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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今生的新郎 page 2 作者:罗季月

  “我走出PubPassion,他追上来。”金郁南重重吐了口气,不耐地掏出烟。“唉!你为什么不直接向警察局调资料?那天晚上,我就已经在那里做了很详细的笔录,我又不是录音带,老要我说同样的话!”

  “笔录是笔录,”李文洛静静地站起身,将她手中整包的烟一把抢过来,又坐回去职业性地面无表情地继续。“我还是希望能从你口中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你是当事人。”

  “你干什么抢我的东西?”她立即暴跳地吼。

  “第一,我不喜欢看到青少年抽烟;第二,我讨厌看到黄毛丫头污染我的环境。”他面不改色地回道。

  “你目中无人!”她怒气冲天地骂。“这是你对待客户应有的态度吗?”

  李文洛肚里忍俊不禁,不知是谁目中无人,表面仍是神色淡漠,眼光却带嘲弄。“你是付钱给我的人吗?”

  金郁南一时哑口无言,不禁别开脸,轻哼了一声。“是我爸。”

  “所以你只管做好你该配合的工作。”他毫不留情地说:“如果连这最起码的一点你都没办法做到,那我看这场官司也不用打了。”

  “我本来就不想打这场官司。”她抱着手臂坐回去,跷起脚,冷冷地说。“谁在乎坐牢。”

  “那么在你来以前,”李文洛对她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应该先和你的父母沟通好,省得你白跑这一趟。”

  “是他们为了面子,想要打赢官司的。”她斜睨了李文洛一眼,噘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好啦!大叔,还要问什么就问,我尽量配合就是。”

  她那声“大叔”,真让李文洛在一秒钟之间感到老了二十岁。但是他还是职业性地保持没有表情的面具,继续他的探询工作。

  这工作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期间,他向秘书要了拍纸簿和铅笔。有点久!这出乎李文洛意料之外,不过,金郁南肯配合,总算是顺利。

  “谢谢你今天的合作。”他关上录音机,放下手中的铅笔,言不由衷地说。“感激不尽。”

  “你是该感激的。”女飞仔大言不渐,倏地站起身来。“没事,我可以走了吧?大叔。”

  “嗯!希望你下回的配合度也像今天这么有效率。”

  “再看看吧!大叔。”她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离开。

  大叔,李文洛看着已关上的门,撇撇嘴,大叔,真恨那个黄毛丫头这么喊自己,大叔,哼!

  ???

  夜已经很深,李文洛的秘书早已下班走了,事务所中,只剩下李文洛一个人在挑灯夜战。桌边的披萨盒几块吃剩的面饼早已变得冷硬,马克杯内喝剩的咖啡也浮着一层乳膜。他习惯性地将下午从金郁南口中所得到的案情加以整理,事情要一气呵成才会有成就感。也不知自己这样埋首伏案多久了,等他觉得手上所做的事可告一段落时,才发现很晚了。

  李文洛索性不回住处,随手开了电视机,眼看着荧光幕,脑中仍在想着案发的整个过程。

  金郁南,十七岁,邱仕良,十九岁,两人相偕到PubPassion,邱仕良替金郁南付了饮料费用。在喝了约六罐啤酒后,邱仕良藉着酒意对金郁南有性骚扰的行为,为金郁南所拒……等金郁南冲出PubPassion,邱仕良追上来,两人在拉扯间,金郁南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邱仕良认为……一阵微弱的声响,骤然打断了李文洛的思维。他悄声走到门边,听出是蹑手蹑脚的步伐,猛一开门,从街灯自窗户投射而入暗淡的光线中,他看到一个黑色瘦小的身影,立即迅捷地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腕,出其不意地将其反剪在背。

  “啊!”那人不由得惊叫一声。

  李文洛怔了怔,这声音是……

  他松开手,扭亮灯,眼睛所见的果然是金郁南。

  “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做什么?”他对这个刁蛮的女飞仔实在无甚好感。

  “谁说我是偷偷摸摸!”她揉着自己被抓痛的手腕,倔强地辩解。“是我来时,门正好上锁了,我只好自己想办法进来。”

  “不要跟我强词夺理!”他狠狠瞟着她。“闯空门也是一种罪行,何况你是现行犯。”

  “那你看到我偷了什么吗?”她昂起下巴迎视他。“你的证据呢?”

  “你夜间侵入民宅,就是证据!”

  “这是公司,又不是住宅,而且我未成年。”她存心挑他的语病。

  “那又怎样?”李文洛看了她身后的大门一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种古旧的锁,好开得很。”

  原来已是惯犯了!他心里在摇头,真不想替眼前这个不上进的女飞仔辩护,就算是无罪开释,对这整个社会,甚至对她本身也没有多大好处。

  他不想跟她多费唇舌。“你这样私闯我的办公室,到底是看上这里的什么东西?”

