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连唱作俱佳的伟风自己,都忍不住“笑场”了。
“恶心!杜伟风,你很变态喔!”宥苓强忍住笑意骂道。
伟风这才收敛了一下下,正经八百地坐在吧台前,一副像在向神父忏悔的表情说: “好,不闹了,免得连咖啡也没得喝。不过喝不喝没关系,只要乖乖坐在这里,我就觉 很‘补目’了。”
宥苓一连摇头叹气,甘拜下风地投降道:“真不知道你这个新加坡佬从什么地方学 来这些台湾话的。”
“华西街,鸭母寮、猪哥窟……”
艾筠在一旁笑得不可抑遏,好不容易出声说道:“你们要打情骂俏,可不可以‘另 辟雅房’?我得赶快打通电话。”
一句话又把宥苓拉回到现实里,她赶紧郑重向伟风警告道:“你别吵喔,妈咪煮咖 啡给你喝,让艾筠阿姨好好打电话。”
艾筠正背对他们,专心拨电话。
伟风一脸哭笑不得地怨叹道:“唉,一个妈咪,一个阿姨,便宜都让你们占尽了, 又不能告你们欺侮我未成年少男,只能嗦……”
“你在嗦什么?”
“噢,我有‘恋母情结’,一看到漂亮‘妈咪’,口水就忍不住流下来。”
他面不改色,正经八百地用含情脉脉的深眸睇凝著宥苓,宥苓一下子两颊像被开水 烫成三度烧伤一样,一直红到耳根。
她垂著眼脸,装得很不在乎地说:“流口水就流口水嘛,下次买条围兜送给你就是 ,你也别吸得那么夸张好不好?”
此时,艾筠也刚挂下电话,轻声说道:“闳毅说他马上过来。”
伟风敏感地察觉出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连忙问道:“什么事啊?看起来好像挺严重 的。”
“唉,你别那么好奇好不好?”宥苓搪塞道。
小店内这时涌进一票年轻男女,宥苓和艾筠又忙碌起来,伟风则若有所思地喝著 “闷”咖啡。
***
十五分钟之后,闳毅微喘著气赶到曼都咖啡,一进入店内就往艾筠走去,两人踱到 一张位于角落的桌去讲话。
“有什么状况吗?艾筠,你没事吧?”
“嘿,你先别穷紧张,反正被我发现了,而且他马上夹著尾巴跑走了。”
闳毅仍无法释怀,满布忧色地问:“你看清楚了?是我们在蒙地卡罗皇家马球场遇 见的那个日本人?我记得他好像叫高桥……呃,高桥信彦,对,他还是喻凯杰的朋友。 ”
艾筠直挥著手,支吾了半天才说道:“不是,不是高桥信彦,是他旁边那个一直没 有讲话的人。我听喻纾妍说,他是高桥先生的贴身保镖。”
“怎么会是他?!”闳毅微吃一惊。
艾筠拍了下他的手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人一定是高桥信彦派来的嘛!我 想,这件事应该通知喻家兄妹。”
“问题是,他来台湾干什么?Z老大告诉我,他已经派东方五号去日本做调查了。 ”
闳毅仍百思不解,若有所思地偏头说。
“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你觉得这件事要让宥苓知道吗?”
闳毅想了一下,顿说:“宥苓也知道你在蒙地卡罗出过什么事,虽然她还搞不懂我 们在做什么,但是现在人都已经跟上门了,你最好把状况全部告诉她,免得她发生什 么危险。”
“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作好决定,便同时走向吧台。
这时适巧伟风在问宥苓:“怎么样?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我们可以偷听吗?”艾筠若无其事地问。
宥苓显然无法作决定,便说:“你自己问杜伟风。”
伟风立刻转向艾筠和闳毅说:“我跟宥苓说,过几天我爸爸要庆祝六十大寿生日, 我想你们快要订婚了,不可能抽身前往,所以想邀请宥苓去新加坡玩三天,赶在你们订 婚那天前回台北。”
在艾筠尚未作任何意见表示之前,宥苓便说:“这谈何容易啊?我这间店还要开 张营业,艾筠也许还有一些订婚事宜要我帮忙,再说你所谓的再过‘几天’就去,就是 办机票签证都来不及。”
“新加坡只要落地加签,在机场办个小手续而已。至于机票,航空公司我熟得很, 一个小时内就可以拿到机票。”伟风马上接口说道。
这么一说,宥苓好像也没理由拒绝,其实她很想去新加坡玩玩,但是无奈有许多事 要处理。
艾筠灵机一动,便向闳毅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宥苓,这倒是个好主意。店里重 新装潢那几天,我和闳毅还出国去度假,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呢。现在正好有机会回 报一下,你去嘛,反正我订婚的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也不过只去三天,店由我撑著, 没问题。”
闳毅立刻明白艾筠的用意,她是不希望宥苓卷进来他们的“情报工作”,免得出什 么意外,趁著宥苓出国的这三天,他们也可以放手去做一些处理,最好是能一手逮住那 个跟她们的日本人。
“对嘛!宥苓,你就接受伟风的邀请吧!我这位‘最佳死党’一定让你有女王般的 待遇,机票他也会替你打理妥当。”闳毅立刻帮腔。
伟风啐了闳毅一句,笑说:“这还要你老兄提醒,我就怕宥苓不答应……”
“宥苓,你就爽快一点答应吧!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而且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我们私下讲好不好?”艾筠也加入劝说。
不待宥苓答应,艾筠把她拖到角落。
“宥苓,你还记得我在蒙地卡罗时,被人用迷药弄昏的事吗?今天下午跟我们的 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帮人。”艾筠尽量避重就轻地说。
“什么?你确定吗?”
