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炀的体力再次告竭时,一名侍卫悄悄由后方靠近,陈意磊发现时,那侍卫已 站稳脚步高举长剑,直直刺向玄炀的背后。
“小心!”陈意磊高声惊叫,并用力将玄炀反转过身。
“磊儿!”来不及反应的玄炀只能睁大双眼大喊。
像是慢动作似的,她看著那把剑一寸寸朝自己的胸口逼近,四周的声音忽然都静止 了下来,只剩下玄炀的叫唤还在耳边回荡。长剑刺人心口的感觉是那么的鲜明,甚至可 以听见剑尖插入她体内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正迅速地流失。
“磊儿!”丢下刀子,玄炀双手抱著她,颤抖地跪下身来。
“磊儿?!”这时,玄炅也闻声赶了过来,才想伸手摸她,就被玄炀喝止。
“别碰她!”将她紧搂在自己怀里,玄炀淌著泪水恶狠狠地瞪视他,就像一匹狼誓 死守著自己的配偶一般。
“别……别这样……”濒临昏死过去的陈意磊用尽全力朝玄炅伸出右手,“玄炅… …”
“我……我在这儿!”轻握住冰冷的手,玄炅恍惚地暗忖:他……错了吗?爱她… …错了吗?
“别……别伤害昭玮,别……别让我……做千古罪人……求你。”
对于她的要求,一身傲骨的玄炅选择默然以对。
只见她又努力地以另一手拿出那块定情的玉佩,颤抖地递向他。
“对……对不起,负了你。”
“别说了。”见她嘴角溢出鲜红的血,玄炅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对……对不起,这辈子……我……咳……我是还不起你了。愿……愿来世让我… …让我做你的父、你的母,疼……疼你一辈子来还。”
“别说了!”呵,来世做父做母,就是不愿做他的妻,让他来疼?连下辈子她也要 与玄炀一起,而不愿与他结成连理吗?
抬起头,他看向哽咽不止的玄炀。
虽然他一身的伤、一脸的狼狈,但……他羡慕他啊!得妻如此,他……羡慕他啊!
为什么他苦苦追求、用尽所有心力却怎么也求不到的东西,玄炀竟能如此容易就获 得?他不甘心!
感受到手中的冰冷,他低下头看著连耳朵也溢出鲜血、却仍张著大眼等待自己原谅 的陈意磊,汨汨流出的鲜血不仅染红她雪白的冰肌玉肤、流人她散乱的乌黑秀发里,更 像条红线似的紧紧揪捆住他的心,让他的呼吸与心跳都跟著急促起来。
他突然明白了,不管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与嫉妒,都比不上眼看著她的生命在自己眼 前消逝的那种疼楚。
想也不想地,他掏出父皇赐赠的九转大还丹,轻轻塞进她的口里:“吃下去。”
一人口,陈意磊随即知道这小丸子是什么宝贝,她张大了双眼疑惑地看著玄炅。
“我的女人阎王是不敢抢的。”他复将手中的玉佩挂回她的颈项上,“我也不要你 来世做我的父、我的母,这一世让玄炀先遇著你,我认了,来世我要你做我的妻,还我 这一世对你的所有爱恨情痴。”
“玄……玄炅……”红了眼的陈意磊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叫著他的名。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眼前这两位天之骄子如此眷顾呢?
深深地看著自己挚爱的女人,玄炅突地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面容转硬地看向一旁 的玄炀。“玄炀,你知道我爱打赌的,这次我就再跟你赌上一把。”见自己得到他的注 意,他才再开口,“给你一个时辰,让你带她走。一个时辰后,我就会出兵去找你。找 著了,意磊就得归我,而你也得入宗人府去听候判决,若找不著——”
他目光流转到一样看著他的陈意磊身上。
“若找不著,这一切……就当作……就当作全部没有发生。没有陈意磊这个人,也 没有你与乐承的赐婚,至于你这颛顼亲王……则因狩猎时落单,不幸被大熊吃了吧!”
“你……”对于他的退让,玄炀是感动莫名。
“还不走?你的时间可是紧迫得很!”玄炅冷冷地提醒他。
玄炀闻言,提身抱起了陈意磊,深深地看了玄炅一眼:“谢了。”
“谢?”冷哼一声,玄炅不屑地睨视,“事情还没完呢,你还得祈求别被我抓到, 否则……”
“总之,谢了。”话声甫落,玄炀几个跃进,已带著陈意磊翻过巨石,往路的另一 端奔去。
直等到见不著他俩的身影,玄炅这才拂袖转身,“回宫!”
