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有话直说,不要这样暗示,我不吃这一套。」田可慈不客气地说。
「妳就跟小晴一样。她呢,讲到谁都好,就是讲到喜欢的小男生,会闹别扭。
我看妳也是。」刘萱笑得让田可慈耳根子辣辣的。「说不理他嘛,偏偏又一直想到他的好处。愈是喜欢,就愈别扭。可慈,妳说,对不对?」
「妳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取笑人,我又不是听不懂。」田可慈没好气。她把折了一大落的纸巾堆在小篮子里,示意黎桦过来拿。她又开始找抹布擦玻璃杯,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看能不能让这个令她坐立不安的话题赶快过去。
「可慈,妳有没有告诉过他妳的心意呢?」刘萱正色说:「世平一直都很喜欢妳。只是,我想问妳,妳曾经试着让他知道过,妳也很重视他吗?」
「我……」杏眼流转,田可慈下意识地逃避着,她支吾:「什么重视不重视的嘛……应该不用讲这些吧!」
刘萱不会强迫她什么,她最后只是温婉地提醒,点到为止:「小晴虽然一直说不要,可是到最后,一定还是会请王信宏一起来玩。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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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世平生气了!
他当然不会骂人,也不会摆脸色或摔东西。在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样有活力,而该应酬的时候,也依然会亮出他招牌的爽朗笑容。
一切都很正常。
只有田可慈感觉得到,他正在生气!
他不再在下班之后,不管多晚都过来金爽帮忙;电话也不打了,连田可慈打过去跟他讲公事,也都三言两语就挂掉,没有多谈。她送帮他润饰的新闻稿过去他办公室时,他居然不在,也没有出现!
她清楚感觉到他的疏远。
忍无可忍,田可慈在电话里,终于忍不住地对他那亲切可人的秘书说:「我就不信他这么忙!为什么他就是不接电话?」
「田小姐,我们老板真的就这么忙。」孙秘书好无辜地说:「他以前都是硬拗出几分钟来接妳的电话,甚至中断会议出来接都有过。只是最近他忙到根本没时间,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开,还要……」
「我知道了,谢谢妳。」田可慈挫折地放弃。她已经沮丧得不想多说。「反正我就是刚把稿子传真回去了,这一篇专有名词很多,我不敢多改,本来想跟他讨论一下的,不过现在就请他自己发稿前再看一遍吧。就这样。」
「田小姐,妳不要……」孙秘书说着,突然扬起声调,转为兴奋:「啊!老板出来了,妳等一下!不要挂喔!」
田可慈的心跳被这几句话弄得突然不规则起来。她屏息,等候着。
「喂?」好一阵子没听见的醇厚嗓音传来,她又是一窒。
他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为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也没注意过?
「哪一位?我是牛世平。」他和气地问着。
「是我。」田可慈力持镇定,深呼吸一口气,才说:「我是要跟你说说,关于亚太金融会议的那篇演讲词。你有时间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一反平常一听见她声音就劈哩啪啦说个没完,牛世平只是简单回答:「现在大概没有。讲词有什么问题吗?」
田可慈简直想把话筒拿到面前看一看,研究研究。她怀疑不是电话坏掉了,就是自己耳朵坏掉了。
没有时间?牛世平居然跟她说没有时间?
「既然你没时间,那就不用说了,我传真回去就是,你自己看看吧,有问题再问我。」田可慈倔强地迅速说完。
「嗯。我知道了。」他还是那样凉凉的语气。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开口,不过也没有挂电话。
「你在忙?开会?」还是田可慈按捺不住,她不太甘愿地问。
「对啊。」回答愈来愈简单。
又是沉默。
「好,我受够了。」田可慈终于忍无可忍:「你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在生气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我在生气。」牛世平简洁有力承认。
「你在……」田可慈傻眼。她完全没料到牛世平会这么直接干脆。
那边传来孙秘书轻声提醒催促的声音,牛世平掩着话筒交代了几句,又回到对话中:「我是在生气,妳没听错。」
「为什么?」
牛世平又安静了一下,然后,沉沉地说:「妳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更生气。在妳想出来之前,我……暂时不想跟妳说话。」
然后,他把电话挂掉了!
田可慈这次真的拿着电话发呆,一直瞪着话筒,完全不敢置信。
牛世平!那个让她差遣、呼来喝去的牛世平!笑嘻嘻的、从来不曾给过她一点点脸色看的牛皮糖!
有志气!有胆色!敢这样对她!
好你个牛世平!
田可慈简直气晕了!
恼羞成怒之际,她却无法否认有一丝日益增强的恐慌慢慢淹上来,让她开始有点喘不过气。
牛世平居然这么生气?
