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求他别多问了,至少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真正的身分……
「妳先喝完。」
「我想住在这里。」她哀求道。
闻言,蔚青搁下碗。
「这儿不如妳所想的那般。」他低声开口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热闹的市集、没有桂花糕点,也没有好的衣食,甚至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住在这里,妳不会喜欢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不!」她极力反驳,「这儿很好!你不知道我喜欢外头那棵桃树,还喜欢鸟鸣虫吟,喜欢绿树蓝天,而且……」
她看了他一眼,脸蛋酡红。「至少除去这些,我……还喜欢你。」她轻轻地说。
这话像是一根羽毛般的轻盈,却搔得他胸口一阵悸动。
「让我住在这里吧!」姚姝姝再度哀求,眼神可怜兮兮的。「我连衣物都带来了。」
该死的!蔚青心里暗骂。他该死的竟无法拒绝,她那眼神相信没有人能够狠下心对她说不的。
「妳先喝完吧,以后的事再说。」
他依旧不多话,但看他的眼神,姚姝姝知道他已然默许。
「你真是个好人。」她轻轻地笑了,乖乖地饮下他一匙一匙喂来的姜汤。
他好细心,瞧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会碰坏了她。她心满意足地想着。
她笑呵呵的说:「住在这里,我会帮你烧饭、补衣服,你就带我到处去走走,好不好?我想看小兔子、小鸟儿……京城里唯一看得到的,就只有恼人的麻雀。」
终于,他说话了:「好。」单单一个字,却如此温柔。
姚姝姝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漾出一抹动人的浅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对我最、最温柔了……」
说着,她掏出藏在衣服里的那只玉雕青龙。
「这些日子,我把这个收得好好的。看到这个,就想到你。」是的,从他给她青龙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定她要他,只要他!
蔚青伸出手,抚过青龙。
青龙上有她的体温,那温热的感觉传到他的指尖,他的心悸动了下。
直到,她把姜汤喝完了,他转身欲走。
「等等!」姚姝姝唤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蔚青。」他下意识地说出口,但转念一想,又补上一句:「捍卫的『卫』。」
他暂时还不想说出他真实的姓氏,就怕吓到她。
「卫青……」她喃着,「我叫姚姝姝。」
就叫姚姝姝吧,她不喜欢赫连这个姓……虽然它是皇姓。
他对她点点头。
得知他的姓名后,姚姝姝顿时觉得很有安全感。好像只要有了这个姓名,她就能在人群中无误地指认出他。
就这样,她住了下来,不顾一切地住下。只是此时,在京城里,却有只无形的大手,将要把一切平静给搅乱!待她下山时,将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将残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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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房外,蔚青有些不知所措。
他竟然心软的让姚姝姝留下了。
他怎样也无法否认自己对她有着深深的心动。
他看到她的眼底有抹浅浅的哀伤,想必足她逃离京城的理由。但那究竟是为什么?
而他,竟想为她抚平那抹哀伤。
姚姝姝……
他在心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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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走进南宫澈的房间。
南宫澈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开口就说:「那姑娘留下了?」头发花白的他有着睿智的眸光。
蔚青颔首。
南宫澈笑了,难得地笑得格外洪亮。
蔚青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的神情柔和多了,所以我才猜测那姑娘打算留下了。」
闻言,蔚青内心有些诧异。
「你总要面对的,青儿。」南宫澈走近蔚青,拍了拍他。「你心动了,不是吗?为什么要逃避呢?」
见他摇摇头,南宫澈又道:「既然明白有了感情,就要争取,放任它走远,那绝不是明智之举。」
「师父,您说得像是有经验一般。」蔚青忍不住说道。
「有经验?」南宫澈禁不住又笑了,「我现在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想当年,要是有人指点我,也不至于连个心爱的女人都讨不到……」因此,他现在依旧孑然一身,除了他这徒儿。
「我说过我会陪您终老。」终老在这山上。蔚青诚恳的说。
「但是,或许会有两个人一起陪我安享晚年。」南宫澈意有所指,「老了啊,格外需要伴。」
其实,南宫澈的外表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老了,只是在经过当年的那场杀戮战役后,正值壮年的他,一下子耗掉许多精力;如今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将近六十岁的心境。
他是了无牵挂的,但独独对蔚青……
这徒儿沉郁顿挫的心思、不善言词的口舌,多么像……当年的他!但就因自己的不善言词,他才会在心爱的人临死之前,都没有对她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想那心爱的人定是含恨而终吧。
璃儿……
南宫澈想着,心有些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过去无所眷恋,却独独懊恼、叹息着自己当年莫名的矜持。
为此,他绝不可能再让青儿走向相同的道路。
而且,青儿看上的那位姑娘,他可是颇欣赏呢。她上回替他煎药,虽只是药汤,却很细心的熬煮,让他喝到肚子里,却暖在心里。
南宫澈不发一语的沉思着。
「师父……」蔚青唤他,而他恍若没有听见。
春风,逐渐要暖了。
第五章
一如姚姝姝所一言,她暂且在俪人山住下了;而付出的代价就是替蔚青补衣、烧饭,偶尔打扫屋内外。
今儿个,她做了些好菜。
三人捧着饭碗,不受拘束地铺了张破布席地而坐,就在屋外吃了起来。
她已经和南宫澈相处得很好了,唯一的小小缺憾就是,蔚青总是不肯和她多说说话,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难道,她有这般吓人吗?
