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问,他以为自己见到仙女下凡!
站在成排的樱花树下,赤脚踩在掉落的樱花花瓣上,有这么开心吗?撞过脑子的人感受力果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心里这么低哝,他没发现自己唇边始终噙著淡淡笑意,双脚也不知不觉往她跨步。
没察觉有人缓步靠近,楚漾依旧在如绢的细柔花瓣上漫步得自得其乐,觉得此刻好像是她到荻野家后,真正感到放松的时候。
其实荻野薰对她很好,但荻野奶奶……她也说不上来,她老人家没跟她说什么话,但她总感觉她看她的眼里好似有些警戒,又像有些防备,更像有著审视与研究
她真的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荻野奶奶那样看她,她会有压力,连她想亲近她的念头都会不自觉的按捺下来。事实上她很想和她说说话,因为她不知道真实生活里,自己是否也有奶奶可以撒娇。
“啊,这里有三只石头马。”
楚漾像发砚新大陆的跳到石马面前,然后眸光一闪,“我应该没骑过马吧?”
丢下手中鞋子,她抱住马颈、踩向马腿,兴匆匆地准备上马。
见状的荻野鹰昂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向她,这个丫头是不是太野了点?
“汪,汪汪!”发现他的小白低低吠叫。
“别担心,我爬得上去,虽然……有点不容易──”会错意的楚漾很努力的想跨上马背,只不过脚不够长的她硬是在抬直右腿时……“啊──”
嗯?
“摔在这铺满樱花花瓣的地上不会……痛……”张开摔下时直觉闭起的眼,一张锁著眉心的俊脸意外映入她的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的脑袋就开花啦!”及时接抱住她掉落身子的荻野鹰昂没好口气的说。
她刚才惊叫到一半时说什么,摔在铺满樱花花瓣的地上不会痛?他是不是该狠心地让她摔摔看?
“我想骑骑马嘛,怎么知道爬不上去。”
他将她抱放落地。“不过是石头马,有什么好骑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脑袋安全的重要性?
“因为我好像没骑过马呀。”
她有没有骑过马实在不关他的事,但望见她溜向石马的期待眼神,下个呼吸间,荻野鹰昂长脚一蹬一跨的跃上马背,再弯身一抱,便轻而易举的将轻盈的她抱坐在他身前。
“天啊!你怎么办到的?”她惊呼,不敢相信没两三下她已和他坐在马背上。
“这有什么难的?”这马背他坐到不要坐了。
“可是它很高……哇啊!”
“别乱动!”他敏捷的一手抓住头上樱花树枝,一手揽紧侧坐著、还傻傻地弯身要看马儿高度,险些摔下的她,这个小女人,连坐个石马也这么不安分!
他还忽然想到,这么不灵敏的身手,失忆前真拥有又爬树又追匪徒机车的过人能耐?
几片粉红花瓣因他拉动树枝,缓缓飘降下来,楚漾捧手接住它们,笑嘻嘻地说:“你很幸福唷!”
他猛然怔愣在她清甜的笑靥与没头没脑的话里。“不清不楚的,说什么?”
“你在自家庭院就有一大片的樱花可以欣赏啊!而且还能在月下坐在石马上赏夜景,你不觉得很惬意?”
惬意吗?他似乎从没仔细品味过。对他而言这片举目就能入眼的美景,不过是他于公事忙得不可开交时,抽空胡乱透气的所在罢了。
“睡在樱花花瓣上是不是很舒服?”她突然冒出一句。
“拜托,你当我睡过?”这颗有著柔亮黑发的小脑袋在想什么?
“你说我挖棵樱花树空运回台湾种,会不会活?”
“你疯啦,怎么空运?”
“对哦,又不能将树绑在云上面,要它们帮著搬……”
天啊!荻野鹰昂简直是教她彻底打败的摇头随她说去。反正这个失忆的家伙思考和说话的逻辑本来就跟常人不一样,主要的是,他发现听著她疯言疯语的感觉,竟然──还不赖!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才回日本,不像往常一样忙碌工作的关系,他觉得眼前的美景,似乎变得迷人许多。
院里和谐的气氛随风徐徐飘荡,靠近屋里这端,一棵开著纯白花朵的高大山茶树旁,一双矍铄瞳眸,正若有所思的向前眯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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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个大早,荻野鹰昂想到龙掠组看看。虽然不情愿当荻野少当家,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龙掠组各项生意的营运情形,他还是得亲自了解一下。
才走出房门,迎面走来的人不由让他皱眉头。
“这么早,你要上哪儿?”程月菊双手背在身后,毫无笑意的问。
“散步。”他口气也不遑多让的冷回去,就是不愿坦承要到龙掠组视察。
“是吗?先跟我到道场去。”话落转身,她已率先朝东方院落迈去。
荻野鹰昂牙根暗咬,赌气的也不发问,有一步没一步的跟上,他倒要瞧瞧这个应该躺在床上好好养病,没事七早八早爬起来的老太婆在搞什么名堂!
