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为什么自己的一颗心像被绞链给绞紧了似,淌出了微微酸意?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不知道萨孟哲有没有买一桶爆米花进电影院跟阿菲分享?每次,她跟阿菲去看电影上定会带大包小包零食,不但有爆米花,还有鸭舌头跟猪血糕,从电影开始播映就一边看一边吃,直到银幕打出END,零食也差不多吃完了。
「哎唷!」她想得出神,糊里糊涂拿石杵往自己的手指头用力臼下去,痛得她哇哇叫。
不行!
她心神不宁专心不了,等一下把灰石岩粉末跟水做调和时,万一比例没抓好,调出来的浓稠度若遮盖不了修补痕迹,岂不糟糕?
算了!
她累了!她想回家休息,今天的工作就此打住,明天再继续吧。
金毓娴回家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浴盐泡澡,披上宽松的印花睡袍,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收看DISCDVERY频道播放的「木乃伊」系列报导。
前阳台的花架上,有一株盛开的夜来香,它的浓郁花香气味伴随着微微吹送的清凉晚风,幽幽穿透纱门飘入客厅。
她贪婪的大口大口吸嗅着花香,眼角不经意瞄了眼时钟……十一点四十五分,阿菲应该回家了吧?不知道萨孟哲有没有打铁趁热跟阿菲提出下一次约会?
去去去!
她究竟是怎么了?干嘛这么鸡婆、这么关心萨孟哲跟阿菲的后续?她心浮气躁的关掉电视,慵懒的缩起双脚半窝在沙发里发呆。
啾……啾……门铃骤然响起。
「噢!」她重重呻吟一声,直起身来跟着拖鞋跑过去开门,嘴里嘀嘀咕咕抱怨着:
「哥,你很烦耶,每次出门都忘记带钥匙。」
「嘎?」当她打开铁门时,不禁重重倒抽一口气,漂亮凤眸摔地瞪大。原来,站在门口的不是哥哥金溥杉,而是萨孟哲。她窘得满脸通红,嗫嚅着:
「我……我以为是我哥哥。」
「你不请我进去?」他斜倚着门框,语调懒懒的问。
「哦,请进。」她赶紧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关上大门。
「你一个人在家?」
「呃……你喝酒啦?」她耸耸鼻子,朝他身上嗅了嗅,不答反问。
「我刚从PUB过来。」他微醺的醉眸半眯。
「你喝了酒就应该直接回家休息,跑来我家做什么?」她板着脸孔问,内心很不是滋味的闷闷忖道:他跟阿菲看完电影后,还相偕去PUB喝酒?从这个迹象看来,两人似乎聊得很投契嘛!只是,他跟阿菲有一个好的开始,她不是应该为好友阿菲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偏偏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沸腾?
「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突然停下脚步,霍地转身,拿一对冷冷冰眸定定瞅她。
「我做了什么?」她紧急煞住脚步,险些一头撞进他怀里。
「少在我面前装蒜!我问你,你不想陪我去看电影也就算了,为什么硬把何菲菲塞给我?」他眉峰一拧,劈头就问。
「呃……你说这个呀……」她嘴巴支支吾吾,逃避的低下头玩起手指。
「毓娴,你当然有拒绝我追求的权利,但,请不要把我当作礼物随便送人。你摸摸我,我是有血有肉会呼吸会思考有感觉有体温有心跳的男人,不是一件包装精美的该死礼物,随你高兴想送谁就送谁!」冷不防,他抓住她的手强行按向他的心口,愤怒咆哮着。
「放开我!」她使劲抽回被他抓红抓痛的手,结结巴巴反驳:「你不要胡说,我……我哪有把你当成一件礼物……送给阿菲?」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吗?」他余怒未消的捏起她的小下巴,逼她正眼看他。
「我……好啦好啦!我承认,我的确想藉由看电影的机会,帮你跟阿菲牵红线啦。」她若再嘴硬抵死不认,下巴可能会被他的蛮力捏碎。
「牵红线?哈!你什么时候改行开起婚友社?」一记轻笑,霎时溶化他寻衅的冷面孔,随即松手饶了她的下巴。
「开玩笑!我的跳蚤屋生意不错,干嘛改行?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想撮合你们。」她疼惜的摸着被他捏痛的下巴。
「你这个红娘在撮合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愿?」他黑水晶似的瞳仁忽然闪过一簇灿亮。
「这……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客串当红娘,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应该事先征询你的意愿,请多多包涵。」她略显困窘的抓抓短发,接着又说:
「不过,阿菲她是个没啥心眼的好女孩,为人热情又善良,我相信,只要你持续跟她交往,一定很快就可以发现她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优点。」她这个红娘很卖力的在他面前推销自己的好朋友。
「这么说……你真心希望我跟何菲菲交往,跟她一步步陷入爱河喽?」他的眼底闪着莫测高深的眸光。
「呃……是。」她迟疑半秒才用力点头。
「毓娴,想不想知道你哪一点吸引我?」他把脸孔移近她,柔情低问。
「想。」咦?怪了!刚刚不是在谈阿菲吗?这会儿,怎反兜到她身上来了呢?她一定是被他身上的酒气给醺醉了,才会脑袋不清的傻乎乎点头。
「你身上有一股迷人的纯真特质。」他双目星灿,唇角勾笑。
「哦?」她羞窘得两只手没处安放。
「直到今晚,我才发觉我错了。其实,你并不老实……」
「你这个人实在很过分耶!居然当着我的面指控我不老实?」他毫不修饰的言语,很快就揭起她心中的那把无名火。
「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不是不老实是什么?」
「我……我哪有口是心非?」她避重就轻的调开视线。
「没有吗?那么,我证明给你看……」他痞邪的朝她弯唇噙笑,猛然将她拽进怀里,两条钢臂牢牢箍住她的腰肢,急吼吼凑上两片微醺的躁唇狠狠攫吻她愕然微张的花瓣小嘴……一根火烫的舌头技巧的撬开她的贝齿,霸道地钻滑入她的檀口内兴风作浪,勾卷吸吮……吻得她呼吸急促,吻得她喘不过气,吻得她全身酥软地偎进他怀里。挣脱他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即逝,理智近乎灭顶的沉溺在他狂野的强吻里。
来得又急又狂的强吻持续五分钟之久,吻到两人差点双双缺氧窒息,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他睁开明亮的曜眸,淡笑告诉她:
「你的嘴巴不要一味逞强一味拒绝,问问你的心对我的感觉吧。」他痛快的瞅她一眼,莫名其妙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呆若木鸡,双手捧着红滚得发烫的脸颊,跌坐在沙发上咀嚼他临走前抛下的那句话。
问她的心对他的感觉?
他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强盗强行吻了她,有意思的是她不但没有极力挣扎拼死推开他,反而欲拒还迎的回应他。
这……难道说,她的心早已误陷他的情网?要不,为什么她的心竟像浸泡在醋坛子里似,没来由酸酸涩涩愁苦一整晚?
就在她厘不清头绪的时候,门铃又「啾!啾!」响起。
是他?
是萨孟哲去而复返吗?
她稍稍平复的心又开始狂跳烈烈,她吃慌的拨了拨短发,揪住跳得又急又响的心口,跑过去开门。
「哥,是你啊?」她的声音夹杂浓浓的失望。
「这么晚了,不是我会是谁?瞧你一脸失望的表情……喔!我知道了,你一定以为我是萨孟哲,对不?啧……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判断,你跟他……嘿嘿嘿!充满想象空间哦。」金溥杉一脸不正经的讪笑。
「闭嘴!」她心虚的跌回沙发里,神情尴尬的捂住火烫香腮。
「咦?妹妹,你的嘴唇怎么又红又肿?像挂了两条一口香肠似?我猜,你刚刚是不是被一只叫萨孟哲的狂蜂给狠狠螫了一口?呜……」金溥杉伸长脖子发出一阵狼嚎。
「笑笑笑!你尽管笑吧!小心笑伤颜面神经!」她忿忿娇啤一句。
「原来,萨孟哲喜欢你,难怪他会这么大方同意让我在他的候诊室放广告单招揽生意。」金溥杉一脸恍然大悟。
「真的吗?他真的亲口同意让你放广告单?」她喜得拉着哥哥问。
「蒸的?我还煮的咧!」金溥杉宠溺的拍拍妹妹的脸颊,笑着说:「萨盂哲今天下午打电话给我,同意我可以在候诊室的书报柜旁边放一迭广告单供人阅取。至于在墙壁上张贴海报,他还是坚持不准。不过,他很阿沙力的表示佣金免了。」
「哥,恭喜你!」
「我要谢谢你,妹妹。」金溥杉收起嘻皮笑脸,对着妹妹深深一鞠躬。
「喂!你想折我寿啊?」她笑得很开心。
「折你寿?我哪里敢唷!我恨不得拿你跟天上圣母一样供奉,早晚三灶清香,感谢你的鼎力相助。」
「说真的,我并没有在萨孟哲面前帮你说过一句好话,他会主动而且无条件同意你去放广告单,连我自己也感到很意外。」这是实话,她没理由,也不想居功。
「傻妹妹,你什么都不必说,也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他喜欢你,自然会千方百计讨你欢心。」
「你何以这么肯定他喜欢我?」她惴着一颗迷惘忐忑的心。
「我光从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深深为你着迷。不过,我挺纳闷……」金溥杉挠挠头。
「你纳闷什么?」
「我挺纳闷萨孟哲是不是眼睛脱窗?还是他跟动物朝夕相处之后,审美观念异于常人,要不然,他怎会喜欢你这个浑身上下榨不出一滴女人味的男人婆?」金溥杉嘴贱质疑。
「你……」她直接抡起粉拳追打他。
「救命啊!恶妹欺兄的家暴悲剧又登场啦!」金溥杉笑着边跑边喊。
「懒得理你这个神经病!我要回房间睡觉了。」她挥挥手,放他一马。