  不料,金郁南脸上现出恼怒的光,大吼:“我说过我不是小偷,谁稀罕你的臭东西,烂杂碎!”

  “那你来是要做什么?”他不愠不火地说。“是要补充下午的记录吗?”

  “我以为这里没人在。算了!”她自言自语似地,又猝然转身。“算我走错地方了。”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他发现她的衣服和下午完全一样,可见在街上游荡很久。“这是你应该在家的时候。”

  “我回不回家关你屁事!”她突然怒冲冲地口出恶言。“我爸妈都不管,你管什么!”

  “你爸妈都不管了,可见你的行为多令人失望。”他不打算同情这个骄矜的少女。

  “是啊!”她骤然转身对他怒吼。“反正我是无药可救的罪人!一无是处的笨蛋!只会败家,到哪里都被嫌憎,废物!垃圾!这样你满意了吗?大叔!”

  他没料到她的反弹这么剧烈,不禁微愣了愣,瞄了下她咄咄逼人的脸,讶然地看见她眼中激动的泪光及轻颤的下颚。

  “你是没地方去吧?”他的声音不觉缓和起来。

  “……”金郁南咬住牙,深吸了口气,硬把眼眶的泪光收回。“不关你的事!”说着,她伸手扳动门把。

  “你要睡在会客室的沙发,我不反对。”李文洛虽然不愿留她,但见她这样,肯定不会回家,让她在这里睡,总比任她在街头鬼混来得好。“不过,感冒我可不负责。”

  扳动门把的手停住了,李文洛从她的背影看得出她在犹豫,也不再多说,径自转回自己的小办公室。

  “喂!”她骤然开口叫住正踏进小办公室的他。

  李文洛回头看她。

  几度撇嘴后,金郁南再次生硬地开口:“谢了。”

  “那沙发的弹簧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淡淡丢下这句话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电视在小声播放着,不知何时,李文洛已靠在转椅上睡着了,夜也变得很沉。

  第二章

  一阵街车驶过的声音唤醒了李文洛。

  他伸了伸腰,习惯性地看看桌上的小钟,七点零五分。对了!他想起昨夜闯进这里的金郁南,不知道这个女飞仔醒了没,得在秘书来上班前叫醒她,否则让其他客户看见会客室躺着一个不良少女,他这个律师就不用当了。

  李文洛悄悄打开会客室的门,讶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走到沙发旁,他看见一件摺叠好的风衣,不知怎地,竟感到一丝惘然。

  这风衣是昨夜他在自己办公室门后发现的,前一阵子气温骤低,还穿在身上,这两天气候转暖,就把它忘在门后。他当时看到风衣,便想起金郁南一个人睡在会客室要是真着凉了就不好,于是轻手轻脚地进了会客室。

  在窗外射进的街灯下,金郁南睡得很沉。也只有在这时候,她原该有的年少纯真才在那脸上厚重的脂粉下隐隐透出。十七岁,他不禁摇头替她惋惜,在该是欢乐无忧的年纪,却如此不知轻重地任意遭蹋着。

  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在十七岁时,还不是叛逆了好一阵子。他微吐一口气,没再想下去,只将手中的风衣轻轻覆在那看来十分单薄的身躯上。

  在沉默的黑暗中,他悄悄阖上身后的门,但愿在金郁南的梦里,没有反叛和蛮横的暴力与怨怼。

  街车的喇叭声令李文洛的思绪骤然打回到现实。

  他顺手抄起沙发上的风衣抖了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新的一天开始了,在秘书来到以前,他还有些案件的资料要查询,忙碌正等着他呢!

  ???

  金郁南百无聊赖地在尚未开市的街道踱步着。

  太早了!除了旅馆和卖早餐的,街上几乎没有一家店面是开的。今天不是她想早起,而是东升的朝阳把光芒全投在她脸上,刺眼得教她直觉地要躲。

  今天早上,她下意识地将头缩进盖在身上的风衣里,风衣上残留着一丝刮胡水的味道,在她鼻间回绕,似有意似无意地逗弄着她的脑神经,逼得她睡不下去。几经挣扎,她才满不情愿地睁开眼,这才对覆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感到意外。拉扯着那件衣服,她看着这样高大的身量,估计该是属于李文洛的。这时,衣上又隐隐传出刮胡水的味道……

  想到这里,金郁南的心不觉又微微一动。

  你是没地方去吧?

  李文洛的话跃进她的脑海,他说对了!昨晚的她,在面对家中浪涛似的斥责后,的确没地方可去。

  “打从出生到现在,她到底为这个家尽过什么力?”贵为金氏集团董事长的父亲在知道她持刀刺伤邱仕良后,每见到她,便拍着桌子怒骂。“整天除了会跟不良少年鬼混,偷东摸西的以外,你还会什么?现在又捅出这个楼子,让大伙儿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大不了我去坐牢就是了。”她当时冲口而出。

  父亲当场赏了她两巴掌。“你想丢人现眼,我们金家还丢不起这个脸!”

