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正在往会议室的路上。打来跟妳讲两句。」牛世平笑嘻嘻地问:「好几天没看到我,妳有没有想念我啊?」
「你在作梦吗?」田可慈被他讲得心跳有点不规则起来,不过还是力持镇静:「阿桦一个人在忙,我要去帮她准备开店了。你到底有什么贵事?」
「贵事不敢当,只有两件小事啦。」牛世平听惯她的冷言冷语,丝毫不以为意。「第一件,妳答应过要陪我去参加明天晚上的酒会,我提醒妳一声。」
「知道了。」虽然不甘愿,不过答应过的事情她不会反悔,只好悻悻然同意。「第二件呢?麻烦你一次讲完行不行!」
「喔,第二件就更不重要了。」话筒里传来低低的哂笑。「我只是要跟妳说,我很想妳。好想赶快回台北看到妳。」
「你……」田可慈的脸蛋终于轰的一下红了,她羞愤地猛挂上电话,把那哈哈大笑声截断,逃进厨房。
黎桦看着她神色慌张地冲进来,俏脸生晕,眼神慌乱,却带着难得一见的娇羞与尴尬……
「又是牛先生的电话?」黎桦已经见怪不怪,她继续手上的工作,专心冲泡清香扑鼻的红茶,一面随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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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经被半拐半强迫地陪牛世平出席过不少宴会、应酬场合,不过,还没有哪一次感觉像这么尴尬过。
可能是自己心虚的关系,田可慈只觉得身旁来来去去的人们,都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
「妳想太多了。」一身深色手工西装,英俊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牛世平,是唯一态度正常的人。他笑着响应田可慈的咕哝。
他穿过衣香鬓影、满场贵宾的豪华宴客大厅,帮她带来一杯香槟时,看起来那么自在而舒适,好象他天生就该在这样贵气的场合来去自如。
田可慈有点目眩。
这个男人,真的是在她小小的茶艺馆里帮忙搬桌椅、擦地板的那个人吗?
也真的是……在那个充满泡芙香气的厨房里,热情而略带紧张地亲吻她的那个人吗?
她感觉自己脸蛋的热度正在升高,黑色无袖小礼服的领口好象突然变紧了,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妳看,这些人里面,有一半以上是妳已经见过的。」牛世平把香槟交给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回答她的问题:「妳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怎么会有什么不同?大家不是都很客气的跟妳打招呼吗?」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尴尬与不自在?田可慈抿了一小口甜甜的香槟,很挫折地决定不再多说。
「别喝太多,妳皮肤白,一下就看出来了。」牛世平亲昵地凑在她耳边说,还屈指用指关节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引起一阵阵惊人的热潮,烧过她的脸,连耳根子都烧红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场所这样动手动脚的?」田可慈力持冷静,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手上的香槟杯对着他丢过去。
「妳害羞了吗?老板娘?」牛世平笑问,俊眸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我只是……」田可慈决定不要跟他争论这件事,她撇开头,闷闷地说:「反正我觉得不太舒服就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早点走。」
「妳陪我参加过这么多次聚会,怎么今天才开始觉得不舒服?」
「我不是『陪』你参加,我是被你强迫的。」田可慈满脸不甘愿地反驳。
「别这么说,我们是经过协议,双方同意的。」牛世平略倾身,似笑非笑提醒这位记性不太好的田小姐。「当初是谁明明知道刘医师心有所属,还推我出去做炮灰,让我不但追不到,白白浪费了我的真心,还间接促成了老胡跟刘医师的一段好姻缘?看他们甜甜蜜蜜的样子,妳难道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不要再说了!我为了这件事,难道没有付出代价?」田可慈转头瞪他,凤眼中燃烧起怒火。「从那之后,每次你临时找不到女伴出席宴会,哪次不是我帮你的忙?发表会、签约酒会、慈善音乐会……我都快变成交际花了!你还有话说!」
牛世平只是微笑。「既然都这么多次了,应该没什么好尴尬的啊,那妳今天到底为什么……」
偏偏田可慈就是讲不出口!
她怎么能告诉他,现在只要看见他那形状优美、带着笑意的唇,就忍不住想起那个吻?怎么能告诉他,对于他自然而然的亲昵态度,她已经无法坦然面对,甚至光察觉他的接近,就让她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田可慈对于这样的自己极度不习惯与痛恨。她只想逃开,好好冷静一下,免得在他的注视中,又很不争气地脸红!
