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方面相当细心,因此她才会在众多追求者中挑选他做为她的未婚夫。她计画 自己的结婚年龄在二十五至二十六岁之间。
他们尚未用完午餐,服务生的领班已将二十五朵黄玫瑰送到。
明珠喜孜孜的接过花来,心想若秉忱开口再向她求婚,她便不再刁难他了。却只见 他缓缓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挽了一口,压根不再提他们的婚事。她欣喜之情马上冷却, 将花束撇在一边,赌气的灌下一大口酒。他也只权当没看见,对她种种情绪化的举动, 早已疲于应付了。
他觉得这一次是老天爷帮他延缓他们的婚期,他真的得重新考虑这件婚事。不晓得 有多少世家子弟,欣羡他能雀屏中选,当上叶氏企业集团的女婿。但他忽然退缩了,忽 然觉得成为叶明珠的丈夫,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既然产生这种感觉,他岂能再盲目的 与她步入结婚礼堂?不!他一定要好好的重新考量一遍,调整自己人生的方向,不能这 么快就决定他和叶明珠的婚事。但是父母那里通得过吗?叶明珠的父亲会放过他吗?他 根本不敢去想,困难重重!不过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吧!
明珠狠狠的瞪著他,气他不开口求婚。总不成由她先提起吧?哼!那是绝绝对对不 可能!她心里打定主意自己绝对不会先开这个口,就算耽搁婚期,也在所不惜!
一顿饭吃完了,他自始至终没提起过跟“婚”字有关的事情。
她跟他赌气:“我要回家了,头痛。”
他遵命。结完帐后,火速送她回去。
明珠气坏了,一进门便冲上二楼,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乒乒乓乓”的大肆破坏房 里的摆设。这也算是一种汰旧换新的方式。即便她一个月只动一回真气,对房里的摆设 进行革命性的破坏,那么一年至少有十二次机会重新添置新的摆设。这有时还得包括新 的梳妆台!实在有点可怕。所幸令她做出如此粗暴行为的情况并不常有。
秉忱听她房内“劈哩啪啦”一阵乱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终 于咬著牙,大步走出叶家的巨宅。他不打算再受这种气了。
上了车,他一踩油门,“唰”的一下冲了出去。这也算是一种发泄。他一路开到市 区,才不得不把车速减缓下来。车速慢下来之后,他脑中的思绪却加快了。他忆起第一 次见到明珠的情景。那约莫是三、四年前了吧,他甫自国外取得企管硕士的学位回来, 就在家里为他举行的接风宴会上,他第一次见到叶明珠就为她的美丽“惊艳”了。
在家人的怂恿及她的美貌之下,他臣服了。三、四年来他一直跪在她的裙下做不二 之忠臣,才终于得到她的首肯,答应与他订婚。
但在订婚宴会之前发生意外后,他立刻退缩了。那种感觉可谓是顿悟!他忽然领悟 到他娶了明珠之后,一定会抱憾终身。但这只是他的想法罢了,他的父母及兄弟姊妹一 定不会赞同。当然其余想追求明珠的公子哥儿,绝对会高举双手,表示赞成,并感谢他 留下这大好的机会给他们。
管他们的!管他们怎么想!现在他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除非他想通了,否则绝 对不会轻易步入结婚礼堂!
