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恶狠狠地推开她,冷硬的字语从他嘴里逸出——
「这些话,留着去对你妈说!」
「哥……」
「别对我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他一张冷冽无情的俊脸,倏地逼近她。「清叔说,昨天你让他去买了两瓶香水,你敢说没有?」
「我……有,可是,那是我要带去万家,洒……洒在朱阿姨房间的……」想到香水,亮竹急急下了床,往抽屉里找。「我把香水放在这里……不会的,怎么不见了?」
翻了翻,找了找,一整排的抽屉全抽了出来,该找的香水瓶没找到,却找到一把修剪花草的小剪刀,剪刀缝里还夹有一片玫瑰叶子。
亮竹吓得弹退两步,「这……这不是我的东西……」
「不是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的抽屉里?」站在她身后的万重天,看到了「证物」,连拿都不想拿,只觉心如刀割。
在他好不容意愿意摒弃仇恨,敞开心胸接纳她时,她却拿了根刺往他心上扎——
「这……」亮竹傻站着,愣愣地看着抽屉里的剪刀。
「还有你的鞋子,沾了土呢!」在她低下头去看自己鞋子时,他恶狠狠的瞪她,冷厉绝情的道:「你现在去收拾行李,天一亮,马上滚,永远都不要再踏进朱家一步!」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不追究她所犯的恶行,是因为心中还残存着对她的……一点爱。
「不,哥,我……不要赶我走……」恍然回神,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害怕一松手,就得从此离他离得远远地。
「不要赶你走,好让你再做这些奇奇怪怪,伤害我妈的事?」姑且不论她做的这些事会不会真的伤害到他妈,但她犯罪的动机和心态,已不在他能原谅的范围之内。
望着那一双仍是端着无辜表情的水眸,他心痛、却也心疼,明知道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他还是想要呵护她……但他不能,她的手段如此卑劣,留她,是祸害。
「哥,我没有,你要相信我……」她一伸手,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泪水沾湿他的衬衫,她紧抱着他不放,害怕一松手,真的得离开他。「不要赶我走,哥,我……我爱你,我只有你可以依靠……哥,不要赶我走,我求你……我没有做任何伤害朱阿姨的事,你不要……」
「你爱我?你明知道我有老婆,你还爱我?这一点,你和你妈可真像,爱当下贱的女人,专门抢别人的老公,还都对我们万家男人情有独钟。」
笔直的站定,没有回头看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不理会沾在他衬衫上委屈的热泪,他说得字字冰冷,声声无情至极,彷若自己是个局外人。
「想必当年你妈就是这样子缠着我爸的,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妈的招数,你可学得真精。」
「哥……」
他的一番话,说得她无地自容,松开了手,她羞愧的低着头,想找个洞钻进去。
原来他一直认定她是个下贱的女人,认定她和妈妈一样,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可她……不就是如此。
不,她不是。
身子惶惶然的抖着,咬着指关节,亮竹害怕的不能自已。
「明天一早你就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撂下冷冽无情的话语,万重天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绝情的离开。
「不,我不是……我不是……」
颤巍巍的身子无助的跌坐在地,握成拳的指关节咬出清晰的齿痕,嘴里喃喃笃笃,这一夜,泪水狂泄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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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相信心地善良的亮竹会做出令人恐惧的恶事,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出亮竹是最大嫌疑犯,而且她的犯罪动机,明确到让人无法替她辩护。
朱清奉命来请她走,亮竹肿着双眼,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哭了一夜后,她颤巍巍的起身。
「我去和奶奶辞行。」
朱清没有阻止她,她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亮竹恍恍惚惚的走着,怎么来到奶奶房里的,她都不清楚,敲门,进房,她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
「你……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不……不要脸的女人……给……给我滚……」
眼前一片模糊,一进门就听见朱陈芳的怒吼,亮竹屈膝跪下,哑着声:
「奶奶,我没有……」
亮竹才开口,就听见面前似乎有人跌倒的声音,眨掉眼里的泪雾,定睛一看,赫然看到朱陈芳倒在地上,她想呼救,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声——
「奶奶——谁在外头,快进来,清叔、清叔……快进来,奶奶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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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亮竹,虚弱的张开眼,这地方对她而言,算是陌生,虽然她已经住进来有十多天之久,但泰半时间,她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迷迷蒙蒙的看着四周,她,死了没有?
