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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 page 14 作者:杜默雨

  “没有。”她声音很轻,像是不敢过份挥洒的月光。“你说,如果我和你哥哥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考我?”他翻过她的身子,让两人面对面并卧。

  乌云飘开,她看到他月光下的温柔笑意。

  他轻抚她的脸,郑重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会先去救我哥,因为你会自己游上岸,找到游泳圈,再回来拉我们一把!”

  他懂了!她鼻头酸酸的、心也酸酸的,两道泪水无声滑下。

  “佩瑜!”他拥她入怀,心疼地吻她。

  她在他肩头蹭干眼泪。“康大哥和晓虹还好吧?你不回去睡吗?”

  “他们很好,如茵和智山也在那里,他们晚上会在那边睡。”

  “你哥哥一个人不要紧吗?”

  “有他们三个‘照顾’我哥,恐怕我哥还不得安宁,刚刚回去,本想照料我哥睡觉,没想到他们已经把他拖上床,四个人挤在床上玩大富翁。”

  她轻露浅笑,又不免担忧地说:“如果晚上有什么事的话……”

  “我哥的情况很稳定了,我直到一年前才没陪他们父女俩睡,现在就晓虹跟他睡,只要早上有人帮他起床就行了。”

  她看到他的辛苦,而她,从来不曾陪他走过艰苦岁月,只是来发泄心情,然后“接收”安乐的现状吗?

  她转过身向左侧躺,背对著他,又去看窗外的月光。

  他靠上她,以胸膛贴紧她光滑的背脊,手掌在她身上温柔抚摸。“晓虹知道你来,很高兴。我跟她说,阿姨开车累了,现在在缘山居睡觉,明天再过去看她。”

  “我一早去看她吧,拿生日礼物给她,然后就走了。”她垂下睫毛。

  “这么快就走?”他不禁拥得更紧。

  “我只请两天假,明天晚上台北还有一场喜宴,大企业家嫁女儿,那是我负责的公司,我必需代表银行出席。”

  她提醒了他,她仍是大都会里的忙碌粉领族,她的生活重心在台北。

  “佩瑜,你喜欢清境吗?”他轻吻她的耳垂,试探地问。

  她没有回答,把他摸到左边胸部的手拿开。

  他知道他问得太直接,她不可能立刻放弃目前的工作,但他是那么渴望把握住失而复得的她,他将竭尽所能,缩短彼此的距离。

  “以后你休假还是星期假日,我去接你上山,这里也是你的家。”

  “唔。”

  “等到花园营运状况稳定下来,我希望……”

  “我想睡了。”她又拿开他的手。

  她一再拿开他的手,他早在今晚第一次碰触亲吻时,就发现了异样,她却一直刻意不让他靠近那个部位。

  “佩瑜,这是什么?”

  他坐起身子,将她翻了过来,让她仰躺面对他,手掌则是覆上她的左边胸部,在靠近腋下的乳房处,捏住了一团硬币大小、还会滑动的块状物。

  “纤维瘤。”她立刻回答。

  “要不要紧?”他眉头锁上担忧,轻轻按压那团东西。“有做过检查吗?”

  望著他深邃忧虑的眼眸,她的心仿佛被一层天鹅绒包了起来。让他捧在掌心细

  细呵护,这种感觉已经遗失很多年了,此刻又重新寻回。

  她仍是拿开他的手,淡淡地微笑说:“我看过医生,他说就是纤维瘤,很普通的,没有危险。”

  “是这样吗?要不要再检查一遍?”他握住她的手掌,担心地问。

  “我每年回诊,没问题。”

  “不需要割掉?”

  “不需要。”

  “佩瑜,还是我陪你,再去找其他医生检查?”

  “你好烦!我要睡了。”她蒙起被子。

  他也不再谈这个话题,关掉台灯,拉好被子,与她在月光下静静相拥。

  “明天一早起来,我带你去花园散步,花都开了,好美。”

  “嗯。”

  “我爱你。”他亲吻她的额头,握住她的手。“好好睡,有我在,你安心睡。”

  他,就是她最有效的安眠药,她今晚将不会再作恶梦了。

  她不自觉地捏住他厚实的手掌,立时感觉到他温柔有力的回握。

  夜渐深,大地进入眠梦,月色踮著脚步,轻悄悄地离开。

  她依然恍恍惚惚,似睡不睡。

  随著月光的消失,她也放开了他的手。

  第八章

  夏天来临,中午艳阳晒得玻璃帷幕发烫,天星银行的冷气开到最强。

  沈佩瑜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档案,弄得有些头昏,干脆摊在椅子上看电脑。

  电子信箱又传来康仲恩的信件,每天至少一封,还有晚上十一点的一通电话,一个多月来,从没间断。

  亲爱的佩瑜:

  今天晚上,我将跟T大天文社的教授和同学士合欢山观星。虽然我自修了不少书籍,但恐怕有所疏漏,还是需要跟专家实地学习,以后才能做好更专业的旅游导览,让每个来缘山居的客人不虚此行。

