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府邸
“大人,这是我搜罗到的人参。”知府大人恭敬地双手奉上药材。
坐在知府大人面前的是个身材瘦削,面白无须,身穿夜行衣,拇指上套着上等玉扳指的男人,他面无表情,不吭一声,冷淡的睨着他。
知府大人见他久不回话,脸孔瞬间扭曲,冷汗直冒,双脚一软,咚一声跪地求饶。
“大人,我知道数量不够,但现今全苏州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株人参了,大人开恩啊!跟主子回报说我真的尽力了,大人……”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人打开,打断了知府大人的话。
只见黄邦歆大刺刺的走进书房,大声地道:“爹,你终于回来了,前几日华容儿那个臭婊子竟然找人对付我,爹……”
他正想叫爹找人宰了那个破坏他好事的畜生,但在看到爹竟然跪在地上,红着眼眶望着他,后头的话不自觉的吞进肚里。
黄邦歆瞠大双眼,惊讶地道:“爹,怎么了?”接着他赶紧冲到父亲身旁欲搀起他。
知府大人推开他的手,摇摇头,随后转向那男子,颤抖着道:“小、小儿不懂事,请别责怪他,我会好好办事的。”
他知道眼前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绝对不能得罪。
“爹,他是谁?”黄邦歆看着对方阴沉的眼神,背上不由得冒出涔涔冷汗。
“闭嘴,跪下。”知府大人拉他下跪后,又朝眼前的男人叩头,害怕地道:“小儿也为此事帮了很多忙,他不会泄漏出去的。”
“您老的意思我懂了。”
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和邪气的微笑令人寒毛直竖,不寒而栗。
“这次我来的目的,不是惩罚你,只是替主子传达命令,人参已足够了,现在主子要的是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据说只有世代行医之家才有,我要你暗中查访,不准大肆宣扬,你懂了吗?”
“懂懂懂,我懂了。”知府大人频频点头。
“懂了就好。”男人优雅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拧着黄邦歆的下巴,笑道:“你这孩儿生得可真好啊!黄大人。”
黄邦歆原本想要挣脱,但眼角余光瞧见父亲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他只好忍住。
“哪里、哪里。”知府大人额上流下冷汗。
他只有这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心肝,纵然他过于溺爱他,让他惹了不少祸,但他还是不愿见儿子出事。
男人一手抚着黄邦歆的脸,眼神又妒又恨,“小心办事,不然你家公子就要陪着我过宫里的生活了。”
知府大人边叩头边答道:“是是是!”
“小公子,乖乖帮你爹办事喔。”男人露出诡谲的微笑,轻轻摸着黄邦歆的头。
“是……”黄邦歆被他阴沉的眼神吓得腿软,坐倒在地上。
接着男人伸手勾着知府大人的前襟,把他拉到面前,附耳轻声道:“我要你办的事……懂了吗?”
“懂,但这东西主子要来做什么?”知府大人一脱口,赫然发现自己犯了大忌,属不绝不能询问上头的用意。
男人冷哼一声,转而掐住黄邦歆的颈子,欣赏他痛苦挣扎的模样,侧过头对知府大人微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主子要做什么,是你能问的吗?”
“我错了、我错了,快放了我儿子,大人,求你快放手,他快没气了!”
知府大人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祈求声响起。
“我暂时饶过他,下次再对主子大逆不道,别怪我无情。”
“是!谢大人!”
他松开手后,黄邦歆整个人便软软的倒在地上。
男人没再看他们一眼便扬长而去。
知府大人额头上血迹斑斑,但他完全不再意疼痛,爬向昏迷的儿子,伸手探他的鼻息后,顿时松口气。
还活着,他的儿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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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二十,华容儿再度带着小梅和冷天潍前去药铺为人义诊。
中午,司徒律前来接手。
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况,接着挨近冷天潍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天潍,你今日对容儿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同喔。”
冷天潍被这话一吓,抬眼望着他,狼狈地道:“哪有不一样,我今日根本还没跟她说过话。”
只不过是……他突然体认到她确实是个大姑娘。
说也奇怪,他怎幺会突然这样想,她本来就是个姑娘家,但他之前好象一直没有彻底感受到这个事实似的。
“有些事不是用说的就能懂,也不见得你没说话就能不表现出来。”
呵呵!这小子挺单纯有趣的,他顿时觉得自己能体会容儿的心情。
霎时,冷天潍强烈感觉到司徒律不似外表那样温和,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远离他一些,“我听不懂你说什幺。”
嗯,警觉性高。司徒律暗暗点头,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不懂就算了,看来你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看见他的微笑,冷天潍不由得寒毛直竖。“我弄不懂是我自己的事,我以后知道就行了。”
啧!看来他的直觉比他的钝脑袋瓜子强多了。
“深深期盼你能早日开窍。”
“司徒大哥,你又说了些什幺?”华容儿拉住冷天潍的衣袖,将他扯到身后。
真是的,不防着他还不行。
司徒律绽出温和的笑容,应道:“只是聊聊而已,用不着每次都问我跟他说了什幺吧,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
见华容儿看向他,冷天潍连忙说道:“真的没说什幺,聊聊天罢了。”面对她,他说不出刚刚的对话。
“看吧!我真的没说什幺。”司徒律耸了耸肩。
华容儿挑眉,质疑的望着眼前看似温文沉稳的司徒律,沉声道:“别随便接近他。”
“独占欲真强,他可是个人,不是东西。”
“我知道,但你对他而言太危险了。”
“跟着你就不危险?”跟着他或跟着她似乎没什么差别吧!