“这……”目睹一切过程的桂公公连忙上前,“爷,这……不是还要追人吗?”
“追?追什么人?连人影都没了,还追什么追?”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向马车。
“可……可是……小桂子知道,爷是爱著意磊姑娘的啊!”真要这么放弃了吗?他 替自己的主子不平啊!
闻言,玄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桂公公一眼:“你知道?”
“是……是啊!”头一回被自己的主子这么认真地瞧著,竟让他这个太监慌张起来 ,“小桂子……小桂子跟了爷这么久,知道爷是真心疼著意磊姑娘、爱著意磊姑娘的。 ”
“是吗?”玄炅复望向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低喃道:“连小桂子都看得出来,你…… 懂吗?”懂得他这次的让步是用什么心情对她吗?
她……懂吗?
玄炀抱著陈意磊来到了两人初相见的山谷口,对于已然全无血色的陈意磊,除了担心与难过,他已不知要有什么反应了。
“磊儿……”轻拍著陈意磊的脸颊,他试图叫醒她,至少……让她看看自己的家乡 吧!这是他现在所能为她做的。
陈意磊几番挣扎,终于微微地睁开了双眼:“嗯……”
“磊儿,你醒醒,到你以前住的那个山谷口了。”
虽然也是全身的伤,但轻抚她紊乱发丝的动作仍是满满的柔情。
“山……山谷?”随著话语,才刚止住的血液又顺著她的鼻息流了出来。
“嗯,我们到了。”为她拭掉脸上的血渍,玄炀柔柔地笑吻著她,但眼眶却渐渐湿 热起来。
“山……山谷……我们……到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陈意磊半睁开眼睑, 映人眼帘的,是他的愁容、他的焦虑,更有著伤心与不舍。
“是啊!”拥紧怀里那似乎离自己愈来愈远的陈意磊,豁达沉稳的他也不由得流下 泪来。
泪水滴上陈意磊苍白的脸颊,虽然她的神智还未清朗,但仍是奋力举起手抚上他的 面颊:“别……别哭……”
“别离开我,我只有你啊!”忍不住地,玄炀拥紧她,在她肩胛边轻泣起来。
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可……他却保护不了她,这事实严重地打击著他。
“好……我……我不……离开你,你……别……别哭了。”淌著泪,她笑著回答。
“别离开我。”
“不……会的。”只手费力地揽上他的颈项,她知道,这辈子她是值得的了。
两人就这么相拥良久,突然,陈意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挣扎著微微推开了玄炀 。
“你……你说,我们到山谷了?”
“是啊!”玄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回来了?”陈意磊先是愣愣地看著他,突地紧拉住他的衣襟,“那……那爷爷送 ……送你的那块玉……玉佩,你……你带著吗?”
玄炀马上掏出怀里的玉佩给她:“在这儿。”
接过玉佩,陈意磊兴奋地说道:“对、对、对,就是它了。”伸出微颤的手指著杂 草堆中的一块大石头,她急叫道,“那边……我们快去那边。”
玄炀急忙抱起她走向大石边,只见陈意磊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指使著他移动,不 到半刻钟,她再度惊喜地叫出声:“就是这儿!”
“这儿?”玄炀不懂她的意思。
“嗯。”没有多作解释,陈意磊白著脸当玄炀的面将玉佩放入石块边的凹陷处。
突然,整颗石块猛烈震动,“铿”的一声巨响后,石块便往旁边移动。
玄炀惊愕地低头望向怀里的陈意磊,只见她虽然脸色苍白,却满是笑意。
“我有救了!”
尾声
“法觥,你究竟要带朕去哪儿呢?”皱著眉,已登基的玄炅冷声问道。微服出宫是不 错,但这般漫无目标地跟著走,可不是他这天子可以忍受的。
“皇上,你就别问了吧!绝对是好玩的啦!否则我的头给你当球踢。”法觥再三保 证道。
“朕就再相信你一次。”睨了法觥一眼,他再度冷声开口,“可别再让朕发现你骗 朕啊!”十年前那件事他可还没忘。
“啊?!哈哈……不……不会啦!”这皇上怎么这么会记恨?都十年前的事了,还 拿出来说。
那……今儿个这件事算不算骗啊?想到这儿,再看看身后那三名贴身护卫与桂公公 ,法觥不由得冷汗直冒。
唉!要怪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到了,到了。”他赔著笑脸说道。
甫踏人前院,玄炅就被一小团黑影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扶住那发出哀叫声的小家 伙。
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听见法觥心疼地问:“丫丫啊,怎么样?有没有摔疼啊?”