穿过中堂,走过户外回廊,再拐个弯,他们来到荻野家附设的“静修道场”。
随著程月菊推开门,荻野鹰昂瞧见两名穿著跆拳道服的陌生女子,一左一右的站在道场里。
“荻野老夫人。”两名女子抱拳作揖,视线在溜寻到她身旁英俊挺拔,肯定就是她们千思万想的荻野鹰昂时,两颗心不约而同如小鹿乱撞著。
“这是怎么一回事?”眸光一扫而过她们,荻野鹰昂目光锐利的停在他奶奶藏含诡谲阴影的脸上。
“她们分别是和我们龙掠组有生意往来的近藤慎之与浅井谷也的千金──近藤瑶以及浅井奈。两人的功夫是上回来报名的女孩中最俐落的,你可以亲自鉴定,然后选一个中意的当我孙媳妇。”
近藤瑶与浅井奈一听,脸上有羞意,也誓在必得。
别说荻野龙掠组令人想攀附的腾达财势,光是荻野鹰昂出众的俊帅英姿,只消教人看上一眼,就算要她们即刻委身也心甘情愿。
遏抑不住的怒火,愤然直逼荻野鹰昂眉眼!
上回来报名的女孩?该死的!这老太婆竟自作主张替他“招亲”?!
疾步走近窗边“刷”地一声拉开窗子,他扯开喉咙就喊,“来人啊!给我把这道场拆了!”
如盛怒狮子的咆吼,凛凛响彻整个院落。
近藤瑶和浅井奈双双被吓了好几跳。
唯独程月菊仍气定神闲的定站著。“道场拆了我可以再盖新的,而且选孙媳妇的事,我作主就算。”
“休想,这件事我死也不会依你!”荻野鹰昂双目喷火的低嘶。
“我偏偏死也要你依!”固执的老眼一点也不相让的与他对峙。
“妈!”听见侄子震天大喝而赶来的荻野薰,急趋上前拉住与他杠上的母亲,一见道场里另两名女子,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
紧跟著进道场的程修真,也大致明白了事情原由。母亲趁阿昂不在,擅自作主帮他招亲的事,阿薰昨晚跟他提过,没想到他都还没找机会告诉阿昂,母亲已动作神速的叫来两名招亲的优胜者,准备作最后决战?!
“妈,拜托你要做什么事之前先知会我们一声,你是不是想把阿昂逼得离家出走不可?”虽然感到头疼,程修真还是低声的劝。
离家出走四个字太具威胁性,程月菊一时没能立即作出反驳。
接收到程修真示意的眼神,荻野薰乘势挽著母亲往门口走,“别把阿昂逼得太紧,让我和哥跟他说……”
看著妹妹带著母亲和被刚才的大吼招来的一群护卫离开,程修真朝道场内两名女子道:“不好意思,今天预定的计划取消了,请你们先行离开吧。”
近藤瑶和浅井奈相互对望,想说什么,但瞧见站在窗口的荻野鹰昂冷凝著一张脸,她们认为还是先离开的好。
好不容易,道场内的暗潮汹涌总算回归一片寂静。
“阿昂……”
理都没理程修真的叫唤,荻野鹰昂伸手朝墙上按钮一按,道场中特别装置的几个隐藏式沙包应声垂落,他带著怒气的扯落身上衬衫,露出只著背心的结实胸膛,一语不发便击向沙包。
一拳、一跩,每个飞身旋踢都扬起满满的愤怒,说明了他现在,很生气!
程修真无奈的叹口气,正打算暂且让侄子一个人在这里发泄怒气时,他瞥见一颗小脑袋由门后探了进来。
“楚漾?”他走近她喊。“你也是被阿昂的吼声喊来的?”
“嗯。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我躲在树后面。”毕竟她是外人,明目张胆的凑热闹,似乎不太妥当。“他怎么啦?”纤指指了指在里头“练武”的人。
“在生气。”程修真不免为那些挨揍的沙包叫屈,再这么被猛力袭击下去,它们可能不多久就寿终正寝。
在生气?那他铁定生著很大很大的气!瞧他一脸冷肃,拳脚又急又快中勾带著又闷又冷的气势,他在发泄,不像在练拳。
望著那此起彼落的拳影,楚漾脑中忽地有模糊影像闪现──
“脚不够直,手势劈得不对,看著,像这样再来一次……”
奇怪,这影像以前好像也出现过,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她面前比划?
“喂,别过去,危险。”正想叫楚漾跟他暂时先离开,怎知她竟直往前走去,惊得程修真出声急喊。
听见喊声略微瞟眼,荻野鹰昂骇见楚漾就在他抬腿可及的范围内。
“你不想活啦?!”低斥著,他急忙撤回踢出去的脚劲,却听她娇喝一声,匀称长腿如疾风扫落叶般踢向他。
程修真诧异得瞠大眼,楚漾何时也会拳脚功夫?
