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好吧,我会慢慢改掉我的坏脾气,不过不晓 得改不改得掉。”
“那你就假设你有个像摩纳哥的卡洛琳公主那样的情敌。”
“她威胁不到我了。她如今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妈,又给过两、三次婚了,最主要的 是她已经老了。”她笑得像朵花似的。
庆龄也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又这:“反正你就是假想嘛,假想你的情敌是个高 贵的公主,你自然而然就会调整你的心理状态。”
“问题是我现在还没发现我的情敌究竟在哪里呢!”她似乎还没想到秉忱会爱上其 他女人。在台北还有比她条件更好、更美的富家千金吗?恐怕找遍全台湾也没有!她现 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姑姑,你说你要怎么帮我和秉忱重新开始?”
庆龄微微一笑。“我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台湾了,我想利用你爸爸的名义,下请帖给 台北有名望的家族与企业人士,一来是让我见见他们,二来就说是我想回台湾投资,想 多认识一些人和这里的投资环境。”
“那秉忱一定也会来!”明珠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他见到你,到时候就完全看你的表现了。不过你放心 ,有姑姑当你的参谋,他一定逃不过你的手掌心的。记住,明珠,女人要想赢得男人并 不困难,但一定要用一点诡计。”
诡计?她叶明珠要一个男人需要用诡计?这话如果出自别人口中,她早就不客气的 嗤之以鼻了。但这话是叶庆龄说的,她只有唯唯听命,一切任凭她姑姑去安排了。
上午十一点左右,曾小侠下楼来接一份挂号信。他拆开信一看,神情狂喜的推开“ 花之屋”的大门,口中乱叫:“如意,如意,我录取了!我录取了!”
她这时正忙著插花,一会儿要送到客户那儿去。但她仍然暂停手上的工作,直起腰 问道:“你去应征那么多的工作,到底是被哪一家公司录取?”
“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一家保全公司嘛!”
“保全公司?你真的要去保全公司当保全人员?”她多少有点讶异。
“是呀,我就是在等这一份录取通知单!呀!太好了!正如我所愿。”他在通知单 上亲吻一记。“只要能被录取当保全人员,我就可以把其他公司的工作推掉。我的个性 不适合坐办公桌,也不适合每天朝九晚五上班打卡,那会把我给烦死!”
如意了解了。当保全人员比较符合他那行侠仗义的天性。曾小侠,他还真取对了名 字哩!她笑笑,不予置评,继续插花。
“喂,如意,晚上陪我去庆祝一下吧?”他犹不死心。除了如意,他从未看上任何 女孩子。
“晚上不行,我有朋友要来。”
“那个姓史的?”他没好气的问。
“你别开口闭口‘那个姓史的’,人家有名有姓,叫史秉忱。”
小侠低低的诅咒,念了一长串,也不知在咒骂什么。
如意只当没听见。
又有一个客人进来买花。是要供在佛堂的。她买了六株紫红色的剑兰,和一束黄色 的菊花。
客人走了之后,小侠又开口了:“那个姓史的,噢,对不起,那个史秉忱,他对你 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然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不敢让他家人知道你的存在?”
她不高兴了,沉声道:“你知道什么?不要在那里乱讲话!”
“我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你爸爸常常到我家去喝酒,他什么都会 跟我爸爸说……”
她气呼呼的把手中的剪刀丢在工作台上,怒道:“那也不代表什么!我爸爸是在担 心我的事情,才会老往坏处去想。小侠,我郑重警告你,别再说秉忱的坏话,否则我们 绝交!”她说得斩钉截铁,教人不得不相信她说到做到。
果然,小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我不再说他的坏话就是。如意,你怎么 翻脸跟翻书一样,再怎么说我们也认识十多年了,还比不上那个姓……”他硬生生的转 口道:“那个史秉忱吗?”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插花,一边说道:“小侠,对不起,我刚才的口气太坏了。”
“算了,我不是说过我们是十几年的交情吗?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他实在是 个生性豪爽的人,从不把小事放在心上。
电话铃声响了,如意忙过去接听。
“喂,花之屋?”这是她习惯性的开场白。
“如意,我是秉忱。今天晚上我有应酬,不能去店里看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忙不忙?”她一听见他浑厚的声音,心头就觉得甜丝丝的。
“还好,你呢?”他反问。
“我巴不得忙一点呢。”她笑著答。
“嗯,别太辛苦了,知道吗?明天没事的话,我会过去看你。我等一下要开会,不 能和你聊了。”
“没关系,你去忙吧,拜拜,明天见。”她将自己的失望掩饰得很好。
“明天见,我晚上打电话给你。”他说完就收线了。
如意也把电话挂上。
“是那个……史秉忱?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小侠忍不住问道。
她横了他一眼。“瞧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如意,我说你……”
这一回她不让他把话说完,抢著道:“小侠,我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还不回去 问你爸爸妈妈肯不肯让你去保全公司上班,那份工作多少有危险性。”
他果然苦著脸点点头,不过口气却很坚定:“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争取去保全公司 上班!”