“大伯!”那团小东西一见到法觥,整个人跳向他,半抓半爬地攀上他。
她的离开让玄炅一下子竟感到怅然若失,看了眼自己仍然微张的双手,他倏地冷下 了脸,反剪双手。
“丫丫,快下来,女孩子别这么野。”已嫁给项华的珀儿连忙上前想抱下她。
唉!真不知小姐是怎么教的?!
“是啊!女生抱男生,羞、羞、羞!”另一名看似同年的小男孩站在项华身边,对 著丫丫做鬼脸。
皱著俏鼻、吐著小舌,丫丫对自己的同胞弟弟回了个鬼脸后,忽又转向一旁的玄炅 :“哥哥,你是谁啊?”
这句话像是惊醒全部大人似的,大伙儿立刻跪地叩首:“拜见皇上。”
“免了。”他冷然地转身坐下。
听完大人们的对话,聪明的丫丫马上改而缠上玄炅:“大哥哥,你就是那个叫玄炅 的皇上啊?”
哥哥?玄炅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他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可他一点头,兴奋的却不只有这小娃儿,连原本躲在一旁的小男孩儿也跑了过来: “真的?你就是皇帝啊?”
只见这两个小娃儿一会儿摸摸他的衣服,一会儿又拉拉他的手,正当他有些不耐烦 时,丫丫竟拉上他的胡须。
“就这胡子不好,扎人。”
扎入?她竟敢嫌他的胡须?他是皇帝耶!她到底知不知道“皇帝”这两个字的意思 啊?
见他脸色微愠,法觥连忙上前想抱走丫丫,但丫丫就是不肯,反手紧抱住玄炅:“ 大哥哥,你真不要抱丫丫吗?丫丫很乖的。”
才要拒绝的玄炅对上了丫丫苦苦哀求的灵黠双眸,反而伸手挥退了法觥:“无妨。 ”
他竟觉得怀中的小娃儿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眼见自己的姐姐得逞,一旁的男娃儿也开口叫道:“我也要,思炅也要大哥哥抱抱 。”
玄炅闻言目光一敛,睨了身边的所有大人后,才将名唤思炅的小男孩也抱起来。
“你说,你叫思炅?”
“对啊!就是想你的意思嘛!”小男孩点著头回答。
“想念我?”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甘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向弟弟,丫丫伸手扳回玄炅的脸:“是啊!娘说,她一 辈子都忘不了大哥哥你,所以就把弟弟取名为思炅,叫我念情,小名丫丫。”
“思炅、念情?”他目光转向法觥,只见法觥笑著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好了,好了,你们小孩儿跟我进去吃糕点,别吵大人说话了。”珀儿接放到项华 的眼色,便上前将小孩子带离前院,留下空间给法觥与玄炅。
两人就这么默然无语地对望了良久,玄炅才叹口气地开口:“她!还好吗?”
“很好,玄炀待她极好。”才会顺她意,准她如此送出思念之情。
“很好就好、很好就好……”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她呢?有来吗?” 他想见见她,就算一面也好。
“嗯,可留下这对双胞胎就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接他们。”
不管事实是否真是如此,但这么说、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杜绝危险,聪明的皇帝当然 了解。
“也好,不见……也好。”玄炅缓缓站起身走向门口,决定离开。
就在出门之际,他像是感受到温柔的目光般停下了脚步,反身望向屋里一扇微开的 窗子,久久不动,就这么望著那扇窗。
“爷?”一旁不明所以的桂公公开口道。
这声“爷”打断了玄炅的冥思,随即转向一旁的法觥,“让那两个娃儿来宫里玩玩 ,给皇太后解解闷吧!”
“是。”
屋内目送玄炅的陈意磊轻轻叹了口气,回身投入丈夫的怀里:“他长大了,变得深 沉内敛,变得……我不太认识了。”
“在深宫大内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不变是不可能的。”搂抱住怀里的佳人,玄 炀回答。
“你想……他知道我在这儿吗?”看他望了那么久,让她怀疑他早知道他们在屋内 。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辈子我们是欠他一个人情了。”
“嗯。”看著自己的一双儿女,想到自己的幸福,陈意磊笑著再次埋人丈夫的怀里 :“我谢谢他!”
谢谢他全心全意的成全。
一本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