  附表是五月份收支表,盈余25247,这个数字让我老哥高兴得睡不著觉,因为他也是创造这个数字的有功人员,他是缘山居最好的解说员,昨天我全程让他带小朋友做户外教学,认识植物;下个月印尼看护会来,有人看著他,我更可以放心让他到处乱跑了。

  有关花园的投资人一事,德富告诉我,为了避免日后纠纷,最好还是签订契约,详述两造的权利义务关系。我会先研究契约的内容,再寄给你参考和修订,等我上台北,麻烦你找他们出来签约,签妥契约之后,我才是真正向投资的朋友们直接负责。不然总是透过你联络,连一张借据或凭证都没有,即使如你所说,有的是你朋友不想让老公知道的私房钱,但我想她也不放心吧!

  花园草创之初,实在太忙,现在一切进入轨道,我预计下星期五上台北看你,顺便完成签约的事。

  佩瑜,近两个月不见你,我好想你,想念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晚上电话再聊。

  爱你的仲恩

  沈佩瑜关掉视窗,轻轻吁了一口气。

  她望向桌上盛开的非洲董,视线焦著在美丽的淡紫花瓣上。

  还是山上的大片薰衣草比较有生命力吧?独株的非洲堇只有孤寂之美。

  “Grace,你吃饭了吗?”余有财过来跟她打招呼。

  “啊,Vicent,我吃了,你呢?才刚回来,不休息一下?”

  “你就要走了,我总想找个时间跟你聊聊。”

  “这盆非洲堇带不走,给你。”她顺手推了过去。

  “咦?”余有财拿起小花盆,仔细端详,笑说:“这花开得很漂亮,给我照顾,要不了两天就枯死了。”

  她微笑说:“小心浇水,浇在根部,别浇在叶片上就行了;以后回来看你们,我顺便检查你有没有好好照顾。”

  “给我出任务喽?这个任务好像比你丢出来的case还难。”

  “我分出去的case真的不难,额度到期的,我都做好了,剩下的客户就靠你们继续奋斗,帮天星创造更好的业绩。”

  “唉!你怎么说走就走,该不会跑去美国结婚吧?”

  “如果是结婚,一定跟你们讨红包,我是去念书。”

  “你做得好好的,也不一定要再念博士啊,还是你想以后到学校教书?”

  沈佩瑜笑容沉静地说:“人,总该走自己的路。”

  余有财哈哈笑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讲法啦,像我有家庭的,孩子和老婆怎么走,我只能跟他们走。”

  “看样子你也定得很快乐,家庭就是你的生活目标。”

  “是呀!年轻时总是想要做这个、做那个,等到老了,才发现平安就是福,有一个家,安安稳稳的,老婆不要太凶、孩子又懂事,这就够了。”

  “Vicent,电话!”后面有人高喊。

  余有财抱著非洲堇离开,桌上空出一个小位置,显得有些空洞。

  沈佩瑜回去整理档案,将散乱的资料归到各自的“家”;从今以后,她也要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尝试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家”。

  整理累了,她又转头看电脑。

  小种籽又传来一封信,她打了开来。

  佩瑜,附件走乳房纤维瘤的医学报导,请详看。过去我寄给你的资料,你都看过了吗?你什么时候安排今年的检查?我陪你去,仲恩

  沈佩瑜按出附件,这是一篇她早已了解的报导内容——

  ……家族中有乳癌患者,或是肿块忽然变大、肿块愈变愈多,这类的乳房纤维

  瘤可能恶化成癌症,应该马上检查治疗……

  她用力按下滑鼠,关闭档案,也顺手删掉信件。

  她删了他的信?她慌张地到“删除的邮件”里寻找,他的信件掺在一堆垃圾信件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好的东西丢到垃圾堆里。

  她将“他”拉回小种籽的专属收件匣,里头有三百多封信。

  她竭力抑下不规律的心跳,直接按了其中一封来回覆——

  我将于下月初离职、搬家、结婚,请不要再寄信、打电话。

  有几位投资人怕牵扯到税务问题,不愿签约,合约之事便作罢。未来若有相关的盈余分配,请直接寄支票到我父亲住处,抬头写我的名字,我自然会将应得的金额分派给他们。

  没有抬头,没有署名,这是她第一次寄给他的“私人信件”。

  按出“传送”后,她以滑鼠在他三百多封信件来回移动,一一掠过他从陌生、客气到熟稔、轻松、深情的内容。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仿佛看到雨雾中的他,柔声跟她说一声:保重。

  她会保重的。

  她将滑鼠移到小种籽的信件匣,按下右键的删除。

  您确定要删除“小种籽”资料夹,并将它移至“删除的邮件”资料件吗?