还是……他不喜欢她住在这里?
思及此,她就感到心烦。
「我帮你做了这些菜,你可喜欢?」姚姝姝细心地替蔚青夹菜,动作很亲昵,却也自然不矫作。
在山上,食物的来源不多,除非偶尔蔚青打猎有收获,他们才有肉可吃,要不然他们平时都是吃菜。
但她已心满意足,只要有他就够了。
「妳大可不用顾己i我的想法,我不挑。」蔚青避重就轻地回答。
姚姝姝有些恼,跺脚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坦白的说?」她有点气,不,该说很气!「你明明就喜欢白菜胜过萝卜,喜欢豆腐胜过豆芽,我今天熬了白菜、也煮了麻婆豆腐,还炖了你打回来的野鸽。这些你明明都喜欢,你为什么不肯直说呢?」她质问。
蔚青感到诧异。
这些她都知道?他从没告诉过她啊!
南宫澈望着他,眼中有责备的意思。
你该了解的是有了感情就要争取,放任它走远了,那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老人的眼神闪烁,恍若在告诉他这句话。
不等蔚青的反应,姚姝姝已经气愤地跑进屋内。
剎那间,蔚青自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害怕去表露自己的感情呢?
难道是害怕受到伤害吗?
不会的,她的心肠柔软,不可能伤害他。
实际上,该是害怕失去吧!
从那场大火之后,他失去了疼爱他的亲娘,他就再也不愿意付出任何的情感,有的只是满腔满腹的愤怒及怨恨。
他恨命运夺走他唯一爱的人,尽管现在有个女人真切地爱着他,想对他好,他却慌了,不愿意去相信。
他真是傻了!
「还不去追!」南宫澈出声道。
蔚青看了他一眼。
终于,他站起身,搁下碗筷,跟着进屋去。
她在哭!
见姚姝姝坐在床沿不住地啜泣着,一阵不舍顿时涌上他心头。
「姝……姝姝。」蔚青走近她。
姚姝姝抬头瞧了他一眼,立即又将视线调走。
「抱歉。」
真的是很抱歉,他从来就是个弄不清自己情绪、也不太会说话的男人。这点,恐怕让她伤透了心。
「我不和你讲话。」她哽咽地说着。
「我明天带妳出去。」他讨好地道。
她终于肯转头看他,而且眼泪暂时止住了。
「我喜欢妳做的菜。」他诚心地说。
「是吗?」她抱怨道:「你从来都不说。」
「以后我会说的。」蔚青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抓起她的手。「瞧妳,手都受伤了,以后做菜小心些。」
姚姝姝倏地满脸通红,想要抽回手,但他却握得很紧。
「以后,我不会再轻易放开。」他誓誓旦旦地说。
闻言,她抬头看他,见他目光温柔,她绽放了一抹笑容。
她终于赢得了他的心!
「我有隐情。」蔚青犹豫了下,淡淡地开口:「我无法放心地去爱人,直到遇见妳,这一切才打破。」
缘分是奇妙的。
他总是久久才下山一次,且尽量回避陌生人的接触。但上回为了抓药,竟然就遇上了她。
原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竟是一生一世的缘分。
「是吗?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姚姝姝眨着灵活的大眼,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原来这男人有过去,就像她,也有着不愿意拥有的过去。
「答应我,永远不背弃我。」他索求承诺。
「好。」姚姝姝笑得有些得意飞扬,又有些落寞。「就算有什么事发生,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就算她最后得回宫去,但她依旧是属于他的,永远不离不弃!
