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来睡午觉罢了。你不是说我是猫吗?猫就是喜欢在温暖的角落休息呀。」裴玦笑得很无害。
惟天审视地盯住他。
「你不是猫,是条滑溜的蛇。」他还是不肯轻易相信裴玦的理由有这么单纯。
「刚好,冷血动物也是需要冬眠的。」裴玦继续跟他耗着。
「亚尔特?马尔斯?米利匹斯那达!你应该晓得我最缺的就是耐性,再玩下去,我保证明天你就被打包送回法国去!」
每当惟天喊出他的全名,就表示极限到了,再过去可能就不有趣了。
裴玦稍微敛起笑容。「她是你最在意的妹妹,常常听你挂在嘴上,从很早之前我就对她产生极大的兴趣。现在有机会遇上,怎么可能不好好研究一下呢?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能占住你的心?」他垂下睫毛,半遮半掩之间传递出神秘的讯息。
惟天也安静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裴玦。
「你……」
「你知道念盈对你的感觉吗?」
惟天正打算开口,裴玦早一步抢走了时机。
话一被打断,惟天也不想说了,顺着裴玦接了下去--
「从小我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她很黏我,可是长大后她渐渐独立,而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现在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面,好不容易回家,也没机会好好聊聊……」愈说惟天的心愈酸,「不过我想她应该还是喜欢我这个哥哥的,从她欢迎我的笑容里我可以感觉得到。」讲到最后,变成他在安慰自己。
裴玦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眸色沉了几分。
「你有恋妹情结,念盈似乎也有恋兄的倾向。」裴玦小声嘀咕。
只要事关念盈,惟天的感官就特别敏感,当然不会漏掉他的自言自语。
惟天激动地扳住裴玦的肩膀。「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说念盈有恋兄的倾向?」
裴玦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她似乎很在意我跟你的关系。」
「真的吗?」惟天兴奋地再问。
「真的。」裴玦受不了地点点头。「她在意到会仇视我的地步。」
闻言,惟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枉费我这么多年来爱的灌溉,今天终于开花结果了!念盈果然是我最亲爱、最可爱的妹妹呀!」惟天得意地大喊,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听见。
「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可怕。」裴玦觑着他,「好像你对你妹妹的疼爱是有目的,故意教她只能喜欢你。」
「我对念盈的疼爱是没有条件的,不过若有这样的结果,我百分之百的接受。喜欢我总比去喜欢外面那些坏男人好吧?我绝不允许有其它人霸占我最心爱的妹妹。」惟天独断地说。
「听你这样说,我很不是滋味喔。」裴玦弯起眼睛,语调格外轻柔地说,双手软软地搭上惟天架在他肩上的手臂。
惟天看看两人交缠的手臂,再看向裴玦难以捉摸的笑颜,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复杂。
「你想做什么?」惟天语调平板地问。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裴玦的笑容更迷人了。
惟天的瞳孔缩了缩,嘴唇慢慢抿直。
「你不要惹我。」他异常低哑地说。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牵扯近十年,教我怎么松手呢?」
裴玦愈笑,碧绿的眸子就愈深,转成一种会勾魂摄魄的墨绿色调。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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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盈,妳怎么蹲在这里呢?!」慕河一拉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念盈蹲在门边,
两眼直视出神,那模样吓得他低呼。
念盈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多久又调回,慕河跟着往窗外望去。
落地窗的另一边有一棵转红的老枫树,风吹落几片红叶,缓缓地飘向树下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肤色偏白,有着迷人绿瞳的俊美男子倚在栏杆上,另一个高大威猛的酷哥站在他面前,架住他的肩膀。绿眼男子的手搭在对方结实的手臂上,两人双手交缠,双眼胶着,千言万语都在空中交流。
那画面像极了禁忌之恋的偶像剧场景嘛!
