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正彦虽是一介富商,但他所涉猎的书籍亦不少,如今听仙姑将佛道思想混为一谈,心中虽感纳闷,但态度上仍不敢造次,他恭敬地再问道:“我不明了仙姑话中之意,请仙姑开示。”
“这‘道’岂能用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曲老爷,‘道’之义至宽至广,我看我们他日再研究、研究吧!”常小凤急忙将话题岔开,说道:“我们言归正传,根据我这颗‘万寿太极无疆石’显示,您掉的应该是颗‘印章’,大约是拳头般大小,是否?”
常小凤满怀期望地望着曲正彦,只要他点头,那表示要找的物件正是那颗印章,如此一来,“三千两银子”她等于是到手了。
果然,曲正彦答道:“是,是,仙姑果真灵验,果然法力无边,我所遗失的正是一颗‘印章’。”
常小凤内心欣喜若狂,但她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她说道:“我这‘无上万寿太极石’可以清楚显示出您所丢掉的‘印章’目前的所在地——当然了,只有练过道法的我才能看见。”
“仙姑,那’印章’现在究竟在何处?”曲正彦着急地问。
“在……”常小凤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原本我道教中人是不能过问凡尘俗事的,但近年来我恩师为整建道场的经费所烦恼,我看见曲老爷出钱悬赏,我为报师恩,才甘犯天条,泄漏了天机……”
“是,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找回‘印章’,三千两银子我一定亲手奉上。”曲正彦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仙姑的意思。
“啊!哈哈哈,曲老爷果然是个守信重诺之人。”常小凤说道。“‘印章’,应该在大门右侧石墙边的一处草丛中,您派人在周边十里之内寻找必有所获。”
听完了仙姑的话,曲正彦立刻派出了五十多名身手矫健的家丁出宅门寻找“印章”。
第五章
一刻钟过后,数名家丁兴高采烈地捧着“印章”回到了曲府大厅中。
曲正彦看见“印章”失而复得,大喜过望,他感激地紧紧握往常小凤的手,说道:“仙姑,我真是太感谢你了!老实说,这‘印章’便是皇上所御赐的‘司盐印’,缺了它,别说是今后我不能再贩售盐货,恐怕还有丢掉性命之虞。仙姑,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常小凤这才明了为什么曲正彦愿意花“三千两银子”来寻回这颗看似不起眼的印章,而在公告中又为何不直截了当地言明他所遗失之物是‘司盐印’的原因——遗落了皇帝御赐的物品,恐怕诛九族都不够呀!其罪可是非同小可。
“曲老爷您不必太过感激我,只要您将‘三千两银子’交给我就行了。”常小凤说的是老实话,现在的她只想拿了银两走人。
“林总管,将三千两的银票交给仙姑吧!”曲正彦向身旁材总管交代道。
“是。”
林总管依言至帐房中取出了一张面额为三千两的银票,将它交给了仙姑。
常小凤这一辈子从没有见过为数如此庞大的银票,她高兴得笑开了嘴,她甚至已开始计划返回临汾之后,要为养母造一栋大房子。
正当常小凤想离开曲府之际,曲府大厅屋顶处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正坐在梁脊上。
常小凤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坐在梁脊上的青年男子便是数天前于小客栈中“抢”她饭菜吃的那个“无赖”。常小凤讶异地望着青年男子,问道:“你……你这怪人,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男子笑道:“奇奇奇,怪怪怪,外人可以来我家,而我这个主人却不能待在自己家?”
“你、你胡说些什么?这里可是曲府,你休得胡闹!”常小凤的言下之意是警告他可别坏了她的大事。
这时,曲正彦却向常小凤说道:“仙姑,不瞒你说,梁脊上那名年轻人,便是犬子——曲名风。”
“他……他是……是你儿子?”常小凤大吃一惊,想不到梁脊上相貌俊俏的青年男子和富甲天下的曲正彦竟有着父子关系。
曲名风纵身由梁上跳了下来,他笑嘻嘻地对着常小凤说道:“了不得,真了不得,没想到你这个‘丐帮弟子’居然还是个精通法术的‘妙仙姑’啊!”
曲名风的话中之意不知是赞赏或嘲讽,还是……调戏?
常小凤脸上一阵羞红,她心想:“可恶,这贼小子说起话来怎么不三不四的?这叫她要如何‘拗’呢?而且他曾在客栈中看穿我冒充丐帮弟子的把戏,惨了,我看他这一出现,铁定凶多吉少。”
曲正彦见曲名风主动与仙姑交谈,不禁好奇问道:“名风,你和仙姑认识?”