她记得,她割腕了。
吃力的移动手,手腕上包着纱布,微微的痛意,让她的意识多清醒一分。她记得果然没错,她割腕了,只是,她好像还没死,要不,她怎么没看到妈妈,怎么没看到疼爱她的爸爸来接她。
看了四周冰冷的仪器一眼,她的泪倏地滑下。
她记得那天她去和奶奶辞行,奶奶骂她不要脸,还叫她滚,之后奶奶就气得昏倒,旋即她就被可怡姊赶了出来,她不知道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奶奶和爷爷一样,一气之下就……就死了,那哥一定会恨死她的,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思及此,她的泪狂流。
「承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照顾她的特别护士,小心翼翼的问着她,不触及敏感的割腕事件。
轻轻地摇摇头,亮竹一语不发。
「院长等一会儿会过来看你,你放心,院长他的医术连美国医界都大大肯定,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亮竹想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却乏力。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告诉院长你醒了。」
恍神的望着天花板,亮竹想起那天被可怡姊赶出朱家后,她搭上了计程车,计程车司机问她要去哪里,想了好久、好久之后,她悲哀的察觉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在茫然的思绪中,她脱口说出宣赫哥的医院院名。
当她提着行李踏进医院,进到院长室,她的心,在瞬间死了,因为她没忘记奶奶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亮竹去找督家人,不管她和那男人有没有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我一定会赶她出门的!
奶奶的话,言犹在耳,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再踏进朱家一步了。
更大的打击是,她在院长室昏倒,送进病房检查后,才知道自己得了血癌。
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洒落,她不畏惧死亡,不在乎癌细胞的侵袭,但是,让她遗憾的是,得不到哥的谅解,是令她心最痛的原因。
「哥……」微弱的啜泣声,夹杂着哀怨的情感,盘旋在房内,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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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上,亮竹又流泪了。
昏昏死死的在医院度过了好些日子,她算不清自己在医院究竟住了多久,朱家的消息她一点也不知道。
宣赫哥问了她几回,她没告诉他她在朱家的事,是因为不想给督家人添麻烦。
这一阵子督家人对她的好,让她心中感激之余,又怀着一抹歉疚。
督伯母还是如她小时候那般,待她如亲生女儿,也没忘记她和宣赫哥的婚约。督伯父和督伯母大力想撮合她和宣赫哥,可是宣赫哥已经有女朋友,而她……她的心也早就献给哥了。
但是督伯母一直对没在她父母双亡时找到她、收养她一事耿耿于怀,加上她患病在身,督伯母一心想完成当年两家人的口头婚约……
宣赫哥要她别急着拒绝他母亲的提议,因为他能够体谅他父母的心情,再者,宣赫哥的女朋友亚璃也能包容老人家想报恩的心情,不但没有怪她突然闯进他们的生活,还常到医院来帮忙照顾她。
这一回她流泪,是因为想到这阵子督家人和亚璃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想,这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在死前能在人间获得一点温暖。
但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她只希望如果老天爷真要收回她的性命,在那之前,能让她听见哥亲口对她说——他不恨她。
斗大的泪珠滚落,她没有勇气向老天爷奢求哥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尽管她是如此渴望他这么对她说。
一阵晕沉的感觉袭来,她躺上床去。
虽然宣赫哥说她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但如果找不到和她HLA相吻合的骨髓移植捐赠者,她还是会有消失在人世间的可能。
照顾她的特别护士,见她睡着了,不想吵她,静悄悄地走出病房外。
亮竹听见关门的声音,但一会儿又听见开门声——她想,一定是护士小姐不放心她,又踅回来。
从她住进医院这阵子,照顾她的护士最辛苦,不但要随时留意她的病情,还要提高警觉,防止她想不开又做傻事。
不过,知道督家人关心她,亚璃又不计较地常常来陪她、关心她,他们的关心牵绊着她,也让她知道,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如果她死了,她就永远不知道哥还恨不恨她……
亮竹虚弱的把头转向门的方向,想告诉护士,她不会有事,她会好好休息,让护士也能松口气,不再整晚提心吊胆。
但,一睁开眼,她却看见了——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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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还是来找督宣赫了!」
盛着满眼的愤怒前来,万重天一见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亮竹,心中惊诧,才多久没见,她怎么变得如此憔悴瘦弱?
他查过了,她得了血癌,肯定是癌细胞把她折磨的如此病病恹恹,孱弱的令人心怜……
但她同时,也令他痛恶!
