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铭忽然轻揽她的纤腰向她靠来,淇曼畏然地一缩;看出她的紧张和疑虑,他伸手指向流理台。“别紧张,我要把你抱到流理台上,帮你把脚冲干净,才好上药。”他笑着解释道。
“哦……谢谢。”她不好意思地满脸通红。
他将她抱到水沟边,轻轻柔柔地握起她的脚冲水,淇曼又一次感到他身体的温暖,她已经对子铭的怀抱有熟悉的感觉了。
“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一对好邻居了,你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事实上,他好奇得要死!明明就是要步入结婚礼堂的人,为什么又会独自一个人伤感地坐海边看夕阳?
“我……在举行结婚典礼之前,从教堂里逃走。”不知如何启齿的淇曼,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
“看得出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却丝毫没有嘲讽的意味。
“我的未婚夫叫周邦彦,喔,今天下午之前他都还是准新郎,直到我发现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他,将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龙子铭没有说话,他走开了一下下,带回了消毒药水和OK绷。他没有催促她,等着她自己主动开口说下去。
结果,喝了几口咖啡,心情松懈之后,淇曼开始滔滔不绝。
“我昨天还和几个朋友庆祝了‘单身女郎的最后一夜’,在餐厅里快快乐乐地闹到半夜,今天却发现我实在没办法发誓和他厮守一辈子,所以就在最后一刻,我告诉他我反悔了。”
“他有什么反应?”龙子铭好奇地问道。
一谈到这个,淇曼更有一箩筐的话说。“他谢谢我的坦白!”淇曼有些生气地道。“他的反应平静的让人生气。说真的,我很怀疑他要怎么面对宾客?他要怎么向他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解释?难道他要说:‘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因为新娘临阵脱逃,所以婚礼不得不取消。’”
“现在反海,总比到时候再花钱请律师办离婚手续要好——虽然他自己就是个年薪百万的超级名牌大律师。”淇曼自我调侃道。
“超级名牌大律师?啧啧——淇曼,这就是你的损失了。”他打趣道。
“所以呀,谁说邦彦迟钝少根筋?说不定他是想到由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可以替他省下一笔赡养费,所以谢谢我。”
他实在忍俊不禁,很开心地笑了出来。“看样子,他是个心思细密的人。”
“是的,邦彦一向能够未雨绸缪。他什么都计划好了,从夏威夷的蜜月旅行、一直到我们的金婚纪念日要如何庆祝,我们两人下半辈子的生涯规划全都储存在他那颗价值千万的脑袋里。”
“金婚纪念?那是五十年后的事情啊!”他再次爆出笑声。
“还有最夸张的,他告诉我,他把将来孩子们从幼稚园到上大学的教育基金全都准备好了,等他将来退休后,他还打算带着我环游世界呢。”
“他是个标准的好丈夫呢。”他评论道。这个周邦彦除了过分镇静之外,的确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丝缺点。
“是喔。”仔细想想,淇曼几乎可以肯定他可能连她会悔婚都想过。
如果周邦彦骂骂她,她还会觉得好过一点,偏偏他还谢谢她,教她不知所措。
子铭也替自己倒了杯咖啡。“嘿,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淇曼听到有得吃,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o
“谢天谢地,我快饿死了,你这里有泡面吗?”
他大笑。“比那更好。”
能有个像龙子铭这样的邻居真不错,淇曼忽然开始有种相见恨晚的感受。
想想看,她刚才还以为他是个酒鬼、色魔、神经病、变态,而他却救她免于淹死、摔死、流血过多致死和饿死。
“想不想吃我的拿手料理?”龙子铭走到冰箱前,开始翻箱倒柜。
“拿手料理?”淇曼咽了咽口水,还以为自己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自制广东粥!”他得意地宣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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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广东粥”实在和她的想像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可是淇曼饿坏了,只要有东西能填填胃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挑剔?材料都是现成的,所以二十分钟不到,一锅热腾腾的粥便上桌了。
淇曼稀里呼噜、狼吞虎咽地吃完两碗,准备向第三碗进攻。
子铭脸上虽然没有变色,但带了不少惊讶。
“我想,”他忍不住说。“大概是罪恶感使你的胃口这么好吧?”
淇曼一听,一张粉脸立刻胀红。搞什么啊?他不懂“吃饭皇帝大”吗?在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泼她一盆冷水,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干么要有罪恶感?”她解决掉第三碗,终于饱了。
子铭笑着凝视她的脸,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感到高兴。
“仔细想想,是我挽救了他的下半辈子那。”淇曼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周邦彦谢她还真谢对了。“以前也有过一次不良记录,又不是我的错。”
子铭握着马克杯的手顿在半空中。“以前有过一次?”这回他可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了,反正她也不喜欢太冷静的男人。“你是说,你逃婚逃了两次?”
