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不对女人疾言厉色,纵然遇到再怎么愤气的事,他顶多只是言语上抱怨。然而,一旦让他出现“冷”的情绪,那表示他已经怒愤填膺到极点。真是多亏了那个徒有外表的女人,让他不但做成生意又能看到睽违多年的好戏。高远辉眸里寒光闪铄,微微漾着杀意的唇畔此时像变了个人似的,令人不禁寒毛倒竖。“没错!阿央没有你大多数男人为之倾倒的美貌,而且她高傲,甚至到了自以为是的地步,常让人看不顺眼。但是,她不是肤浅、装腔作势的女人,她的每一个表现,都是她最真的自己,她看人的内心,也从内心看人,光凭这点,她就不知赢了你多少倍。你敢说你比得上她吗?你那张面皮随时会垂老,但人心却可永远如一,必然的变化与真实的永恒,你认为我会选择什么?”方克敏呆若木鸡,高远辉起身拿起账单,临走前,再次申明:“阿央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所以请你自重,不要再扰乱我的生活步调。”到吧台前结账时,店长给了他赞赏的眼神,他没多说什么,推开风铃作响的店门,却见一个高姚身影慵懒地靠在门口。“我哪里自以为是啦?我一向都非常谦虚的。”陆央庭双手交叉横胸,笑眼斜勾着他。高远辉翻翻白眼,不理她,径自走开,陆央庭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到离咖啡店有一段距离后,他猛然转身攫住陆央庭的肩膀,小孩般哭丧着脸,先前的冷漠全然消失。“你明明来了,为什么不阻止我?完了我,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女孩们因此害伯不敢接近我怎么办?我的温柔形象全毁了……”高远辉抱头哀恸,对方才的情绪发泄后悔莫及。陆央庭不干底事地做作上观。“这又不是首例,你担心什么?”
基本上,阿辉的个性相当温和体贴,尤其在对待女人方面,无论老少、喜欢与否,皆是如此。他会有那种情绪爆发是少见的,何况针对女人,不逼到绝境他绝不可能表现出来。“也罢,如果这样能吓走她,我就认了。”高远辉退一步思索,他也算解脱了。“那可不一定!”陆央庭立即拨了他一盆冷水。“有些女人最喜欢坏男人了。”“喂!你不要吓我。”高远辉忧心忡忡地盯着陆央庭似是若非的神情。
“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当初要去接机。”
“是克伟拜托,又不是我爱蹊浑水。说什么他惟一的妹妹刚从美国回来,人生地不熟的,得有个人陪着。我能拒绝吗?”“你敢说你从未打过方克敏的主意?”陆央庭宛若透视他的心思,问道。高远辉霎时像泄气的皮球。“哪个男人不会想打她的主意!可是她的个性实在难以领教,我还没出手就投降了。”看着高远辉沮丧忧烦的神情,陆央庭单手揽住他的肩。
“看在你时运不济的分上,晚上有没有空,上趟阳明山吧!食物、车子都算在我头上。”“你总算有点良心。”高远辉扬眉,心情在听到陆央庭的建议后豁然轻松许多。她笑笑,揽肩的手未曾放下。
不远处,一道嫉妒的目光持续凝望着。
对于高远辉与陆央庭而言,阳明山在他们的记忆里占了巨大的分量。
“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高远辉咕噜咕噜饮下半罐啤酒,俯视黑夜拜访的台北夜景,灿亮的景象辉映在他的瞳眸。“你被人妖甩掉那一次,你难过的要死,半夜把我拖来这里,倒了我一堆心理垃圾。”陆央庭依在墨绿色的车门旁,带来的小菜啤酒散落车顶。“她不是人妖,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说了好几遍你都不信?”坐在车后行李厢上头的高远辉颇气结。“她那个样子我实在很难联想到女人,你对女人的品味就属那段时间最差。”“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高远辉马上搬出陆央庭交往过的女人,一一批评个淋漓尽致。两人的仿徨、烦恼、喜悦、挫折、欢娱……各种情感几乎都习惯分享给彼此,而阳明山正是他们自小以来的“秘密基地”。几罐饮料、几包小莱零食,他们可以在此谈上一整晚。人生的喜与悲、现实的挫折崎岖,在如此相似的他们身上,造就了不同的际遇。但相同的是,他们彼此却自然而然在对方心房形成一个无可取代的地位。一男一女之间的这种感情……称为友情太简约,称为爱情似乎又太遥远,人们会称之为什么呢?大概是评论到无话可说,高远辉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这次我会爆发情绪是你的责任,我可是因为听不下她对你的批评才发怒的。”“说到这我才要骂你,我哪里自以为是?”
