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尚未停稳,飞鸟翔冲下车,疯了似地奔向她着火的住处,大声狂喊:「大黑!花花。」
一道黑色的影子向她扑来,她转头一看,只见毛皮被烧得有些焦黑的大黑依在她脚边低鸣。
「大黑!」她蹲下身抱住大黑,惊急地问道:「花花呢?大黑,花花呢?」
大黑朝屋子狂吠几声,似乎在告诉她小猫花花没来得及逃出来。
「不……」她心痛地红了眼眶,怔怔地望着陷落在火海中的残破屋子,情绪顿时崩溃。
是谁想要毁了她的一切?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她不懂,她母亲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她的存在又碍到谁了?她只不过想平静又守分地过日子都不行吗?
林天纵立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纤细孤单的身影微微抽动,开始担心起她的处境,这只是个开端,若他料得没错,更多的攻击将接踵而至。
如果以「木麒麟」的身分,凭着祥和会馆的资源和势力,要查出整个事件其实易如反掌,但现在他只是「林天纵」,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业余摄影家」,想助她一臂之力还真有点困难……
啧!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令他厌弃的五大家族在必要时刻还是很有用处。
飞鸟翔并未沮丧很久,她把在眼眶打转的泪吞回肚子里,霍地起身,握紧手中的项链和那封信,转头看着林天纵。
「好,我要走了!」她笃定地道。
「妳要去哪里?」他盯着她。
没有惊恐的哭喊,没有无助的眼泪,老实说,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而这份坚强,轻轻地扯动他的心。
火光在她背后燃烧,彷佛烧出了她强烈的意志,她平凡无奇的脸蛋在这一刻显得异常的美丽,犹如一个决定奔赴战场放手一搏的女战士,手无寸铁,身上唯一的武器只有她的勇气,却一点也不迟疑……
他的呼吸微窒,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跳竟能被别人所左右。
「去纽约长岛。」她知道她已无退路,她要去找出答案。
「妳打算一个人去吗?」他故意问。
「嗯,这是我的问题,我不能明知危险还把你卷进来,而且你也没有义务陪我冒险……所以,很抱歉,你得另外找人投靠了。」她苦笑着。其实,这种时候她真的很希望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可是面对林天纵,她说不出口。
「是吗?」他淡淡应着。
「或者,你该和你家里联络,早点回上海去。」她劝道。
「也对。」他还是冷淡以对。
「你欠我的钱就不必还了……」听他漠然的口气,她更确信他也不想瞠进这个浑水,一股莫名的惆怅没来由地袭上心头。
好奇怪,昨天还希望早点把他撵走,现在她却有些依依不舍,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
「那……我走了……」她困难地说着。
「好。」他点点头。
好干脆……她怔了一下,才从僵硬的脸上挤出微笑。
「后会有期。」她说完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自从母亲死后,她早就习惯一个人,现在,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生活方式,也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吸口气,她加紧脚步往大街的方向疾走,彷佛深怕走得太慢就会兴起不该有的依赖。
可是,一来到街旁,她茫然地停住,抬头仰望天空,突然觉得纽约实在好远,而她的心像是搁浅在某个地方,早已不在自己体内……
「接下来呢?」林天纵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冒出这一句。
「嗄?」她愕然地回头真/心脏因他跟上来而微颤了一下。
「妳要怎么去纽约?」他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当然是……搭飞机去啊!」她马上回嘴。
「搭飞机之前还得做些什么事吧?」他挑了挑眉。
「搭飞机之前还得做什么?」她纳闷地想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反问:「逃生练习吗?」
「噗哧……哈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甚至笑弯了腰。
哦!这傻丫头真是太有趣了……
「喂喂喂!你笑什么啦?」她被他笑得又尴尬又诧异。这怪人又发病了吗?
他足足笑了三分钟才停下来,这大概是他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被人逗笑,
「妳有点常识好不好!」他虽然停止大笑,嘴角仍无法克制地上扬。
「怎么了嘛?」她瞪他一眼。「不然搭飞机之前还要干什么?」
「办护照和签证啊!」他直接明白提醒。
「哦,那个啊,那个我都不必办了,我母亲过世前有替我申办了美国护照……」她耸耸肩。
「妳是美国籍?」他收起笑意,愣了一下。
「是啊,我在美国出生,算是美国公民吧!我妈说的。」
「在美国出生……」他低喃着,脑中立刻将她的身分和东河集团做了联想。
也许,她的父亲是东河集团里的什么人……会吗?