她称许的点点头:“看来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勇敢的保全人员。”
“真的吗?”他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瞪著她,一瞬也不瞬。能得到她的称赞,比 什么都更令他开心。
“真的,要当一名保全人员需要毅力与勇气,你两者都有了,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 以胜任的。”
“好,好,我要去跟我爸妈说你也赞成我去保全公司上班呢!”他说是风,便是雨 ,一溜烟出去了。
“喂,我可没有这么说呀!”如意急急的想叫他回来把话说清楚,他却早已不见踪 影了。唉,这下误会可大了,她如何去向小侠的父母解释呢?这个曾小侠!真是的,行 事总是莽莽撞撞的,早晚闯出祸来。
※※※
晚上,欣欣来了。她看见店内摆著好多益应景的圣诞红,便临时起意要了一盆,摆 在家里增添耶诞节的气氛。
“如意,我还要一束玫瑰花。”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只要玫瑰?要不要搭配其他的花?”如意去取玫瑰,她挑的都是含苞待放的,看 起来娇艳欲滴。
“不要,连满天星都不要。”
“十二朵够吗?”
“够了。”欣欣点点头。她算钱给如意,一块钱都不肯少给。她体念白家的经济情 况,从不肯接受如意给她的折扣。她和她丈夫两人皆属高薪的上班族,向来不缺钱用, 因此常常买花点缀生活的空间。
如意将十二朵玫瑰用包装纸包好,方便欣欣拿著。
欣欣一手捧著花,一手提著圣诞红,正待走却不知怎地跨不出脚步。她深深的看了 如意一眼,小心的问道:“今天史先生没来?”
她轻快的摇摇头。“嗯,他今天晚上有应酬。”
“如意,你对他的一切,了解吗?”她话中颇有深意,不知如意能不能明了?她边 说边把那益圣诞红搁在脚边。
如意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出自朋友的关心,正如同她父亲和小侠所担心的一样。 于是她坦白的对她说:“我只知道他父亲是‘旭日’集团的负责人,除了‘旭日’所产 的相关食品之外,他们还有一家化妆品公司和一家生产日用品的化工厂。我本来不知道 我平常使用的洗面乳,竟然是他们公司出产的,真巧!”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她看来一副很为她担忧的神情。
“我对他的家庭知道得很少,因为他还不敢带我回家。你知道我们身分悬殊……”
欣欣叹了一口气,带点责备的口气这:“你既然明白和他交往有一定程度的困难, 你又何苦要和他来往呢?”她自从答应替秉忱保密之后,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她不明 白秉忱何以敢脚踏两条船?即使他不怕如意,难道也不怕叶明珠吗?她很后悔答应替他 保守这个秘密。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想不到连史秉忱也是这种人,她算看走眼了。她一 阵冲动之下,差点当场就揭开秉忱的假面具。但当她看见如意甜美的笑靥,实在是说不 出口。她怎么忍心让如意伤心呢?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欣欣,我相信秉忱,他一定会取得他父母的谅解的。”如意的双眼神采奕奕。热 恋中的人,总是充满活力,显得异常动人。
这个该死的史秉忱!欣欣在心中痛骂。他既有了叶明珠,就不该再来纠缠如意。如 意是个既单纯又善良的女孩,她不该受到这种伤害的。欣欣想得头都痛了,真不知该如 何是好?