“全身上下。”高远辉毫不犹豫答道。“从小到大,你老是靠着大脑和外表瞒骗众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你干吗?”他摸摸被啤酒罐K到的脑勺。“我在教你‘祸从口出’的意义。”陆央庭新开一罐啤酒,对自己方才稍稍减力的手劲觉得有点可惜。
“你这家伙就不能温柔点吗?”高远辉不是滋味地磨着牙。
拜陆伯伯和那两个恐怖的兄弟之赐,让她空有一副女人身躯,力道却毫不逊色于男人,再加上天生的性向,不免令他觉得她真是白白糟蹋了……“你干吗盯着我看?”陆央庭眯眼顶回他灼热的视线。
“我觉得方克敏有一点说错了。”高远辉不改目光,反而更加仔细打量她。“论身材、论脸蛋,其实你可以算的上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只要再稍加打扮,肯定会将方克敏比下去。”陆央庭沉下神色,语气是山雨欲来。
“我该认为这是赞美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咧嘴笑道,跳下车厢,手潇洒地搭上陆央庭的肩。“唉!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给你一个这么棒的身体,却让你无法好好利用。”他不知死活地放作叹息,陆央庭的嘴抿得冷诡。“要不,阿央,打个商量,咱们算是多年好友,记得把你跟男人的第一次留给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一拳结实地落查高远辉俊美的脸庞,使得他的话尾消失在风中。
陆央庭蹲身扯紧倒地男人的衣领,高远辉呼吸不顺地挣扎。
“阿央,放手!你想弄死我啊!”
“你的生理需求还没解决?”莫名其妙的言语不是其来无自,陆央庭比谁都清楚高远辉这些浑话的原因。
“怎么可能解决得了?”高远辉好不容易挣脱,惨兮兮地苦着脸。“花了两个星期去南部出差,回来后遇到相亲威胁和订婚,这么一弄一个多月过了。原本以为从此拨云见日,谁知好死不死又冒出个方克敏,烧毁了我在公司建立多年的森林。现在我真的一个女人都没有了……”愈请高远辉愈觉前途渺茫,情绪愈低落。“所以你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连同性恋都要?”陆央庭实在想再多送他两拳。虽然不是不明白他缺乏女人时可能产生的种种可笑行径话语,但是敢动到太岁头上,这还是第一次!高远辉扁着嘴,委屈至极地爬起身,对于陆央庭的疑问沉默不语,兀自朝山下,突然发疯似的扯开喉咙大喊大叫。“啊——啊——他妈的!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没有女人,我怎么活下去?”“央庭不以为然地翻翻白眼,除了同情,她想不出更好的表现。
“阿央……”高远辉回身,可怜卑微地贴近陆央庭,安止其所能地撒娇。,现在参你能救我了,拜托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请你让方克敏那女人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还不简单,”陆央庭喝下一大口啤酒后,钻进驾驶座拿出一把长柄十字钻。“捅她一记不就得了。”面对陆央庭颇为认真的脸庞,高远辉呆呆地答道:“我可是你未婚夫,你待我未免太好了。”“你杀死她,然后坐牢,我们就用不着结婚,刚好顺遂你我心愿。何乐而不为?”陆央庭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喂!我跟你说正经的!”高远辉微愠道。
陆央庭搭上他的肩膀,一派轻松地说:“老兄,事实上像方克敏这种既花痴又没大脑的女人最好应付了。”“所以?”
“愈是得不到的,愈要得到,这是她的心理。因此我保证,你只要乖乖跟她交往几个月,之后,她铁定会对你失去兴趣,再也不会缠着你。”“别开玩笑了!”高远辉一口拒绝。陆央庭抿嘴笑着,她早猜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怎么我觉得你好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有吗?”陆央庭睁大无辜的双眼,水亮澄透里泛着淡淡夜光。“你多心了。我提供意见,但是行不行是由你决定。”“没有更好的方法?”高远辉觉得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
陆央庭摇首,眼稍藏着置身事外的自得。
“这是惟一的解决之道。”
高远辉咬着唇沉思半晌后,目光哀怨地挪向陆央庭。她挑挑眉,无可奈何地饮尽罐中啤酒。“那你就自求多福,希望你先前的冷酷样可以吓走她,否则没有女人近你身的情形恐怕要持续好一阵子。”宁愿不要女人,也不肯与方克敏交往,看来阿辉对她真的是厌恶到极点,“我认了。”高远辉眼里光铄着破釜沉舟的毅然决然。“森林可以重新建立,可是和她交往等于精神戕害,损失无以数计。”
“你知道森林大火后,要重现原本的繁茂景象,需要多久时间吗?”陆央庭谜语似的警告。“陆央庭,你就不能帮我打气,非得扯我的后腿吗?”交了这种朋友,是幸还是不幸?凌央庭摊摊手,无奈地委屈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单单毁掉她那株小草,几个月后,原本属于你的森林应该都还可以活得好好的,权宜之下,何不强忍这三个多月呢?”“阿央,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高远辉少见精明地逼近她。“我与方克敏一交往,你顺水推舟,就可以把订婚一事取消,做个快活神仙,结果独留我一人痛苦。”“你不笨嘛!看透了我的想法。”陆央庭笑得开怀。“不过,我的方法确实是诚心推荐,没有半点造假。”“够了,我敬谢不敏。”
“你放心。”陆央庭焦距署于远方。“如果我猜的没错,之后她要找的不会是你了。”高远辉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参透一切的脸庞,低垂的夜幕将她衬映得更为诡谲。
第四章
方克敏捏紧掌中好不容易得来的住址,怨妇面容地伫立陆央庭家的门口。她就是不相信,凭她优越于她不知几百倍的条件,辉哥会选择她,而不要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陆央庭究竟用何种方法控制辉哥?她非得找出答案,好拯救他出于水深火热中。门铃刚要按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令方克敏不得不暂且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提着行李箱,妆扮得娇艳动人,略含敌意睨着方克敏。“你是谁?”劈头即是一句毫不客气的问话。
方克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手扭起腰,扬高下巴。
“我是谁关你屁事?”