她怜惜着他。
就算他有什么丑陋的伤疤,她都要用爱为他治愈。
因为,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落在他身上,并认定他是她的天,也成为她的一切。
这一刻,他们为彼此的深情而感动着。
「你喜欢我,是不?」姚姝姝鼓起勇气问。
终究,她还是想要听他说出口。
「是。」蔚青定定地执起她的手,温柔地说。
她为他不多话的深情所撼动。
「我爱妳。」
这时,屋外绽满花朵的桃树,在阳光的映照下层现前所未有的艳红,如同两人的爱情,擦出了炽热的火花。
「谢谢……」她说着,忽地热泪盈眶。
她怎能不感动呢?她盼了那么多个日子,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为此,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我也爱你。她在心里悄悄地说着。
像听到她心底的话语一般,蔚青低下头看着,同时拥着她。
姚姝姝抬头望他,眼底盈满了笑意。
然后,他封缄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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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不知不觉地,时间流逝在他们的笑语里,山上原先沉寂的日子,一时之间缤纷灿烂起来。
姚姝姝已经在山上住了几天呢?
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数。
她偶尔想念起姚门里的那一群人,但只要蔚青在她身边,她的一颗心就全放在他身上,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她想和他厮守一生。
这一日,蔚青带着姚姝姝出游。
「上回,我在这附近闻到了桂花的香味。」她开心地说。
他牵着她的手,「当真?」
她点点头。
「我想做糕点,老师父也喜欢吃呢。」
说着,姚姝姝想起当时他们一同到茶楼里,她点了桂花糕的那一段往事。
蔚青有意无意地问:「妳不回姚门……行吗?」
姚姝姝一怔。
她总是逃避着这问题,只是,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呢?
「我不知道。」她心底总是有那么点疙瘩在。「姚门恐怕是回不去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回去了。」
她这一回去,恐怕就不是回姚门,而是要进宫去了。
为此,她感到好沉重吶!
他听着,虽然不明所以,却心疼无比。
「我喜欢山上,不想回去。这里很好,有你、有老师父,要我离开你们,我舍不得。」
姚姝姝幽幽的说着,眉眼含着淡淡的一抹愁。
「但妳有自己的亲人。」
「不,恐怕就快没有了……」姚姝姝戚然地说。
师娘已经不要她了,还叫她去宫里认那个未曾谋面的皇堂兄,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彷佛感受到她的无助,蔚青搂住她。
「就别再赶我走了吧。」她扯着他的衣袖,哀求着。
「不会的。」他给予保证。
蔚青拥她入怀,可她在他怀中依旧隐隐颤抖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样的幸福建筑在太脆弱的根基上吧,彷佛只要轻轻一推,这样美好的日子就要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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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京若尘望着被火焚烧殆尽的断垣一残壁,感到震惊。
这一切,教人看得触目惊心。
四周的人皆议论纷纷着。
「真可怕啊!」
「姚门竟惨遭灭门,这是个善心的门派啊,怎会……」
「江湖事很难说,你若不小心踩到别人的痛处,别人就记恨你一辈子。」
「姚掌门真的是好人啊,可怜啊!上回我家生了个女儿,他们还送了好多又大又香的馒头呢!」
「唉!」
「可怜……」
京若尘听着,低头看见刻有「姚门」的匾额已被烧得漆黑,字迹模糊几近无法辨认。
上回,他们来要人,掌门人说人不见了。他们搜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次,不见的不只有一人,而是众多的生命。
姚门竟然被烧毁了!
据说火是半夜烧起的,夜阑人静,万物皆睡去,待发现大火要来抢救时,为时已晚。
那公主恐怕也葬身其中!
传言这是江湖寻仇,怕是难以查出是谁所为了。就算查出了,又能如何呢?死去的人,终究不能复生。
「全死了吗?」赫连复问着一旁的人。
「怕是无活口了。」
赫连复摇摇头,「江湖就是如此,人的性命难拿捏啊!」而他一心想见的皇堂妹,恐怕也是……「我只是想寻回堂妹,竟是这样难……」
「宫中的钩心斗角,不也如此。」京若尘淡淡回应。
「回宫吧。」特地来了,竟然要不到人。
他们只好打道回宫了。
「皇上,说不定公主不在里头。」京若尘说着。
这话给了一线希望,赫连复忙转头。
「公主失踪了这么多天,听说都没回来。」京若尘分析着。
「也就是说,或许还有希望?」他这话带着质疑的口气。
「总得试试。」京若尘建议着,「就召告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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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姝姝伴着南宫澈,在院里做针黹补衣,蔚青则打猎去了。
蔚青总说她过于瘦弱,需要多吃点肉,才能长点肉。
「师父。」习惯性地,她也喊南宫澈为师父。
南宫澈抬头。
「我想问您……」
「说吧,姝儿。」他和蔼地笑着,「有话就说。」
「为什么您和卫青要住在这山上,卫青甚至坚决不下山?」姚姝姝将心中的疑问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