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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石娇艳 page 12 作者:兰京

  一辆计程车滑行至大门前,她也没特别注意来人。等了四个多小时下来,出了一堆急急上前迎错人的糗,她已经不太有心力去主动。直到她愣愣与下车步到她跟前的身影对望好几秒,脑袋才突然运作。

  「啊!」维祈哥。「你终於来了!」

  大门两侧的服务生也为她高兴。看到那张明艳的笑容,再辛苦也值得。但当他们欣然望向她苦苦等候的、的的……呃,不知该怎么说。总之,是个让人没瞻朝他笑的狠角色。

  「你干嘛站这里?」低喃中,隐含厌烦。

  「我怕在大厅里你可能会看不见我。」还是大门较明显。「维祈哥,呃……维、维祈,你吃了没?我本来在里面的餐厅有订位,现在已经取消了。不过按我们今天的行程图,我们还是可以散步到中山北路上的餐厅用餐。」

  冷眉深锁。「散什么步?」人在饭店,不开房间,却跑去压马路?

  「对啊,就是从这里一直沿著林荫走到美术馆,然後再——」

  「你到底是在订什么行程?」不是说要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他、共度两人的夜晚?

  她这才怔住自得其乐的笑靥,察觉到他的不爽。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

  她不懂。维祈哥在气什么?她好不容易等到他了,为什么他一来就发火?

  「你随便扯谎,说你跟乐乐在一起,就跑来这里瞎耗。现在你爸就在国家音乐厅盯著乐乐,等著揭穿你的把戏,你还有闲情去吃饭散步?」

  看到她惊骇无措的糗样,他对自己更是恼恨。

  不对!他不是在气她,而是气自己。她的痴痴傻等,以及毫无追讨或责备的包容,让他重重地被内疚捅了一记。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失控,一肚子无明火尽往她身上爆发。

  「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码,为什么笨到连拨一下也不会?你的手机呢?!」

  「我……今天没有带……」今天是纯粹只能属於两个人的宝贵夜晚。

  「你自己搞不懂状况,还硬要拖著别人也跟著一起搞不懂状况才行?」

  没有,她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晓得会变成这样,我本来以为……」

  「现在不是谈你以为会怎么样的事,而是该怎么收拾目前的局面!」他完全没自觉到自己现正擦著腰朝她破口大骂。「你先说你的处理方案。你打算回去怎么对你爸解释?你除了安排乐乐那个肉脚帮手外,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烂摊子,你就一次把它全部说清楚!」

  她吓坏了。

  不是因为他公然咆哮的怒焰,而是他连珠炮似地轰出的一大串谴责,她没一样想过。光是假称和乐乐在一起却跑来跟他碰面的漫天大谎,就已经让她紧张得连日心神不宁,都不太敢对上爸爸的眼睛,总觉得爸爸的眼神分外犀利,好像早已看穿她的骗局。

  现在恶梦成真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残局,该怎么回去面对爸爸。

  怎么办?她不敢回家……

  他却冷冽一句,判她死刑。

  「我送你回去。」

  不要!「可是爸爸已经知道我在骗他,我如果回去的话……」

  「回去就没事,不回去的话,你会惨到连我都没办法收拾!」

  「那我要怎么跟爸爸讲?」

  「你闭嘴就行,统统由我来讲!」

  她在绝望的恐惧中,被他骂出了一线曙光。「你会帮我?」

  「我只是不想再扩大灾情。」只好亲自处理。

  小脸立刻漾出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欣喜,淹没了原先的恐惧。原来她最害怕的不是谎言被揭穿,而是害怕自己会被他丢弃,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收拾残局。

  「上车!」

  「维祈。」她柔声唤住愤然坐入计程车前座的莽汉。

  「你还想怎样?」事情拖得愈晚,死得愈惨。

  「我很高兴你来帮我。」

  他猝地怔住两秒,在车内直直瞪著她,被她触动到心灵深处的什么。

  这感觉太迅速、太深入,他回应不及,只能发怒。

  砰地一声,他拉上车门,悍然截断她美丽的凝望。但她太感动了,也太痴迷,全然不在乎他的冷漠与恶劣,继续对他倾吐心中的浪漫涟漪。

  「你知道吗?这感觉就好像我们两个在并肩作战……」

  坐定後座带上车门的刹那间,她僵住了陶陶然的笑容。

  前一秒钟的欣喜与美好,都凝为冰雪。她为之飞扬的少女心,也为之坠落,当场粉碎。所有的期待都被摧毁,一切的梦想全都破灭。

  她一直在期盼,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是很确定的,让她心安,让她能更有把握。但她要的,并不是这种确定……

  後座深处,竟还载著一个人。

  「嗨。」

  之音轻蔑地以眼角招呼著,便视晓淑如无物地迳自和前座的维祈遥遥交谈。

  「你的剧本是什么?」

  「就说晓淑是跟我们一道出去的。」

  「好啊。家教姊姊带学生出去玩,很合理。那你呢,你的角色是什麽?」

  「你说呢?」

  他始终语气疏离,却紧迫盯著後照镜内反映的小人儿。她没有动静,没有言语,垂著头,看不见表情。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由雀跃变为沉寂?