他忽然想起造成那件意外的“关系人”白如意。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受伤。 如果他没有受伤,就不可能到医院治疗。如果他没有到医院治疗,根本就不可能在订婚 宴会上缺席。
而一旦他和明珠的婚事确定,那么他一生的厄运便不可避免了。白如意……他虽救 了这个女孩,但她可能不知道她同时也救了自己呢!不知为了什么,一想起如意,他的 心情轻快多了。可惜他不能告诉她这件事,不然或许他会买一大把鲜花向她致上最高的 敬意呢。呀!还买什么花送她呢?人家家里开花店的。对了!她用来替他止血的那条丝 巾,血迹斑斑,算是毁了。一定得赔人家一条,聊表心意。他打定主意,便把车就近开 到一家百货公司。他常陪明珠逛街购物,对于这些女人家的物件熟悉得不得了。
他走到一个专卖名牌丝巾的专柜选购。在售货小姐的帮助下,他买了一条淡紫色为 底的丝巾,上面还有各种繁复却美丽的图案。这是夕雾草的颜色,带给他的影响,令他 挑了这么一条有美丽的紫色的丝巾。他相信她会喜欢的。
现在就送去给她!有何不可?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看了看手表,四点钟,这个时 间刚好,不太早也不太晚。
当他抵达白家位于民生社区的“花之屋”时,却发现店门紧闭。一方小告示牌上写 著营业时间是早上七点至下午四点。糟糕,四点才过了。不过他不是买花的客人,应该 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他注意到门铃边有一个拉索。既有门铃,为何还要弄个拉索?他 考虑著是该按门铃还是用拉索。一会儿见到如意,要记得请教她这个问题。
他干脆两者齐来,按了按门铃,又去扯动拉索。
约莫一、两分钟之后,如意匆匆跑来开门。见到是他,又惊又喜!没想到他会来看 她,头也没梳,脚上还是穿著一双拖鞋呢!此刻躲又躲不了,只觉得好窘。她一张脸蓦 地红了起来,也只好延请他入内。
“史先生,请进。”
“谢谢。”他走进“花之屋”,环顾四周,处处都是鲜花,不愧“花之屋”之名。 “你的店真漂亮,啊!好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处其间,倍觉舒畅。
“请坐。”如意走到后面的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罐饮料出来。她正欲拉开易开罐 的拉环,却被他一手夺了去。
“我来。”他说。一连拉开两瓶饮料的拉环之后,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如意在店内摆了一套迷你的藤制桌椅,勉强可供三、五个人坐下来休憩。她原来的 设想就是让来买花的客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现在她便是让秉忱坐在这组藤椅上,自己也坐在一侧做陪。
小圆桌上铺著一条浅色格子布的桌巾,几乎垂到地面上了。藤椅也是小巧得可爱, 那种没有靠背的。为的是要节省空间,她在店面里辟出这点小空间已是相当不易了。
如意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搭讪道:“我从来不在这张小桌上摆花的。”言下 之意是一般花店都会摆些瓶花做为点缀。
“你这店内处处是花,何需多此一举?”他的观感与她一致。
她很高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心意相通,就不需用许多言词来解释了。
他这才将带来的纸袋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个包装得极精巧的扁平状的盒子出来。 他笑著说:“这是我特地买来还你的。”
“还我?”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
“你打开来看就知道了。”他用鼓励的眼神看著她。
她迟疑的看著盒子外面精美的包装,一时之间竟难以下手。
他洒脱的一笑。“我来代你拆好了。”三、两下那些美丽的缎带花和包装纸便被拆 除了。他打开盒盖,一条光彩耀目的丝巾静静的躺在盒里,泛著淡紫色的光芒。
她恍然明白了。他所谓的“还她”,应该是她用来替他止血的丝巾。她连忙推拒, 急急的说:“呀,不,我不能收,你转送给你的母亲或家人吧。你说还我一条丝巾,那 我要怎么还你呢?我这条命可以说是你救回来的,可是我还你一命,你又怎么能要呢? 唉——”她长叹一声,似乎感到很为难。
“那别说还什么了,就当是我送你的,可以吧?”他转口说道。
“我怎能收你的礼物呢?怎么说也该是我送你才是。”她有些懊恼。怎么反倒让他 抢先一步?自己实在为人失败。失败归失败,但总得及时补救。她一跃而起:“我送一 束花给你吧,现成的。”
他笑著把她拉回来:“不忙,我还不走,莫不是你想下逐客令了?”
“那怎么可能?求你来都来不及……”她冲口而出。虽及时打住,但多少泄漏出自 己内心的秘密,她不但脸红,而且心跳。要命!要命!怎么话说得这么快。她在心底喃 喃自责。
他还是保持一贯的笑容,觉得这个女孩子真可爱。为了解除她的尴尬,他立到转移 话题:“对了,我刚刚记得要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已经有门铃了,你还要加装一个拉 铃?”
“喔,这件事呀!”她笑著说。“那条拉铃是在关门以后,给临时想买花的客人叫 门用的。因为我一向很早就开门,因此下午四点以后,多半会睡个午觉。我的房间在二 楼,听不见门铃声,因此才会加装这一条拉铃。铃铛的声音清脆又清楚,比较不会听错 。”
他点头称许。她果然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孩子,处处替人著想。
“不过有时会有调皮的小孩子来玩拉铃,常让我白跑一趟。还好现在比较少了,也 许是他们玩腻了这种游戏,也许是他们良心发现,不好意思再恶作剧。不管如何,谢天 谢地,我现在很少上这种当了。”
“你每次发现上当时,一定没发脾气骂人吧,所以久而久之,他们反而不好意思再 对你恶作剧了。”
“可能。我有时的确气疯了,但总是尽量忍住。我想多半是这附近的小孩,若是骂 了他们,对他们的父母不好意思,而且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嘛。”
“你照顾花店多久了?”他看她年纪轻轻的,故而有此一问。
“两年多了。”她有些感叹的说。“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在家里看店。我没有上大 学。”她索性说开了。若是他觉得自己不够格做他的朋友,正好趁早死心。
“那你才二十岁左右啰?”
