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予谦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季濯伟,静静的瞪着他。约莫五秒钟后,才又掉转身子,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季濯伟不禁放声大笑,对于留予谦突如其来的举止开心不已,至少他已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不是吗?实在太有趣了,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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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予谦回到教室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极为用力的将书本甩在桌上,发出的声响使得一旁本来趴着小歇的男子抬脸迎视。
“怎么回事?你在发脾气吗?”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予谦一向有着好好先生的封号,简直是没个性到了极点,真没想到他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叶浚怀有点佩服对方的功力。
“你怎么会在这儿?”说是惊吓,倒不如说是看到叶浚怀来上课的意外。
“我突然想起我有任务在身,所以就回来找你。对了,你晚上有事吗?”叶浚怀拉着留予谦落座。
“没事,你要做什么?”他可没因为生气而忘记此人的衰神特质。
“我又不会把你卖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晚上没有工作吧?你还记得季濯伟吗?我上次答应要请客跟他陪罪,所以我就想顺道找你一起去,免得你老是忘记吃饭。”叶浚怀好笑地看着留予谦听到季濯伟的名字后皱紧眉头的样子。
“你请他客关我什么事?”留予谦不感兴趣的撇过头去,整理背包。
“话可不能这样说喔!始作俑者是你,谁教你上次那么不给情面,害我只好请客陪罪!”叶浚怀讶异极了,想不到予谦的反应全让濯伟猜得准准的,他果然满讨厌濯伟的。
“没理由你的朋友我就一定要理吧!”留予谦没好气地睨着他,随后拎着背包就要离开。
叶浚怀见状慌忙拉住他。“怎么了?今天这么反常、脾气这么大?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记得早上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是吗?
“没事。”留予谦闷闷地说。
“你真的这么讨厌他?濯伟以前没惹过你吧?还是你们之前就有过节……”叶浚怀对于留予谦这前所未见的二号表情感兴趣极了。
“停!第一,我没生气;第二,我跟他从未相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牵扯;第三,你要玩就自个儿去,我对于你们两人的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气得差点脱口说出不想与他们两个瘟神瞎搅和的话,但在他的良好家教下,他怎样也说不出这般伤人的话;否则,他早在叶浚怀第一次带衰他之后就跟他划清界线了。
“咦,我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呢?”叶浚怀根本不相信两人之间没事,以他这些年来跟予谦的相处来推断,濯伟肯定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否则他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留予谦觉得自已若再跟叶浚怀继续对话下去,他绝对会疯掉,所以他连理都不理会他的呼唤声,迈着步伐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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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K大举行的迎新晚会上。
虽然留予谦并没有参加叶浚怀的陪罪晚餐,但是隔天晚上还是让他拖至学校参加迎新晚会。而在不习惯与这么多人相处的情形下,留予谦只希望能够早点结束,然后回到他可爱的窝。
趁着叶浚怀找人闲聊的空档,留予谦溜了出来,躲到僻静处来喘口气,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没想到这年头闲人还真多,小小的一个迎新晚会竟然来了几百个人,挤在人群里,他都快让烟味、酒味熏得不能呼吸。偏偏他又答应叶浚怀要等他一块儿走,天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居然会答应他来参加这个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烂晚会。他既不喝酒也不抽烟,看见女孩子还会脸红,面对男孩子大胆的邀舞又兀自生气,逼得他不得不逃至此处来躲避。
“看来你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一道低沉的嗓音让留予谦听得整个背都挺直,真的是错算了!他忘记那家伙也是新生,而且他又是衰神的朋友,这种场合岂能少得了他。
不过,在他看到季濯伟穿着白衬衫、搭配一款黑色西装的俊帅模样时,他似乎也有些炫目于他的挺拔,想不到这家伙穿起正式的衣服来还人模人样的。
季濯伟也不掩饰自己看到留予谦时的惊艳神情,他知道他一向很美,只是在这样的星光夜晚下,更衬得他一双黑眸清亮动人。
“喝杯酒?”季濯伟像是逗弄心爱的宠物般,好笑地看着留予谦警戒的反应。
留予谦的答案则是选择面向外头漆黑的夜景,充耳不闻。
“不会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他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他,怎么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是他太躁进了吗?