“岂止认识?仙姑还“请”我吃过饭、喝过酒呢!”曲名风瞥了常小凤一眼,坏心眼地回答。
常小凤难忍心中的不安,她低声问曲名风:“贼小子,你……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要怎样?”曲名风大笑道。“那得先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曲名风将常小凤拉至一旁,轻声问道:“我知道你擅于行骗,但我却想不通,你怎会知晓我爹的‘司盐印’是被遗弃在石墙外的草丛内?”
“因……因为我学过法术呀,我是道姑,道号‘虚子’,难道你躲在梁脊上没听我先前说过的话?”常小凤“坚持”她身怀特异仙法。
“这世上哪来的法术?”曲名风不相信她的解释。“更何况你一点也不像修道之人。”
“喂,你该不会以为那颗‘印章’是我偷的吧?”常小凤有些紧张,万一曲名风真误以为她是盗取“司监印”的窃贼,将她移送官府,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可是,就算常小风把昨夜她所见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曲名风也未必肯相信。事到如今,常小凤心知只能以自己具有仙法的藉口来自保了。
曲名风突然捉住常小凤的手腕,在她腕骨运劲一捏,常小凤痛得眼泪差点没流下,她大骂道:“你做什么?”
曲名风答道:“我在验证你身上有没有功夫;事实证明,你没有半点武功底子,你根本不可能闯入这儿窃取‘司盐印’。”
原来一般习武之人只要一受到外力攻击,身上便自然而然地产主股内力反弹;常小凤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在曲名风猛捏手腕的情况下,当然她只能痛得哀嚎了。
曲名风不解地说道:“莫非你真懂法术?真能占天卜地?”
“无知!”常小凤横了他一眼,开口骂道:“信不信我懂法术随你,可是你怎么能以蛮力欺负人?”
曲名风不理会常小凤的谩骂,他向常小凤说道:如果你真能施行法术,那你得帮我一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常小凤讨厌曲名风的自大无礼,她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他。
“因为……”曲名风道。“我会付你五千两银子作为酬金。”
“五……五千两?”常小凤睁大了双眼,看来曲名风比他父亲更大方。她仔细思考,她的确见过那两名偷取“司盐印”的盗匪——虽然模样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她知道那两名偷儿一瘦高一矮胖,且极有可能是曲家内部的人。
“好,我帮你这个忙!”常小凤再度被金钱打动,她向曲名风补充道:“但捉到盗匪后,你别忘了五千两银子的承诺。”
“当然。”曲名风答道,不过他也补充了一句:“在捉到盗匪之后。”
此时,曲正彦也走近曲名风与常小凤身旁,问道:“名风、仙姑,你们在聊些什么?我看你们聊得颇开心。”
“爹,‘仙姑’答应要帮我们找偷盗‘司盐印’的盗匪啦!”曲名风告诉爹这个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其实我原本也想拜托仙姑这件事,但我怕仙姑回道观心切,所以我就没敢再要求了。”曲正彦又问常小凤:“仙姑,你现在是不是立刻要以‘太极无上极乐万寿无疆石’来寻找盗匪?”
“这……”常小凤说道。“我这‘太极无上极乐万寿无疆石’并非随时随地都能占卜显物,一切都得等机缘,但我想不出半个月,这‘太极万寿极乐无上无疆石’便又可以使用了。”常小凤有信心在半个月内找出盗匪,否则届时她一走了之,那贼小子也奈何不了她。
“这样的话,就请仙姑在我这儿先住下吧!”曲正彦交代丫环到厢房整理妥当,好让常小凤暂时居住。
常小凤笑着对曲正彦说道:“曲老爷,多谢你啦!”她的心中窃喜不已,五千两加三千两,很快地她便会拥有八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了,或许她还能成为临汾第一有钱人呢!
常小凤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除了未来的半个月得面对讨厌鬼曲名风外。
曲正彦为了感谢常小凤替他找回了“司盐印”,特地命人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宴来招待常小凤。
席上有“红烧网鲍片”、“油泡细鹿丝”、“珊瑚北口蛤”、“宝鼎明珠虾”、“玉蜥片儿面”、“花红脍嫩鸡”、“西湖糖醋鱼”、“一品烤乳猪”、“金丝燕窝汤”……
常小凤看见满桌媲美御膳的菜肴,不禁食指大动,口水险些而出;她等不及曲正彦夫妇与曲名风入座,便自行“大啖”起来。
“好吃……真香……真可口!真是美味极了。”常小凤边吃边赞赏,完全不理会修道之人宜守“寡食、寡言”之戒条。反正她也不是。
第六章
曲名风见她吃得如此难看,忍俊不禁道:“仙姑,你吃东西的模样真是‘与众不同”啊!”