她到底做错什么?
该不该道歉?是不是很严重?
不,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大男人闹什么别扭啊!谁理他!
可是……又想到刘萱讲的,难道是自己像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特别别扭吗?这样不是很幼稚?
田可慈都快把头想破了,一向装不了多少心事的她,此刻真是郁闷得一肚子火无处可发,连一向刻苦耐劳的黎桦都被整得逃之夭夭,远走高飞,陪自己的另一半去日本做检查,请假数天。
然后,田可慈这才发现,一个人的她,居然这么失落。
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承认了。她想念牛世平的陪伴。想念他的温柔纵容,想念他爽朗阳光的笑脸,想念她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
这一切,她都想念。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在生气,还气得很厉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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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可慈白天还是忙茶艺馆的生意。到了晚上,灯下对着手提电脑独坐,她帮自己泡一杯热茶,总是望着屏幕发呆。
想了好几天,她实在快闷坏了,打电话找刘萱想诉苦兼闲聊,结果接电话的小晴告诉她,刘萱在医院值班。
「小晴,我问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田可慈干脆跟小晴聊了起来。她托着腮,在书桌前,瞪着茶杯上方袅袅上升的白烟。「如果王信宏,就是妳喜欢的那个男生,有一天突然生妳的气、不理妳了,妳会怎么办?」
「那我也不要理他啊!我又没有喜欢他!可慈阿姨妳乱说!」小晴尖叫起来。
田可慈把话筒拿远一点,免得伤害自己耳膜;两秒钟以后才放回耳边,皱眉继续问:「好啦,我问错了。那换一个。我问妳,如果是妳小阿姨,有一天突然生妳的气、不理妳了……」
「她才不会!我不要跟妳讲了!可慈阿姨欺负我!」小晴几乎要哭了,她嫩嫩嗓音里有着恐惧:「小阿姨不会生我的气!她不会不理我!」
「我讲错了,小晴不哭,阿姨讲错了。」田可慈叹口气。「妳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都几岁了。我只是要问……那妳告诉我,谁会生妳的气?」
小晴委屈地想了一下,可怜兮兮地答:「爸爸啊,爷爷奶奶啊,王妈啊。」
「他们生妳的气的时候,妳怎么办?」
「就……」小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耶。就哭啊。跟他们说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然后呢?」
「没有了啊,他们就不会生气了,还会抱抱跟拍拍,然后我就不哭了。」
「妳这根本是耍赖嘛!」田可慈拍了一下额头。
然后,好象拍通了什么穴道一样,她突然领悟了。
不就是……撒娇吗?小晴这一招还真的没有失败过。
那他吃不吃这一套呢?
可能……要试试看才知道喽。
第十章
夏夜周末,气温虽然居高不下,不过只要一进弘华总部大楼,就可以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清爽空调,令人精神一振。
带着微醺的牛世平,刚结束一个应酬,回来办公室要拿几份文件,却是一进大厅,便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迎面走过来。
正是穿著米色丝质无袖上衣、长裤,飘逸清丽的田可慈。她神气的凤眼看到他时闪了闪,牛世平一楞。
「妳来找我?」他强压住心中的兴奋与激荡,故意轻描淡写问。
「嗯,送稿件过来给你,我交给孙秘书了。」
好一阵子不见,两人都有点吶吶的。旁边牛世平的助理很乖巧地趁机开溜:「老板,不如我上去帮你拿文件就好,你们聊!」
「没关系,我就走了。」田可慈瞟他一眼。「你忙吧!」
「等一下……」还是忍不住叫住那个俏丽身影。牛世平看她回头,对着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反而又说不出话来了。
「叫我等一下干什么?」田可慈扬起脸,直率地问:「你不是还在生气吗?一定不想看到我,我还是先走为妙。」
「妳……」牛世平的行动比思想快,他脑筋还没转过来,手就已经像有自己意志一般,伸出去扣住那纤细的腕。
「干嘛啦?」再度回首,娇嗔责问。
那样的妩媚让牛世平简直想要马上投降,不过他还没忘记自己正在生气,所以清了清喉咙,略咳一声,掩饰他的失态。「没什么。妳要回家了吗?」
「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牛世平没有答腔。
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说要送她,可是却还是握着纤纤玉手不肯放。
「麻烦你放手好不好?我要去搭捷运。」田可慈说。她瞄他一眼:「你干嘛拉我?这样我怎么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自己动了。」牛世平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黝黑的大手中,包握着雪白的小手。颜色对比强烈,他呆呆看着。
唉,自己怎么这样没出息……
「算了,我送妳吧。」他最后终于挫折地这么说。
田可慈忍住想笑的冲动,她咬着红润的唇,慢慢地说:「你不是不想跟我讲话吗?干嘛还送我回家?」
「我们在车上可以都不讲话啊。」牛世平异想天开地提议。
