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只是去看看』就闹成这么大了,要是真的有心要做什么,不就糟了?你不会武功,就算会使毒,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吃这套的。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的危险太多了,你如果老是这样任性妄为,不是每次都能运气这么好救得回来的。」魏子纪很少对尹承平说重话,但是事关他的安全——之前因为他的伤没好所以没有多讲,现在既然好多了,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你看你这次自己不好受!全部的人都跟着你不好受,你让师父师娘多担心知道吗?」
「我知道啊……所以我有在反省了嘛……」尹承平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着,突然他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地抬起头看着魏子纪。「那你呢?你担不担心?」
「我担不担心?」他居然还在问这种问题?「我被你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还问我担不担心?」
尹承平这才满足地笑了,将头靠到他身上。「对不起,我知道你担心我的。」
「知道就好。」魏子纪摸摸他的头,觉得他似乎不太对劲。「那你现在又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尹承平摇摇头。「不是说了只是太闷想出来走走而已吗?」
「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从小你一有什么心事就会跑来这,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了,在烦些什么?你的伤没完全好,别太烦心了。」
知道自己瞒不过魏子纪,尹承平叹了口气说:「我在想……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们两个人怎么了?」魏子纪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我不知道……」从前他是怕魏子纪会不接受他:现在知道魏子纪也喜欢他后,却又担心身边的人不接受。「我心里好矛盾,我好怕,我不想跟四师兄分开,可是我也怕万一师父和哥哥反对……」
原来他最近就是在烦这个。「傻瓜,不是说好我们要在一起的吗?我说了我会去跟师父还有师兄说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你别担心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怕的事情呢,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什么天不怕地不怕,我怕得可多了!我怕黑、怕一个人、怕师娘哭、怕师父骂我、怕大哥生气、怕……怕你不理我,丢下我自己走了……」尹承平数着自己怕的东西,想想自己伯的事还真不少。
「放心,我不会不理你,也不会丢下你的。」拍拍他的背。这就是始终让魏子纪很不解的地方,小平明明是在大家的宠爱下长大的,但却一直很没有安全感,常常会自己躲起来想东想西的。
「那你后不后悔喜欢我?」尹承平又问。
「后悔什么?我反而怕有一天你会后悔喜欢我呢!」魏子纪笑着搂得更紧了。「我只怕自己喜欢你喜欢得还不够,哪还有时间后悔?」
「嗯嗯。」满意地点点头。自从有了魏子纪的承诺后,他的心才总算比较安定了。「我不会后悔喜欢你的,你知道我有多死心眼的,我说只喜欢你就只喜欢你。」
「说到这个,小平,有件事我想问你。」魏子纪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自己很不解的事。「大师兄是不用说了,但二师兄、三师兄你也都当他们是哥哥,那对我呢?你什么时候开始没把我当哥哥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尹承平偏着头想了会。「不知道耶,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话,我还能回答,问我什么开始没当你是哥哥的,那我就不知道了,搞不好从一开始就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喜欢我的?」这问题他放在心里好久了,就想找个机会跟他谈谈,或许他还是有点担心也许小平根本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啊?」没想到他还真的问了,尹承平愣了会,脸突然红了,低下头不肯回答。
他长这么大还真的头一遭见尹承平害羞,魏子纪也愣了一会,忍不住惊讶地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不是说知道吗?怎么不肯说?」
尹承平一直摇头不肯回答,但是魏子纪不肯死心地一直追问。尹承平被问得烦了,才说:「我跟你说,可是你不可以跟师父师娘说哦!」
「师父师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魏子纪怎么想也想不通,只得答应他。「我不说就是了。」
「就是啊……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师父的寿辰不是请了很多人来庄里作客吗?」尹承平这才开始说,只是脸上的红晕仍然没有退。「我记得那次热闹了好久,一直到客人都走了,大家才去休息。后来我回房后,才想起来我亲手为师父做的礼物没有拿给师父,我就连忙拿了要去给师父。结果在后花园看到师父和师娘在聊天,我就很高兴想要过去时,就看到……就看到……」
「看到什么?」见尹承平支支吾吾的,魏子纪好奇地追问。