“百分之百。即使没有,至少也有六成的把握。”
“差这么多?你到底确不确定?”
“闳毅有托朋友在查,很可能是跟商业间谍有关,但这是我跟闳毅的事,怎么可以 让你也沾上麻烦?现在伟风想请你去新加坡作客,你避个几天也比较好,这些麻烦事由 我和闳毅来处理就好。”艾筠含糊其词地答道。
“这倒不一定,我还怕是我给你惹上麻烦。”宥苓心有旁骛地说。
“你会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就是我那个神仙……嗝……金……嗝嗝……”
宥苓又莫名其妙打起来,艾筠连忙轻拍著她的背,一脸被她打败的表情。
“好了好了,已经说了好几次,每次都只听见你在猛打嗝,你还是省点力气,去新 加坡好好玩个三天吧。”
“好……这也许比较好。”
其实宥苓是在怀疑,万一这一切都是她那把神秘的金钥匙惹的祸呢?那她不就成了 罪魁祸首?再说,艾筠和闳毅马上要订婚了,这几天可别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随著艾筠再回到吧台,宥苓佯装一点也不兴奋地说:“杜伟风,我先告诉你,我不 能吃海鲜,一吃脸上就冒痘痘。”
换句话说,她答应了。
“万岁!沈大嫂,我该怎么感激你,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把宥苓说动了。”伟风一 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我哪来这种三寸不烂之舌的能耐?是宥苓自己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艾筠笑了笑,丝毫不敢居功。
“艾筠……”宥苓脸红得像孙悟空的屁股,只抗议地嚷了句,便不再说什么,拚命 把脸低垂得不能再低。
伟风兴奋异常地又说:“宥苓,机票手续这类小事,我一手包办,保证明天就搞定 。另外,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凶巴巴地连名带姓叫我?”
宥苓皱起鼻尖,不悦的说:“你真会得寸进尺!那得要看本姑娘的心情如何再说。 ”
骂归骂,宥苓的唇角一直漾著一朵妩媚娇美的微笑,伟风心喜不已,但是好不容易 才赢得美人一声答应,他哪敢轻易造次!
“好,行,无敌女超人,你千万别生气,要不然火气一上升,冒出来的痘痘会比海 鲜过敏的还要大又多汁。”伟风连忙陪著笑。
“你?!你还以为我脸上长芒果啊?你别在这边混了,还不赶快去办正经事?”
“OK,我马上去订机票。”
伟风像一阵风般往门口疾步走去,差点跟正要进门的程信安撞个满怀,他没空跟信 安口舌交战,只得意洋洋地朝他一笑。
“你没戏唱啰,还跑来插花!”咯咯邪笑了两声,他一溜烟地走了。
信安愣愣地晃进来,莫名其妙地问吧台旁的三个人说:“那家伙是不是被疯狗咬到 了?出了什么事?”
艾筠才要张口,宥苓立刻以手势阻止她,同时大声嚷道:“没事没事,你要喝蓝山 还是摩卡?要不然我冰箱里还有一罐开喜乌龙茶,随便你喝,今天我请客。”
说完,她无奈地抛给艾筠一眼。这个程信安,她又该怎么办?
***
当天晚上店打烊后,宥苓坐在书桌前发呆,心中一直悬著一个问题:没有人追很麻 烦,同时有两个人追却更加麻烦,而她到底比较喜欢哪一个?
其实说喜欢,伟风和信安都是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要当朋友的话,她 两个都喜欢,但是若要谈到男女情爱,她不禁又矛盾起来。
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但是她又必须二选一,这对那个落选的人,不是一件很残忍 的事?或者……还是她太贪心了?
不,她并不贪心,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来日方长,就让时间来告诉她答案吧!