“还是你比较喜欢果汁?”他右手递上特地为他取来的果汁。
只见留予谦迅速的回头,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然后夺去他左手的酒杯一饮而尽。
霎时,呛鼻的辛辣迅速窜进喉头,顺滑而下翻搅着他的胃。真是该死,他忘记自己一个下午为了交报告都还未进食,这会儿空空如也的胃正在对他抗议着,而酒的后座力也开始冲上他的大脑。酡红的脸颊显示出他的不胜酒力,而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在都在告诉他,他醉了。
“小心。”季濯伟眼尖地扶住差点跌倒的留予谦。“我没告诉你这可是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三十的烈酒吗?”他似笑非笑地欣赏着他的醉态。
“放开我!”虽然是十分不具说服力的喝阻,但留予谦还是努力地抵住季濯伟迎靠向自己的胸膛。
嗯……真香,真喜欢他这清新无比的味道,比一般女人的香味带给他的刺激更甚,且软玉温香在怀,就算要他现在死他都愿意。
“放开……”留予谦趁他放松力适时,捂住腹部蹲了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酒醉是摸着腹部而不是头的。”季濯伟对于他异于常人的举止好笑不已。
约莫过了十秒,他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因为他正不断冒着冷汗,且似乎微弱地在呼痛。他紧张地马上蹲下来检视,并将他小心地扶起。“怎么了?”
“痛……痛……”从小就患有胃疾,留予谦在搬出来住后,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使情况更趋严重。还好高中三年来,叶浚怀都会提醒他用餐,否则哪一天他被人发现倒卧在街头只怕都还不自知。
季濯伟见状,二话不说就将他抱起,不顾会场内众目睽睽的注视,他将留予谦放入自己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内。
这时,看见一切的叶浚怀也冲了出来坐上车。
“予谦怎么了?”掩不住的担忧浮现在叶浚怀脸上。
“我不清楚,他喝了一杯酒就……”季濯伟利落地旋转方向盘驶入车潮中。
“天啊!他一定又是胃病犯了。这家伙肯定又一整天没吃饭,也不是我爱说他,他一读起书来就像疯子一样……不对!予谦是烟酒不沾的人,怎么可能会喝酒?”叶浚怀不住的回头看着躺卧在后座的留予谦。
车内顿时有片刻的安静,叶浚怀觉得他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当然这也意味着犯人可能就是坐在他旁座的这位仁兄。
“你跟予谦有仇吗?”叶浚怀紧盯着猛看后照镜的季濯伟,试图从他的表情找出蛛丝马迹。
“没有,在你介绍我们认识之前从未相识。”季濯伟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诅咒着前头堵得死死的车阵。他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竟然害他……
“可是我看予谦好像满讨厌你的,刚刚该不会是你硬逼他喝酒的吧?”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消看他的表情,叶浚怀就知道自己蒙对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两个毫无交集的人竟会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不知道他的胃……”季濯伟暗自啐骂自己笨,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伤害他。
看着他悔恨的表情,叶浚怀心里大概有个底。
“我劝你最好打消念头,这对他是行不通的。”不是他要打击好友的自信,只是他什么人都可以碰,惟独予谦他沾不得。
“我有没有告诉你,虽然我们之前未曾相识,但我却恋了他三年。”
季濯伟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叶浚怀摸不着头绪;但此时车子已经到了医院,两人忙着送留予谦进急诊室,因此也就搁下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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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事,真让我吓出一身冷汗,只怕阳寿减少三、四年。”这个时候也只有叶浚怀还能说着笑话,而且还是怪怪的中文用语。“也还好你家医院够近,你这家伙总算有点用。”知道此刻季濯伟的心情也不好过,但他还是想替好友打打气。
季濯伟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留予谦,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的玩笑竟会让他这般虚弱的躺在那儿。
“别担心,这是他的老毛病,我从高中就遇过不下十次,还好我每次动作都够快。”叶浚怀开玩笑地拍着好友的肩膀。
“十次?”说不上来的心疼充溢在他的胸怀。
“嗯!如果不算他抱着胃蹲在我面前的次数的话。”
叶浚怀突然觉得留予谦有点像是九命怪猫。
“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在旁的叶浚怀感受到他的怒气。
怪怪,他这么生气……完了……看来是来不及阻止了。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刚刚在车上说你恋了他三年,是怎么一回事?”
季濯伟的思绪慢慢地飘向了三年前的一个暑假——
“那时候我陪着濯宇、子君到法国的公司见习兼度假,无意中看到一名员工摆放在桌上的杂志,顿时让封面上的灿烂笑容迷眩住,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留予谦。后来我像疯了似的到处收集有关留予谦的广告文案、杂志封面,虽然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平面模特儿,我却无法自拔的恋上他。就算在自家兄弟的百般嘲弄下,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陷入,即使知道或许他并不会接受我,我还是无法抑止自己爱他的念头。”
“这不太像你喔,要是以往你早就饿虎扑羊,怎么会呆呆的守候着我们清纯可怜的小予谦!”叶浚怀简直快忍不住挂在嘴角的笑意。天啊!都什么时代了,竟还搞这种恋情!