道场中央的荻野鹰昂于惊讶中缩身避去她的踢击,她微转个身,漂亮一记侧踢又朝他攻击而来,然后是毫不含糊的拐肘、手劈……
采守势连连避去她的进逼,荻野鹰昂不得不承认,她攻击的身手与身段都好极了!但眼前的她有些不对劲,眼神恍惚中隐约又透著专注的认真!
“楚漾,你怎么了?”闪去她著实精彩的连环踢,他急忙询问。
“注意,要稳住下盘力道,像这样……”
听不见荻野鹰昂的声音,楚漾脑里只有不断冒出的模糊嗓音,和闪来晃去的影像……
“楚漾?”见她恍若未闻,荻野鹰昂再次叫唤。
只见她没有停下进击的攻势,双脚奋力一蹬,使劲借力使力的点踏上沙包,而后高难度的翻身朝他踢出一记回旋踢──
心下赞赏,他临危不乱的也借力踏点沙包,轻松将身子弹开,可下半秒──
“老天!”他骇喊,几乎是心脏束紧的弹跃回去,因为那在半空中旋踢的身子突然像泄气的皮球般,软软地直落下来……
第七章
“那丫头连爬个石马都会笨手笨脚的差点摔下来,怎么可能会拳脚功夫?”
坐靠床上,程月菊正由儿子检查完其实她已感觉不碍事的身体,怎么也不相信儿子所说,他半刻前看见楚漾和阿昂对打的情形。
“妈什么时候见过楚漾爬石马?”荻野薰问出了程修真的疑问。
“昨天晚上,那丫头还和阿昂坐在石马上聊了好一会儿。”
听著母亲难掩不赞同的语气,程修真突地顿悟什么的问:“妈该不会是怕阿昂和楚漾有什么,所以才会一大早就叫来近藤瑶跟浅井奈,想速战速决定下孙媳妇的人选吧?”
程月菊拉过被子,不置可否。
荻野薰倒是有话说,“不对呀,楚漾条件不错,妈有什么理由排斥她?”
“什么条件不错?那丫头撞到的可是脑子,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我们不需对她有防备吗?说不定她对荻野家有什么企图。”
“妈多虑了,楚漾很单纯,就算她暂时失忆身分模糊,但讨人喜爱是真,就连姨婆都很喜欢她呢。”
“我也很喜欢她。”荻野薰由衷的附和著兄长,“而且妈大概不知道,管家刚刚透露,听见楚漾昏迷的消息后,那些护卫竟担心的询问她怎么了,可见她有让人不知不觉想亲近的特质,像这样的人,妈以为她的心地会坏到哪里去?”
程月菊微敛著脸,无法即刻否认儿子女儿的话。楚漾一双眼睛确实出奇的澄澈,望著她时难得的没有见到惧意,也没有不该有的奉承之意,很真。
可是她却不能不防。虽说那丫头会出车祸,阿昂和修真有责任,但脑子有问题的人怎么也不在她孙媳妇人选的行列之中,更何况──
“你们也知道两年前某黑帮想勒索龙掠组,将脑筋动到绑架阿昂的头上,如果不是阿昂身手了得,反制住那黑帮头子,下场有多恐怖?所以要当阿昂的妻子,功夫要溜这点我相当坚持,至少不能成为他的累赘,而楚漾那丫头……”她倏地蹙眉又摇头,“一只石马都爬不上去的笨拙身手,不合格!”
“妈!”
“除非她能打败近藤瑶跟浅井奈,否则这两人其中之一就是阿昂老婆这件事,没得商量!”语毕躺入枕中闭起眼,程月菊不再让儿子有说话机会。
想帮阿昂至少也找个真会功夫的人来充数,居然瞎撮那个看起来有点呆,一看就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楚漾刚刚和阿昂对打?修真是在台湾当医生当得脑袋不灵光了吗?
程修真只能和妹妹无奈对望,然后悄声退出母亲房问。
“妈就是这样,老顽固一个。”笑叹著,荻野薰突然又道:“刚才妈是怀疑阿昂和楚漾有什么对吧?那依哥看,阿昂和楚漾到底有没有什么?”
呃?“他们两个是常斗嘴,不过我倒觉得这两人的相处很搭轧……”他微顿地眯进她眼里的精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
荻野薰猛点头,“虽然不知道阿昂和楚漾感情状况如何,但如果楚漾真有功夫底子,那么短期间内能帮阿昂的,或许只有她。”
程修真沉吟了下,“你说大哥到北海道谈生意,今天会回来?”
“应该中午就到。做什么?”
“我们需要他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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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下昏迷的楚漾,荻野鹰昂没到龙掠组,直接以电脑以及电话和龙掠组高层主管联络,处理一些悬宕著待他首肯的决策及提案。
正站在客房窗边和开发总长讲电话,裤管突然被咬动,瞥见“前科”犯小白的同时他警觉旋过身,果真就见原本睡卧床上的人儿已坐起身,张著大眼望著他。
“冰川总长,就照我刚才说的去办,再联络。”
操著纯正日语结束通话,荻野鹰昂走向床誧坐近她身边,轻声的问:“还好吗,头会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