如意见欣欣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得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吗?没关系,你只管讲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爸爸也不只一次劝过我了,唉——”她也叹了一口气。这件 事烦也没有用,她只能依靠秉忱了。
欣欣听她这么请,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唉,她现在最好还是保持沉默,反正纸包 不住火,如意迟早会知道的。她实在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
“欣欣,要不要我帮你把圣诞红送到你家?”她见她手里还捧著玫瑰,再拿圣诞红 略嫌吃力了点。
“好,反正很近,就麻烦你了。”欣欣说。
如意过去捧起那一盆圣诞红和欣欣一起走出去。随著耶诞节的脚步逼近,她店里圣 诞红销售得很好,几乎每天都卖出好几盆。
她又想起秉忱来,不知他怎么计画他俩共度的第一个耶诞节?反正到时就知道了, 她不想伤这个脑筋。
※※※
叶庆龄是今晚酒会的女主人。她的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乌黑亮丽,一丝不苟。她 绝对不欣赏时下流行的那松散、慵懒的发型,活像是昨晚梳好发型睡觉,一宿之后醒来 时的效果。
她长年居于伦敦,浸淫于欧洲上流社会的气息之中,举手投足间显得相当的洋化。 除了天生的黄皮肤及东方的轮廓之外,她十足像个洋人了。由于她生就一颗玲珑剔透的 心,再加上见多识广,让每个来参加她酒会的来宾都兴高采烈。
史念祖夫妇很早就到了,而且特地押解秉忱到现场。一路上夫妻俩频频告诫儿子切 记向明珠赔罪,尽全力挽回他俩的婚约。秉忱闷不作声,却不得不随双亲前来。
他满心不情愿再与明珠见面。好不容易才摆平延宕许久的婚约,真怕今天再见面后 ,不知又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明珠是今晚酒会的焦点。她也将头发盘了起来,身上一袭纯白色的曳地长礼服,活 像是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白雪公主。她一见到秉忱他们到来,便开心的上前去问候。
“伯父、伯母好。”明珠笑靥如花。
“你也好。明珠,你越来越漂亮了!”史太太高兴的执起她的手,频频赞美。
庆龄眼尖,安置好另一对宾客后,立即过来招呼史念祖一家三口。她极为热情的握 住史氏夫妇的手,说道:“嗳,念祖,美娴,好久不见了,还是这么有精神!”
“庆龄,你才是越来越年轻呢!”美娴看看庆龄,又看看明珠,笑著说道:“你们 瞧,明珠和姑姑长得多像呀!过两年一定会变成和她姑姑一样雍容华丽的贵妇呢!”
“那一定的。”史念祖笑呵呵的说。
“秉忱也越长越好了,不但人品好,听说能干得不得了呢!”庆龄一向对秉忱印象 很好,此时更不吝惜夸赞他两句。
秉忱仍然客气的应答,但内心恨不得立时能脱身而去。
“秉忱,我将明珠交给你了,我要带你父母去和几位好朋友打招呼。”庆龄故意给 明珠制造机会。
来了!他就是怕这样。但除了接受他又能如何?
庆龄拉著史念祖夫妇走了。
“秉忱?”明珠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只得先开口:“怎么?你还记著那天的事啊? ”
“当然记得。”他马上回答。怎么可以忘记?那一天他们已经都说清楚了,此后男 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不懂他真正的想法,只当他还在生气。她现出她自认为最美丽的笑容,用带点撒 娇的口气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我都忘了,你还记著这件事。秉忱,我们不要再 吵架了,好不好?”
他故意装出一副很冷淡的态度,以免她误会他回心转意了。
“我们何必再吵架?反正也没什么可吵的了。”
明珠一听之下,差点当场又要翻脸,不过她还是勉强忍耐下来。她没想到他居然这 么小心眼,还在记仇。不过她从这方面去想,比较能够原谅他的冷淡和无礼。她居然还 笑得出来:“秉忱,你今天怎么搞的?阴阳怪气的,你平常不会这样的。”
秉忱也很想回敬她一句:“你才是怎么搞的?平常你也不会这样的。”不过他到底 没说出口。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与人斗口?
王欣欣远远的在一旁观察著他们。他俩站在一起,真是绝配!称得上是珠联璧合。 史秉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貌似君子,可是他的作为岂是一个君子的行径呢? 他欺瞒如意,也同时欺瞒著明珠。她很后悔替他守密。他打算脚踏两条船,不怕船沉了 ,惨遭灭顶吗?不!看这情形,惨遭灭顶的可能是如意。明珠是何等的尊贵,除了秉忱 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王孙公子想追求她,即使失去秉忱,她仍拥有大半个世界!而秉 忱呢?他既是这种人,恐怕他的女友尚不只如意和明珠两人,因此他也是无可惧怕的。 想到这里,欣欣不禁深深的同情如意。在这一场爱情游戏里,输不起的只有如意!可叹 她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欣欣越想越气,不行,她不能替秉忱守密!何必对一个 流氓信守诺言呢?他自己对谁守信用了?
晚上回去就告诉如意,揭穿史秉忱虚伪的面具!欣欣痛下决定,对秉忱没有一丝歉 疚的感觉。他不义在先,那可怪不得她了,若不揭发他,也太对不起如意了。她不信如 意会甘愿当秉忱的地下夫人,而且就算她肯,只怕明珠也容不得她!欣欣在内心做了一 番计较,确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