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反正你要我帮你问的我问到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马汀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也没去拆穿他。
才挂了马汀的电话,严禹枢立刻打了孙菲亚的手机。
「告诉我妳现在人在哪里?」他劈头就这么问道。
她才刚入睡没多久,怎么他的追魂电话就来了。
孙菲亚小心的开口,「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我知道妳人在台北,妳在哪里?我去接妳。」
他这口气不算凶恶了吧?他已经试着忍住脾气了,她最好别再装死。
孙菲亚顿了很久,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妳听到我的话了没?」他是想控制自己的脾气,哪知道她拖拖拉拉的,逼得他不得不开始抓狂。「我说我要去接妳,妳只要跟我说妳人在哪里就好!」
「很晚了,你不要出门,我自己会回去。」
「妳也知道很晚了,妳一个女人搭出租车是想找死啊!我说去接妳就去接妳,妳不要再给我推三阻四的。」
最后她总算说了一个地址,严禹枢先放话,「妳不要一个人在那里等我,我到了会打电话给妳,妳等我到了再出来,省得等会又出了事,闹到一天进两次警察局。」
「好。」
孙菲亚放下手机,看到一旁的丽香被吵醒了。
「他打给妳的?」丽香一脸睡意的问道。
「他要来接我。」
「他知道妳出事?」
「可能知道吧。」禹枢提到警察局,所以他应该是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晓得。」反正现在也不是探究禹枢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好时机,一切就等他来了再说吧。
「别烦了,他只是嘴巴坏了点,会在这时候还跑来接妳,应该代表了什么吧?」丽香看她神情有点抑郁,连忙安慰她。
「我知道。」孙菲亚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可是她真的不想面对禹枢的火气,就算是变相的关心她都希望可以是正常版的。
没多久她就接到严禹枢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她这才离开丽香家,下了楼果然看到他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的等着她。
就算是受伤流血的时候,孙菲亚都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只有当她这么被他注视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糟……一切都很糟。
这场面甚至糟到让她想哭,这个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脆弱,她连走步路脚都会隐隐作痛,可是她却怕自己要是动作太慢会遭到他的恶声催促。
「上车。」
他的车是造型特别的Mini,平常车放在车库里很少开出门,里头装了一堆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纪念品,整辆车就像是个收藏物似的,所以他上班都是搭捷运,不过两人坐在这辆小小的车子里,却可以从头到尾都没碰到,也许是双方都刻意的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吧。
他没有问她痛不痛,也没有急着想看看她是不是受了伤,只是放着吵死人的摇滚音乐,一路轰轰烈烈的开回两人的住所。
走进屋子,电视还是开着的,孙菲亚放下掉了一边背带的包包,深怕再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她会承受不住那股压力而尖叫出声,干脆躲进更衣间里换掉那身惨不忍睹的制服,她穿着睡衣要走出更衣间时,却发现他挡在更衣间的门口。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凶恶,就像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似的。
「妳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孙菲亚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的表情出现畏缩,只能保持着没有表情的回望着他。
「妳直接回来就好了,跑去妳同事家做什么?」
想了半天,她终于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妳在对不起什么啊?」
他不是要听这个,他要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回来,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她受伤了?发生这种事她应该是吓得半死,结果她却吓到不敢回家,好像他有多恶劣似的。
「包包坏了。」那是他送给她的,而且一个要价好几万,就这么给人弄坏了。
「坏了就算了,有必要因为这样就不想回来吗?妳看妳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我跟妳说过多少次,万一遇到抢劫,直接把东西给歹徒就好了,妳还跟他抢什么?妳以为妳武功盖世,还是以为妳力大如牛可以跟人家硬杠?怎么?妳看到抢妳的是女人,就觉得女人之间人人平等,打一轮再看看是谁输谁赢吗?人家有男朋友在身边,搞不好身上还带了西瓜刀,妳不怕变成独臂侠或是刀疤女吗?妳想耍威风也要等我在的时候再搞啊!一对二,妳以为妳跑得过摩托车吗?要不是有路人帮忙,妳早就被拖成一堆烂泥了,妳知不知道!」
严禹枢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了,尤其是看到她双腿上裹着纱布,手臂上也有多处伤口,光看到那些纱布他就已经够火的了。
「小声点,邻居已经睡了。」
「妳也知道现在是睡觉时间啊!搞到还要我去带妳回来,妳早点回家不就没事了。」
她明明就说要自己搭车回来,是他不肯,现在却一直骂她……孙菲亚真的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面对他这副凶神恶煞模样,她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禹枢气呼呼的走回床边,见她没有跟上来,又折回更衣间里看着她,只见她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盯着他原先站的位置。
「睡衣都换好了还不快点去睡觉!」他的口气实在好不起来,因为他担了一整晚的心,而他对自己担心的程度感到很不爽。
见她点了点头,没说话比说了话看来遗要委屈,搞什么!他最怕女人在他面前这副模样了!严禹枢在心里暗暗的咒骂几声,也不知道该骂谁才好,只得带着一肚子鸟气躺到床上。
他关掉灯,听见她的脚步声,却发现她不是走向床,她竟摸黑走出房间,本以为她只是去喝个水还是什么的,结果也等了又等,她一直没有回房睡觉。
搞什么?他三更半夜把她带回来,结果她不睡觉?她又跑哪去了?
