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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贼婆子 page 10 作者:镜水

  邢观月无视他打量的视线,像是突然想到般,道:「喜宝,你知道么,下棋除了要会布局,更要有耐心。」

  「啊?」没头没脑的,谁听得懂?

  他微笑不答,擅自做了结语。

  「咱们回去吧。」

  他会很有耐心。这几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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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水还可以么?」屏风後,小喜宝探头问道。

  「行了,你下去吧。」邢观月一挥手,让他退下。

  待喜宝带上门後,他解开自己衣裳,进入还冒著薄薄白雾的大木盆中。温热的水流包覆住他的身躯,很快地便将肌肤染上红潮。

  回京後难得的放松,让他几乎舒服地叹息。

  连续九日,他天天进宫,却因严嵩的从中作梗而始终无法顺利面圣,看来,他那一天的确是激怒了他。

  也罢。其实见不见皇上没什么差别,他只是要让严嵩认为他急於挽回内阁大臣之职而已。目的已达到,他也可以静观其变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忘记……忘记这朝政有多么腐化。

  他的义父为一监察御史,亲如他的生父,一生尽忠效国、鞠躬尽瘁,就如同教养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般,从不求半点回报。

  严嵩知皇上奉道教神仙且喜好方术,便投其所好,进而得到宠信,成为内阁首辅:皇上逐渐不早朝,在皇宫里炼丹,政权则落入严嵩手中。严嵩却贪赃枉法,专国弄权;此後,朝廷更是走向腐败。

  在他被拔擢入阁前,义父决定上谏弹劾严嵩,却不料在众臣之前被羞辱,当庭杖打,虽没有命丧皇殿,但伤势严重,加以忧怨难消,回府後半年就抑郁而终。

  在榻前,义父悟到当朝被侵蚀程度已非独力可以挽回,在极痛心下去世。

  而後他入了阁,冷眼旁观所见所遇之事,不争斗不出声,也不加入任何一势力党派。

  这种无聊游戏,他们去玩就够了。

  每个人都说他软弱,只有严嵩老谋深算,没有对他放下过戒心。严嵩一方面网罗党羽,另一边铲除异己,丑陋的事态,他看得不能再多。

  别说什么螳臂挡车,即使他的确有那个能力取代严嵩,但只要有那样听信谗言且荒废政事的皇帝,就会有第二、第三个严嵩,他仅有一人又能撑多久?

  这样的在位者,根本不配让他这个臣子效忠,所以他不想费力气改变任何事。

  他是不义、是不忠,也是对整个皇朝的失望和了悟。

  义父穷尽一生只为国,却是那般的下场,这样的愚忠,究竟哪里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是么?

  史书总列忠臣奸臣,他没那么伟大想救天下,也不必名垂青史,只要替义父找回一个公道。

  有些凉意,水冷了。

  「啊。」他还真是愤世嫉俗啊,邢观月回神,无声地笑了笑。他开始怀念被掳的那段日子、不用接触这些事,不用面对这些人……他更想念那「其言也真」。「……可别著凉了才好。」卧病在床那种感觉,他不喜欢。

  从大木盆中起身,他将湿发从颈後撩至左侧,拿起一旁喜宝早已备好的中衣套上,正待唤人进来服侍,不意却听到了有怪声音。

  他拉整好衣襟,走出屏风,听得是从内室那边传来的。

  慢慢地栘步,他没有惊慌,也毫无害怕,只是想知道声音来源是什么。一般人只看他长得文弱,其实他胆子不仅非常大,冒险犯难的精神更是无人可比。

  才踏进没有烛火照明的昏暗内室,一阵凉风就吹抚进他衣衫单薄的身子。他顺势看向窗户,没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却是半开著。

  喜宝做事细心,不会忘了关,那么——

  一道黑影从他右边疾疾窜出,立刻贴上他後背!

  「别吵!」不速之客微喘,箝制住他的行动,压低了声道:「告诉我——邢观月在哪里?」嗓音有种独特的沙哑。

  邢观月闻声一顿,窗外的月娘慢慢地从云後露脸,他也就著那清明的月光望见了来者的面貌……

  「……咦?」

  「啊?」

  四目交会,两人都同样惊讶。

  第七章

  回房才点上灯,门外就有人出声。

  「少主!姓邢的小子有信到!」是巴爷。

  祖言真在房内,闻言急著换衣,牵动到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她喘口气,道:

  「你等我一回儿。」

  将沾血的衣裳迅速褪下,她穿好外袍就拉开门。

  「巴爷,你看吧。」她不太识字,总是要请巴爷念的。

  「是。」巴爷瞅见她发微乱,面色稍白,暂时压下疑惑。

  打开带有薰香的信笺,白纸上有著雅致绢丽的字迹,简单写道:

  寨主安好,现安全无虞,勿念。余等伺机,再议。

  「少主,邢小子找到寨主了!现下安全无虞!他会再联络,跟咱们计画如何将寨主带回。」巴爷喜道。

  「真的么?」祖言真赶紧拿过信笺一看,上面好多字她都不懂,但那秀雅的笔迹就是让她安了心。「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强忍著激动道。几十个日子来的不安和紧绷,一瞬间整个都卸下了。

  谢谢他……谢谢,谢谢他!

