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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夜宴 page 7 作者:舒小灿

  禾珊当然可以读出他那无语的眼神中,所放射出的特殊情愫,她感到一阵温暖,然  而却仍无法逾越、接受。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禾珊的声音充满落寞,还有踟蹰。

  寄鸿尽量不著痕迹地说:“其实那一天在这里的夜宴里,我从老同学口中多少也听  到你跟伟生婚姻不幸福的流言……”

  “你还知道什么?”

  禾珊的脸因激动而呈嫣红,她深怕无耻如伟生之流,竟敢将房中丑事在外面到处宣  扬。

  “没有,就知道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是老同学嫉妒你们的优渥生活,故意说的酸  话!”

  禾珊轻愁翳眼,淡漠地说:“不是流言,是事实……”

  寄鸿见禾珊没再说下去,便急说:“对不起,我不该过问太多!”

  禾珊低首拭泪,轻轻摇著头。

  见她梨花带泪、楚楚可人的模样,更添一分女性的娇柔,寄鸿不禁有股想上前去搂  住她、给她保护、给她安慰、给她依靠的冲动,但是礼教和理智让他沉寂下来。

  良久,寄鸿满心诚挚地说:“禾珊,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如果你愿意把我当作朋友  ,我会是个很有耐心的倾诉对象,也许我帮不上忙,但是你心情会好过一些!”

  禾珊抬起朦胧泪眼,她看见一脸尽是隐痛关心的寄鸿,她突然好像在黑夜狂海中找  到一只救溺的有力臂膀,他那难以启口的暗慕深情,令她心旌悸动、泫然轻颤。

  她拭去泪珠,努力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寄鸿。”

  “别谢我,你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轻轻点著头,再抬起眼时,她以难得的诙谐口吻,笑著对寄鸿说:“好了!你可  不是来当我的心理医生的,别忘了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寄鸿投以一抹温煦如灿阳的真挚微笑,沉稳地说:“没忘,你看,我把颜料都带来  了!”

  “那你打算怎么画我?”

  禾珊的心情显得轻快不少。

  “嗯,就坐在壁炉旁边好了!”

  “可惜,那一幅“月光夜宴”不在了。”

  经禾珊这一说,两人不约而同望了壁炉上那空空的画框一眼。

  “警方有什么结果吗?”

  寄鸿一面架设起画架,一面问道。

  “还是查不出来,保险公司已准备付赔偿费。哼,唐伟生狡猾精明,最后仍是赢家  !”

  “不一定吧!”

  寄鸿突然脱口而出,禾珊纳闷地望向他问:“为什么你说不一定?”

  “呃……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而已!”

  他似在安抚她,又是粲然一笑。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吧?你打算要画多久?”

  “嗯,一次两个小时就好了,我还得回去陪我女儿!”

  禾珊情不自禁地由衷说:“你女儿长得好可爱,你回国那一天,我在电视新闻上看  到她,真希望有一天能跟她见面!”

  寄鸿一面调整画架位置,一面说:“好啊!她生日快到了,你愿不愿意到我家来?

  ”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去挑一样最特别的礼物!”

  看著禾珊一下子又雀跃如少女,他忍不住多欣赏了两眼,却又故意皱著眉头、装作  苦恼地说:“在你送我女儿最特别的礼物之前,你可不可以先替我做一件最特别的事?

  ”

  “怎么啦?”

  “你可不可以去换上那天宴会穿的那件紫纱晚礼服,我想画出你那夜的样子!”

  禾珊满眼笑意地瞅住他,低声抗议道:“嫌我现在样子太丑,就直说嘛!”

  寄鸿却一本正经地说:“不!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耶件紫衣,是我对你的第一印  象。”

  “好吧!听你的就是!”

  禾珊满心愉悦地上楼去换衣,寄鸿把画架设好,不经意又瞥见那具没有画面的画框  所占据的空间。他缓缓地向壁炉踱近前去。

  当禾珊换好衣服下楼来时,她看见寄鸿正用手帕擦著双手上的黑污,忍不住揶揄他  道:“怎么了,大画家?还没动手画,先就弄脏手了?”

  “不是!我对你家这座大壁炉童心大发,想研究一下!”

  禾珊递给他一盒纸巾,望了壁炉一眼,漠然地说:“那壁炉假得就跟唐伟生的为人  一样,都是注重表面工夫;台湾这么热,哪用得上壁炉?他有样学样,连烟囱都仿得一  模一样,过耶诞节时,好像圣诞老人会从烟囱里下来送金银财宝似的!”

  寄鸿被禾珊的话逗得大笑起来,两个人都有同感,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许多。

  两人默默地互规片刻,却又生怕尴尬地避了开去。

  “现在可以开始画了吗?”