尹承平看了魏子纪一眼,显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小小声地说:「我看师父亲了亲师娘……」
「啊……」魏子纪吓得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糟了,要是让师父师娘知道你居然看他们谈情说爱,你不被打屁股才怪!」
「小声点啦!所以才要你不可以说嘛!」尹承平慌张地连忙想用手遮住他的嘴,脸上还是红通通的。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比较大了,对这些事也不是懵懂不知,但是只要想到当时年纪还小的自己,看到敬重的师父和师娘的那一面时,还是会忍不住害臊起来。
魏子纪捣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笑不停。「好好,我小声点。然后呢?跟你发现自己喜欢上我有什么关系?」
看他捣住自己的嘴,点头说不笑了以后,尹承平才又继续说下去:「然后你也知道,我以前从没看过人家那样,而且又是师父和师娘……我很怕又很紧张,所以就跑到你房间去找你,想要你陪我说说话。可是没想到你才回房没多久,就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摇不醒你,可是又不敢一个人回房,只好在你床边坐下。」
「然后呢?」魏子纪追问。但是只要想到当年的小小平看到师父和师娘……他就忍不住想笑。
「都说不要笑了嘛!」尹承平有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看他总算没笑了才肯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又想起方才看到师父亲师娘,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就开始好奇,因为是第一次看到嘛。接着看到你在睡觉,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想亲亲你,然后就……」
「就亲下去喽?」魏子纪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没想到我的小平竟是个小色鬼,还趁人家睡觉没有防备时偷吃豆腐。」
「那……那谁教你叫不醒嘛!」尹承平说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我想反正偷亲你一下,你也没吃亏啊。」
「是没吃亏啦……」坦白说是赚到了。「然后呢?你有什么感觉?」
「没呀,什么感觉都没有,不就嘴碰嘴嘛!为什么师父和师娘看起来都很高兴的样子?」尹承平看起来是真的疑惑。
魏子纪忍住笑,都说他还是个孩子了还不肯承认。
「亲亲嘴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心里不太对劲。就是从隔天开始,每次一看着你,心里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我那时真的吓到了,还以为自己生病了!」
「难怪……」魏子纪这才想起,那时尹承平的确有一段时间行为举止有点怪异,也不肯跟他说发生什么事,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但是……魏子纪想想,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啊!不太对吧?那如果那天晚上你亲的不是我,那你现在喜欢的不就是别人了?!」
尹承平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啊!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那时也想了,为什么会想要亲你呢?我先想了,我应该是会想亲个姑娘家啊,可是想了几个人,却都一点也不想亲她们;然后我又想,那如果是二师兄、三师兄呢?可是还是不对,我光是想这样嘴碰嘴就觉得很脏。想来想去,只觉得如果是四师兄的话那就没关系,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对你是不一样的感情了。」
「喔……所以那天你才会说是像师父喜欢师娘一样的那种喜欢。」魏子纪又笑了出来,现在想想当时那句话是有点突然的,不过照尹承平这么一说,就都串联起来了。看着尹承平,魏子纪总觉得心里有种满满的感觉。「小平,你真是可爱。」
「哼,这还用你说,我一直都很可爱的!」尹承平哼了一声,又抬高起他的火鸡尾巴了。「那你呢?」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魏子纪停顿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我把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不可以耍赖不说!」指着他的鼻子,尹承平举高手,摆明了「你不说,小心我揍你」。
「好好,我说。不过你也得答应我,我说了以后你不可以生气。」魏子纪下了但书。「就是……就从某人有天晚上突然跑到我房里,不理我还在睡觉,就说了一声『四师兄,我想亲亲你好不好』,然后也不管我说好还是不好就自己亲下去了。我大概是从那时开始就喜欢上某人了吧!」
尹承平几乎是呆住,愈听愈不对,听到后来头顶几乎都要冒火了,揍了他的胸口一拳。「你骗我!你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
「大人冤枉啊!我是后来才被你吵醒的,然后都还没完全清醒,就发现自己被你亲了,我不敢说话,只得继续装睡了啊!」魏子纪痛得揉揉自己的胸口,还得伸手发誓,自己一开始真的是睡着的。
「你!哼!」尹承平跳离他,撇过头不理他。
「你不能赖皮,说好了,我说可是你不能生气的!」魏子纪连忙讨饶。见尹承平还是不肯说话,只好说:「你不守承诺的话,那我也要去找师父师娘说小小平……」