“至少我是他的大夫。”
“搞不好他想换大夫?”
“你想太多了。”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华容儿把他拉到他们面前,问到:“天潍,说,你要谁做你的大夫?”
冷天潍看着两人,内心哀号着,都不要行不行?
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指着华容儿,“她。”直觉告诉他,选容儿比较好。
华容儿得意的看向司徒律,“哼!他跟我,你别想了。”
司徒律的眸子闪了闪,叹到,“真是可惜了。”好个试药人才就这么飞了。
“我们走吧!天潍。”不再理会司徒律,华容儿拉住冷天潍的手,将他带离药铺。
第五章
走在路上,冷天潍开口道:“容儿,司徒大哥似乎有点……”
“知道就好,别随便接近他。”她知道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迟早他会察觉到那人表里不一的地方。
见他表情复杂的陷入沉思,她悄悄握住他的手,道:“别想了,我们去醉月楼吃饭吧。”
冷天潍回过神,察觉到她又握住他的手,他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别老握我的手。”
他不习惯她老是握他的手,却又希望她持续下去,天啊!他是怎么了?他快被自己矛盾的心思搞疯了。
“你不喜欢?”她眼睛微眯,侧头看着他的表情。
她喜欢握他的手,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想严词拒绝却又说不出口的尴尬表情,以及她一挨近他,他的脸就发红的羞涩样。
这些表现让他显得好可爱,她知道他明明想摆脱她的接近,却又不由自主的纵容她这么对他。
她爱看他为这些事而皱眉的样子,见到他为此挣扎,让她有种奇异的喜悦感。
“不说话,就代表不讨厌是吗?”她笑得开怀,用力握住他的手。“讨厌的话,可以用力甩掉我的手,我不会怎样的。”嘿,她就是吃定他无法狠下心那么做。
冷天潍低声嘀咕道:“我要是真能甩开那就好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逐渐不想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尤其是近日,她的表情渐渐的影响到他的心情。
他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被她硬留下来,才会想看她的脸色做事吗?
华容儿见他低声的自言自语,于是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他闷声道:“没什么。”
她靠着他肩,嗤笑着说:“怪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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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
华容儿与冷天潍坐在二楼的雅座用膳。
她点了几样菜后,便举杯向他道:“我敬你。”
冷天潍看着酒杯里的月香酿,不由得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喝这么好的酒?”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你猜。”
冷天潍的浓眉蹙了一下,“你的生辰?”
“不是。”
他摸摸脑袋,不解地道:“那我猜不出。”他想不透除了生辰之外的日子有什么好庆祝的。
“那就别问了。”呆瓜,今日是他们初遇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救她的日子。
唉!早料到他不会记得。
“容儿……”
一道吆喝声打断了他的话。“客倌,上菜了。”
“用饭吧,天潍。”她伸手夹了菜放到他碗里,微笑看着他。
他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陡地涨满了热呼呼的暖意,想一直就这样看着她,不愿清醒。
“谢谢。”
“哪里。”华容儿抑住自己想碰触他的举动。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比桌上的菜看起来还可口吗?
怎么办?她越来越觉得他可爱了。
别再这么看她了,她怕自己真的会一时冲动的把唇凑上去。
这时,一声怒吼从楼下传到二楼来。“哭什么哭!想哭走老子的运气吗?