  禾珊依著寄鸿的指示,在壁炉旁的一张仿古宫廷椅上侧坐,然后沉静的脸转过来凝  视著他的方向。

  “禾珊,你看向我,然后想著可以令你感到快乐,却又有一丝悲伤的事,让你的表  情自然流露出悲喜交集的沉思模样:好,这样很好,不要动了……”

  这其实并不难,禾珊只要想起自己不愉快的痛苦婚姻,然后又望著对她总是欲言又  止的寄鸿,她的心情,就会照在他的画上。

  她忘情地凝视著他,日光缱绻,柔情款款。

  而寄鸿为捕捉这一刹,也忘情地拿起炭笔迅速地在白色画布上勾绘著轮廓。

  第六章

  “月光夜宴”失窃已经一个月之久了。

  唐伟生所投保的产物保险公司,在经过一个月之久的深入调查,最后也在提不出“  反证”的情况之下,同意在近期内支付两百万元保险赔偿金。

  唐伟生的贸易生意已做得可有可无,他最大的兴趣是在股票市场上,由于他独特的  赌徒眼光,和大胆近似亡命的大手笔作风,在其他投资人哀叹连连之际,他却赚进了不  少暴利。

  这一阵子他在股票市场流连忘返,赚钱之余,夜夜在酒色欢场笙歌舞影,一个星期  难得回唐家别墅一趟。

  禾珊倒乐得清静,也不必担心又受伟生骚扰,依旧把日子排得满满,学画、看画展  、上健身房,或是约潘展出来喝个下午茶,生活反而正常、清淡起来。

  寄鸿照例每个周末下午到唐家替禾珊作画,唐伟生也知道这件事,似乎都刻意避著  和寄鸿、禾珊三人共处的尴尬场面,便绝对不在星期六下午回家。

  有关寄鸿的新闻报导,也不再像初时那般老在个人私事上打转,而有关“月光夜宴  ”失窃的事,也逐渐疲乏消寂下来,现在记者们关心的是:江寄鸿究竟会决定到师大或  艺术学院任教?

  然而就在这一切新闻风波逐渐平息之际,“月光夜宴”这幅名画,竟又掀起另一波  风潮。

  那原本是个稀松平常的日子,然而唐家却因唐伟生的突然返家,又再次笼罩著紧张  气氛。

  晚间还不到十一点,唐伟生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来,女佣玛莉眼见这一夜又即将不得  安宁,便来到客厅向仍在看电视的禾珊说:“太太,如果没事,我要去睡了。”

  禾珊仍旧睡在客房里,但是她故意拖延著上楼的时间,以免又跟伟生碰个正著。

  “把防盗系统开上,就去睡吧!”

  玛莉退下了,禾珊继续漫无意识地盯著电视萤幕,究竟在演些什么节目,她根本没  看进去。

  一直到十二点半,电视也收播了,她听搂上的伟生没了动静,这才忐忑不安地步上  楼梯。

  待她步进客房、扭亮电灯,这才看见穿著一件浴袍的伟生坐在床沿等她,她想夺门  而出,却已来不及了。

  酒臭冲天的伟生一手接住门板、一手攫住她说:“你不觉得,我们夫妻俩已经很久  没行周公之礼了?”

  她惊惶地开上眼,把身子紧贴在门板上,口气却异样坚决地说:“你最好别碰我!

  ”

  “你干嘛这么怕我?”

  “我并不怕你,有法律在保护我!”

  她昂起下巴,怒目瞪视著伟生。

  “法律?!你又跟我谈法律?”.

  他伸出一手按在她右胸上,禾珊却出其不意,将他猛然往后一堆,伟生踉跄地退了  几步,加上醉意,令他更无法平衡住自己。

  禾珊乘机冲向书桌旁,抡起一把尖锐的拆信刀。

  伟生站稳后,看见自卫著的禾珊,开始冷笑起来。

  “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要是报纸上刊登出来会怎么样?丈大求欢不遂,妻子拿刀  行凶?哈哈……”

  禾珊却是一脸严肃认真。

  “你不要过来!”

  “怎么?你当真要捅我几刀?”

  禾珊微颤著唇音说:“如果必要的话,即使到了法院我说不通,我也宁愿以杀人罪  被关!”

  双方僵持了片刻,伟生这才放弃地骂道:“妈的!别装得那么一副圣洁玉女的清高  模样,你在床上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我是看得起你才碰你,在外面只要有钱,什么女人  弄不到?”

  “出去!”

  禾珊失声怒吼著,她握著拆信刀的手一直打著哆嗦。

  伟生哼了一声,便无趣地踱出房门;禾珊连忙将门锁上,又用一把椅子顶住门手把  。

  她坐在床上全身颤抖,关掉房灯以后,她手上依旧握著那把拆信刀,她用被单将自  己紧紧裹住。

  在黑暗中,她睁大著眼珠,深怕酒醉的伟生又突然来袭。她隐隐听见伟生在隔壁房  裹走动著,不时还夹杂著几句咒骂,然后便是阗静无息。

  当主卧房里隐约传来伟生的打鼾声之后,禾珊这才放松警戒,整个人突然崩溃似地  饮泣起来。

  她掩面趴伏在弓起的双膝上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楼下传来一阵砰然响声,令她惊震  了一下。

  她抬眼看向床头上的萤光闹钟,是凌晨两点,她不敢确定是不是伟生下楼去了,但  是隔房的鼾声仍在。

  她可以感觉到楼下有人在搬动什么家具,但是她记得她交代玛莉把防盗系统开关按  上了!

