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非我不可?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她愤怒地低喊。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是妳,但是,『神之眼』挑上了妳,我也只能努力去接纳妳。」厉伯言的脸上充满了痛恨和厌恶。
「少爷,请冷静点……」老金担忧地看了厉伯言一眼。
「这教我怎能冷静?今天早上才被告知,这个女孩竟然是我妹妹,这种乱伦丑事,谁还能冷静?」厉伯言咬牙怒吼。
飞鸟翔呆住了。
他……他在说什么?他说她是他妹妹?妹……妹?那不就表示……
「难道飞鸟的父亲是厉长东?」林天纵凛然地问。
「哼!飞鸟宫子可真行哪!她身为我弟弟叔言的妻子,竟还去诱惑我父亲,才会生下妳这个孽种!我终于明白当年叔言为何会自杀,我母亲为何会心脏病发,这一切,全是飞鸟宫子造的孽!」厉伯言激动地指着飞鸟翔大骂。
飞鸟翔愕然地瞪着他,心被他字字带刀的话切割得血流如注……
厉长东……是她父亲?她母亲……和厉长东……乱伦?
「不……」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最爱的母亲不会是这种女人,绝不会……
「所以父亲才会笃定说妳是厉家的人,当年他为了保护妳们母女,隐瞒了真相,还派人把怀有妳的飞鸟宫子送出纽约,现在,他再让妳以『女神』的身分回来,堵了其它人的口,逼得我们不得不接受妳……」厉伯言面对父亲闹出的家丑痛恶不已,但是,偏偏飞鸟翔竟是新的「女神」,他再恨,也得把她接回去。
「不要说了!」她全身发抖,摀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
如果一切属实,那她的本身不就是个丑陋的存在?
「飞鸟……」林天纵拥住她的肩膀,担心地蹙起眉峰。
「少爷,这些往事都不重要了,目前最迫切的,应该是让小姐回到厉家,担负起『女神』的职责。」老金插嘴道。
「对,你说得没错,她既然成为『女神』,就得好好地尽一下她的本分,用她的一生来为我们厉家求得财富,用她这条错误的生命来为她和她母亲赎罪!」厉伯言恶意冷笑。
她睁大眼睛,听得浑身打颤,尤其那「错误的生命」五个字简直就像千万根针般刺入她的胸口,让她无法喘息。
这就是她拚命想知道的真相吗?就是她母亲叫她回来找厉长东的原因?被赶走的母亲因为不甘心,才会希望她再回到厉家认祖归宗吗?
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她突然觉得她的生命就好像一个笑话,一个难听的笑话……
「杀了这个男的!把她带走!」厉伯言大喝一声。
门外四个武卫立刻进门,举枪指着林天纵,并伸手准备押走飞鸟翔。
倏地,飞鸟翔伸手使个柔道擒拿,一把夺过一名武卫的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声怒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射穿我的脑袋!」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时失了方寸。
林天纵则俊脸微愕,眉宇紧拧。
「小姐!妳这是……」老金惊呼。
「没有我,东河集团会很伤脑筋吧?老金。」飞鸟翔对着老金忿忿一笑。她多少能感觉得出,尽管「飞鸟翔」对他们来说是个孽种,但她那个「女神」的身分对他们却非常重要。
所以,她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林天纵平安离开。
对,就算她走不了,起码她得让林天纵脱离这个险境……
「妳不敢开枪的。」厉伯言冷哼,却仍有所顾忌。
「要不要试试?」她阴鸶地扣着扳机。
「住手!小姐!妳别再胡闹了!」老金急道。
「让我们走。」她握住林天纵的手,以自己的生命要挟。
「别傻了,凭我们厉家在这里的势力,你们走不出纽约的。」厉伯言瞪着她。
「那可不一定,快让开!」她厉声怒吼。
老金深怕她伤了自己,也只能让步,挥挥手道:「放他们走。」
「老金!」厉伯言大怒。
「少爷,小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她是我们唯一的『女神』。」老金面无表情地道。
武卫们让开一条路,飞鸟翔拉着林天纵冲下楼,楼下的十几名武卫缓缓退开,不敢贸然行事。
林天纵环顾四周,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一下我一行动,妳立刻往对街跑,然后打这个电话求救。」