「他们保持这种状态多久了?」了解情况后,慕河好笑地问。
「一分四十八秒。」念盈精准地回答。
这个答案教慕河收回视线转向她。
「妳又在这里蹲多久了?」
「十一分五十七秒。」念盈瞄了一下墙上的钟,再度精确的答道。
短暂分神后,念盈收回注意力,用力盯住窗外的一举一动。
慕河沉吟了会,没跟她一起观察美男子问的暧昧,反而开始研究自家妹妹的脸部变化。
念盈的表情木然,眼里投射出强烈的光芒,嘴角的线条绷得很紧。
窗外的人一有变化,她的脸也跟着扭曲。
像现在,裴玦慢慢将惟天的身子拉低,念盈的眉就随之绞紧。
正当两人的额即将相触,念盈刷地一声站直,撞到一旁的立灯,发出明显的声响。
窗外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一见到门边的人,惟天更在第一时间内分开彼此,兴匆匆地朝他们走来。
「念盈!」惟天热情地唤着。
念盈眼色晦暗地睇他一眼。
「午安,二哥。」她淡淡地招呼。
没有料到会是这么生疏的回应,惟天受打击地退了一步,刚好退到后来跟上的裴玦身边。
念盈眼光一转,望向裴玦,脸部线条变得更混乱。
在旁注视念盈举动的慕河脑里突然闪进一道灵光,把这些日子来念盈所有异常的行为都串连起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慕河恍然大悟地低喃。
这一出声,引来惟天的注意。
「你这只恶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惟天语气不好地说。
「你这是在迁怒吗?因为念盈不太理你,所以找她的哥哥出气吗?」慕河笑着接招。
「你……」被人一语道破,惟天很没面子地说不出话来。
「好巧,怎么今天大家都聚到书房来了?」裴玦及时转开话题为惟天化解尴尬。
惟天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色,裴玦微笑收下。
每当他们一有交流,念盈的眉就拢高一些,冷硬的娇颜看起来像尊严肃的陶瓷娃娃。
「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眼尖的裴玦留意到念盈的脸色不佳,关心地问。
念盈没回答,只是直盯着他瞧。
「我脸上有不对的地方吗?」裴玦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脸颊,确定上头是不是多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没有。」念盈眨下眼,别过脸去。
简短的回答后,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四个人各怀心思,彼此打量着。
「对了,惟天,你来书房多久了?大厅里的人为了你的失踪可是急得焦头烂耳呢。」慕河打破沉默先开口。
停滞的气氛一散,惟天像是放下重担,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不以为意地说:「我来了十几分钟吧。那又怎样?就让他们等吧,等不到人,他们自然会乖乖地滚回家去,我也落得轻松。」
「是吗?如果他们等到的是爷爷呢?你还轻松得起来吗?」慕河不怀好意地笑了。
一见到慕河那副邪佞的嘴脸,惟天的背脊马上冷了。
「该死!要是那只老狐狸敢给我乱接工作,我马上跟他断绝祖孙关系!」他一边低咒着,一边快速地移动脚步。经过念盈身边时,还不忘恶心地放柔音调--
「念盈,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聚一下,很久没跟妳聊天了,我有点寂寞。」惟天拧起浓眉,试着装出可怜的样子。
念盈被他的样子逗弯嘴角,心情稍霁地说:「好,我随时都有空。」
「我就知道妳是我最贴心、最可爱的妹妹了!」惟天感动地抱住她,头深深埋进她的发间,舍不得放开。
「你耽搁一分钟,爷爷可能会为你接下一年份的工作量。」慕河又杀风景地冷言冷语。
惟天怨毒地刺了他一眼才快步离开,一路上不忘诅咒这对狼狈为奸的狐狸恶狼爷孙。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慕河笑着对裴玦说。
惟天精釆的脏话演出让剩下有教养的亲人不得不陪笑脸收拾。
「没关系,认识他这么久,我早习惯了。只是不晓得,念盈这样的淑女会不会受不了?」裴玦很包容地微笑。
他的话引来念盈一道锐利的目光。
「他是我二哥。」她坚定地说,其中的宣示不言而喻。
裴玦当然懂她的意思,有礼的笑容逐渐拉大变形。
「当然,妳是打从出生就认识惟天了,可是最近这几年却是我陪在他身边的。」他不留情地反将她一军。
念盈的脸色马上刷白。
说完,裴玦也走出书房,脸上继续挂着笑,笑容继续转变。
从先前的看好戏,变成欺负人的得意,然后变成另一种更深沉的喜悦。
看着看着,一旁的慕河居然也跟着笑了。
他宠溺地揉揉念盈的头,意味深长地说:「这样的局面,真不晓得那个粗神经的艺术家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不过,我很担心妳。」
念盈瞠大眼睛看向他,口气虚软地说:「你知道了?」
「我是妳的亲哥哥,妳在打什么主意我可以毫不知情吗?」慕河了然地回视。
念盈幽幽叹息。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知道,我真要管的话,刚刚就会管了。」慕河再拍拍妹妹的头,要她安心。
「谢谢。」念盈低下了头,小声地说。
慕河看着窗外的落叶,心想:他的妹妹真的是长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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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气温的下降,才真正让人感受到冬天的来临。