曲正彦听儿子出言讽刺仙姑,皱着眉头说道:名风,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仙姑的……‘率真’实属少见啊!”曲正彦想了半天,除了“率真”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词句可以修饰常小凤难看的吃样。
常小凤忙于“应付”满桌佳肴,她没有听清楚曲家父子俩到底在说些什么;隐约中,常小凤只听到曲名风在说她“吃的东西与众不同;她打了个饱嗝,笑着说:“其实我并不常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在老家……哦!道观里时,有时我还得吃烂菜叶呢!”常小凤想起在临汾时窘困的生活,不禁有感而发,差点露出马脚。
“什……什么……‘烂菜叶’?”曲正彦根本不明白那是何物。
“曲老爷,你有所不知,烂菜叶就是被水泡烂了或是被虫蛀得快光了的菜叶,那味道真是又苦又难闻,不过一般贫穷人家没有挑食的余地,不像曲老爷这等有钱人,把吃饭当成享受。”常小凤解释道。
“啊!仙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听完她的话,曲正彦突然说道:“你在暗示我,生活不可以太过奢侈浪费,对不对?”经过寻找“司盐印”的事件后,曲正彦已经把常小凤当成了仙人,所以常小凤现在随便说句话,曲正彦也以为她暗藏深意。
“啊?”这回轮到常小凤糊涂了。
“仙姑。”曲正彦正色说道。“从今以后我当尽量节俭,能省则省,绝对不会辜负了你的教诲。”
常小凤惊讶地看着曲正彦,她哪有教诲他什么?她觉得曲正彦的脑袋好像有点问题,她更感到曲正彦似乎不如先前看来精明了;她不愿和曲正彦再闲扯下去,与其和曲正彦闲扯,她宁可享受美食,于是,常小凤随口应了一句:“呃……嗯……啊。”便继续低头大快朵颐了。
曲名风见向来精明的父亲此刻就像个迂腐老人一般,内心暗暗好笑;面对又像“骗徒”又像“真半仙”的常小凤,他的兴趣更高了,他一定要查明,常小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是曲名风以五千两银引诱常小凤留在曲府的真正原因。
曲正彦对常小凤的崇拜程度,与日俱增。前些天,还特地找裁缝师傅来为她量身,订做了几件绸纱的道袍。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常小凤舍弃“乞丐装”,穿上道袍后,简直可比拟那飞天下凡的仙女,素净的道袍更把她清灵脱俗的美衬托出来。
曲府上上下下逢人还直夸耀着府中来了位仙人呢!最甚者是当初引常小凤进门的那位家丁,难怪他神气呵!他可是慧眼识“仙人”呀!
倒是曲家少爷曲名风行踪诡异,见到常小凤便快速逃开,完全不理会她。
常小凤虽被他的态度搅得莫名其妙,但他不理她,她反倒乐得轻松。
某夜里,常小凤正躺在舒适的床铺上,望着高雅厢房的华丽摆设,她心想:“哈,我这趟汴京真是来对了。”常小凤盖上被子,就要睡去。
“嘎——吱——”
这时,厢房的房门却突然自动开启。
常小凤纳闷。“咦?这门怎么会开了?”她下了床,走向门边,将房门关了回去。
就在常小凤往床铺走回时,房门却又莫名其妙地自动开启;常小凤以为门外有人,便冲出门外,并咒骂道:“是谁在恶作剧?”
房门外果然有人——
一名青面僚牙、身着白袍的“人”!
一时之间,常小凤只觉得寒毛直竖、毛骨悚然,没想到和她恶作剧的“人”,竟会是这等长相。她想高声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只能颤抖地道:“鬼……鬼……有、有鬼……”
常小凤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回厢房中,跳上床铺,将整个身体缩入被子里。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关帝爷、土地公……你们快快将鬼赶走呀……”常小凤祭出“漫天神佛”,希望能喝退鬼魅。
不料,鬼魅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也跟着她“飘”进了厢房,来到她的床前。
鬼魅凄厉地喊道:“我——好——冤——枉——啊——”
“我才冤枉咧,没事还遇到鬼。”常小凤怕得想哭。
鬼魅继续说道:“姑——娘——你——帮——帮——我——”
“我……我能帮你什么?”这下子常小凤抖得更厉害了。
“我——被——盗——匪——杀——害——肚——破——肠——流——死——状——很——惨,你——得——帮——我——超——渡——”鬼魅的语气包含着凄凉。
“超、超什么渡?我又不是和尚尼姑,我怎么能帮你超渡?你……你找错人了!”常小凤道。
“我——没——找——错——人,你——是——道——姑,——一定——有——法——子——安——慰——我——的——亡——魂!”鬼魅气若游丝地又道:“否——则——我——要——拿——你——来——当——替——身——”
常小凤大惊失色。“拿……拿我当替、替身?鬼、鬼兄弟,你饶了我吧!”
“饶——不——得。”鬼魅狠心地说道。“你——是——道——姑,你——都——不——肯——帮——我——忙——了,我——为——何——要——饶——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