  也许是风,和一扇忘了关的窗子。

  静聆了片刻之后,她泱定下搂查看。

  禾珊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胆的女人,但是每天面对她和伟生的失败婚姻,她反而怕伟  生比怕一名闯入的窃贼要来得多!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时,又朝走廊上先张望一下,然后赤足走在  无声的厚羊毛地毡上。

  她在楼梯口迟疑了几秒,然后踩下冰冷的大理石搂梯,缓慢地一阶按著一阶。

  幽暗、空荡的大厅里,有从庭园外映进来的月光,月光照射在游泳池上,池里的水  浮晃地将月光折射成斑斓的水影,倒映在大厅天花板上。

  她终于下到一楼,走入客厅,一不小心,正好池水反映的光亮投射在她脸上,她想  躲已来不及,只举起手遮挡著那映光。

  她感觉得到大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甚至听得见那细微起伏的呼吸声。

  她走近一步,躲开了水影映光,但是视觉仍没恢复过来,眼前只是黑中又一片黑。

  模糊中,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壁炉旁,脸看不清楚,但是显然因为看见她而  呆立著。

  “谁?谁在那里?”

  对方静默不语,只是对峙著,还有呼吸声。

  禾珊没有再走近,和那条人影中间隔了沙发家具。

  她尽量以镇定的语气说:“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拿吧!但是请你不要伤害任  何人,他们都睡了,我绝对不会喊叫!”

  但是那名闯入者呆立原地,只是在黑暗中看著她。

  禾珊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这辈子从未经历这种和窃贼面对面僵立的情况。

  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又说:“你赶快拿吧!我站在这里不动!”

  在掉铅般的凝重黑暗中,她隐约听见对方传来几声闷笑,她感到毛骨悚然,却搞不  清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然后,那名闯入者开始面向她,缓缓地倒退移步,逐渐接近紧闭的大门。

  她依然文风不动地呆立原地,生怕万一她惊动了对方,对方反而会使出暴力。

  在闯入者开启大门准备逃出的同时,屋内的保全系统警铃突然响起,那人怔了一下  ,然后迅速往屋外奔去。

  大约有半秒钟的瞬间,她看见那人在月光照映下的背影,那人穿了黑夜黑裤,脸上  罩著黑色护罩,她依稀只记得模糊的身影。

  她哑然呆若木鸡,警铃吵醒了睡在一楼佣人房里的玛莉,和在二楼上的唐伟生。

  当大厅的灯光亮起时,伟生和玛莉同时发现呆立一角的禾珊,两人不约而同惊问: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人闯进来……”

  禾珊的话停顿在半空中,因为她正目不转睛而且驾愕不已地直瞅住壁炉上方。

  这时伟生和玛莉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他们也看著禾珊视线的方向。

  那幅“月光夜宴”竟然又回到画框里!

  “什么都别动!先报警再说!”

  伟生大声喝令著,然后走向电话旁。

  禾珊百思不解,仍满眼迷惑地凝视著刚又回到唐家的“月光夜宴”,那画中的落寞  女子,依旧哀怨地侧过脸漠然看著前方,但是禾珊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她以前几乎每天都会伫立在画前端详片刻,现在她再面对这幅画,她只感觉心中少  了些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日伟生打完电话,转过身来,也不知是对著  禾珊或是玛莉,只说了句:“警察说马上过来。”

  在接下来等待的十五分钟里,大厅内的三个人都静默寡言。

  禾珊重见这一幅她心爱的画作,想及她和伟生日益恶化的关系,以及和寄鸿之间日  增的情谊,她不禁感到一阵欷吁。

  如果她跟伟生离婚,这幅“月光夜宴”终究会留在唐家,但是如果她将“月光夜宴  ”当作唯一的离婚要求,而不拿伟生半毛赡养费,伟生会答应吗?

  地想,这大概是不可能的,经过这一阵子新闻媒体的混战之后,这幅画少说也涨了  几十万,嗜财如命的伟生,当然更不会答应了!

  但是,这幅名画又离奇地物归原主,心情最复杂的,要莫过于唐伟生了!

  当初他才花了两万元买下“月光夜宴”,八年之后,它的身价百倍,但是他唐伟生  号称家财万贯,总不好光明正大把这幅画卖掉;再说,这幅画是他跻身上流社会的一项  工具和证明。

  如果这幅画被偷了还好,伟生还可现成地从保险公司那里拿到两百万元,这比卖掉  在名目上要好听得多。

  然而,现在它又自动回来了,绕了一圈,在艺术拍卖市场上,虽然身价已涨了几十  万元,但是他却无利可图。因为只要他放出要出售的风声,他马上又将成为众矢之的,  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名画失窃案”的嫌疑就更重了,他徒增一项哄抬画价的恶名!

  他向来老谋深算,行事精明,没想到这幅画却给他惹了这么多风波麻烦!

  警方人员到达了,一干人对著重现的名画,只是一阵苦笑摇头,其中一员警官打趣  说:“这幅画在明天的晚报上,铁定又要闹成头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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