没有阳光的傍晚,灰蒙蒙的天,冷飕飕的空气,连人也是孤伶伶的。
念盈这天下午没到书房翻书,反而一个人蹲在花圃边用力拔草。
裴玦被她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停了一秒。
「果然我是不受欢迎的。」
「我只讨厌你现在的样子。」他曲解她的话,念盈认真地再强调一次。
裴玦被她的话挑起了兴趣。
「我的脸变丑了吗?」他开玩笑地问。
「对。」她斩钉截铁地肯定。
「很丑吗?怎样的丑法?」他更好奇了,很想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他的脸起了什么变化。
念盈慎重地扫瞄他的脸一遍,语重心长地说:「没有一张面具会比本来的面貌好看。」
她的话让裴玦多看她一眼,浅浅拱高了眉。
「妳怎么会这么想呢?」
「不为什么,纯粹是我个人的感想。」念盈说得很简单。
裴玦的眼神变得深沉。
原来她的观察这么仔细,连他的内心都窥视到了。
他似乎是小觑了这位古怪的公主小姐。
「妳怎么会认为这不是我的真面目呢?」
念盈淡淡睇了他一眼。「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你,你是什么样子,我会判断。」
「说不定这几天里妳看到的都是我的面具。」裴玦笑问。
「我说过,我自己会判断。」念盈坚定地说。
见到她难得固执的样子,裴玦除了愕然外,还多出几分兴味。
「妳为什么要观察我呢?」他笑得不安好心。
被当事人一问,作贼的当然会心虚。
念盈立刻背过身子,躲开他探视的眼光。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气势骤降地低喃。
「妳是在监视我吧?」他不放过她。
「不是,我没有监视你的理由。」她很快地反驳。
「是吗?」裴玦不置可否,脸上仍挂着笑。
凉凉的东北风吹过,吹走失根的野草,吹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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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应该是正常人熟睡的时候,但一定还有人醒着。
裴玦曲起手指敲敲厚实的橡木门板,然后双手抱胸,悠哉地等着。
过了一段时间,他听到房内传出一声咒骂与一连串碰撞的声音,知道有人来应门了。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惟天语气不善地拉开门,满布红丝的眼珠看来十分吓人。
「你还没睡的时候。」裴玦自动自发走了进去。
惟天极不情愿地关上门,恨恨地瞪着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慵懒的裴玦。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这次工作不需要你的帮忙。」惟天无情地走回工作台,不再看他。
「真忙啊!大雕刻家。连回乡度假,工作都会自己找上门来。这回又是哪家美术馆,还是某位有钱的收藏家来拜托呢?」裴玦勾起桌上惟天未喝完的威士忌,不避讳地一干而尽。
正在画设计稿的惟天瞟向他,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喜欢吗?意大利那边明明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那组邪恶的爷孙居然又替我接下推不掉的工作!他们以为雕刻很简单吗?拿刀子随便划划就能摆出来见人、就能卖钱吗?他们不知道艺术家也是要熬夜、也是要赶工作的吗?一个接一个来,存心要烦死我吗?!明明唐慕河的名气也大得很,怎么就没半个影子来吵他?!」
愈说愈气,尤其想到当他被一堆人包围时,唐慕河还在一旁泡茶看戏的嘴脸他就更火。
「你的手腕没他高明,所以才会有推不掉的工作。」裴玦客观地说。
「对对对!你们的手腕最高明了,所以才可以把工作推得一乾二净,专心当纨桍子弟。」惟天咬牙地说。
「不,应该说我们比较冷血,喜欢看人失望的样子。」裴玦邪邪地笑。
惟天凝视他,有感而发地说:「为什么我就是摆脱不了你们这种人呢?」
「因为我们这种人最喜欢像你这样的人了。」裴玦笑得更魅惑。
惟天皱紧眉间,抓不到他深夜来访的目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聊天吗?」裴玦轻松地耸肩,让松开的睡袍领口又低了一点。
惟天的眼神加深,强硬地说:「没事少来烦我,我很忙。」
「你这话真像是变心的老公对哀怨老婆的惯有台词。怎么,我失宠了吗?」裴玦半敛的眼帘下翠色眼眸透出性感的绿光。
惟天的脸色更难看了。
「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他粗声地说。
他知道,除非是裴玦愿意,否则是请不走他的。
想通了这点,惟天无可奈何地捉起鼠标继续之前的绘图工作,任凭裴玦闲适地参观他的房间。
裴玦无聊地走向窗边,眼角不经意瞄向外头的一片阗黑,墨绿的眼眸闪了一下。
「这窗外看出去是什么地方?」他随口问道。
惟天的手指收紧些。
「后山。」他简单地回答。
「那里有什么呢?风景好吗?」裴玦感兴趣地问。
惟天更用力地抓住鼠标,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没什么好看的,那里树又多又密,潮湿又阴暗,到处都是泥泞,根本没有人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