  “我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家里多你这样一个废物!”母亲在旁忿忿地戳着她的太阳穴骂。“你真是个讨债鬼投胎转世的!”

  哥哥和姐姐更是从不拿正眼看她。

  “好不容易找到有点能耐的律师,你居然把人家给气跑了!”哥哥鄙夷地道。“你自己不要脸,别拖累家里的人也跟着丢脸!”

  “你还姓不姓金?”姐姐轻蔑地转向母亲。“妈,你确定当年生下的真是她吗?”

  令她心冷的是母亲以沉默代替回答。

  “不管怎样,你今天就给我去律师那里说个明白!”这是父亲给她的最后通牒。“要是律师认为你不够合作,你就别给我回来!”

  就这样,她硬着头皮到李文洛的律师事务所。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一时间她感到无处可去,那个不算家的家,回去只有徒遭大家的白眼。而她原本的朋友自从邱仕良被刺的事传开来后,对她就敬鬼神而远之了。

  她从不后悔刺伤邱仕良那个混蛋!

  “阿南,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小姐,嘿嘿!大家都晓得你家没一个把你当人看。”

  当时从PUB追出来的邱仕良可能要报自己在他胯间的一踢之仇,还凑过脸来,恶意地说:“你该不会是你老头还是你妈在外面偷生的……”

  她伸手一拳正中鼻梁,当场打得他鼻血直流。

  可是邱仕良从没被女生这样揍过,脸上挂不住,居然破口大骂三字经。

  “你以为你们金家多高贵!”他骂街似地对她吼。“你家的钱都是你老头跟当官的挂勾所赚的黑钱!”

  她最恨别人说她家坏话,加上邱仕良那只狗熊真以为她拿着刀不敢动手杀他,她就杀给他看!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从这家店晃到那家店,直到每家店都打烊了,街上只剩路灯是亮着的,她还不知该何去何从,其实两条腿早因整个晚上的走走停停而酸累不已。

  正在県徨之际,她想到了李文洛的律师事务所,在这无人的夜里,办公室应该不会有人的;而且她见识过那种锁,容易开得很,更何况事务所没有装置保全系统,所以进去不是难事。

  她可以偷偷溜进去睡个觉,在他们上班前离开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她为自己这个办法洋洋得意,岂知她在开锁前,忘了察看里面是不是有灯光,结果才会被那个李文洛逮个正着。

  你爸妈都不管了,可见你的行为多令人失望。

  李文洛的这句话突然猛敲进她的思维,她的心无端端地被拧了一下,真是,关他什么事!仿佛李文洛就站在面前似的,金郁南用力往前踹了一脚。

  你要睡在会客室的沙发,我不反对,不过,感冒我可不负责。

  李文洛漠然的声音又在她踹出一脚间响起,她闷闷地把脚收回。其实昨晚,他算是救了无处可去的自己。

  不过,金郁南不懂为什么他会工作得这么晚。她曾对房门虚掩的小办公室瞟了一眼,偌大的办公桌上除了披萨盒和马克杯外,都被一堆堆像文件的东西放得满满的。

  昨晚睡的那间会客室,坦白说,有点冷。但当她躺在沙发上,听着隔着门隐约传来的电视声音,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安心。

  在睡下的同时,她注意到李文洛把音量调小了。而早上醒来所看到身上披着的风衣,金郁南明白也是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李文洛替自己加盖上的。

  在思绪回转间,金郁南似乎又嗅到那风衣上残留的刮胡水。这不同于哥哥身上的古龙水,更有别于像邱仕良这类男生所散发的汗息,像是……

  金郁南抖然回过神来地顿住脚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蓦地发现心跳有点不正常,一时想不起李文洛的长相,只记得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等等,她记得他的长相干什么?自己真是神经病!金郁南一面暗自骂着,一面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掏出烟来,搓扭着打火机。

  第一,我不喜欢看到青少年抽烟;第二,我讨厌看到黄毛丫头污染我的环境。

  嗳!今天是怎么了?金郁南心中有气地将烟点燃,李文洛的话老在她耳畔挥之不去!像是要证实自己正常如昨似的,她用力猛吸了两口烟,缓缓吐出。

  阳光无声而温暖地照在她的背上,金郁南忍不住又想起昨晚覆盖在身上的那件风衣。

  从小到大,上至父母兄弟,下至佣人,在她记忆里,就找不出家中任何人怕她着凉,半夜起来为她盖被的时候。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这是金氏家族的生活方式……

  “郁南,看你怎么吃的?”

  母亲不耐的声音倏忽地在耳边响起,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五、六岁时,和家人同桌共餐的情形,她老是吃得满脸满桌的饭粒。

  “你怎么就不会跟你哥哥姐姐学学?”

  父亲老这么说她,在她上学以后,这句话她更是耳熟能详;因为不仅是父亲这么说,母亲也一字不漏地对她重复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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