「你跟过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些吗?」她抬头望着他,带点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期待。
「是啊!妳挺笨的,我真怕妳以为用走的就能到美国去。」他挖苦地道。
「我又不是呆子!你多担心你自己吧!没钱的大少爷。」她不悦地啐道,内心小小的期待应声破灭。
「我啊……」他还想多损她几句,倏地,一道冰冷的杀气从三点钟方向袭来,他心头一凛,反射性地抱住她,滚向路旁一户民宅的篱笆后方。
一颗子弹惊险地从他们肩膀上方五公分处擦过,从子弹的准确度来判断,他立刻断定射击者必是职业级的杀手。
「怎……怎么了?」飞鸟翔吓白了小脸,根本反应不过来。
「又有人要来杀妳了,但这次派来的人比较专业。」他微抬起头,瞇起眼盯着子弹来处。
她没被子弹吓到,倒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搂抱搞得一颗心咚咚乱跳,整个脑袋里也全被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塞爆,压根没办法去好好思索自己的安危。
被个帅哥这样紧紧贴拥着,大概比被子弹打到还要危险吧?她屏息地胡乱想着。
发现她傻愣愣地没吭声,他低下头看她,奇道:「妳被吓晕啦?」
「呃……」两片火红瞬间染上她的双颊,她才结结巴巴地推着他,「没……没有,让我起来……」
他挑起右眉,岂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恶劣地兴起了作弄她的念头,不但不起身,反而更加凑向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吹气道:「妳没事吧?飞鸟,妳的脸好红。」
妈咪啊!他他他……想干什么?她睁大双眼,憋住气,整个人就这么僵直不动。
俊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他的眼睛原来是这么深邃,他的鼻型原来是这么高挺,他的唇原来是这么性感……
真是罪过啊!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俊,俊得让人无法喘息?
「飞鸟……」他唤着她。
她更加惊惶,觉得连血液也凝固了。
「飞鸟……」他忍俊不住,笑道:「妳再不呼吸,是会憋死的哦!」
「哇--」她用力推开他,滚缩到一旁,拚命喘气好救回自己一命。
他摀住嘴,又一次笑不可抑。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女孩呢?太好玩了!
从窒息边缘捡回一命,她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气得站起身喝道:「你别随便开玩笑行不行?」
「小心点!」他止住笑意,伸手将她拉下来。
「你……干嘛拉我的手?」她微微诧愕,不喜欢碰触别人的他刚刚却抱住她,现在又握她的手……他忘了他有洁癖了吗?
「敌人还在附近,妳一站起来正好成为靶心。」他正色道。
「是吗?敌人还在吗?」她大惊,连忙伏低身子,紧张地东张西望。「那怎么办?」
「只好再浪费一颗子弹了。」他低声抱怨。
她只听见他开口,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就看见他以流畅的姿势起身、拔枪、射击,整个动作不到五秒,甚至没见他瞄准,就听见八十公尺外有人痛呼倒地。
她傻眼地杵着,他却已收势,慵懒地拂了拂头发,姿态分外优雅俊逸。
「那个人……那个人被你杀了吗?」她惊恐地问。
「只是毁了他的左眼而已。」他冷哼。
左眼?这么远还能瞄准左眼?不会吧!她惊喘一声,更加深刻体验他的枪法有如神技。
「好了,别再耽搁了,我们该出发了。」他把枪收好,一副准备起程的样子。
「出发?我们?去哪里?」她愣愣地问。
「去纽约啊!」他自然地道。
「妈咪啊!你……也要去?」她惊呼,说不上来内心是喜是忧,喜的是有他作陪,心比较安定些;忧的是万一拖累他,万一连他也遭殃……
「没有我,妳以为妳活得到纽约吗?」他冷冷讥讽。
「可是……这一去很可能危机重重……」不是她小看他,而是敌人很可能会很难对付。
「我正好觉得日子有点乏味,想冒个险看看。」
「但是……」她犹豫又担心。
「对了,机票钱妳出。」他懒得和她多说,萧洒地甩开头,径自往前行。
「嗄?为什么?」她怔了怔,随即大喊地跟上前。「为什么我得替你出机票钱?」
「我出力,妳出钱,公平。」
「你坑人哪!这哪里公平了?机票钱很贵耶!而且我已经替你预付了一堆,你到底想不想还钱啊?既然你是有钱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小气……」她在他身后哇啦啦开骂,浑然忘了之前的不安。
他背对着她,对她的啰唆聒噪充耳不闻,但嘴角却持续上扬。
和她这个吵吵闹闹的丫头在一起,接下来的旅程,他已可确信自己绝对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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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她已经往纽约来了。」老金来到厉长东的床边报告。
