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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子铭把他的车停在淇曼的后院,他提着三大袋、两小包的塑胶袋,从后门直接走进厨房里。
“我后悔了,”子铭喃喃地抱怨着。“我不该带你去购物的,你买的东西都是我在提。”
“嘿,帮我提东西是你祖上有德、三生有幸,”淇曼故作生气状。“你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才对。”
“是喔。”他扁着嘴,一副任人差遣的苦命相。
她见了,乐得大笑。“你的幽默感可以让我放松心情,我跟邦彦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必须把自己的神经绷得死紧,以配合他的步调。”
他拿着果汁的手停在空中,不喜欢这个话题中的男主角。“谢谢,那我真的应该受宠若惊。”
“不客气。”她大方地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惨了,她愈来愈喜欢他了。他把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她连忙阻止。“放着就好,待会儿我自己来弄。”
“你伤了我的心,”他神秘兮兮地摇摇头,然后从袋里拿出一瓶白葡萄酒。“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香槟?”她睁大了眼睛望他。“不会吧?哪来的?”
他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回答她的问题。“我在结帐的最后一刻放上柜抬的,我们要来庆祝一下。”
“但是我不晓得我的杯子在哪里。”淇曼无助地看着地上的四个纸箱,恐怕他们得花上一阵子的时间来找杯子。“我们要庆祝什么?”
他已经开始动手翻箱倒柜。“很多事……哈,找到了。”他幸运地在第一个纸箱里就翻出两个用报纸包好的玻璃杯。
“你真是吉星高照。”淇曼有点嫉妒。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他笑了。“不是吉星高照,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积极’。咱们来庆祝成为新邻居,如何?”
淇曼笑得好开心,子铭实在是比邦彦有趣多了。他为了庆祝他们成为邻居而干了六杯,也庆祝周邦彦和他妈妈在夏威夷玩得愉快,庆祝世界上所有钱太多的财团金主和目前正失业的程式设计师……就在这个时候,屋里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
“哇,淇曼,我知道烛光晚宴很罗曼蒂克,但你不觉得先点上腊烛再关灯会比较好吗?”子铭的声音在黑暗中说。
“不!”淇曼的喉头发紧。“噢!不!不!不——”
“嘿!嘿!别歇斯底里,你在破坏情调呢!不要慌,可能只是保险丝断了。”他的手找到她的,轻轻地摩擦她的手背给她一点安慰o
“不关保险丝的事,是我的错。”她晕眩地说。“天啊!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子铭听得一头雾水,赶紧追问。“喂!等等,我听漏了哪一段?”
“你还不懂吗?”淇曼沮丧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很想一头撞死。“我以为我要搬走了,所以通知他们断电。”
子铭整整呆了五秒钟。“你要电力公司切断你的电?”
“我告诉过你我平常是很有效率的。”她懊恼地大叫道。“我做了一切准新娘该做的事,只差没有结婚——真是该死。”
她很想用力敲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可是那一定会让她痛得哇哇大叫,只好懊恼地打桌子出气,一巴掌拍下去又觉得手痛,于是抓起一包泡面往墙上摔。
“摔东西是治疗情绪的好办法。”子铭不愠不火地说。“你有没有手电筒?”
淇曼眨眨眼睛,已经比较能适应黑暗中的视线。“没……啊!我记得有几根腊烛放在储藏室里没打包。”她话还没说完,子铭便开始在黑暗中移动。
“子铭,你要去哪里?”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惊慌地叫着。
“车上,我后车厢里有手电筒……啊!”
淇曼听到他踢到东西的声音,和他喃喃的诅咒声。
“你没事吧?”她紧张地问。“我忘了警告你客厅的地上都是东西。”
“我……很好……”他的声音不太乐观。“到目前为止还没摔死。”
另一个踢到东西的声音,和子铭的哀嚎声。
“子铭……”她真的很担心。
她听到了他开大门的声音。“我马上回来。”
淇曼在黑暗里等待,深深觉得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黑暗”——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否则很快就会坐山吃空。其实没有灯光也可以没有灯光的情绪,她可以和子铭两人点起腊烛,在烛光下对坐。烛光一定会把子铭的黑发照耀得乌黑亮丽;他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炬,火炬里只映照着她一个人的影子……神经病!她在干什么啊?淇曼摇摇头,把自己的绮思幻想摇掉。她伸出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颈子去平抚突然跳动不已的颈动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哭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罗曼蒂克的事。
开门声让她完全清醒,她看到一圈手电筒的光线。她站起来,手电筒的光先是照到她的牛仔裤,再往上照出她隆起的胸前。
“找到了,”子铭清清喉咙说。“我们现在有了手电筒和打火机。”
他来到她面前。淇曼必须很努力才能按捺住心跳,因为子铭用手电筒的光来回地轻抚她的嘴唇。
“这个角度看起来很像鬼婆婆。”子铭突然说。
“鬼婆婆?”她双手插腰做母夜叉状忿然道。“我有那么丑吗?”