气死人!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没女人抱他又不会死,问题是他明知道菲亚就在屋子里,她今天已经够惨了,但他都已经把她接回家了,那她现在是在闹什么情绪?
严禹枢跳下床,大步走出房间,他不把她揪回床上才有鬼。
人不在客厅里,他接着往书房全速前进,只见角落处亮着一盏小灯,她捧着那本极光书就窝在窗口边。
「都几点了,妳还在看极光!」
孙菲亚扯扯嘴角,事实上她已经平复了心情,刚才有一刻她真的很难过,她希望他们的相处不是这样,她真的需要人关心,那种带着愤怒的关心不够温暖,因为在平常时候她已经被这男人的酷给冻伤了,直到她躲进书房里,望着一室幽暗走到窗边,她竟然看到了另一种极光……
城市的灯火在夜里显得更为耀眼,黑暗的天空反射出另一种色彩,虽然没有极光那么缤纷,但当她仔细的看着被照亮的夜空,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刻被抚平了,她叹了一口气,打开小灯,拿出自己的书,翻看著书里的极光照片,她觉得自己好些了,只是禹枢不打算让她好过,没多久就来打坏她的平静。
「我还不想睡。」
「为什么不睡?妳是今天过得太刺激,所以兴奋得睡不着啊!」
「算是吧。」她竟然点了头。
「妳现在是在逼我发火吗?」
孙菲亚把目光移向窗外,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恶形恶状的他,或许禹枢没有恶意,可是他们已经是这么亲密的恋人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进行老式的打闹戏码?
她以为只有老一辈的人,父权至上的男人才会用这套,他看来是那么现代的摩登人类,怎么思想还是这么原蛤?
「想那么久,是不是妳脑子也被摔烂了?」
闻言,孙菲亚收回视线,摇摇头。
「有点痛,我睡不着。」
好吧,他觉得有点心疼,尤其是她的声音和语气配上她那张无辜的脸,老是可以引发他的罪恶感。
「妳早点说不就好了!我还以为妳又想闹什么别扭,真想不透妳们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说没事就铁定是有事,可是每次还是要这么说。」
搞得他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就怕她真的脑子秀逗。
严禹枢跨了几步走到她身边,跟着她一起坐在地毯上,反正他也没心情睡觉了,只要菲亚待在这里,就算他回床上也睡不着。
「你不去睡觉吗?」
「我想知道妳到底喜欢这本书哪一点?」
他温热的身子靠着她,孙菲亚只觉得贴靠着他的那半边身子仿佛都僵硬了。
「禹枢,我们分开一阵子好不好?」
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也许那真是她的心声吧!她真的爱得好累,如果能够离开一段时间,等她调整好心态,也许她就可以不再这么难受。
「是因为那个吻痕吗?我不是跟妳说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那是谁搞的鬼,马汀可以作证我根本醉得没机会胡搞……」
「不是。」这阵子她压力好大,再撑下去她还是会先破功的,不如就全都告诉他奸了。「是我的问题。」
「妳除了一身伤外,我看不出来妳有什么问题。」严禹枢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对他说这种话,他不要就这样分手,他又没做错什么事。
「对啊……我太平凡了,我以为我会很特别,但我却还是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这算哪门子的话中有话,她的意思是她的心也受伤了?严禹枢没作声,只是听着她继续说。
孙菲亚放下书本,拿起个大抱枕抱在怀里,将头埋进抱枕里,声音闷在抱枕中幽幽的传了出来。
「爱你让我好累,我想要的感情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对我凶不是真的在生我的气,可是有时候你真的吓到我了……我希望我可以像你那样,可是我太平凡了,我需要的是一个我可以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笑,却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对方嘲笑的伴侣,我甚至希望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被疼爱、被呵护,而不是装出一副我也很酷,我不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因为我一直都酷不起来,我甚至连装酷都不会。」
老天!严禹枢最怕遇上这种场面,怎么连菲亚都这样,若她是真的想整他的话,用这套的确很好。
「那妳要我怎么样?在这时候抱抱妳,然后跟妳说全是我的错吗?妳不会真以为我有演爱情戏的本事吧?我只有在激情戏的时候才会认真尽力,这种噁烂桥段我根本没办法配合。」