“喔,不是啦!”她连忙摇摇手,郑重地否认。她喝光碗里剩下的汤,安顿好五脏庙,淇曼觉得心情好多了,可以应付他的任何问题。
“我不是指逃婚两次,我说的不良记录是指我还在学校念书时,曾经认识一个叫林建业的。他是学校篮球队队长,我以为自己对他一见钟情,而且我们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恨不得每天黏在一起,三个礼拜之后,他开口要我搬到他在校外租的学生宿舍一起合住,我还没有回答他的邀请便逃之夭夭了。”
怪了,她干么向他透露这么多?黑社会老大到警察局投案都不会招供比她详尽,但她发现自己的话就像瀑布的水般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
她望着他帅气的脸,顿了一下。“龙子铭?”
“嗯?”他贪恋地看着她脸上的淡淡红晕。
“我的头有点怪怪的,你是不是在咖啡里放了东西?我通常不会这么聒噪。”
她的脑袋好像在旋转,几乎让她连坐都坐不稳。突然,她睁亮了眼;天啊!她太没有警觉性了,他也许在咖啡里下了迷药。这个叫龙子铭的家伙,他该不会是想要毛遂自荐当新郎的替身吧?她发现自己的神智有些模糊,眼神也开始呆滞起来,看着龙子铭,她倒觉得他的外表一点都不比周邦彦差,不,何只不差,龙子铭还多了几分男人味道,他的邋遢相反而有种男性魅力。
“放心,我煮咖啡通常都会加几滴威士忌增添风味,不是什么迷魂药。”他直视她的双眼说。她的眸光绽放着蒙胧的光彩,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眼睛。如果他早知道会让淇曼的眼睛看起来如此令人心荡神摇的话,他会多加半瓶。
她不禁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他为什么这样看她?淇曼不安地摸着她指间的戒指。她本来就有点晕了,现在被他看得更昏。他有用这种凝注感情的眼神望着女人的习惯?还是他难得见到一个专做糗事的女人觉得很有趣、好奇?
“我……刚才说到哪?喔,对了,林建业;那是我二专时候的事……其实如果真的要算,我记得念高职的时候也有一次……龙子铭,你要去哪里?”
他起身推开椅子。“去吞‘一盒’普拿疼,”他说。“我的头也开始痛了。”
“哈!还敢说你没醉。”她自以为聪明地找到他头疼的病因。“龙子铭,你必须为你的酗酒付出代价。”
他走到刚才放药水胶布的地方,拿出一片头痛药吞下之后,拉开嘴角对她做了个责难的表情。“亲爱的罗淇曼小姐,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头痛应该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吗?”他摇摇头对她抗议道。
子铭作势要替她再添些咖啡,被她急忙阻止。
“不!别再倒了,”她用手掩着咖啡杯口。“我已经不能动了。”
他放下咖啡壶坐回椅子,一脸好奇地研究淇曼。“我不晓得咖啡会有这种副作用,怎么会突然不能动了?”
“我只要一沾到酒就会四肢无力,”完了,她怎么会暴露自己的弱点?“你到底在咖啡里放了多少威士忌?”
他把椅子向前拉,身体往桌边靠,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我说过了,只有几滴,不可能醉人的。”他莞尔一笑o
“我所有糗事让你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全挖光了。”她自嘲地说。
“如果你想听,我愿意和你交换糗事。”他一脸正经地声明,反而换来淇曼愉快的轻笑。
子铭又用懒洋洋的眼神看着她。“就我个人而言,我倒不觉得逃婚是件糗事,但是我实在太好奇了——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啊?通常逃婚的是男人,只有男人才会被女人逼得同意结婚,也只有男人才会在最后一刻反海。”
瞧他说的,好像逃婚是男人专属的权利。
“你就当我是个异类好了。”淇曼耸耸肩,满不在乎龙子铭要用什么眼光来看她。她低头去看左手上绽着蓝白光芒的钻戒,发觉自己在不经意中,会有轻抚戒指的习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周邦彦还是不能忘怀?不!不可能,她的决定是对的,她不能嫁给周邦彦!
“啊——淇曼,叫你的猫不要咬我的脚!”子铭跳了起来,很快地把椅子往后推,把他的长腿放到餐桌上。“我需要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好让我开始恨它。”
“它叫无赖,”淇曼斜睨他一眼。“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讨厌猫,你真是个没爱心的人。”
“嘿,再怎么说我也救了它那。”其实他真正想救的是眼前这个穿着白色礼服的漂亮新娘子,而不是这只花花斑斑的小笨猫,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把她们一起捡回来了。
淇曼丢来一个眼神,仿佛认定了他是个会虐待小动物的坏男人。
他啜了一口咖啡,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其实我自己就是个不愿意结婚的人,我只要一想到结婚就会让我冷汗直流,不过我的心态从今天开始不同了,事实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一个新婚女人的心态。”
“新婚女人?”淇曼眨了眨眼睛。
“没错,”他眼中的黑眸有盈采流动。“我是为了她喝酒。”
“喔!”她的心刺痛一下,她的头也在抽痛。
原来龙子铭早已有女朋友了,他为什么不抓紧她?因为她要结婚而他不肯,所以她只好去找肯结婚的男人,把他一个人丢下来孤单地酗酒?