“你站在我家门口,还说不关我的事?”女人放下行李箱,气势不逊于她。两个外貌不相轩轾的女人,各自趾高气扬地瞪住对方。
“你住这里?那你是陆央庭的什么人?”方克敏蹙眉反问,随即想到答案。“喔!我知道了,你是她的室友吧?最好,赶快开门,我要找她!”这女人有病啊?堤娜杏眼圆睁。
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德行,欠她几百万会钱吗?
她本以为又是央庭招惹来的蜂蝶,但瞧她一脸没大脑的蠢样,就知道是个标准花痴,就算她盯上央庭,央庭也不可能看上这类货色。提娜右手掌故意靠在门上,钥匙不见有拿出来的意愿。
“我偏不开,你奈我何?”
“你敢?”
“笑话!我为什么不敢?”堤娜搞不懂这女人的逻辑。“你莫名其妙要人开门,不说明来意,口气更不放尊重点,我没叫管理员撵你出去,你就该偷笑了。”“我管你叫不叫管理员,今天即使要破门而入,我也要找到陆央庭。”方克敏立刻要按上门铃,却让堤娜强力挥开。“你讲不讲道理?”堤娜火了。“你找央庭到底有什么事?”
如此刁蛮的行径话语,教人看了就讨厌。央庭怎么会跟这种女人有所牵扯?“你问她啊!干吗抢走我的未婚夫?还跟他订婚!”思及此,方克敏的怒气更为高扬,愤恨地咬唇,目光充满嫉妒。“辉哥应该是我的丈夫才是,陆央庭不晓得用了什么心机,逼得辉哥不得不就范。”“什么?!”堤娜脑里仿佛霹雳一响。“央庭订婚?我怎么不知道?”
方克敏白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反正我要找到她……”
“她的对象是谁?你说辉哥?高远辉吗?不可能啊……他们两个……”娼娜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臂询问。
方克敏不明白她在讶异什么,只觉得她的反应好像过于夸张。室友订婚,有必要这么受打击的模样吗?“正是高远辉,高氏企业的三公子。”
堤娜闻言,下巴差点掉下来,惊诧与恙广在她脸上轮番出现。
“那个……鼎鼎有名的高氏集团,辉哥是集团的继承人之一?”
“当然,搞不好以后他就是董事长了……等等,你认识辉哥?”
堤娜对于方克敏的质问根本实若罔闻。
她万万想不到她才出差不到两个礼拜,一回来央庭就送这么一个“大礼”给她,那她算什么?提娜匆忙自口袋翻出锁匙,顾不得方克敏在场,行李箱也忘了拿,气急败坏地进门。正好陆央庭从卧房出来,她迎上前。
“堤娜,你回来了!”
堤娜铁着面孔,反手使劲关上门,方克敏前脚尚未踏入,就被锁在门外,任凭她如何叫喊敲打,全然无人相应。“外面是谁?”陆央庭一头雾水,觉得嗓音颇熟悉。“咦?你的行李呢?怎么没带回来?”“你订婚了?”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堤娜开头就丢了个令她脸色一变的问题。她迟疑着,心里思索谁将消息走漏。忽地,门外的喊叫声停止,她记忆一闪,明白了是谁搞的鬼。“是的。”她不打算隐瞒。
“为什么?”缇娜不敢相信,她竟然连否定都没有。“对方是高远辉?”“没错。”陆央庭神情十分平静,让人读不出一丝愧疚。
堤娜最很恶这种表情。从以前就是这样,只有她看穿自己,而自己永远不会明了她的心思。有时候她真的怀疑,除了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层同居者的关系外,她到底算是她的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和辉哥仅是普通朋友,而你现在却与这个‘普通’朋友订婚?”“我们确实是普通朋友,所以才会订婚。”陆央庭自适地落坐沙发,拿出烟盒。“你认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你吗?”从陆央庭的语气,堤娜似乎可以揣测出订婚的真实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