书桌上的金钥匙这时又冒出一阵蓝烟,慈祥的老奶奶又出现了。
“老奶奶,我又没有摸你,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宥苓纳闷地问。
“我不忍心看你这么矛盾、难过嘛!哎,再说,出来透透新鲜空气也比较好。”
宥苓微微一愣,眨著眼睛轻声问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是无所不能的。”老奶奶半开玩笑地说。
窗外的夜空明明是万里无云,却突然响起一声雷。
老奶奶吐了吐舌尖,笑咪咪地说:“噢,我不能乱说话,要不然上面‘那个’要生 气了。”
宥苓这下更感兴趣了,老奶奶是上面“那个”派来的,那么她不是幽魂,而是天使 啰?!
“是祂派你来的?”
“不,是我跟祂请了假,并且向祂保证这回我绝对没有老花眼、看错人。”
“看错谁?”
老奶奶的手指轻轻抚过宥苓的秀发,所摸过的地方,都飘散著一些美丽的蓝色小星 星。
她无限爱怜地说:“你呀。噢,我不能多说了。你这小丫头,可不能再想套我的话 喔!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宥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明白什么?我现在都快烦死了,作了一个选择、一个决 定,可是我又忍不住要担心……”
“宥苓,你想太多了。”
“不是想太多,是爱慕者太多了,到底谁才是我想要的,谁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 子?”
宥苓苦笑了一记,摇头说。
“你会找到答案的。有两个人追求,这有什么不好?有比较才有选择,有竞争才会 有进步呀!”老奶奶不疾不徐地笑说。
“我看哪,他们两个是互相漏气在求进步。”
“不过,最后一定是他会赢的。”老奶奶胸有成竹地安慰道。
“谁?哪一个会赢?”
老奶奶立刻捂住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唔,差点又说溜嘴了。宥苓,过两天你 不是要去新加坡吗?”
“你好厉害哦,连今天白天才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宥苓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老奶 奶。
“这不足为奇,你不觉得这世界上有许多事、许多过程,其实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好的?宥苓,听我的话,一定要把金钥匙戴在颈上。”
“这么大一个,怎么戴?”
“相信我,这样我就可以随时保护你。喏,就用这条塑胶尼龙绳,你将就一下吧! ”老奶奶从书桌上顺手拿起一截宥苓绑东西用的尼龙绳递给她。
“恶……好土哦!这么漂亮的金钥匙用尼龙绳绑来戴。”宥苓皱起眉头说。
“啧,又不是要你戴出去给人看,快戴上吧!”
宥苓只好听话地用尼龙绳把金钥匙串起来,挂在胸前,沉甸甸的,她脖子都快骨折 了。她正想提出抗议,老奶奶又开始念催眠咒──
“好,现在你想睡了,金钥匙千万不要摘下来,你快睡吧!祝你有个美梦,美梦成真……”
宥苓像梦游一般往床铺走去,才一躺靠在枕头上,立刻就睡著了。
***
东区名人巷
晚上十一点,伟风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他新买的那栋有五间卧房的豪华公寓。
为了现在安然放在他西装口袋内的两张头等舱机票,他特地请航空公司的一帮朋友 去吃饭又唱KTV,这帮人也真会捞,一个晚上就花掉他五、六万块新台币,比买两张机 票还要贵,不过他也花得心甘情愿就是。
只要宥苓愿意随他到新加坡一趟,别说是摘天上的星星,就是要他去跟动物园的猩 猩打一架,他也是毫不考虑地勇往直前。
伟风才一进门,连西装外套都还来不及脱,他系在腰际的一只传呼机突地响了起来 。他打开小皮袋取出的倒不是传呼机,而是一只纯银的都彭打火机。
企业大亨随身携带打火机,其实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不过这只会叫的打火机却又 是另一件高度科技所发明的精致产品。
伟风“当”一声将打火机盖子一弹,然后把打火用的那块圆形滑轮轻轻转了一圈, 一根像针一般的东西立刻从出火口升上来。这根针如果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可以看出它 的尖端部分其实是一个传讯麦克风,上头还有一小盏显示灯。
他这时又将打火机盖子顺外面方向一推,很轻易地便把盖子取下来。这是一具无线 电精微接收器,他用手指著轻按在耳畔,然后朝著尖针开始通话。
“东方五号待命!”
“五号,你现在人在哪里?”是“Z”的声音。
伟风可不想让“Z”知道他人在台北,便猛打哈哈地说:“嘿,Z头头,好几天没听 到阁下的声音了,这么想念我啊?”
“什么鸡头、鸡屁股?你少跟我玩太极拳,赶快回答我的问题!”“Z”的声音显得正待发作,但又发作不起来地说。
“头头,我想骗你也没用,反正你在人造卫星线路网上一查就知道了。我在台北。”伟风走到沙发旁坐下,硬著头皮叹气说。
“台北?!我还以为你直接从日本飞回新加坡。”
“中途下来‘加油’嘛!安啦,我也正想向你回报。今天下午我被跟了,就是高 桥信彦身旁那个冷面保镖,叫作吉永太郎……”
“Z”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被人一路跟到台北?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