淇曼试着放轻声音问:“某个女人想把你绑上结婚礼堂,所以你从台北的家逃到海边别墅来?”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而且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那副德行,实在不像是个失恋的人,反倒像是中了六合彩。
“我只能告诉你,我很高兴到别墅来度我的假。你还要不要喝点别的?”
“不!谢了,我已经一肚子水。”加上苦水。
淇曼扶着桌子站起来,但是脚才一碰到地她就禁不住呻吟出声。八成是僵坐了一个下午又吹了海风所致,她背上的肌肉发酸,腿肌也僵硬不堪。
“天!”她低声自语。“我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二十四岁就开始老化的人。子铭,可不可以请你帮忙载我回家?”
子铭起身把碗盘和咖啡杯收到水槽去。“你应该多运动,才爬一小段坡就使你累成这样。”
“基本上,我有点懒。”
“有点?”
她迟疑地扶桌走了两步,如小孩学步。疼痛的感觉令她眯起了眼睛。
“好吧,我承认……不是有点,是很懒,行了吧?”
子铭靠在流理台上望着她,他的眼睛在她美好的曲线上打转。淇曼瘦不露骨,胸部浑圆有劲,腰肢纤细,下半身则被篷裙遮住,只露出葱白的脚丫,他忍不住在心里嘟嚷,她的确是有懒惰的本钱。
他清楚地记得把她抱在怀里的奇妙感觉,如果不是怕被控告思想太过邪恶,他肯定现在就抱她扑上床,三天三夜不放她回家。
一想到这儿,他立刻咽一下口水,竭力咽掉莫名的冲动。
“拜托,能请你送我回家吗?”她的心头陡然一颤,差点晕厥过去。
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她,好像想把她一口吞下去似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能变得如此炯亮,但……他应该不会对一个喜欢逃婚的女人感兴趣的。
对吧?
他摸摸牛仔裤的前后口袋,轻皱一下眉头。“我一定把我的车钥匙留在楼上了,你等一下,我去拿。”
“子铭。”他转身看她,她舔舔唇,喉头痒痒的。“我还没谢谢你。”
“你谢过了。”
“不,我是指你拯救我失控的情绪,还倾听我的抱怨。”
四目交接,空气中的分子立刻起了化学反应,淇曼听到无赖在桌下骚动,在抓她的白纱,但是她没有办法把目光自子铭眸中挪开,她被定住,被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对温柔的眼睛,温柔得教人沉醉,温柔得教人想把一切托付给他。即使他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一脸乱糟糟的胡渣,却也丝毫不减他眸中似水的柔情。
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冷,也意识到危险。
脚下的瓷砖凉凉的,但他的眼睛多温暖啊!温暖着她的心,哪有什么危险呢?会有这么一对温柔眼眸的人绝不会伤害人。然而她又发现,他温柔、温暖的眼睛底下有一团火,令淇曼莫名的战栗的火,她不敢去撩拨,不敢去一探究竟。
他的嘴角向上弯一下驱除紧张,她才得以重新呼吸。
“不必谢我,”他顽皮地一笑。“至少今天晚上还不需要。来吧,我带你到沙发上坐一下。”
淇曼猛然张开眼睛,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意乱情迷地闭上眼了。子铭用力地搂搂她的肩,让她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领着她离开厨房走进客厅。
“不,我好累,我现在不想坐。”
“没关系的,我有一张很舒服的长沙发,我只是要你坐一下,我马上回来,来,躺下。”他轻轻推她躺下,拿起一个抱枕让她当枕头。
“我想睡觉,这样我会永远爬不起来的。”她一边呻吟一边呢喃着,脑袋舒服地在垫子上转动,找到最佳睡姿。“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捡回来,我当然要对你好。”他笑着。
他坐在她腰间的沙发上,牛仔裤轻抵着她的纤腰。他倾下脸和她相对,和她离得好近好近,她害怕地立刻往沙发里缩,希望沙发能下沉几寸。
“别害怕,睡吧。”他轻柔地对她催眠。
他的鼻息吹到她额头上,她紧张地闭上眼睛,眼皮才一闭上,瞌睡虫便立刻向她报到。朦胧中感觉到他的唇在她唇上轻刷,颤然发出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