「你敢!」尹承平转过来踢了他一腿。
「是啊,我才不敢,到时看到你被师父骂,我也不好受啊。」魏子纪乘机拉住他的手。「好啦,别闹了,出来这么久了,回去了好不好?你的手都变这么冰了。」
听到魏子纪这么说,尹承平才鼓起脸颊,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走吧!」将他拉起来,才牵起他的手一起走回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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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纪见尹承平的手开始发冷,便执意要他回房里休息一下,于是便直接陪他走回房里。没想到一进房里,却意外看到一个人坐在房里等着尹承平。
「哥?」尹承平咦了一声,边跑到尹承光身边坐下。「你找我啊?」
「大师兄。」魏子纪喊过后边跟着进房。
「你又跑去哪了?伤还没好就又到处乱跑。」尹承光先替他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才问道。
「没有啊,我觉得闷,四师兄陪我到后山走走的。」尹承平转向魏子纪,要他乖乖地接话,才提高了音调说:「对不对啊,四师兄?」
「对,是我见他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陪他出去走走的。」魏子纪好笑地摇摇头,顺着尹承平的话说。不过他看尹承光的眼神似乎有事想要跟尹承平单独谈,便主动说:「大师兄,那我要去练功了,你们两个就慢慢聊吧!」
「啊?你要去练功啊?」尹承平露出一副真难得的表情。
「是啊,我已经被师父骂说,你生病是不是连我也一起生病了,武功是愈来愈退步了,真是被你害惨了!」魏子纪开玩笑地说。
「哼,自己不长进,别怪到我头上。」尹承平对他扮了个鬼脸。「要走快走啦!」
「那大师兄,我先走了哦。」见尹承光点点头后,魏子纪便离开了。
「大哥,你找我有事啊?」见魏子纪离开后,尹承平才问道。
「是啊,有些事想找你谈谈。」其实早该找他说了,只是一直在等他伤好点之后再说,所以才准备今天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家的事了吧?」
没想到他要说的会是这个,尹承平看了他一会,才慢慢点头。「嗯,大概。」
「方尚书捎来信,说因为当年爹所持有的那封信函,再加上他与皇上之前所查得的一些证据,趁王国舅还没反叛之前,已经先将他定罪,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肃清掉国舅的同党,总算除去这颗大毒瘤了。」尹承光简单讲了一下方圣钦信上内容,然后就直接切入他想要问的事情:「你是不是生气哥哥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
尹承平看了哥哥一会,才摇摇头。「没了,早就没气了。那天听到时是真的很生气,气你们老是当我是小孩,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但是后来这几天躺在床上没事时想了很多,如果我真的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总想着爹娘死得那么惨,搞不好就没办法过得那么快乐了,所以才觉得大哥是真的对我好所以才没说,就不气了。」
听尹承平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后,尹承光感心不已。「你长大不少了。」
「又来了,又当我是小孩,老是这样。」尹承平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无趣地趴到桌上,不一会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哥……其实我那时不是故意要惹麻烦的,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后来被逮到时也想着不能惹麻烦要赶快脱身,可是一看到那个人……我好生气,我只要一想是他害了爹娘,我就真的很生气!好想杀了他……」
「我懂,我没怪你。」这种心情他怎么会不懂呢?最清楚的就是他了啊!「其实我也想过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的,我不应该瞒着你。可是就算是我的私心吧,有我承担这些就够了,在这里大家都疼你,我不希望你心系仇恨,我希望你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就好了。」
尹承平这才知道,其实大哥对他的用心真的比他自己想的多很多,有点感动地抽抽鼻子。「大哥,那你呢?你有没有恨过?你真的都没想过报仇吗?」
「怎么可能没有?好长一阵子,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爹娘浑身是血的模样。而且你大概也不记得了,你刚来到这里时,几乎每天晚上都作恶梦,每天晚上都被吓醒,一醒了就拼命哭。我开始还会心疼,但是久了心里烦了,还是不禁想着,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真的好想杀了那个害了我们一家的人!」想起那时的恶梦,到现在都还是无法释怀。「后来一直到你的伤总算好了,可以下床走路了,有一天,我练完功回房时,你突然摇着你胖胖的手臂冲过来,就紧抱着我的脚不放,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着。那个时候,我才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爹要我以自己和你的性命为重;再加上师父师娘的开导,所以总算能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