“嘿!有点幽默感嘛。”他熄掉手电筒,却换成用打火机的火光照她的脸。
淇曼伸手要打他,但他立刻熄了火笑着往后退,她只打到了空气,她不甘心地摸索着往前进,却又一头撞进他温暖的胸膛。子铭的手臂立刻轻搂她的纤腰,他的鼻息热热地吹到他额头上,她慌忙地推开他,不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轻笑。“你的储藏室在哪里?”
她藉着手电筒的光,领他来到储藏室门口。子铭打开储藏室,伸手在一格格的木板上摸索一阵。
“怎么样?”淇曼关心地问。
“只剩下两根腊烛,如果我们今晚想玩扑克牌的话恐怕不够,除非……”他望着她,别有深意地拖长尾音。
“除非什么?”她昏眩了,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发出如此沙哑的声音,可能是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害她缺氧的缘故。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只手加了一点力道,她的身体便向他靠去。当她碰上他皮带上的铜扣时就根本不能呼吸了。
他无限轻柔地吻她鼻尖。“淇曼,你是个乖小孩吗?”他柔声低语。“我懂得所有可以在黑暗中玩的游戏,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那些游戏危险吗?”她的喉咙干燥得像撒哈拉沙漠。
手电筒和腊烛滚落到地上,现在,他的两只手都在她腰上了。
“可能。”他磁性的嗓音低语。“你知道的,反正不是赢就是输。”
他的双手探进她的厚运动衫,在她平滑的胃部徘徊,她的肋骨被他的十指包围,可怜的肋骨全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不!这不好玩……”她挣扎出声音来,却模糊得几乎无法分辨,反倒像是她愉快的呻吟。
从地上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了他脸上的一抹微笑。
老天爷啊!他的微笑比他的手更致命,他的手只能摸到她的身体,他的微笑却能触及她的内心。
她的胸口发胀,仿佛濒临爆炸边缘,脉搏更是快得吓人。
“我……我要捡腊烛。”她硬挤出话来。
他的唇轻轻地刷过她下巴和颈子。
“我,我不大会玩游戏。”
他的唇刷过她唇瓣。
“我……”她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
“你在跟我打哑谜吗?”他重重地呼吸,嘶哑地呢喃。
他的手掌向上摸索,直到她曲线的高峰处,他用温热的大手温柔地逗弄她挺立的乳尖,她抓紧了他的毛衣轻声呻吟。
喂喂喂,她还没答应要玩呢!他怎么可以就开始了?
“腊烛可能被你摔断了。”她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别去感觉他的手带给她多少愉悦。
“这个藉口用过了,”他轻轻摇头,否决“腊烛”这个话题。“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的声音粗糙得像沙纸,他的手却细柔得像医生。“你也在等待吗?”
他的手已经使她发疯,疯狂地想得到更多更多,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因为她的神经被他的手赶跑,而他的唇已经堵住她的唇。他完全占有她的唇,他的手恣情地揉捏她纤细娇弱的身躯,害她贪心地往他身上贴挤,双手无助地插进他柔软的黑发里。他更深地吻她,更炙热地吸吮她口中的蜜汁,双手滑到她背脊,再回到她面前,一次三次,使得她全身着火,全身燃烧,欲望的激流在体内奔窜。
救命啊——子铭没有事先警告她玩这个游戏对心脏有危险!
他的唇终于离开,她悠悠地叹气。他热热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啄一下她的唇。她的胸脯贴上他胸膛,即使隔着彼此的衣服还能感到他身体的热度。
“淇曼,”他目露凶光地迸出一句话。“有人在敲你的门。”
是哪个杀千刀……不,该杀万刀的程咬金害他必须中断他美好的夜晚?
“敲门?”她沙哑地问。那不是他们的心跳声吗?
“很不幸,他已经敲了半天了,而且固执得不肯离开。”
她迟钝的听觉慢慢地苏醒,听到外面愤怒的叫声和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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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姐,开门!”
现在她听得一清二楚了。
“是哪个该死的家伙选这个时候来杀风景?”子铭的眉毛打结成一团了。“我们可以不要理他吗?”
“不行,”她叹口气,闭上眼睛。“我想我知道是谁。”
“快开门,不然我要叫警察了。”这一次,门外传来威胁声更大。
“你确定?”
“确定。”她捡起手电筒往前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子铭跟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肩给她精神上的支柱。她在开锁的时候外面的人仍不耐烦地大声咆哮——而且用字粗鲁。
子铭轻柔地捏一下她肩膀,以资鼓励。“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我的堂哥,请他派一支特种部队过来?”