金毓娴走进卧房,把自己重重抛在弹簧床上,活似一尊泥塑神胎,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她红着脸再三回味萨孟哲狂野的吻,爱情的火苗儿在她的心底深处甜蜜地烧窜开来。
今夜,她初尝失眠的滋味。
第七章
从黑夜睁眼辗转至天亮,眼皮再也撑不开的金毓娴这才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中午才悠悠醒来。
她匆匆梳洗完毕,开着破货车到店里,谁知一踏进去,迎接她的竟是一束又一束缀着满天星的黄色玫瑰花,害她这个小迷糊以为自己走错了,怪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丢下一句——
「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
「等等……毓娴姐!你没走错地方,这里的确是你的店啦。」一脸哭笑不得的店员阿碧赶紧开口喊住转头就要走的她。
「我的店?」她揉了揉眼睛,打量一下周遭的装潢摆设,不禁哑然失笑,道: 「瞧我迷糊到这种地步,居然连自己的店都认不得……咦?不对呀,阿碧,店里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玫瑰花?」
「十点钟,我一打开店门准备开始营业,送花的小弟立刻送花进来,接着每隔一个小时,就分秒不差送来一束玫瑰花。呃……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我敢跟你拍胸脯挂保证,再过半个钟头,第六束玫瑰即将出现。」阿碧瞄一眼手表,神情笃定的说着。
「一定是地址有误送错地方了,阿碧,等一下送花的小弟若真的又送花过来,记得告诉他送错了。」
「毓娴姐,花店的小弟没送错地方,这些漂亮的玫瑰花,都是萨孟哲送给你的。」萨孟哲来过店里好几次,阿碧对他一点都不陌生。
「萨孟哲?你怎么知道?」她的心口甜蜜一窒。
「喏!卡片上有他的名字。」阿碧指指插在花束里的浅紫色小卡片。
「我是否吻醒你的心?」她取出卡片,一个字一个字轻声读出来,白皙的小脸蛋涮地红似火在烧。
「原来,你跟萨孟哲谈恋爱啦?嘿!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阿碧眨着促狭的眼追问。
「没……没有哇。」她心虚的否认。
「没有?他都吻你了,还说没有?」阿碧朝她扬了扬手上不打自招的卡片留言,一脸打死不信的表情。
「我说没有就没有。阿碧!请你帮忙把插在花束里的卡片一一抽出来丢进垃圾桶,免得让进来的客人看见了,多难为情啊。」她七手八脚忙着湮灭证据。
「难为情?才不会呢!每个看过卡片的人都跟我一样,觉得萨孟哲好多情好浪漫唷!」阿碧的眯眯眼流转羡慕的眼神。
「他浪漫多情?」她突地一楞。
「是啊!萨孟着若不浪漫若不多情,又怎会吩咐花店每隔一个钟头就派人送一束玫瑰花过来给你?」
「我……」她顿时词穷。
「毓娴姐,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耶。」阿碧攀住她的手臂。
「答案?什么答案?」她摸不着脑袋。
「就是卡片上问你的那个问题呀!咳……」阿碧清清喉咙,故意用近乎黏腻的声音问——
「我是否吻醒你的心?」
「阿碧!」发馍的她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毓娴姐,你的答案到底是或否嘛?」阿碧这个磨人精,缠着她不放。
「对不起,无、可、奉、告!」她把一束一束的玫瑰花分别插进柜台旁边的酱红色陶瓮里。
「哇呜!好漂亮的玫瑰花。毓娴!今天是『爱新觉罗跳蚤屋』周年庆吗?」粗嘎的公鸭嗓在她背后响起。
「房东太太,您来收房租啊?抱歉,请您坐一下,我立刻去提款机领钱。」房东太太唯有在收房租的时候才会出现,从不关心今天是几月几日的金毓娴连忙抓起她的丹宁布侧背包扭头急急往外走。
「毓娴姐,今天才二十一日,距离每月五日付房租,还有半个月哩。」阿碧伸手拦住她。
「唉!我老是糊里糊涂过日子,那……不知房东太太您今天来是?」
「今天我特地来通知你,下个月租约到期后不再续约,你最好尽快找店面。」
「您要收回店面?如果您是要调涨租金的话……」她宁可咬牙接受调涨租金也不轻言搬迁。毕竟,她在这里开店三年,好不容易才抓牢一些主顾客,她不想在逐渐步入轨道之际,面临搬迁一切从头开始的命运。
「不,不是调涨租金的问题,而是我老公已经收下建设公司的签约金,同意拆掉这一整排老建筑,准备要盖十八层的玻璃帷幕办公大楼。」房东太太赶紧提出解释。
「哦。」她轻哦一声,抬起难过不舍的眼,一寸寸逡巡这栋红砖老楼房。
当初,她会选择在这里开店,就是看上这一整排相连的两层楼老式建筑,与耸立在四周的高楼大厦相映成趣。
现在,它们老了旧了,跟时髦的都会建筑显得格格不入,眼看着就要被淘汰,就要被无情的挖土机推倒铲平,隐入人们的记忆里,由气派的玻璃帷幕大楼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