季濯伟只是淡淡的抛了一记白眼,叶浚怀便硬生生的收敛那逐渐扩大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只敢偷偷的看他,根本不敢跨出一步去认识他;要不是你那次唤住我,我想我可能仍只会在他旁边默默地关心他。”
“不会吧!那你可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他意指他今晚独特的举止。
季濯伟则是悔恨万分地盯着病床上的留予谦。
“呼……今晚真是累翻了,你惹的祸自己收拾,我挺不住了,我要回我爱的小窝去了。”叶浚怀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处理,如果予谦顾愿意接受倒还好,如果不是……那他们之间可还有得磨呢!
“需要我明早替你带些什么东西来吗?”看着默然不语的季濯伟,他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耸了耸肩,叶浚怀看了床上人儿一眼后随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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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一抹曙光缓缓地射入病房,扰醒沉醉于好梦中的留予谦。
腹部的隐隐作痛唤回他昨夜的记忆,瞪着迎面而来的亮白,他知道了他身在何处。谁送他来的?是叶浚怀吗?不可能,他早就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还是昨天那个可恶的家伙?天!他更希望是自己死撑着痛楚来到医院求助的。突地,他眼角余光瞄到以着极不舒服的睡姿半卧于旁边沙发上的季濯伟,打破了他清晨的第一个幻想。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在不扯痛自己的情况下慢慢地坐了起来。果然,酒是沾不得的,都是眼前这个可恶至极的家伙害的。
“哼!”他决定就让他睡死在这里,医药费也由他出,谁教他害他得多出这笔额外的支出。
他慢慢的拉开病房门,以不惊动季濯伟的情况下逃离医院。
等到季濯伟醒来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差点让他吓出病来。他惊慌地唤来护士、医生,疯狂的搜寻医院上下,要不是叶浚怀刚好来到,他搞不好都要报警了。
“他肯定是回去了。”叶浚怀头痛至极的拼命要说服慌乱的季濯伟。
太厉害了,果然是势均力敌。他叶浚怀是修了什么福,竟然可以接连看到他冷静自持的好友们一个个的失控。
“回去了?那他的胃……”季濯伟终于冷静下来。
“他总是这样,每次一醒来就嚷着要回去……”更何况你跟他又有前仇,新仇旧恨加在一块,他乐得让你付医药费呢!这些话叶浚怀当然不敢说出口。
唉!予谦啊予谦,我看你这次是逃不掉了。
面对着季濯伟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他想逃出季濯伟的情网看来没这么容易。
第三章
留予谦面无表情的任由他人摆布着自己,一面对镁光灯,他便暂时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封闭;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这种生活中迷失自己;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讨厌自己以这种“卖脸”的方式过活。
“予谦,你的表情太僵硬,放松一点……”摄影师小刘跟他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颓丧的神情。
留予谦闻言,努力的想扯出一抹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停!予谦,我又不是要向你讨债,你……”小刘好笑地看着留予谦脸上看至极的笑容,如果那称得上是笑容的话。
“抱歉!我想我今天没办法拍……”留予谦恼怒的拢着前额落下的发丝。
突然一个灵光一闪,小刘迅速的按下数个快门,这样子的予谦或许也不错。
他要留予谦尽量照着自己的意念摆姿势,而他也将留予谦的另一面一一摄入镜头中。
“你确定这样的照片能用吗?”一直到工作结束,留予谦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小刘的想法。
“反正现在不是流行颓废风吗?搞不好你就靠我这组照片大红特红呢!”小刘得意洋洋的简直像是已预知到结果似的。
留予谦十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暗喻着“别做梦”。说实在的,小刘的摄影技术算是不错,只是在摄影界里混了五、六年,仍旧是个没啥名气的摄影师。但留予谦坚持他所接的工作只让他掌镜,因此举凡找上留予谦的工作,就等于是给了他财路。
“你今天心里有事?”小刘还是觉得留予谦十分不对劲,尽管他故意装得跟平常一样,并且同他开玩笑。
“没有啊!”留予谦并不想让小刘知道他方才心中所想的事。
“没有?”小刘十足的怀疑口气,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你晚上吃了没?可别又半夜闹胃疼,我可是要补眠的呢!”小刘以揶揄式的关心法提醒他,旁人看来可能还以为他跟留予谦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