紧了她。
“不客气，也希望你能唤回倪正杰的心。”姚净芙诚挚的祝福。
“谢谢！不过在我离开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你真的不想再婚，已决定要一人独立抚养小爱长大吗？”
知道程东皓迟早会问这个问题，姚净芙像是已演练多次一股，十分平静地说道：“我不会结婚的，因为我的心只容得下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是我今生的丈夫，小爱的亲生父亲。”
“跟你再相逢也一段时间了，我可以知道你深爱的那个人是谁吗？”程东皓看着她，诚心地问道。
“是……是东林！”姚净芙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平抚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东林？”那不是三弟吗？她怎么会跟东林在一起的？程东皓十分诧异地看着她。
“我……我是在二十四岁时认识东林的。当时因为被一位同事纠缠着，还好东林及时帮助了我，才让我得以远离那个同事，然而也因此让我们坠人了爱河。我是到后来才知道他是你弟弟的；我们在交往两年后，我意外怀了他的孩子，因为自认配不上你们显赫的家世，加上东林当时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国念书。为了不阻挡东林的前途，我选择悄悄离开了他。”姚净芙的眼角滑落一滴珠泪，她迅速抹去了泪水，又继续说道：“事隔多年，我想东林应该已忘了我吧！但我现在只要有小爱陪在身边，就很心满意足了。”她说完，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我说东林现在仍一直想着你呢？”程东皓怜惜地为她擦掉颊上的泪。
“怎么可能？你……你在讨我开心吧？”姚净芙以为程东皓只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