你爹死了是你家的事,别来烦老子,谁要买你,别作梦了。”
“怎么了?”华容儿探头往楼下看,隐约见到一双小脚坐在地上,她好奇的探直身子越过栏杆,忽地,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回头一望,是冷天潍。
“当心摔下去。”他一脸不自在地道。
唉!他可不可以别再这么好心?她都快忍不住了,可不想真的变成所谓的衣冠禽兽啊。
他仍搂着她的腰,来到她身旁探头往楼下俯视,“好像是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
她感受到他的手臂环着她,他身上的阳刚气息窜入她鼻端,让她的身子不由得燥热起来。
天啊!完了,她想吃了他,而且非常想。
她见他对于她刻意的接近常不知所措,便知道他对感情方面一无所知,还无法意会何谓男女之情,但她的心却已邪恶的只想扒光他的衣服吃了他。
唉!这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她处于天人交战中,整个人几乎贴在她的背上。
他看到小女孩身边的木板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容儿,这女孩想葬了她的爹。”
华容儿有些失神的听着他说话,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若卖身,她铁定买。
见她没有回应,冷天潍不解地看向她,发觉她有些异样,他关心地道:
“容儿,你的脸红红的,生病了吗?”
接着他把手覆上她的额头。她今日为很多病人诊治,该不会被传染了吧?
华容儿勉强找回理智,缓缓拉不肯的手,道:“没事。”
呼!幸好她还制得住自己。
“没事就好。”他稍稍放下心。
“你想帮她?”
“我没这么说。”
华容儿一笑,“但你看起来很想的样子。”他的表情已替他说出口了。
冷天潍呐呐地道:“你看错了。”
“这样啊,那我们继续吃饭吧。”华容儿拉开他仍放在她腰上的手,坐回座位,举箸用膳。
他现下身上半文钱也没有,想帮这小女孩却无从帮起,欲跟她开口借钱,又怕她借机谈条件。
哼!当她不知道,他看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出“卖身葬父”这四宇,实则是希望她同情那个小女孩,帮忙葬了她爹。
冷天潍见她无动于哀,也跟着坐下,举箸夹了块鱼肉给她,“容儿,这给你吃。”
嘿,懂得巴结她了?
“要我帮她也行。”她主动开口。“不过,仍要看你的诚意而定。”
“你要我怎么做?”
“每日用膳时,要为我夹菜,我牵你手时不得抗拒,我想找你时,随传随到,不得躲藏。”
“我答应。”这些条件他能接受。
“还有,现在吻我。”
他再不主动、不开窍,她是要等到何时?
“吻你?”他吓得差点岔了气。
华容儿挑眉道:“不要?方才的事就当我没说过。”
他蹙眉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华容儿离开座位,坐到他身旁,直勾勾的看着他。
“想要还是不想要?”想吻她还是不想?
“我想要……帮她。”他不忍见到小孩子流浪街头。
很好,她快被他气死了,她话中的含意他听不懂吗?
“那麻烦你先遵守首要条件。”
“容儿……”这事他实在做不来啊。
“别叫,这次你要主动点。”说完,她闭上了眼。
他呆望着她,手心直冒汗。
怎么办?是不是跟她那时一样嘴把嘴凑上去就成了?
看着她姣好的脸,红艳的菱唇正诱惑他品尝,他拭去额上的汗,扣住她的肩缓缓贴近她的脸,轻轻的印上她的唇。
她哭笑不得的想,很好,她等了这么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了,该放鞭炮庆祝一番。
她轻啮他的唇,迫他开口,在他口里逗弄,引他来追逐,他由最初被动的回吻,慢慢的、像开窍似的越来越激烈的回吻着她。
过了半晌终于结束这个吻,华容儿气喘吁吁的靠在他身上。
不错,真是个好学生,不过,还少了点什么。
“天潍,你脸很红耶,很热吗?”
“嗯,天气有点热。”真的好热,他全身像着火似的发烫。
没关系,她问得太含蓄了。
“那你的心跳得好快,又为什么呢?”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低头不解地回道:“有吗?”只是跳得用力了点而已。
“刚刚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好,湿湿的。”
她忽然很想杀人。
平时他很聪明、很机警,懂得应变,但为何对感情之事却一窍不通,驽顿到极点?
好,这没关系,她可以自我安慰说他在山上住久了,不知道是必然的,她不在乎。
可是,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她就知道他连“那种事”都不清楚。
天,究竟是谁太过保护他,不让他了解这种重要的事,也不跟他提?
她敢打包票,他连失身、清白、贞操和衣冠禽兽这些字眼都只是听过,明白意思,但该如何做他必定不知道。
唉!难不成要她教他吗?
她习医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做他的师傅,她该感谢自己开明的爹娘因行医而教了她许多男女之事吗?
“容儿,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冷天潍察觉她的脸色不好看,于是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