「那不是吴社长吗?他刚进来,你要不要过去跟他打招呼?」田可慈顾左右而言它,随便指了几个他身后的人以转移注意力。「叶董也在,他们都在看这边,你快过去跟他们谈谈吧。」
应酬是必须的,牛世平颔首。「那妳在这边吃点东西,我过去打个招呼。还是……妳陪我过去?」
「免了,你请吧。」田可慈忙不迭地推他。「快去快去。」
目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没入人群中,田可慈这才吐出一口长气,放松了下来。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沈至康向她这边走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台北社交圈就是这么小,一个酒会就可以遇到这么多熟人?田可慈只想躲到旁边厚厚的窗帘后面,一辈子不要出来!
可惜已经太晚了,沈至康是看到她才走过来的。
「可慈,原来妳也在。妳今晚很漂亮。」沈至康来到她面前,镜片后温文眼眸中有着惊艳的光芒。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平常打扮素净简单的学妹,换上小礼服、淡施脂粉的模样,居然这么美丽。黑色的礼服衬得她肤光胜雪,凤眼明亮,古典而细致的轮廓,带着耐人寻味的聪慧气质。
她与一般的庸脂俗粉是那么不同,沈至康在心里默默想着。
「谢谢学长。」田可慈稍稍尴尬地响应。除了嘻皮笑脸的牛世平以外,任何人这么直接地赞美她,都让她不自在。「学长刚到?」
「来了一会儿,我看到牛先生跟妳一起进来。」沈至康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是滋味。
事实上,牛世平和田可慈站在一起亲密谈话的样子,让他远远看着,就觉得稍稍刺眼。
一种微妙的嫉妒心理正在滋长。虽然从来没有跟田可慈进一步交往过,不过多年来,她雪白的瓜子脸、充满期待与崇拜的眼神,都在记忆中留下美好而惆怅的痕迹。而如今,她出落成一个这样引人入胜的女子,在她身旁的,却不是自己……
何况,牛世平这个人,待他了解更多,就更令人不能气平。家世、学历、相貌无一不好,最难得的是那股优闲而自在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彷佛地球是为了他运转,出生至今从来没有经历不顺心似的。
「学长一个人来?」田可慈没有注意到沈至康的失神与沉默,她随便找个话题:「没想到学长也会来这样的场合。」
沈至康笑笑。「今晚这个酒会,我们公司有赞助,总是要来露一下面,做做公关。这也是工作的一部份。」
「应酬比工作还累吧?」田可慈也笑,露出雪白如编贝般的齿,略带淘气的笑脸,让沈至康又是一阵迷惑。
他隐约感觉自己对苏佩佳依然旧情难忘。不过……眼前言笑晏晏的田可慈,也是一个极为吸引人的美女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妳说得没错。」半晌,沉至康定了定神,有点无奈地耸耸肩。「台湾这种应酬文化还真不容易适应。佩佳每次都说我不够活络。天知道我宁愿在办公室加班,也不要来这种场合言不及义一个晚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久了就习惯了。」田可慈同情地安慰他。「你很快就会发现,来来去去应酬的都是差不多的人,他们也不见得喜欢这种场合。就当作是在饭店里加班吧!」
沈至康又笑了,他温厚端正的脸上有着打趣的神情:「看妳每天在茶艺馆忙进忙出的,对于台北社交圈的应酬场合,还这么了解?」
田可慈觉得耳根子又开始发烫。她是被牛世平拖着参加过大大小小的酒会、晚宴,所以才确实比一般人多了些认识。
正在尴尬,沈至康又自顾自地接下去攀谈:「其实有个人可以问问、聊聊也不错。毕竟我还算生手,很多面孔跟名字都还对不上。像……妳知道那边那个穿蓝衣服的人是谁吗?他刚刚跟胜强的金总在讲话。」
「喔,那是大众日报的发行人周先生。」田可慈看了一眼,流利回答。
「妳还真有两下子!看来我得多多请教妳了!」
一方面是逃避牛世平日益增强的魅力与存在感,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场合实在无聊,两杯香槟之后,田可慈与沈至康打破了从沈至康回国以来,不,甚至更久以前就存在的僵硬,好好聊了一晚上有关社交圈的现况与八卦。
而另一边,整晚都不得闲,许多人排队等着过来攀谈的牛世平,在谈笑间,总是不动声色地分心,眼光紧紧跟随着那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没有放过她古典清丽瓜子脸上不时出现的浅笑,以及她与身旁男子愉悦交谈的模样。
很好,看来有人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该是下更猛的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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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艺馆里,很平常的周五晚上。
「后天?我不能去。我有事。」
听到这样的拒绝,金爽茶艺馆柜台里外的人都抬起头,用很惊讶的眼光看着田可慈。