她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这就是他啊!他一直都是这样子的,那她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说,小脸依然埋在抱枕里。
「妳知道个屁啊!」他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就像他不要菲亚离开他一样,严禹枢一把抽出她怀里的抱枕往旁边扔去,倾身轻松地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回房间。她那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抽泣声很是伤人,他只说了他不会配合演你侬我侬的噁心戏码,又不是说他真的不要她了。
躺在床上后,他伸手在床头柜上的面纸盒里抽了两张面纸,转过她的身子胡乱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妳现在还不是在我面前哭?」
昏暗中她笑得无奈,但话语里却有着某种坚决。
「那可能是因为我打算不计形象的离开你了。」
「妳敢妳就试试看。」他不喜欢她说这种话,将她往怀里一带,用蛮横的拥抱锁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他的拥抱难道没有传达出他的感情吗?为什么菲亚要这样?他真的不懂,难不成全天下的人都得照着一样的公式为情所困,他就不能潇洒的在爱情海里游上一遭?
看着吧,他游了一辈子的泳,大不了化身成大白鲨,如果菲亚真想上岸,他会先把她给吃了。
第四章
假装着不在意,不过刚才他听见孙菲亚的手机响起,她在跟谁说话成了他脑子里唯一的注意事项,偏偏她说话又刻意压低声音,既然躲在书房里听不见,不如大大方方的走到客厅听个仔细。
严禹枢走出书房假装要打开冰箱拿饮料,却见她躲到阳台,难怪他听不见她的说话声。
「我肚子饿了。」他像个无赖走到阳台上,也不管她还在讲电话,劈头就对着她这么说。
孙菲亚点点头,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妈,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打电话给妳。」
原来她是在跟她妈讲话,害他紧张了一下。
「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那我们出去吃。」菲亚被抢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一起出门过,她受伤脚走起路来总是怪怪的,这几天她走路情况好多了,伤口也在愈合中,也许就像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样,总有一天会恢复原状。
她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但看样子是要拒绝,严禹枢赶忙先下手为强,丢出了一个诱因。
「马汀跟朋友合伙在东区开了间烧烤店,妳还没去过,我带妳去。」这样说起来够光明正大了,说起烧烤他还真有些饿了。
「好,我去换衣服。」她走进屋里,而严禹枢则跟在她身后。
「穿这样就好了。」
「脚上的疤不好看。」在家里穿着裙子是不想让伤口闷着,可是她不希望自己这模样在外头亮相,所以得找出长裤换上。
「妳脸上没伤就好了,脚上的伤我不是拿了特效药膏给妳,迟早会好起来的,再说我们只是出去吃东西,谁那么无聊敢嫌妳?」
「我啊。」她遁进更衣间里,翻出了一件宽松的垮裤穿上。
更衣间说白了只是弄一个大屏风当隔间,没有门可以关上,严禹枢一路跟着她走进去,也不避讳的看着她着装,当那双长腿呈现在他眼前时,他只想到自己好久没碰她了。
菲亚的伤让他连抱她都得小心翼翼,就怕触着了她的伤口弄疼她,要是真像平常那样热烈的欢爱可能行不通,结果害他忍了好久。
「妳干嘛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只要我觉得可以就好,妳哪需要这世上所有人的认同。」他斜倚着墙面看着她换装。
「因为这世上不只有你一个人,我应该多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她换上了衣服,长裤长袖遮去了她结了疤的伤口,随意的将头发往后一扎,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阳光气息。
「妳想做的事就是这样吗?」
「当然还有很多。」她换好了衣服绕过他的身边,换了个侧背袋。
「比如说呢?」跟在她后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装的改变,菲亚看起来活泼了许多,这不太像是平常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