  「那就当你是我和晓淑的护花使者啰?」她冷噱。「超没说服力,还不如乾脆说她是我们俩约会的电灯泡。」

  「随你。」句子通顺就行。

  「可是我跟你约会,没事为什么要带她这颗大灯泡?让她观摩人类是如何繁衍下一代?」

  维祈不予回应,司机则以沉默掩饰尴尬。人一旦本性彰显,有时会粗鄙到连禽兽都自叹弗如。他只是常感厌烦,无法理解之音为何老爱在晓淑面前言行格外卑劣。她明明不是这么低俗的女人,却如此积极地自贬身价,匪夷所思。

  原本该是属於两个人的夜晚,每个人心中却有著不同的版本。但是这样的布局,深深伤了晓淑的心。

  他千不该万不该,竟带自己前任的女友进入这个夜晚。

  前任?之音姊算前任吗?那现任是谁?范晓淑,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美了?

  她凭哪一点判断她是现任的,维祈哥有承认过吗?

  那些并不重要,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属於她和维祈哥的两人夜晚,为什么他要找之音姊来?

  如果要拒绝她,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为什么要用之音姊把她隔在他们两人之外?如果是为了帮她圆谎,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去收拾残局。

  她对维祈哥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全在自取其辱。穿上她最喜欢的小礼服有什么用?第一次学著化上淡妆又有什么用?用自己的压岁钱偷偷买了成熟的高跟鞋又有什么用?

  结果就是在他和女友面前扮小丑。

  车子平稳地驶向山区,只闻之音一人反常的聒噪。但他由後照镜听见了令他心头一凛的泪珠声,一滴一滴,无声落在晓淑自己的裙面上。

  完了,一切都已经太迟。

  车子抵达范家灯火通明的大门前,维祈下车为後座开门。晓淑一迳垂头,不曾再与他对望。哭肿的鼻子与涨红的脸,却逃不过他的眼。

  他伸手正要扶她下车,却被她闪开,自己奔出车外,毫不掩饰哭声地擦过伫立院外大门的父亲,逃回家里最深最黑的隐密处,再也不要面对身後的一切。

  「范伯伯——」

  范爸淡然伸掌,优雅制止之音精湛的亲切演技。他神情之肃杀,令之音心惊。

  「我不想听你们年轻人串供的任何理由,只要我女儿平安回来就好。」

  之音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要继续演下去。

  「晓淑她呃……」要命,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结巴?「我想,可能是我跟维祈的事让她……」

  范爸似笑非笑地冷眯俊眸,优游中气势逼人。

  「去吧,计程车还在等著。」

  「我们并不晓得晓淑她……」

  维祈扣住之音的手臂,强制带往计程车内。对方下的逐客令已经够明显,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范伯伯,我们有空会再跟晓淑说明……」

  「不需要。」

  范爸虽然话是对著之音说,眼却对著维祈看,双方森然互瞪。

  「你们可以不用再来了。我这扇范家大门,不欢迎你们。」

  维祈再次与范爸如此凶狠互瞪,已是十年後的事。范爸也是在那一刻,才暴烈吼出他十年前极力压抑的愤恨咆哮——

  「李维祈!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修理水电啰。」

  他之所以十年後卷土重来,可以如此从容自在,是因为他得到了致胜的王牌——

  晓淑当年遗忘在计程车内的小提包,以及她的承诺。

  我要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

  第八章

  好好的日子,给李维祈这回国一搅和,还真的跟那个路边术士鬼扯的一样:灾星临头,噩运难挡。

  「耶?晓淑,你怎么戴起眼镜来了?」办公室里邻座的同事们直到午饭时间才看清她的模样。「而且你眼皮超肿的,干嘛啦?」

  「没事。」只不过昨晚不小心想起十年前的情伤,又曦哩哗啦个没完没了。「你们中午打算吃什么?」

  「随便啰。」讲起午餐就教人丧气。「公司附近能吃的都吃遍了,只剩宠物店的饲料还没吃过。」

  「就算有好的店我也懒得出去吃。」另一部门的同事挂在OA隔板上哀叹。「下午的会议一长串,恐怕到晚上七、八点都还开不完,我宁可趁中午眯一下也胜过吃饭。」

  「那叫外送披萨吧。」晓淑没劲儿地拨打电话。「我请客。」

  耶?大夥惊喜之外,不免狐疑。

  「晓淑,你是怎么了?」

  「对啊,今天整个人怪怪的。」没啥元气。

  「该不会又是烦恼莫妮卡惹出的烂摊子吧?」

  「厚——」旁的闲人愤然吼道。「那个摸你卡,谁跟她一组谁倒楣。幸好老板之前做了人事调动,否则再跟她共事下去,我真的要丢辞呈!」

  「她只是太年轻,」晓淑懒懒小啜凉掉的残余咖啡。「太急著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签下一堆操死程式人员的烂合约!」丧权辱国。

  「晓淑,你不需要事事都替她收尾。」老鸟一面狠咬拉著长丝的香浓披萨,一面咕哝。「不然她永远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就是啊,犯不著为她的事难过。」

  「谢谢关心啦。」她不好意思地推推土气的黑框大眼镜。「我其实……不是因为她的事在伤脑筋。」

  「那是为什么事?」

  三姑六婆们顿时眼睛亮亮、耳朵尖尖、脖子长长。

  她假装正专心咀嚼著满嘴的馅料,没有空隙回应。

  「该不会是……」

  「因为业务部的查理王子?」

  晓淑呆愣,怎么会扯上他?