他说着塞给她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祥和会馆的紧急电话。只要一打这支电话,祥和会馆遍布全球的情报站就会立刻行动,而纽约就有一家林氏银行团的分支机构,更有武家船运的据点,只要他求救,他们绝对会在十分钟内抵达。
但,若非情况危急,他实在不愿打这通电话……
「不!你先走,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她猛摇头。
「别傻了,妳如果被留下来,就再也走不出厉家了。」他蹙眉低斥。
「如果我留下来能救你,那我就留下来,我不能让他们杀了你……」她抿着唇,悒郁地道。
「他们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他啐道。
「不,我不能让你冒险。」她还是坚持。
「听好,飞鸟,我知道刚才的事让妳深受打击,但妳绝不能自暴自弃,爱情本身没有对错,爱就爱了,又何必因为在意世俗的眼光而厌恶妳母亲?」他看得出她的自我厌弃,因而出言安抚。
「现在我不想谈这件事,你先逃离这里再说……」她烦乱地摇摇头。
「要走,就一起走。」他冷眼看着包围住他们的武卫们,决定放手一搏。
「你……」她看着他,冰寒的心稍微恢复点暖意。
「听我的话,我们两人如果想冲出重围,一定得分工合作,枪给我,由我来应付污些人,妳先走。」他沉着地道。
「可是……」她很清楚,林天纵身手再好,也绝对打不赢这么一大群人。
「我也许能撑个十分钟,妳得在十分钟内帮我找到帮手。」他不让她有时间思考,一说完就夺过她手中的枪,朝那群武卫连续开枪。
武卫们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都愣住了,加上怕伤了飞鸟翔,只有挨枪的份,短短一秒,六人已中枪倒地。
「快走!」林天纵向飞鸟翔大喝一声。
飞鸟翔咬咬牙,转身狂奔。
从旅馆走出来的厉伯言见状大怒,扬声命令:「杀了这小子!」
武卫们再无顾忌,一起出手,林天纵机警地冲出武卫之中,避开弹道,并借机施露他向来不轻易示人的搏击之术。
老金看着飞鸟翔远走的背影,也不着急,朝他身后一名背着长弓的独眼男子道:「你的箭可以派上用场了吧?」
「是。」那男子冷笑。
「那就动手。」
那男子立在二楼窗边,居高临下,拉开长弓,对准了藏身在武卫里的林天纵,「咻」地一声,射出手中的利箭。
人群中,林天纵感到后背疾窜而来的杀气,惊骇地抓过一位武卫,挡在身前,那根箭便正中那武卫的心脏,而且箭身的三分之二直没入身体之内。
好强的力道!他心头一凛,抬头看着二楼射箭的人。
「果然厉害,竟躲得过你的箭……」老金喃喃赞佩。
「哼!」那男子立刻拉弓,同时搭上两根箭,射出。
林天纵被武卫们夹住,无从闪躲,只能举枪反击,但这短短的瞬间他只来得及发射一发子弹,打偏了其中一根箭,另一根则笔直地朝他射来,直接命中他的右胸。
「啊……」他痛得脸色愀变,身子一晃。
武卫们见机不可失,十几支枪口全对准他,准备将他射成蜂窝--
「别杀他!」飞鸟翔惊恐凄厉的声音倏地响起。
武卫们全都住了手,去而折返的飞鸟翔一脸苍白惊恐地穿过人墙,钻到林天纵身前,摊开双手护着他,大声喝道:「不准杀他!」
「女神……」武卫们都向后退了一步。
「小姐,我早说妳逃不了的。」老金微笑地走过来。
「我会留下来,我会当『女神』,一辈子留在厉家,你们……放他走。」她的声音因整颗心揪成一团而微微颤抖着。
都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接二连三害林天纵受伤,如果因为她而害死了他,那就算能平安逃走又有什么意义?
「飞鸟……妳回来做什么……」林天纵抓住她的肩膀,嘶声怒喝。
她转身看着他,一见到那根依然挺立在他胸口的箭,以及从伤口漫到全身的鲜血,一阵哆嗦,泪再也止不住从眼眶狂泄而出。
「我不能……不能老是要你救我……天纵……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再插手了。」她哽咽地啜泣着。
「妳……」他痛得无法开口,整个人向前倒下。
「天纵!」她急着想扶他,却被武卫们架开。
「既然她答应了,那好,先带她回去。」厉伯言命道。
「等等,让我看看他的伤,他流了好多血……」她挣扎地想靠近林天纵,但强壮的武卫们硬是将她拱向黑色轿车。
「妳放心,小姐,血只要流光了就不会再流了。」老金挥手叫武卫们快带她走,脸上浮起了冷笑。
「你……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们了,你们就该放他走!放他走……」她大声狂喊。
「我们会放他走的,小姐,别担心。」老金恭敬地送她上车。
武卫们迅速撤离,老金和厉伯言也上了车,现场只留下深受重伤的林天纵,飞鸟翔担忧地探出窗外,一直盯着林天纵,舍不得挪开目光。
就在她以为老金已放过林天纵之际,突然间,老金所乘的那辆车在转过街角的前几秒,车顶天窗打开,那名弓箭手探出上半身,双臂大展,拉弓,箭尖对准了几十公尺外的林天纵,射出!