“嗯,虚岁二十一。”
“我大你好几岁呢。”他说。
“你几岁?”她认为他既然知道她的岁数,自己也有权利问他。
“噢,比你大多了,我快三十了。”
“快三十了?那到底是几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呃,二十八,虚岁二十九。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老?”他问。对一个双十年 华的女孩来说,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是嫌老了点。
她微微一笑。“不会呀,男人三十岁不算老。”
“这样我就觉得安慰一点了。”他松了一口气。“呼——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没多 久以前,我也才二十郎当而已。啊!时间很无情的!”
她“噗哧”一声笑了:“我不知道男人也怕老。”
他认真的对她点点头。“除了小孩之外,任何人都怕老。”
她点点头。只有小孩不怕岁月流逝,他们巴不得一觉醒来,就能变成大人。而当人 成年之后,却又盼望能重回童稚的时光。人生就是这么矛盾。
他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时间已从身边流逝不少。如意虽留意到做饭时间已近,但 她总不能抛下客人不顾吧?何况这又是个很特别的“客人”,对待一个于你有救命之恩 的人,就不能顾虑到日常的作息。偶尔一天不做饭,应该不要紧的,可以换换口味去“ 外食”。
他也注意到时间不早了,考虑了一会儿才说:“我能请你出去吃饭吗?”
“啊!可以,不,我的意思是我请你,应该我请你才对!”她很兴奋。啊!真好, 他愿和她出去晚餐,这算是约会吗?如果不算约会又算什么呢?是约会!是约会呀!她 难掩内心的狂喜,全身的细胞都兴奋的跳起舞来。
“你去换衣服吧,我替你看店。”他不跟她争执谁来请客,现在的重点是先出去再 说。
“好,你等我一下,很快,很快!我十分钟就好了!”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匆匆 的飞奔上楼。
她先洗了把脸,然后找了件她衣柜里最好的衣服穿上。那是一件白色的连身洋装, 衣领和袖口上饰以手工编织的花边,在简单中流露些许华丽和浪漫。穿这样应该可以吧 ?她在镜前左照右照,觉得还算满意。
她的肤色白皙洁净,不需敷粉。何况再好的粉霜,也比不过她那天然的、白里透红 的肤色,仿佛吹弹得破似的。她将一头秀丽的黑发梳顺之后,才在线条优美的唇上搽点 粉红的胭脂。
她的装扮甚是简单,果然不消十分钟就弄妥当了。
她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了张字条,上面写著要家人到外面用餐,她晚上才会回来。
“好啦,可以走了。”她一身白衣胜雪,袅袅婷婷的站在秉忱跟前。
“哗,真漂亮!”他真心的发出一声赞叹。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叶明珠就是一个典 型的大美人,但她的美是精雕细琢的,让人多少有点压迫感。但如意的美,美得自然, 美得单纯,令人看了感到很舒服。
“我平常很少装扮,因此也不知如何装扮自己。你觉得我这样还可以,是吗?”她 拉了拉裙摆。
“何止可以,很漂亮哩。走吧!”
她高高兴兴的锁上店门,和他一起出去。
※※※
“我的车子停在附近,得走一小段路。”他说。
“嗯,现在很少有停车的地方,几乎到处都被占满了。”她说。她爸爸的小货车晚 上还可以停在店门口,白天若要停车得四处去找。很麻烦的!
当她看到他的车时,不禁发起愣来。她虽不识货,但也看得出是很高级的名车。忽 然想起他是叶家的客人,家世一定很好,自己不过是个卖花的女孩,如何匹配得上?
“怎么了?上车啊。”他替她打开车门,却见她还愣愣的站在那儿。
“噢。”她恍然回过神来,默默的上车。
他替她关上车门,才绕过车身,坐上驾驶座。
“想吃什么菜?”他问。
“随便,随便什么都可以。”她也没什么概念,反正有他拿主意就好。
他笑笑。她跟叶明珠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个性,在在让他觉得很新鲜,也很轻松。他 想还是带她上普通的西餐厅就好,太高级的地方,那些繁文褥节一定会令她感到困扰。
于是他将车开到东区的繁华街道上找寻,见到停车场便开进去。
“我们先把车停在这儿。”他找到位置停好车,便关掉引擎。
如意自行打开车门下车,并站在一旁等候。
“走吧。”他付完停车费回来找她。
这一带多的是西餐厅,他们挑选了其中一间看来较明亮宽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