「是吗?那表示,她通过了第一层阻碍了?」厉长东道。
「是,少爷们在日本的狙杀都失败了。」
「那就错不了了,『女神』天生都很长寿的,除非因受不了寂寞而自残……」厉长东喃喃地道。
一旦确认是厉家「女神」,就是得用岁月来换取无尽的财宝,这是身为「女神」所无法政变的宿命。
「听说是有个男人一直在保护着她。」老金解释。
「男人?他是谁?」厉长东微愣。
「不知道,我们的眼线查不出来他的来历,目前只知道他是个用枪的好手,日本山本组吃了他不少苦头。」
「哦?这倒要好好确认一下他的身分,别让她沾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厉长东严肃地道。
「是。」
「还有,继续盯着少爷们的行动,可别让他们真的伤了她。」厉长东又道。
「老爷,您真的认为她就是这一代的『女神』吗?」老金担忧地问。
「不会错的……」
「万一她不是呢?」
「就算不是,她也得回来认祖归宗,毕竟她总是厉家的孩子。」厉长东幽幽地道。
「但只要她回来,她的身世势必曝光,到时,又要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了。」老金叹道。
「如果真的瞒不住,那就向大家明说吧!」
「但……」
「老金,『女神』代代都是厉家的掌舵,继承『女神』能力的同时,也继承了东河集团的历代宝矿,这是永不改变的家规。而且,东河集团的运作已有停滞现象,我们需要她。」厉长东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老金低头道。
「再说,她会来到纽约,一定是宫子的安排,这也许是她在向我讨回当年欠她的一个公道吧……」厉长东沉郁地看向窗外,思绪飘向远方。
老金没有吭声,只是眉头不自觉黯沉紧拧。
当年的事几乎毁了厉家,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他真的非常不愿再见到旧事重演。
然而,厉家需要一个「女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到底,这个即将到来的女孩会给厉家带来兴盛还是衰败呢?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第五章
美国纽约
从日本到纽约,行程意外地平静,平静得反而有点古怪,飞鸟翔一路上神经绷得好紧,整个飞程几乎不敢合眼,导致下飞机时精神委靡不济。
她会这么不安是有原因的,离开日本之前,她打电话给大石勇田,确定他是否安好,大石勇田却告诉她那天山本组到道馆寻衅,被赶来的警方驱离之后,隔天就突然宣布解散,而他们的老大铁口鬼之助则行踪不明,道上传言他办事不力惨遭灭口,都在揣测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毁了一个帮派。
「妳母亲虽然从没向我提过妳们母女的敌人是什么人,不过我知道对方必定大有来头,妳这趟去美国绝对要小心……」大石勇田一再叮嘱。
她因此更加忐忑,这十多个小时的飞程小脸始终苦忧忧的,和一派轻松自在的林天纵正好相反。
林天纵这小子好像来观光似的,拿着相机东拍西拍,一点也不焦急,简直把这个肯尼迪机场当景点一样,更夸张的是,她正为不知该如何去到东河集团伤脑筋,他却说他想先喝杯咖啡再走……
瞪着林天纵悠哉的模样,她不免在心里犯嘀咕,真要追根究柢,他也是造成她压力的元凶之一,瞧瞧他那副明星般架式,铁灰色的「名牌服饰」衬托着他俊美非凡的脸孔及高姚优雅的身材,不论在机上还是此刻,都像颗磁石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和这么一个亮眼夺目的男人走在一起,分明就是主动向敌人泄漏她的行踪一样,自寻死路。
所以,她怎能不紧张呢?她等于是带着一颗手榴弹在跑步啊!唉!
「妳怎么了?晕机吗?」林天纵嫌恶地推开只啜了一口的难喝咖啡,瞄了她一眼。
「我说啊,你能不能想办法低调一点……」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无奈地道。
「我怎么了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平常的打扮嘛。
「你……实在长得太显眼了啦!」她没好气地低嚷。
「有吗?」
「没事长得这么帅,瞧,每个人几乎都在看你,你这样我们怎么躲得过敌人的眼线?」她咕哝地瞥了瞥左右。
「不用费事隐藏了,我们早就在敌人的跟监之中了。」他若无其事地说着。
「什么?不会吧……」她惊呼。「那那那……我们还杵着干嘛?快走啊!」
「别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东河集团早在我们在日本时就盯上妳了。」他知道有个男人和他们搭乘同一班飞机一起飞到纽约,那个人行迹可疑,八成就是东河集团派来的人。
「你真的认为要杀我的是东河集团的人吗?」飞鸟翔又问了一次,一颗心七上八下。
「没错。」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杀飞鸟翔的人就是东河集团的人,很显然,在那个家族里有人非常不希望飞鸟翔活着,但为什么飞鸟翔的母亲明知如此还是叫她回到这里找厉长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