一股寒气直攻她的心脏,她惊骇得几乎断气,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份摧心扯肺的吶喊才从她的喉咙迸出--
「不--」
车子加速离开,她凄怒的痛呼被风声和夜色吞没,她的心,她的爱,她的一切,也在这嘶喊中化为碎片。
第八章
箭,挟着死神的冷笑,从街角那头,向他飞来。
在这一刻,林天纵突然兴起了一阵强烈的不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无力反击?不但失去了所爱的女人,还赔上了性命,他舍弃了家族、同伴,到最后,却得在地球的另一端悲哀地死去?
不,这太可笑了!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原来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薄弱,原来他自以为是的自尊和骄傲如此不堪一击,原来他太小看了这个世界,原来他真的不过是滕霁口中一个不知惜福的笨蛋!
除去了「木麒麟」,他连「林天纵」这个角色也扮演不好,保护不了心爱的人,保护不了自己,他凭什么不可一世?他凭什么如此糟蹋家族对他的期许?
傲慢地撇开一切,追寻自由,他却在这时才蓦然醒悟,真正的自由不在外在的形式,而在内心,他要的自由就在家人对他的信任中,在他和五行麒麟彼此之间的情谊里。
真正束缚他的,是他自己,只有当他去认同「木麒麟」的身分,他才能从钻牛角尖的心结中解放,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是,是否领悟得太迟了呢?
他,也许就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爸妈和妹妹天韵,见不到丁略、阿阔、江洵、绝伦……再也见不到飞鸟翔……
见不到他的女神……
那根箭,彷如死神的手,笔直伸向他的心脏,就要攫取他的性命--
一团黑色的东西毫无预警地飞了过来,像是早已算准了箭抵达的瞬间,正好阻止了箭的射程和方向,只见箭穿过那黑色物体,在离他一公尺之前掉落地面。
他费力地眨眨眼,才看清那团黑色竟是一顶帽子!
一顶似曾相识的宽边呢帽!
那是……
他微愕,脑海立刻浮起了一个经常戴着这种帽子的小鬼,就在这时,脑中的那个小鬼就走进了他的视线,一身标新立异的白色中式长袍,一脸令人气结的嘲讽冷笑,他,来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啧啧啧,真是狼狈啊!」那小鬼道。
滕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吭声,全身剩余的力气只够用来瞪他。
「你差点就死了。」小鬼又道,气势高张得不得了。
老实说,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小鬼。
「多亏了我的帽子救了你……哎呀!破了!这帽子可不便宜哪!」滕霁捡起他的帽子,皱着眉看着那根刺穿帽子正中心的箭,挺心疼的样子,好像比起林天纵的命,帽子还比较重要。
「你……」这个可恶的小鬼说的话老是容易挑起别人的情绪,他就不能稍微收敛或客气一点吗?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心疼帽子,又何必救他?
他救了他……林天纵微怔。
「连个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天纵,你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吧?」滕霁蹲下来,满口揶揄。
一想到飞鸟翔,他胸口撕裂般的巨痛就愈来愈强烈。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吗?结果,你自由了吗?」滕霁又问。
他没说话,脸色铁青。
「林氏家族赋予你的是责任,不是包袱,你不是随随便便,或是迫不得已才被挑选出来,而是长老和你们林氏一族相信你,才让你成为『木麒麟』,如果你到现在还没体认到这一点,那还不如现在就死去。」滕霁突然脸色一正,严厉地道。
他讨厌滕霁的口气,但他承认他说得没错。
他以前总是无知地想逃避族人的倚赖,认为那是个沉重的枷锁,然而,真正的枷锁原来是他内心的叛逆和自卑。
如今,他再也不逃了。
「你等于死过一次了,现在,你知道你是谁了吗?」滕霁一双锐利狭长的眼,挑衅地盯着他。
「我是……『木麒麟』!」他揪住滕霁的长袍,使尽最后的力气道。
对,他是五行麒麟之一,是祥和会馆林氏家族的当家,他是木麒麟!
激动的情绪引发了气血奔行,他一说完就昏了过去,不过,就在他意识迷蒙之际,他隐约听见滕霁略带欣慰的声音--
「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会证明的,滕霁,你等着瞧……
他在心里坚定地回应着。
走过生死,林天纵已脱胎换骨,他将蜕变成一只真正的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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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纵回来了!
失踪了一个多月,他身受重伤地回到上海,惊动了许多人,不但长老们追问事由,连他的父母林剑希和赫连淳淳也丢下才刚在奥地利开办的摄影展,特地赶回来看儿子,紧张得不得了。
丁略见上回江洵受伤的旧事重演,不禁嘀咕祥和会馆会不会是哪里风水有问题,怎么这阵子老是出状况。
方阔和武绝伦则对林天纵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事最为好奇,不停地追问林天纵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