  萤幕跳出一个对话方块,她按了“是”。

  然后,她按下“清空‘删除的邮件’资料夹”键。

  记忆删除,爱情也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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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的夜空,闷热湿黏。

  沈佩瑜坐在宾士车的前座,车内冷气十分舒服,感觉不到外头的燠热。

  “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车子停在她住的大厦门口,她向身边的庄彦隆道谢。

  “也多谢你来参加我公司的完工酒会。”他转身看她。

  “我是带Susan来见识你们公司的大场面,顺便认识其他客户,以后你公司的案子就由她负责。”

  “Grace,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庄彦隆依依不舍地说。

  “无缘。”

  “唉!就算小威判给他妈妈,你还是不考虑我?”

  “不考虑。”

  “Grace,你有其他男朋友?”

  “你无权过问我的私事。”

  “唉!你是愈来愈冷淡了。”庄彦隆无可奈何,双手在方向盘拍了一下。“好吧,我放弃了。”

  沈佩瑜露出淡淡的微笑。“好聚好散。”

  庄彦隆也回之一笑:“那就说bye bye了。”

  “嗯。”沈佩瑜打开车门,又回头说一声:“再见。”

  看著宾士车离去,她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有的人只能做朋友,一旦变成恋人,看到的却净是人性灰暗丑恶的一面。

  她转身打算进门,社区大门的围墙石柱边,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康仲恩!

  她脑袋轰然一响,凝住脚步,无法动弹,全身的血液也瞬间凝结。

  怎么可能?他中午还在清境写信,晚上要上合欢山观星,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在她的住处?是因为她那封信?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黝黑挺拔,可神情却是焦虑憔悴得可怕,即使隔了数步之遥,她还是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低下头,不看他。

  “佩瑜,你说的……是真的?”他大半天没喝水,声音十分沙哑。

  “还有假的吗?”

  “佩瑜,不会的……”

  “什么不会?”她故意不正面回答问题。

  康仲恩几乎心碎,“结婚”两个字像是催命符,把他从清境催到了台北。

  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每晚他打电话给她,她也会淡淡回应他的问候,他以为是时光让她的个性变得比较清冷,也习惯了她说话的语气。

  还是——她只是敷衍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当真成了问题?

  不!他爱她,而他们分开那么多年之后,她不是也仍然爱他吗?

  所有的不解和惊疑,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驱车到台北。

  “是他吗?庄彦隆?”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上次来住宿,有登记名字。”康仲恩急了:“佩瑜,他不适合你,他脾气不好……”

  “我的对象,我自己明白。”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他的小孩?”

  “我一向很喜欢小孩。”

  “佩瑜,你爱他吗?”他握紧拳头,孤注一掷地问。

  她抬头看他,路灯照出他焦急等待回答的脸孔,汗水沾湿他前额的头发,眼眸是如此迫切,直直地穿透到她的眼底……

  她又低下头说:“他条件比你好。”

  简单的一句话,康仲恩如遭雷殛,拳头捏得更紧,青筋浮暴出来。

  方才看他们在宾士车里谈笑,他不是感到忌妒,而是恐惧;恐惧他即将失去她,恐惧他无法拥有她的温柔,恐惧他不再有机会呵护疼爱她……

  那个男人曾经留下一张名片,上面印著三间公司,穿的是名牌休闲服、开的是最新型的宾士,光是现实条件就打败了他这个刚刚创业的穷小子。

  可是,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他只期待和她平静地携手共度一生啊……

  “佩瑜,我们的感情这么久了……”

  “早断了。”

  “我们又在一起了,佩瑜,我爱你啊!”他急得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快三十岁的女人,讲的是现实,爱情不过是童话。”她很镇定地说。

  “爱情不是童话,是真心的承诺!不是金钱可以代替的。”

  “爱情里面的承诺和负担太多,很辛苦,我只想过好日子。”

  “我也可以给你过好日子,虽然不富有,至少衣食无缺!”

  他的手掌愈捏愈紧,几乎掐碎她的骨头,那股痛楚从她的手臂传到心口,狠狠地揪了她一把。

  她闭起眼,做个深呼吸,又睁开眼,用力挣开他的手掌。

  “你不要勉强你,我也不会勉强我。”

  “佩瑜……”这声叫唤十分无力。

  他是不会勉强她的,多年来,他本来就祈祷她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如果她按照她目前的价值观,找到她应有的幸福,他又怎能勉强她抛掉城市舒适的生活,和他一起到山上辛苦种花呢?

  他抬起头,四周耸立高楼大厦,就像为他立下巨大的爱情墓碑。

  沈佩瑜转过身子,冷冷地说:“你回去吧。”

  “佩瑜!”

  “你还不回去?!”她眼泪已经掉出来了,她不想让他看到。

  “投资花园的钱……是你自己的吧?”他语气极为沉重。

  “我哪来那么多钱?我都跟你说过了,有我姊姊的、嫂嫂的、朋友的,就是没有我的!”

  “有……一百万。”

  “一百万就一百万,你以后记得还我就是了。”

  她头也不回地跑进通往中庭的铁门,把康仲恩抛在外面,本想叫他不要开夜车回去的话,全部跟著泪水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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