「妳……」牛世平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英俊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妳答应过我的!」
「我们那天不是休假?」黎桦也瞪着她。「难道妳又改变心意了?」
「没有,我只是……跟别人先有约了。」田可慈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很心虚。
「跟谁约?」牛世平不死心地追问。
「关你什么事?」
没想到田可慈跟黎桦异口同声说。田可慈好惊讶地转头看着黎桦,黎桦只是耸耸肩,解释:「我猜妳一定会说这句。」
田可慈有点颜面无光,她没好气地瞪黎桦一眼,又转身躲进厨房去了。
留下一脸震惊的牛世平,跟黎桦大眼瞪小眼。
「你瞪我也没用,我不知道她跟谁有约。」很有个性的黎桦冷着脸说。
而牛世平追进厨房去的时候,发现田可慈马上进入戒备状态,倒退两步,凤眼闪闪发亮瞪着他,顿时忍不住勾起嘴角,扬起笑意。
「妳在怕什么?」牛世平笑着走近。「老板娘,妳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谁说我害怕?」田可慈觉得脸上就是一热,对着靠近自己的高大身影,毫无办法从身体深处开始产生颤抖。
她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的反应,可是近来发现……她其实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的在意,无法控制的敏感,无法控制的心慌,都让她生气。平常爽快大方的女子要别扭起来,通常会变成生闷气--因为不习惯自己无法主掌情绪的无助感,所以特别容易闹脾气。
「妳不怕的话,干嘛一直往后退?我又不会咬妳。」牛世平笑瞇瞇地靠近,伸手想拉她。「妳最近都这样,我有什么地方吓到妳吗?妳以前不会这样的。」
还敢问!还不就是……上次……就在这厨房……
田可慈的脸蛋已经愈来愈烫,她很挫折地闪开那已经差点碰到她的大手,凶狠地瞪着那一脸愉悦笑意的英俊男子。
「你不要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
「我不怕啊,妳揍嘛。」牛世平毫不介意地继续黏过去,硬是握住纤纤玉臂,把挣扎不停的佳人往自己拖近,一面低声诱哄:「不要乱动,妳不要怕嘛,我只是要问妳,到底跟谁有约?为什么不能陪我去吃这顿饭?」
「你要谈工作的事情,干嘛一定要拖我去?」田可慈还是奋力想挣脱那太过亲昵的箝制,她气得想跺脚。「你放手啦!我就是有约嘛!」
「不说就不放。」牛世平另一只大手已经抚上细嫩的脸蛋,享受那滑润触感,笑得更愉悦了,好象偷吃到蜂蜜的熊。「老板娘,妳脸红了喔,是不是……啊!」
牛世平还没讲完,轻薄的大手马上得到惩罚,田可慈狠狠咬了他一口。趁牛世平呼痛的时候,用力一把推开他硬实的胸膛。「你……走开!」
牛世平夸张地叹口气,抚着左手,一面笑望着被自己逗弄得气急败坏、俏脸泛着淡淡红晕、凤眼闪烁愤怒光芒的田可慈。他灼灼盯着她,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妳知道我没得到答案,会一直这样问下去。不过,不次希望妳咬的……不是我的手。」
「你……」
就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撩拨、毫不避讳的接近,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她芳心大乱,又慌张又愤怒!
田可慈被他暧味的眼神与言语弄得脸红耳赤,罕见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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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她拎着最近出版上架的新作,去赴大学昔日同窗张媛婷的约,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只要一想到当时的语气与表情,就忍不住觉得耳根子发辣。
「可慈,妳出书变慢了。」张媛婷开心地接过田可慈给她的赠书,翻了翻,一面抱怨:「妳以前两三个月就给我一本,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比较忙,没时间写。」田可慈托腮,看着对面眉宇间还有一丝天真稚气的同学,语气陡然一冷:「对了,我问妳,是不是妳告诉苏佩佳我在写小说?」
张媛婷一惊,面露窘色,缩了缩肩膀,陪笑:「妳……妳怎么知道?」
田可慈扬起精致下巴,哼了一声。
「就……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溜嘴的嘛……哎,妳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妳们都很棒、很有成就啊。妳看,佩佳工作那么得意,妳还自己开店,而且写了这么多本书,我讲到妳们是我大学同学,都觉得好光荣哦。」单纯的张媛婷把封面粉嫩的小说按在胸前,很虔敬很认真地说:「真的,可慈,我好羡慕妳们两个。」
「有什么好羡慕的?」田可慈耸耸肩。「也不过就是这样。妳自己也很不错啊,也没有什么忧虑。这样不就很好吗?妳最近工作怎么样?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