  紧紧地捏著手中的纸笺,她心里有说不出波涛翻涌,复杂的情绪充斥著,在她压抑了那么长的一段日子,现在好想……好想……

  巴爷瞧她像是连怎么喜悦都忘记了,实在替她难受……希望,以後一切都会开始好转。看到她手腕有血丝沾染上白纸,他问道:

  「少主,你的手……」

  她拾起脸,忙将右手藏起。「不……不碍事的。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是意真少主么?」巴爷叹道。少主晚膳时送饭菜过去,却比平日都晚回,一定是在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了怔,随後低声道:「是我不好。阿爹久未露面,意真开始怀疑,结果纸包不住火……她对苍降发了好大的脾气,我瞧见了,替苍降挡了一记,不小心给碎盘子划伤了手。」她不该……不该牵连苍护卫。

  自以为是的隐瞒,说是为意真好,要是立场倒换,她也会生气的。结果还连累了苍降……

  巴爷又叹了声。这实在不是一下子就能化解的事情。

  「巴爷,你别怪意真。她……会这样子,是有原因的。」其实,最受苦的人是意真,她若能替她分担,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你小时候常因为红色的头发被欺负,只有意真少主不嫌弃。」巴爷负手在後,若有所思地道:「十三岁那年,差点给人拖上马带走,意真少主扑上去救你,所以给踏断了腿,你也伤了手,後来虽然寨主赶到,但是意真少主却再也无法行走。」所以,少主一心让自己变强,不再只能等人来救,而且怎么也放不下意真少主。

  祖言真不语,只是盯著自己地上的影子。

  巴爷也不再多说什么,看著她:

  「善待自己一些吧。」语重心长地讲完,慢慢地踱了开去。

  她杵在原地,良久都没动作。

  今夜的月色好似特别地亮,瞅著脚边的黑色倒影,仿佛会摇晃,一左一右间,将她的思绪都给吸了进去。

  月……月……那家伙的名字,就是这个天上的月吗?

  真想问问他……想问哪……

  缓慢地抬起手,笺上透著极淡的馨香,覆住了她手上的血腥味。把皱掉的纸再次展开,轻声念著:「……主安……勿念……念……」不懂啊,写的什么天书,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识几个字……

  咦?

  总算发现纸好像厚了些,刚才被她那样一搓揉,本来黏著的两张纸分了家。她奇怪地撕开一看,那第二张纸,上面没有写字,却画了图。

  先是一个有著胡子的人头,然後是一间房子,接著是个大笑脸,左下角则画了个圆圈。

  「这……这是什么啊?」小孩子的涂鸦么?她瞠大了眼。想到巴爷读给她听的消息,她瞪著这画得好丑的图,半晌做不出反应。「才不是这样……一点都不像……」阿爹的胡子才没那么少呢!

  再忍不住,她噗哧笑出声,愈笑愈好笑,腰都打不直了。

  「笨书呆……」她抚著额,笑著笑著,眼眶微湿。「真笨……」又为她费心思了……她又不会报答他。

  好似瞧见他真的在案前努力地想著怎么画图,她睇著最後的圆圈,停了住,又抬头,望了望天。啊……十五圆月,十五圆月……这个……是表示他的名字吧?是吧?

  她想问啊!

  那……那就去问!对了,就去问吧!

  一种上头的冲动无法克制,她将两张纸都揣入怀中,开始往马房跑去。

  别犹豫,别迟疑,不要再考虑!

  她不想等了,也不要缓了,她想谢谢他!

  像是要飞奔起来,把沉重统统丢弃,她怕自己再多想一刻,就会停下脚步。就这一次,让她任性一次吧!

  000

  她一定是发了失心疯,一定是。

  连个包袱都没有,除了火儿和身上的一点碎银,她两手空空,也没有半点计画,独自一人来到了顺天府。

  她发了疯才会这样,从遇上他以後,她就变得奇怪,连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明白了。这样匆忙地离寨,不晓得戚爷巴爷会不会担心……

  火儿似乎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连连踏蹄喷气,她拍著安抚。好像感觉有人在看她,她压低了笠帽,牵著火儿朝边巷走去。

  这样不行,火儿太引人注目了,她得找个地方让它待著。

  走向客栈,却因为火儿实在看来让人害怕,加上她又戴著斗笠引人疑窦,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好不容易才有个好心掌柜帮忙,得以将火儿牵进马房。

  「火儿乖,我知你不爱这狭小的地方,得委屈委屈了。在这儿待著,乖乖的。」

  拿了几把乾稻草喂著它,不知是因为听懂了话还是累了,总之,那种浮躁的情绪安歇许多。

  再拍拍它,她才离开。

  京城大街上,样样都是她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喧闹叫卖,拥挤人潮,她生於山长於山,难免觉得绑手绑脚。

  几天的路程,明明有机会返回,但她就是没有,反而只要有此念头就更加快了赶路速度。反正,她是想等找到了他,就可以去信通知巴爷了……

  不过,城里这么大,要上哪儿找?