淇曼轻咬着下唇,她很想笑,但此时实在不是大笑的好时机。她打开门,手电筒的光直射到门外的中年男子脸上。
“林先生,请进。”淇曼用丧气的声音说。“子铭,这是林木森先生——”答案揭晓。“他是我的房东。”
中年男子开始连珠炮似地发火。“罗小姐,你这个人未免太过分了,房租到期了还不搬出去,你把我这当成什么了?”
“请听我解释。”淇曼试图插嘴。
“不用解释,我们的租约只到昨天,你的房租也只付到昨天。”
“没错,”淇曼只好提高声音。“但我房租只付到昨天是因为我本来预备要结婚,不是故意赖着不走。”
“结果呢?哼!”林木森像只恐龙般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你发现这里是绝佳的蜜月套房?而且免费?他妈的,你把我当冤大头?啊?”
“淇曼,打电话报警。”子铭冷冷地说了一句。
“报警?我才是那个想报警的人。”他们看见林木森的脸胀成猪肝色。“笑死人了,你们以为不开灯就可以瞒天过海吗?休想!”
淇曼一手扶着快爆裂头哀求。“林先生,拜托你冷静一分钟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现在要加收你的房租,然后,你跟你的老公马上给我搬出去,否则我就报警。”林木森仍然得理不饶人地大叫。
子铭轻柔地把淇曼拉靠向自己,他直视着这个叫林木森的家伙,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应该狠狠揍他一顿,还是干脆用钱把他给活活砸死。
“快把这些东西清干净。”林木森还在咆哮着。“我的新房客礼拜一要搬进来,我要你把这个地方整理得就像你刚搬进来时一样,听见没有?”
平常淇曼是很少哭的,但这两天她流的泪已经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像现在,她的泪水又威胁着要冲出眼眶,深深感到狼狈、无助又冤枉。她要怎么解释她在最后一分钟临时改变主意不结婚?她要怎么解释她现在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又要怎么解释她不是故意关灯,是因为电被切掉了。
罢了,看这样子她只会越描越黑,要此刻正暴跳如雷的房东安静下来听她解释,那还不如现在就收拾细软到海滩上露营省事。
就在这个时候,子铭决定接手。“淇曼,你何不到厨房去泡咖啡。”他握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把她往厨房的方向推。“我想和林木森先生聊一下。”
淇曼僵硬的身子不肯离开,也不知道子铭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不会这种高难度的;没有了电,什么东西都不能动。”
“好吧,不要咖啡,去帮我倒一杯水,乖,去吧。”反正他就是存心赶她走。“小心点,慢慢走。”
“子铭……”她不能自己跑去避难,丢下他一个人面对这只暴龙。
“去,再见。”他又帮她转回身面向厨房轻推她向前。
淇曼没有想到,甚实自己这句话里的主角应该要对换——她不能丢下林木森一个人面对子铭这只“龙”。她叹口气走进厨房,却只坐在餐桌边拉长了耳朵倾听门口的一切动静。
“你这家伙……”林木森抢先发难。
子铭一瞪眼,一副严肃不可侵犯的模样。“林先生,不管你听不听我们的解释,我都不想再听到你指责淇曼的不是。”
“你说什么?”
起先林木森还吼了两句,教淇曼心里害怕得不知所措,但接下来,一切就都安静了,有人讲话的声音,可是声调相当地平静,没有人拉着嗓子吼叫,也没有人往墙上摔东西,淇曼不禁在心里头犯嘀咕——这是哪门子的恶斗?
几分钟后,有人开前门的声音,显然是林木森离开了。
“吆!”无赖突然凄惨地鸡猫子喊叫了一声,吓得淇曼从椅子上跳起来。
“抱歉,我踩到了它的尾巴。”子铭走进乌漆麻黑的厨房,一脸歉疚地说。“这么暗我根本看不见。”
“你的夜间视力不是很好?”淇曼没好气地问。
“我讨厌的东西就看不见。”他满不在乎地道。
淇曼一方面为无赖心痛,一方面怨子铭接手帮她收拾烂摊子却又不肯让她在场,让她有他和林木森串通好要谋害她的错觉。她眼前又浮现明天的早报上写道:海边小屋发现一具女尸,根据警方初步研判,歹徒是里应外合侵入的,而她忠心耿耿的猫先她一步被人乱脚踩死……
“你没事了,”子铭来到她面前。“林木森答应让你住到礼拜天,你可以有几天的时间另外找房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突然改变心意?”她好奇死了。
他长长地叹气,脸上的表情可以去演舞台剧。“会叫的狗不会咬人,我猜他这个人一定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告诉他我是个穷光蛋,所以你不愿意嫁给我而去和一个有钱人结婚,结果却在结婚当天被老公抛弃,他听完感动得差点哭了,还要我好好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