「好,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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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两人还真的一路都不开口,你撑我也撑,就是不交谈。车子里面安安静静,只有CD播放的音乐声,悠扬流泄在两人之间。
沉默持续到田可慈家楼下,安静的巷道中。
快两个月之前,就是在这里看到沈至康跟自己拉拉扯扯,之后他就不曾再来过了。情况也是从那时开始奇怪。田可慈想到这里,忍不住偷看他一眼。
牛世平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侧面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浓眉似乎也微锁,好象在思考什么严重的事情似的。
「阿桦陪顾惟军去日本做检查了。」田可慈突然打破沉默,不过有点没话找话讲的样子。
「喔。」反应不是很热烈。
「你妈妈打过几次电话给我,都问我可不可以去基金会帮忙。」
「我知道,她也跟我提过。」还是有点冷淡。
「我每天都在想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想到现在也还没想出来。」
牛世平闻言,已经没办法继续故做冷静,他倏然转头,炯炯的眼眸直盯着田可慈的脸蛋看。
「妳还是没想到?」他很挫折地质问:「妳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想到?」
田可慈凤眼一瞪。「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你在闹哪门子的脾气啊?告诉你,我想说这些话已经很久了。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或是怀疑我跟沈至康有什么瓜葛,可以直接问啊!这样耍性格干嘛?」
闹了半天,忍了这么久不找她,以为她会好好反省的,没想到这位古灵精怪的田小姐,还居然完全无头绪、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牛世平真是被她完全打败。
「算了,时间已经很晚,我该回去了。」牛世平放弃了,他用手耙梳了一下短发,疲倦地问:「妳想说的都说完了吗?」
田可慈看看表,然后慢条斯理地接下去:「差不多都说完了,只剩下一句。」
「哪一句?请说。」
「你耳朵借我一下。」她勾勾玉指。
牛世平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才倾身过去,让她在他耳边清楚但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跟你说喔。我没有擦口红。」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木然保持原姿势,动都不动。
「妳再说一次。」确认的问题,嗓音有点压抑。
「不说了,我讲完了。」田可慈鼓足勇气才讲的,此刻她的脸已经胀红,勇气一泄千里,她夺门而逃,翻身就准备下车。
牛世平动作比她更快,横过身子,长臂伸过去用力拉上车门,把她按回副驾驶座上。
俊脸就在她眼前,只离开五公分远。他温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一阵一阵,带来令人心跳的灼热,烧过她整张脸。
「妳再说一次。」他坚持,缓缓地问。声音低沉,还有点哑。
「我没有擦口红啦!你明明听见了!」田可慈崩溃地大声说,她挫败地闭上眼睛,不敢看那近在眼前的、深黑的眼眸。
然后,一个狂喜的吻就吞噬了她柔软的、没有颜色粉饰的唇。
他恣意品尝着那暌违许久、令他几乎夜不安枕的甜蜜,轻啃慢吮,好象在享受最高级的甜点一般,愉悦感受她生涩而迟疑的响应,深深的掠夺侵占,毫不客气。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时,她的气息紊乱,粉脸晕红,柔媚的凤眼蒙上一层迷乱的雾气。他的额亲密地抵着她,凝视着她的娇媚。
「妳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他质问着,只是口吻已经不再冷硬。现在,是用苦恼而带点无奈的语气,低低诉说:「妳怎么可以不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田可慈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偷笑。
撒个娇,小小勾引一下,果然有效,一个男人绝对抵挡不了这样的力量。
她其实自己也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把心都掏给她了,才能任她这样搓圆捏扁,予取予求。
只是,他到底生什么气呢?
「你是在气我跟沈至康?」她轻声问。「可是,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我们最多只是谈谈话,聊聊他跟苏佩佳……我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那样,就是……你从香港回来那时候……」
牛世平略略拉开两人之间太亲密的距离。大掌捧住那张细致的脸蛋,他安静凝视她。
「我不是在气那个。」他终于说了。「我生气的是,妳居然一再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从最早以前的刘医师,到后来妳的大学同学,甚至是苏佩佳……妳如果真的在乎我,就不可能这么大方,忙着把我推给别人!我没办法忍受妳跟妳学长太接近,那天看到他对妳拉拉扯扯的,我甚至想动手揍他!可是妳……妳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安排我去追别的女人、叫我跟别人吃饭、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