  「哎,你不要太在意啦。」大夥神色有异地勉强乾笑。「他那个人就是嘴贱,没人会听他讲的话啦。」

  讲什么话?

  「对啊,我也满讨厌那种拿刻薄当幽默的人。」率直的总机小姐也乘势过来分享热呼美食。「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业绩冠军,是老板跟前的印地安人——大红人,品德再差我们也只能忍。」

  「我也搞不懂查理王子干嘛老拿你开刀。」途经这一区的专案组头顺便插一脚,瓜分披萨。「晓淑,你是不是曾经得罪到他什么?」

  啊?

  她愈听愈迷糊,好像大家在讲著某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最不爽他老爱用台语来念我的英文名字。」玛格丽特忿忿撕起第三块大饼吞噬。「他甚至当著客户的面『肉桂肉桂』地叫我,超幼稚的。」

  「跟他老是『小俗小俗』地叫你,有异曲同工之妙。」哈!

  晓淑暗怔,没想过自己早在不自觉中被人损到。

  「可是他那个乳房业绩的玩笑真的太低俗了,我听都不想听。」一名女工程师傲然一哼。

  「你没听又怎么会知道?」旁人吐槽。

  「他到处嚷嚷得那么起劲,我连掩耳朵都来不及。」能听不到吗?「如果是在美国,我早叫晓淑告那家伙性骚扰!」

  「歹势,这里是台湾。」

  「但是说晓淑是靠大奶拢络客户,所以每个客户被她搞得服服帖帖,实在太过分。这分明就是性别歧视,好像只有男人的成就是凭实力,女人的成就是靠身体!」

  「喂,人家晓淑已经够难过了,你还在伤口上洒盐?」

  「我这是替晓淑出气!」

  「哎呀,算了吧。」还不是动动嘴皮而已。谁会无聊到真的采取行动替她讨回公道?

  晓淑浑然僵住,寒气由脚底直窜脑门,贯穿全身。

  她不知道这事,但大家都以为她知道。她不是为这事伤心,但大家都以为她是为这事哭肿双眼。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卑劣的讲法,无缘无故就如此践踏她的人格与尊严。

  她的同性好友虽然也常取笑她的身材,但彼此都很清楚玩笑的界线,明白分寸。但同事们现在闲串的这桩乳房业绩,却是赤裸裸的恶意羞辱。

  「有够恶劣!」晓淑周末到教会向朋友们倾吐时,乐乐率先暴吠。「晓淑,告他!让这混蛋学习什么叫尊重女性,也省得他再用那张嘴随便欺负其他人!」

  「对啊,他怎么可以讲这种话?」

  「他该不会就是之前讥笑你是石头的那个人吧?」有人霍然警觉。

  「什么什么?」乐乐转头四问。

  「也没什么啦。」晓淑为难地绞著手指。「前一阵子他一直约我出去,或要我搭他便车什么的,我都婉拒了,他就开始笑称我是不解风情的大石头。」

  「不解风情这四个字应该是你自己加的吧。」教会小教室的窗户外飘来一句。

  「嗨,维祈。」

  「要不要进来坐?」姊姊妹妹们热情邀请。

  「我们正在讲男人的坏话。」乐乐奸笑。

  「怪不得你们聊得那么火爆。我还是别插花的好,免得小命不保。」他闲闲趴在窗台上串,仿佛亲切的邻家大哥。

  唯独晓淑知道这伪君子来意不善。

  「维祈为什么说不解风情是晓淑加上去的?」

  「因为太浪漫了。」他和煦一笑。「完全足晓淑一相情愿的想法,但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轻瞥晓淑明明不安却又逞强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她已经够惨的,别再捉弄她了。「把女性说成石头,是很不雅的比喻。」

  「啊?」众家姑娘一概茫然。

  「怎么个不雅?」感觉不出来啊。

  他耸耸肩。「当然是指女生那方面有问题啰。」

  「哪方面?」晓淑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用比较白一点的说法,就是对方暗讽你性冷感。」

  哗声四起,姊姊妹妹们无不诧异。

  「那个男的怎么可以这样讲晓淑?!」

  「这根本是人身攻击!」变种的三字经!

  「晓淑,你的同事都没人提出反击吗?他们不觉得这很过分吗?」气死人!

  「别开玩笑了。」席间反应最凉的柯南闲闲掮风。「人家没事干嘛为晓淑牺牲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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