  她行事向来有条序,可这唯一的一次冲动,就让她没了头绪。

  「咦?这位姑娘,要买些东西么?」走过一小摊,小贩唤住了她。虽遮了脸,但这身段应是女的没错。「瞧瞧呗。」不管对方看来有一小点诡异,只要有可能的赚钱机会就不放过。

  祖言真下意识地低首一瞧,摊上尽是些胭脂水粉,她用也没用过,买了做啥?

  正想著这大街人太多,得想办法绕过,眼角却瞥到摊子边还有几块玉佩。

  其中一枚系著红绳线的圆玉,约莫铜钱大小而已,质地白润翠葱,看上去就暖。

  一种莫名的反应让她直接伸手拿起,像是她数日前夜半跑向马房,什么也没思考,她道:

  「我要这个,多少钱?」

  「这位客倌,您当真是好眼光,真识货,这玉可是蓝田来的传世玉,所谓『蓝田日暖玉生烟』,指的就是——」拿出唱卖本事。

  「多少?」谁管什么花田兰田的,她听不下去,直接打断。

  小贩很是会察言观色,知晓自己要是再罗嗦下去,银子就甭赚了。省去了那一串褒词,他搓著手,曲腰笑道:

  「不多不少,正好二两。」

  不想自己身上剩余的银两还撑得了多久,她掏出钱袋一倒,铜钱滚著,碎银四散,很勉强地刚好凑著了二两给小贩。

  「谢谢客倌!」

  点了下首,她取玉就走人。勾著玉上的系绳,她从笠帽下瞅著,玉面透著光,薄薄温温的,好美。

  其实,她根本不会分辨什么好玉,会买下它,是因为这玉,让她感觉有种「他」的感觉……

  「等和他见了面……就当个见面礼好了。」她喃念著。没有想到女子上门送男子东西其实是有些怪异的。

  前方有著推挤,她抬眸,就见几个锦衣卫,反射性地低下头,她正欲行至一旁不起眼的路边,却见那几个锦衣卫还抓了个正挥舞著双手的小个子。

  只听那小个子气忿地嚷道:

  「放手!快放手!可恶可恶!你们这些家伙,我又没犯法,干啥要抓著我?」

  他不过是……不过是弄了坨「黄金」,陷害他们踩到……不过又没有证据,自己走路不看路,怪谁啊!

  「哼!你别再嚣张了,等会儿有的你一顿好打!」拎著小个子後领的那人,脱了沾粪的靴子拿在手上,表情狠毒。

  「放开我!放开我啦!」被拖到小巷子中。

  祖言真将玉佩塞进怀里,跟了上去。

  她记得,记得那个很吵的小个子,是邢观月身边的人!叫什么来著……跟元宝名字很像的……

  对——对了!

  叫八宝!

  00Q

  哎哟我的娘啊。

  对方手一挥,整个人就被丢向墙角,几名男子即刻团团围住,凶神恶煞。

  喜宝抚著背脊,恨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表情扭曲。敌人的块头不仅是他两倍三倍,人数也多,面对著如此恶劣的状况,他虽然人小,但志气大得很!深深地提了口气,他挺直了腰对著眼前数人道:

  「对不住,小的错了,放小的走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呜呜,好痛喔。

  右边一人呸了声,一脚踢倒他:「说什么笑,平常我就看你不顺眼,今天有这机会,定要好好教训你!」抡起袖子。

  喜宝灰头土脸地再爬起。拜托,不过是偶尔在城里或宫中会打到照面,这样就看他不顺眼?这些人也未免太无聊了吧!

  「什么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只能拖拉了。

  「你不认识咱们?咱们认识你!不仅你,还有你那个懦弱无能的主子!」话才落,一个个就嗤笑起来。

  「主子才不懦弱呢。」喜宝咕哝反驳著。

  「你那个主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欺侮了也默不吭声,我要是变成他那样子的男人啊,早跳河自尽啦!」又是一阵轰笑。

  「就不会讲些别的么?」喜宝撇过脸,蠕动嘴唇。刚刚就是听到他们边喝酒边聊著这些东西,才会放了个狗屎让他们踩,现在把他带到巷子里,还是同样的台词,没新意。

  「你这小子嘴巴里在念些个什么?想讲就大声讲出来!还是说你跟你家主子一样,都只会缩头缩脑?」和旁边的同夥互瞄了眼,吃吃地大笑起来。

  「我说——」喜宝真应了他们放大声量:「我说你们才没用!我主子弱不禁风又怎地?哪像你们的主子,假男人!」公公、公公的!一群阉党!

  几名锦衣卫楞了下,随即动手就给他几拳。「你这小子胆子不小!竟敢说咱们公公不是?」

  喜宝闪躲著拳打脚踢,还是吃了好几记。

  「什么不是?假男人就假男人,明明就是事实!」好痛好痛!「大欺小,强欺弱,你们这些人好丢脸好丢脸,比我丢脸太多了!」一个重脚踢上腹部,他登时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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