「哥……我……」亮竹急急下床,想对他解释。
「我知道你得了血癌。」一双黑眸紧瞅着她,眸里的温度,冷冽冻人。
「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惩罚!」
「哥……」
大步上前,拉起她的手,他怒腾腾地道:「你连奶奶都不放过,难怪老天爷要惩罚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奶奶……她怎么了?」攒起眉心,她幽幽的急问。
「你还想装傻?如果不是你到奶奶房里去,说一些激怒她的话,她会昏倒、她会中风吗?」
盛怒之下,万重天把她掼倒在病床上。
「奶奶……中风了?」亮竹惊讶地愣呆住。「我……我没有说什么激怒奶奶的话……」
万重天满眼怒火的看着她。其实清叔早查出她的下落,只是这阵子,为了医奶奶的病,他忙的一团乱,没马上来追究她该负的责任。
「你也不必解释了。既然老天爷已经惩罚了你,我也省了如何处置你的这条麻烦事!」
「哥,让我去……去看奶奶。」
「你这个坏心肠的女人,你已经害奶奶不能动弹了,你还想怎么折磨她老人家?」怒地一瞥,他绝情的道:「别管奶奶曾经说过,只要你来找督家人,就绝不让你再踏进朱家一步,光是你对奶奶所造成的伤害,我就不容许你再靠近奶奶一步!」
「哥,我……我没有激怒奶奶,那天我要去向奶奶辞行,一进门,我就听到奶奶生气的骂着……」亮竹泪涔涔,拉着他的手,泣诉着:「我没有要害奶奶,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着她的泪水,他的心隐隐作痛,她是一个多么需要人呵护的女人,只是他每心软的相信她一次,朱家的恶运就会跟着来。
藏在她柔若无骨的娇躯里,是一颗比蛇蝎还毒的心。
「我不想相信一个满心想要报复朱家的女人。」甩开她的手,他冷冷的道:「你还不懂吗?老天爷不仅不帮你达成报复行动,它还要你代替你妈妈受处罚,才会让你得了血癌。你妈是个坏女人,你同样也是……」
他冷冷的瞪视着她,讥讽着:「你还真是抢上瘾了,连得了血癌都快死了,还不忘发挥你的专长,硬是要搭上督宣赫,如果清叔查的没错,那个来照顾你的女人,应该就是督宣赫的女朋友。」
「我没有……我没有……」
「如果老天爷长眼,最好让你马上死,免得又破坏别人的一桩姻缘。」他冷冽一笑。「或者,你该有自知之明,早点结束生命,免得遗害人间。」
「哥,你希望我死……」
「你这一生,永远注定和你妈一样,是别人爱情里的一大毒瘤,如果死了,也许下辈子可以做一个正常人。」
「哥,你……」泪下交额,亮竹声声颤抖抖地问:「你……一直都……这么恨我的吗?」
背对着她,不看她抹泪揉眵的模样,那模样会扰得他心乱,会让他失了理智,会让他再给她一次又一次伤害朱家人的机会……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没有一天不恨你、不恨你妈。」
「从来……没……没有……」低着头,泪水模糊她的视线,确定他是那么恨她,她哽咽问道:「爱……爱过我吗?」
明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闻言,他好半晌不出声,笔直的站在原地,任由她口中说出的「爱」字,狂烈的敲击他的心房。
「爱你?」依旧背对着她,把心房的门硬生生地关上。「那是我这辈子最不可能会做的事。」
见他已跨出离开的脚步,不死心的她焦急的再问:
「那我们……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你……你也……不爱……」
眨掉模糊她视线的泪水,她以为她可以看得到他宽阔的背,但更多的泪水急着占领眼眶,让她还是看不清他的背影,可,她却听清楚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只有你懂得报复。在你想报复的同时,我也乐得……玩弄你。」
说罢,他高大挺拔的身子瞬间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眨掉泪水,亮竹木然的躺回床上。
她懂了,一切她都懂了。
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再活下来,残存的希望,随着最后一滴泪水消逝了……
他不爱她,原来他真的一点都不爱她……
她懂,彻底的懂了。
第十章
从医院回来后已过了十天,十天来,万重天没有进过书房,没有进过休息室,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过一分钟,他拚命的工作,不工作的时候,他会在奶奶的房间里,看着动也不动的奶奶,累了,他就坐在椅子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